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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3  牵扯
    铁锈斑斑的大门被雪盖住,要不是雪上面落了灰,估计看起来也不会太凄惨。
    从出院到现在,才个把月的光景,场景却变了样。那时还在下雨,现在却已经开始下雪了。当时我和卢生还是夫妻,黄家赫只能在门外看着。
    而现在,卢生站在门外,却止步不前。
    黄家赫没有看他,卢生的车、卢生的人,在黄家赫的眼里好像都不存在。临到大铁门前,黄家赫重新为我系了下围脖,接着又自然的带着我往回走。
    “吕诺!”卢生在背后叫了我一声,不知道什么惹他不高兴了,他说话明显十分的火大:“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协议签了!”
    这一份离婚协议,折腾了不知道多少回。在家里就签了两份,现在又要去民政局签……黄家赫沉声问:“你们两个还没去民政局申请离婚签协议?”
    “签了,但是没去民政局签。”看黄家赫要发火,我解释说:“因为有些财产核对上一直出问题,所以才没签正式的合同。”
    我不记得自己这事儿瞒过黄家赫,但看他臭脸的样子,八成他又误会了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来我对卢生的爱意太让人印象深刻,近到邻居远到菜市场大妈,没有一个不知道我对卢生爱的是死心塌地惊天地泣鬼神的。
    黄家赫理解的更透彻,所以他愈发的恼火。
    米色的羊绒大衣很有顺滑的质感,穿在身上,衬托卢生的皮肤更加白皙。浅灰色的西装裤勾画出他完美的腿型,显得绅士而又文雅。卢生站在不远的雪地里静静的看我,他对着我的时候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静静的不说话。
    以前,这样的卢生对我的杀伤力是致命的。
    黄家赫心有余悸的挡在我面前,冷淡的对卢生说:“今天要去吗?那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签。”
    卢生拉开车门,黄家赫看都没看,拉着我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
    因为担心房子下面有车库,会影响房子的安全指数。所以买房子的时候,我爸特意挑选了一栋车库在地上的。可由于太久没住人,车库门的卷轴早就已经锈死了。我家出了事情之后,黄家赫一家也搬走了……种种原因导致黄家赫搬来我家,却没有地方停车。
    黄家赫的车停在外面一夜,房上掉下的积雪把他的车压了个严实。看着连把手都找不到的车门,我小声的建议:“不然,我们先坐他的车去好了。”
    跟卢生比较起来,要带我去市场吃早饭的黄家赫穿着打扮要显得随意多。灰黑撞色紧身外套突显了黄家赫腰部的精瘦线条,橙红色的长裤从腰部一直往下延伸到驼色雪地鞋里,暖色调的搭配却不拖泥带水……我的话说完,黄家赫黑色鸭舌帽下的脸显的更加yīn郁。
    “走吧!”我反握住黄家赫的手掌:“早点办完,咱俩早点能去吃饭。”
    黄家赫看我是真的没有不舍难过的情绪,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我们两个上了卢生的车,卢生也紧随其后上来。
    就算我以前会对离婚的事情有所触动,可反反复复几次,我早就被磨的没了情绪。再者,查过账之后,我对卢生真的是除了恨意,别无其他。
    我甚至想过,要是卢生真的杀了我爸爸,那我宁愿和他同归于尽。
    一路上,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话。故事结束的时候,很难免的会让人想到最初。而离婚的人,也很难免会想起结婚时的场景。
    结婚的时候,我和卢生去民政局登记也是黄家赫陪着一起。领证的那天,黄家赫喝了个烂醉,最后还是我开车拉他回的家……现在想想,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卢生的保密措施做的极好,民政局周围别说记者,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们从民政局的侧门进去,直接到会议室签字。
    “黄家赫律师!”民政局的官员见到黄家赫都颇为吃惊:“您不是主理刑事案件吗?现在也接民事案件了?”
    黄家赫也没避讳,指指我说:“陪她来的。”
    一个男人会陪一个女人来离婚,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尤其是黄家赫这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他抽时间来陪女人离婚,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卢生如果是土豪,那黄家赫就是太子。得罪了土豪,了不起是被巧取豪夺破财免灾。但要是得罪了太子,轻说没了官位,重则连命都不保……民政局的官员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见人下菜碟,是他们最拿手的。
    一会儿给黄家赫倒水,一会围着黄家赫嘘寒问暖,场面谄媚至极。
    估计是被黄家赫比下去,卢生显然很是不满。在正式版的离婚协议拿来时,卢生话说的趾高气扬:“吕诺,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好聚好散,以后没有事情的话,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真是不懂卢生,难道说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死缠烂打吗?我无所谓的说:“我妈以前经常说我,自己长个包子样,就别总怪狗跟着。”
    说多无意,点到为止就好。黄家赫对我的话极为满意,他趁我签字的时候偷偷对着我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卢生的脸色变化莫测,终归是什么都没再说,静静的签好字。
    签完字,我的内心一片平静。除了肚子饿,我完全没有其他的感觉。
    从民政局出来,卢生再一次拦住我。婚都已经离了,我不明白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拦我是什么意思。黄家赫也不明白,但他要比我直接的多。看卢生挡住路,他不客气的说:“让开,不然的话,我会第四次打你。”
    在我的印象里,黄家赫打过卢生两次。第一次在法庭,第二次是我出院的时候在我家门口,哪来的第三次?
    没等我提出疑问,卢生说:“我要跟吕诺说两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签字之前不都说清楚了?”黄家赫彻底不耐烦:“滚开!摸摸你自己的口袋,你们两个已经离婚了。你不用跟诺诺说什么,她也不想听你说。”
    他们两个拉拉扯扯,言语和动作越来越过火。眼看要打起来时,一辆兰博基尼停在了民政局门口。李清河从车上冲下来,对着黄家赫吼道:“喂!你干嘛呢!你松开卢生!”
    我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动,看着李清河手里的文件袋,我瞬间明白过来。卢生急着跟我离婚,完了立马要跟李清河结婚。
    签完离婚,直接签结婚,卢生的动作倒是够迅速的。
    既然如此,他还不依不饶的要和我说两句话?我应该说什么?
    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034  有我
    眼神是很微妙的东西,你所经历过的一切,都会从眼神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李清河,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的眼神和她的名字一样干净,一看就是涉世未深却偏偏做作的想要假装世故。
    十分的像,曾经的我。
    李清河穿着黑色的貂皮,不但不显富贵,在她清纯的容貌下,反倒有几分老气横秋。可能她想和卢生看起来般配些,可怎么都像是弄巧成拙。她如同保护**仔的母**,怒气冲冲的瞪着黄家赫。
    不知道李清河再顾虑什么,她说起话来遮遮挡挡,情绪高亢,语调尖锐:“黄家赫先生!您是个律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您比谁都清楚!上次你在酒吧动手打卢生的事情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就是我们想息事宁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面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却大感吃惊。看来,他们三个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们走吧!”我看着卢生就烦,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家赫,吃完饭你还要去上班呢!”
    我拉着黄家赫的动作让卢生眼神一暗,接受过那么多的心理治疗课程后,卢生的眼神我还是能看懂的。他对我和黄家赫亲近的举动很在意,或者说感到不舒服……想起黄家赫和姨妈说的话,我觉得很好笑。男人这辈子学过最有用的话,可能就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吧。
    “吕诺!”卢生欲言又止话里有话,不知道是顾忌黄家赫还是其他:“不要在我背后做手脚!这次就算了,要是下一次的话,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背后做手脚?我听不明白,卢生是说我查账本的事儿,还是说我和黄家赫筹划报仇的事儿?
    无论是哪件,我想卢生都不会知道。黄家赫的三叔既然能帮他找到这些账,那肯定会做的干净利落,不让别人知道。而我和黄家赫筹划的事情还没开始,卢生总不能撬开黄家赫脑袋看吧?
    卢生即使是生气,他也做的不动声色。但是李清河就不行了,她毕竟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也不多。她跃跃欲试着想要开口,气的忿忿不平。要不是卢生拉着,我看她都要跳上来咬人了。
    侮辱咒骂,栽赃诽谤……卢生说什么,我都不会怕。我遭遇过那么多比这些还可怕的事情,要是稍微沉不住气,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但黄家赫不一样,他本身脾气就差劲的很。被李清河这样的小姑娘威胁,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李清河是个小姑娘,黄家赫总不会没风度的去揍她。也正因为李清河是个小姑娘,黄家赫几句话就能把她唬住:“李清河小姐,你听说过前几天的案子吧?”
    李清河不明白黄家赫想说什么,卢生却懂了:“医学院女学生报复劈腿男友的?”
    “是啊!”黄家赫脸型饱满五官硬朗,他板起脸的时候有几分骇人:“一个医学女生的男友劈腿,却天天领着小三在她面前招摇,她忍无可忍,在食堂连捅男友20多刀……你猜最后怎么样?”
    在李清河惊惧的眼神中,黄家赫缓缓的说:“最后验伤报告显示,女学生的20多刀,刀刀都避开了要害。就算她带来的伤痛很大,但法律上来说,她也是轻微伤人。”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李清河的气息不稳,她的眼神慌乱而不安:“你想说因为吕诺有精神病的案底,就可以伤害我而不用负责人?……再说,她凭什么伤害我!我是卢生光明正大的妻子,我不是小三!”
    听到“精神病”三个字,黄家赫暴怒的想要冲过去。我费了好大的力,才把黄家赫拉住。黄家赫真是被激怒了,他恼火的样子连我都害怕。
    李清河更是吓的小脸煞白,拼命往卢生身后躲。
    “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最好不要惹我发火。”黄家赫攥着我的手生疼:“你也说了,我是律师。我熟悉法律跟医学院女学生熟悉人体一样……愿意苟合交欢愿意狼狈为奸都随你们。但要是再出现在我和吕诺面前,我会让你们比劈腿男承受的痛苦还大。”
    李清河尖叫:“你这是威胁!你这是恐吓!”
    黄家赫笑的倨傲:“我就是威胁,我就是恐吓!你能奈我何?”
    本来是我和卢生离婚,结果李清河和黄家赫倒是闹的不可开交。我和卢生一人拉住一个,这才勉强算是终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吵架。
    因为没有开车来,我和黄家赫只能走着回去。在路上,我忍不住笑他:“李清河才23,还是个小姑娘呢!你跟她居然也能吵起来。”
    黄家赫黑着脸没说话,我也静默的跟着他往家走。走了没一会儿,外面下起了雪。路上的行人或是上班或是躲雪,脚步都有些匆匆。只有我和黄家赫没有急事儿,两个人慢悠悠的闲晃。
    看着黄家赫一脑袋的白雪,我竟然觉得有些伤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到成年……但他白发苍苍的老年,我估计是无缘得见了。
    雪天yīn沉沉的天色中,黄家赫跟我一样伤感。不同的是我伤感着未来,而他却难过着过去。走到桥中间时,他突然回身抱住我,哑声问:“四年前……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做错了什么?”我静静的问他。
    因为穿的厚,我也并不感觉黄家赫抱的用力。他叹了口气,说:“四年前,我要是不想办法证明你精神有问题。你就不会住进精神病院,你不住进精神病院也就不会遭受那些,你不遭受那些,你也就不会染病。”
    我略微迟疑,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拍拍他。黄家赫帽子里的雪掉在我的手背上,凉的我一哆嗦。
    “家赫。”我轻声安慰他:“别说傻话了,四年前你要是不这么做,我早就没命了。我留着命,还能做好多没完成的事情,听你说好多以前没说过的话……我已经很知足了。”
    黄家赫的眼神中有好多感情急于宣泄,他闭上眼再睁开,眸色里又恢复到一片清明:“诺诺,一切有我。”
    ☆、035  情痴 哈妮啊巧克力加更
    “你什么时候又打过卢生?”我问黄家赫。
    而黄家赫并不想多提,他略微停顿:“忘了。”
    这个话题不太愉悦,甚至可以说是极为伤情。上大学的时候,我和黄家赫,因为卢生的事情经常吵架。时间长了,我们遇到这个话题都会习惯性的避开。
    我爸一直不同意我和卢生在一起,虽然他没明白的说,但暗地里也是花了心思。为了分开我和卢生,我爸给我办理了留学,把我送去了英国。
    当时的我不理解,对我爸真的是怨念横生。在英国,学我也不好好的上,每天除了泡吧就是购物。刷爆卡喝醉酒,一宿一宿的瞎胡闹。
    我一心一意的爱着卢生,想尽办法往国内跑。有时候为了看卢生一眼,我能转2、3次机才到。下了飞机就算我双腿发软,我也还是先跑到卢生的学校去看他。
    而卢生对我的行为并不高兴,我的突然出现总是会打断他跟美女校花的约会,又或者圆滚滚的我出现在不合适的场合丢尽他的脸……只要卢生一不高兴,我总会以为自己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儿。可我却从来都不去想,卢生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因为他不爱我。
    这样的想法,我从来都没有。周围太多的人跟着歌功颂德吹捧我和卢生的爱情,太多太多的狐朋狗友,久了我也就分不清什么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卢生对我的态度暧昧不清,就算我惹得他再不高兴,等他没钱的时候,他又会对我软语温存一番。我只要把我的零用钱分他一半,我们立刻又重归于好。
    周而复始。
    黄家赫对于卢生的行为很看不过去,他曾经旁敲侧击的提点过我无数次,但我却都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我恐怕真是鬼迷心窍了。针别大小的心眼里,除了卢生,什么都放不进去。
    有一次我回国坐的飞机时间太长,从机场出来,我就开始吐个没完。黄家赫去接的我,一路上他都劝我去医院看医生……可那天卢生也在生病,我担心卢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黄家赫的建议。
    路上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我买了粥直接给卢生送到宿舍去。卢生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穿亮色格子衬衫,他靠在宿舍床上,病怏怏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
    对于我的出现,卢生依旧没有喜悦之情。他当时的语气,我到了今天还记得。卢生在发烧,但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吕诺,你放下东西就走吧!我室友要回来了,让他们看到你在这儿,影响很不好。”
    我实在是强忍了太久,卢生说完话之后,眩晕的感觉更重。我哇哇大吐,秽物弄了满地都是。卢生不善的脸色,彻底激怒了黄家赫。黄家赫把粥碗扣在卢生头上,粘稠的粥粒糊了卢生满脸。
    黄家赫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你带艺术系的张家研来宿舍的时候你怎么没说影响不好?诺诺是你的女朋友,你生病她给你送粥,怎么就影响不好了?”
    心疼卢生的感觉胜过一切,哪怕黄家赫的出发点是为我好,我也不能接受。我大骂着把黄家赫赶出去,甚至因为这件事儿想过要跟黄家赫绝交。
    我听人说,女人结婚后流的泪,就是结婚时脑袋里进的水……估计我那个时候,脑袋里的水都能开养鱼池了。
    人来人去,车来车往。我被黄家赫抱着,感觉极度的不自然。兜里响起的电话解决了我的尴尬,我松开黄家赫,摸出电话接通。
    “吕姐!”
    电话那端的男声让我觉得陌生,我并不记得自己在哪儿认过一个弟弟。我问:“你是谁?”
    “吕姐!”男人的声音很急切:“我是左亚啊!”
    我想都没想,直接挂了电话。
    黄家赫奇怪的问我:“是谁找你?”
    我耸耸肩,敷衍的一笔带过。我跟左亚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自然也不必要跟黄家赫特别说明。
    一路上,左亚不断的打电话,又不断的被我挂断。等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我直接关机了事。黄家赫好几次都想要询问,却还是犹豫着没有开口。看他自己纠结到憋出内伤的表情,我忍不住偷笑。
    左亚长了张搅局的脸,他也天生就是那种搅局的命。不过幸好有他没完没了的打电话过来搅合,我和黄家赫都没情绪继续伤感。
    把我送到家门口,黄家赫拿着公文包去上班。走到门口,他又不放心的问:“你不会偷偷跑掉吧?”
    我觉得好笑,反问他:“我能跑到哪儿去?”
    黄家赫认为我的话有道理,但他的表情还是有些惴惴:“总感觉你跟我在一起,比较不真实。”
    确实是很不真实,连我自己都没有太过真实的感觉。我们两个都尽量避免提到这个话题,顺其自然的好。
    中午的时候,姨妈照常来给我送饭。她强迫着我称了体重,数字显示我又掉了2斤。发烧之后,我的身体总是觉得困倦。白天无论怎么睡,都睡不醒。姨妈的表情很凝重,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我安慰她说,我只是把以前失眠的时间都补回来而已。
    我简单跟姨妈说了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不禁唏嘘:“黄继龙的儿子跟他一个德行,都是情痴。我小时候就说黄家赫这孩子犯痴,郑亚娟还不信。”
    “诺诺,”看我没有说话,姨妈握住我的手劝道:“家赫犯痴,但是你不能啊!你的病跟其他的病不一样,你说你们两个年轻轻的住在一起,这要是情不自禁有点什么……我跟他爸黄继龙有过一段婚姻,家赫这孩子也算是我的继子。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咱们不是坑了他么?”
    姨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心里也烦躁。我摸出手机开机,不无伤感的想,对的时间错的人,找对了人却又错了时间……我和黄家赫这辈子可能真是没有在一起的缘分。
    手机开机没几分钟,左亚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我接通之后刚想要挂断,却被左亚急吼吼的喊叫声喝住:“吕诺!你真是不讲究!我因为你给我的报道被卢生报复,你现在居然不管我了!”
    ☆、036  前夫
    我平静的听完左亚的话,面无表情的把电话挂断。
    姨妈好奇的问:“是谁?谁打来的?”
    “没谁。”我耸耸肩,再次关机:“房产销售,问我的房子卖不卖。”
    姨妈没再多问,她收好餐具准备离开:“马上要过年了,你搬到我家去住吧!我要准备买年货,也不能经常过来看你。等买完东西,我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问问医生有哪些注意事项,咱们虽然不能住病房疗养,但自己在家也要……”
    她接下来的话我都听的漫不经心,我慢条斯理的样子让姨妈很不高兴。看我不愿意多谈病情,她也不再继续,叹了口气走了。
    在玄关位置穿鞋的时候,她不忘提醒我:“能做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保重自己。”
    我点点头,送姨妈出去。
    姨妈的车子刚开出小区,我拿好外套跟着出门。顺着上次的路,我摸索着去了左亚家。他住在城中心的胡同里,街道七纵八横,满地都是冰包很是难走。
    他家的大门都没关,里面更是被砸的破破烂烂。我到的时候,左亚正站在满地的狼藉之中长吁短叹。见我进屋,他想都没想直接拿鞋丢我。
    我没有躲,他也没真的想砸中我。球鞋擦着我的耳边过去,把门口还算完整的衣帽架砸倒。左亚气呼呼的,他还是老样子,说起话来一惊一乍:“你来干什么?”
    说真的,我年纪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我不太喜欢年轻人欲擒故纵之类的招数。他问完,我转身就走。看我真的要走了,左亚又急了。他丢下手里的另一只球鞋,跑着过来拉我:“你走什么啊!”
    左亚还真是难伺候,而我显然也没那份耐心去伺候他。我有话直说:“你电话里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左亚长的瘦弱,嘟嘟的嘴看起来稍显稚嫩委屈:“我前几天发的关于卢生的采访,你没有看吗?”
    我点头:“看了,但我看不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左亚大感吃惊,他气的跳脚:“是你让你的律师发的新闻初稿给我,我照着你的意思发的,你现在居然说跟你没关系?”
    左亚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沉静下来,他呆滞的问我:“不是、不是你让律师发给我的?”
    我的律师,从始至终只有黄家赫一个人。左亚说的新闻稿,应该就是前几天以卢生名义发的那篇。
    卢生今天一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难道说我一直会错了意,其实新闻稿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新闻稿要是黄家赫发给左亚的,这也不是不可能。我和卢生事情,黄家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新闻是卢生发的,那他是想掩盖自己重婚的事实。新闻要是黄家赫发的,想想,也不是说不通。外界以为是我一直在缠着卢生,黄家赫气不过……但黄家赫是怎么认识左亚的?
    “啊哈!”左亚把我的沉默当做默认,他指责道:“因为发了你那篇新闻稿,我都要被你前夫逼疯了!你看我家被砸的!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因为你!”
    卢生怎样,黄家赫怎样,这些我都没必要让左亚知道。就算新闻初稿真是黄家赫发的,我也不觉得自己要为左亚的遭遇负责任:“新闻稿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情……就算是我让我的律师发的,你自己就没有责任吗?想出名,你自己也是要担风险的。”
    “哈!哈!哈!”左亚泄愤的踩着一地的杂物:“我早就知道你冷血,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冷血!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前夫是要我的命!”
    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就不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的鬼话。自己做的决定,早晚要由自己承担。我是,卢生是,左亚也一样是。面对左亚的暴躁,我要镇定的多:“我们国家是法制社会,我前夫不会怎么样你的……用不用我介绍律师给你?算你便宜点。”
    但左亚显然没有把我这句话当做安慰,他眼神黯淡,甚至有些心灰意冷。不过我还是帮不了他,正如黄家赫说的,我们只是观众,并不是观音。
    正当我打算离开时,屋外的马路上传来冰包被轮胎碾碎的声音。瞬间,我想起了卢生那辆四轮驱动的笨重路虎。
    果不其然,没到一分钟,卢生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左亚的话里带着赌气,自顾自的解释说:“吕姐,你不仁,也就不能怪我不义了……新闻稿的事情你害过我一次,我骗你过来,咱俩也算是扯平了。”
    我看着卢生,我们两个都没说话。
    左亚自己唠叨的有些尴尬,卢生眼神示意一下,左亚撇撇嘴出去了。
    屋子里剩下我们两个人,卢生一身商务人士的打扮在左亚的危房里看起来很是搞笑。而我连讽刺他的心情都没有了:“早知道刚才就听你把话说完了……有什么,你直说好了。”
    卢生摘掉黑皮手套,他眯眼为自己点了根烟。在烟雾缭绕中,他静静的说:“吕诺,你真是变了。”
    我看着卢生没有说话,他轻笑:“我听左亚说了,新闻稿的事儿,是黄家赫做的手脚吧?”
    卢生讽刺的笑:“你和黄家赫在一起了?”
    “与你无关。”我坦言。
    “哦?”卢生继续刺探:“那你就不知道我要对黄家赫做什么?”
    “与我无关。”
    而卢生却不想这么算了,他对我真是少有的执着:“吕诺,我要是真的告黄家赫,你会怎么办?你会不会像当初维护我那样维护他?”
    到了今时今日,对于卢生,我真的是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卢生在我出院之后,他做了太多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能他有愧疚,可能他有绝情,可能他有歉意,可能他也有对过去的不舍……但无论他有什么,跟我都没有关系了。他是卢生,是我的前夫。除了怨恨,我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
    我懒得理他,迈步要往外走。等到和卢生错身经过时,他突然掐住我的手腕,推着我倒退。我被他抵到墙角,左亚粘在上面的挂钩撞的我后腰疼。
    卢生将我圈在他的怀里困住,低头俯视审视。他身上的味道陌生而又熟悉,暧昧的熏香,隐隐的竟然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
    我没有惊讶,没有欣喜,一点表情都没有……可等卢生低头啄吻我的唇时,我的身体却不可控制的微颤起来。
    卢生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仿佛他的魅力再度得到了证明。他放肆的在我脖子上细细啃咬,留下一道道暧昧的湿痕。卢生柔声询问:“诺诺,黄家赫,真的比我好吗?其实,你还是更爱我的吧?”
    我身子抖的更厉害,卢生继续说:“我们两个这么多年夫妻了,有什么好相互埋怨的呢?你爸妈的事情,我跟你一样的痛苦……诺诺,你想想,要帮我偷印章的是你,误杀你妈妈的人也是你,气死你爸爸的人还是你,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会送你去精神病院,是为了你好!我心里也很难过啊!”
    卢生说这种话,他就不怕做噩梦吗?
    见我没有反驳,卢生扭过头给了我一记深吻。
    身体里仇恨的情绪全都被卢生撩拨起来,我全身发烫,手抖的更加厉害……只要现在我回应了卢生情欲,那么我的仇,算是能够报了。
    可我要是这样报了仇,黄家赫要怎么办?
    ☆、037  情欲
    十六岁那年我爱上卢生,七年之后,该痒的时候我们没有痒,反倒结了婚。结婚2年,我被关1年。最终被判精神病出狱后,又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年……十三年来,卢生是第一次对我这么热情。
    很热情。
    卢生是市侩的,又或者说,他活的是实际的。在我面前,卢生完全暴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爱钱,好色,贪婪……等等,等等。
    因为我有钱,所以卢生会娶我。因为我现在变的比以前顺眼些,所以卢生会对我有欲望。因为我被黄家赫喜欢着,所以卢生不服输的想要把我抢回来。
    记得初夜那晚,我是怀着怎样紧张不安的心情,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他。我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抖的比现在还要厉害。卢生当时喝了酒,就像做任务一般,快速上来,草草结束。
    等到卢生做完,他连稍微安抚我一下都吝啬,躺在我旁边呼呼大睡。而我像是个傻瓜,抱着他的胳膊幸福的哭泣。害怕吵醒卢生,我连哭大声点都不敢。
    把自己的身体给自己爱的人,本来是一件愉悦欣慰的事情。可对我,有的只是满满的心酸。
    婚后的日子,在卢生还没认识倪菲前,他对我还算和善。最起码在房事上,能说的上用心。因为住在家里,他就算勉强做样子,也会做给我爸妈看。
    但和倪菲好上后,卢生想尽办法拒绝和我同房。工作忙,压力大……拙劣的借口一抓一大把,我却偏偏信了。每次他以出差为名,行偷情之实。我不但毫不怀疑,甚至还怕耽误他工作不敢打电话给他。
    赌场出疯子,情场出傻子。以前我算是情场中天字一号大傻蛋,卢生的话我百分百无条件信任。卢生的谎话,我照单全收。我爱的辛苦,而又小心翼翼。
    尊严这种东西,我从爱上卢生开始就不再有。
    卢生对我,从来都没有那种很喜欢很喜欢的感觉。同样的,他也不会对我的身体有很强烈的欲望。再说,我以前的身体,别说是男人,肥腻腻的肉我有时候都对会对自己的身体心生厌恶。
    可如今,卢生的欲望十分强烈。即使我们穿着厚厚的冬衣,我还是能感觉到卢生下身直挺挺的。他掐着我的胳膊,力气很大。我甚至都能感觉出他身上的肌肉紧绷,不断的往外散发着浓浓的情欲。
    很蓬勃。
    深吻过后,我脸上挂满了眼泪。卢生觉得扫兴,连带着他身上的欲望也跟着散去。
    卢生怔怔的看着我,我哑然失笑,问他:“你跟李清河,你们两个的结婚手续办完了吧?”
    “我还听说,倪菲怀孕了。”我擦掉脸上的泪,若无其事的就好像那仅仅是水:“不说我爸妈的事儿,也不说我以前有多爱你。单单说你这个人,你这个男人……你觉得我还会想要跟你有什么吗?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恶心么?”
    子承父业,儿子像爹,这是天性。黄家赫像他爸,所以他是个情痴。卢生也像他爸,所以他也是烂人。在卢生的观点里,他不会认为自己女人多是什么丢脸的事儿。他觉得,这是他魅力的所在。
    我渐渐能明白黄家赫说的,卢生喜欢抢他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卢生的骨子里,就脱不掉暴发户的劣根性。他在炫耀,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跟他不同,黄家赫不喜欢张扬,但骨子里的高傲是与生俱来的。所以,无论卢生怎么样,他在黄家赫面前,总觉得矮了一截。
    虽然不按照我预期的报仇方式进行,可我还是想要刺一刺卢生。
    左亚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屋里温度低冷的像冰窖,我把袖子挽上去时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在卢生诧异的目光中,我漠然的指着胳膊上的伤疤:“你能想象出这都是怎么留下的吗?这三年你都没来看过我,我想你一定不知道。”
    “这些,都是我在精神病院的病友留下的。有的是被餐刀割伤,有的是被撕咬伤的。”我不带语调的说:“精神病院的生活,不像是去旅游度假。不会有穿着得体的服务生问你需要点什么餐,也不会有客房为你拿行李……你以为程万里说的那些,就算了?被打被骂被侮辱,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死,在那里就算是胜利。”
    卢生僵直的掐着我的胳膊,我不觉得他会有良心后悔,而我也不想做太多矫情的事情。我要把我的伤疤全都揭开给他看,我要让他知道他欠了我多少他还不清的债:“因为你的不闻不问,我在精神病院里可是备受‘优待’。”
    在寒冷的屋子里,我说出的话都不带哈气:“医师们都知道我以前有一个有钱的老爸,后来又都知道我有一个有钱的老公……可你除了一个月一万的住院费外,一分都不肯多拿。为了让我管你要好处费,医师们真是在我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这简直都是小儿科。”我放下袖子,冷冷的盯着卢生看:“有时候我晚上睡觉,五六个男人会跑到我房里,轮流拿我当牛做马的骑。又或者,晚上他们会把我丢到隔壁病友的病房。”
    “我隔壁的病友我估计你也不知道吧?她是精神分裂,杀人的那种。”卢生难看的脸色让我心情大为愉悦,我兴奋的语调高亢:“一到了晚上,她就不是正常人。她的爸妈,都被她吃了。警察抓她的时候,她都不跑呢!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你们等一等,我吃完我妈的xiōng脯肉,我就跟你们走。”
    卢生被我刺激到,脸上的肌肉纠结着扭曲。我哈哈笑,可丝毫感觉不到快乐,我拍拍大腿的位置:“我这里现在还缺了一块肉,就是被她吃掉的。我被医师绑在床上,她就用餐刀一点点的把我的肉割了下来……”
    话音刚落,卢生偏头呕吐了起来。
    我漠然的看着卢生,他似乎是想跑,却狼狈的被左亚地上的杂物绊倒。
    “你不是想跟我说话吗?我就在这儿,你想说什么,你倒是说啊!”我蹲下,静静的拿起左亚地上的袜子给卢生擦嘴。卢生想要躲开,终是被我疯狂冷冰的眼神震慑住。
    估计此时此刻,卢生会以为我是在精神病院呆疯了。
    但我知道,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你看到这个弄脏的袜子了吗?你比这只袜子,还要让我恶心,卢生。”
    ☆、038  静观 小姐你真妖巧克力加更
    我从左亚家回来,进屋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瓶水,接着又立马哇哇的全都吐了出去。
    强烈的恐惧让我的手抖的厉害,腮部的嫩肉都被我咬烂,可还是镇定不下来。我脱掉外套,盘腿坐在床垫上。盯着黄家赫的床铺看了好一会儿,我这才一点点的滤清思绪。
    我被人算计了。
    从出院到现在,我让仇恨的情绪支配着,脑袋里都是些疯狂而又不切实际的想法。要是没有姨妈和黄家赫的指导,我跟四年前的吕诺可以说完全没有区别。我想要报复卢生,却不得其法的胡打乱撞。
    除了耽误自己,也很容易误导别人。
    如果卢生不是和左亚一起在作秀,那么新闻报道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做的手脚。
    有人不想让我放过卢生,有人想让我复仇,有人想让我继续跟卢生纠缠不清……可是,为什么?
    我最先想到的原因,就是我卢森堡的钱被人知道了。不然的话,其他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人兜这么大的圈子逼着我和卢生反目。
    其次想到的,就是黄家赫。他不喜欢我和卢生在一起,又不想让我对他产生太强烈的抵触心理。所以,他会采取比较隐蔽的手段,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些话我只能暂时压在心里,静观其变。要是没有证据,贸然的去询问身边的人。打草惊蛇不说,更加会伤害亲近人的感情。
    虽然这么想,可事情毕竟是发生了。面对黄家赫时,我总是觉得不太舒服。晚上吃过晚饭后,我话变的比平时更少。
    黄家赫以为我今天办理完离婚,所以心情不好。他也没多说,安静的吃了饭。第二天一早上起来,他又请了假没去上班。趁着我洗碗的功夫,他走到我旁边,说:“诺诺,跟我回家过年吧!”
    先不说我和黄家赫的关系如何,单从父母双方考虑,黄家赫的妈妈也不会太欢迎我。我姨妈算是他父母婚姻的破坏者,现在他父母虽说复婚了吧,但肯定对我抱有敌意。
    黄家赫知道我的顾虑,不过他也有坚持的理由:“你不是想问清楚你爸爸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让你亲自去问卢生。”
    “亲自问卢生?”我真的怀疑黄家赫没有睡醒:“你是在说梦话吗?我去问卢生,他怎么可能说?他要怎么说?说他杀了我爸?除非他是喝多了!”
    黄家赫没理会我找茬般的语调,他静静的解释:“说喝多了,也差不多。我有一个外国朋友,他知道许多会让人说真话的方法……”
    我急切的打断黄家赫:“让人说真话?那是什么方法?”
    “你别急,听我跟你说。”黄家赫漫不经心的拎起我一撮头发把玩,说:“他在国外是审讯官,具体是哪个国家,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惹麻烦。总之,他会逼着人说真话。我昨天问了问他,他说有一种药剂可以让人处于镇静催眠状态中下意识地回答各种问题。”
    因为职业的关系,黄家赫认识的人多且杂。三教九流,大多跟他有点交情。不过我也是被审讯过坐过牢的人,这种审讯方法我还是第一次见:“药剂?是类似于吐真剂的东西?真的会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咱们国家为什么没用?”
    “这种药剂不合法。”黄家赫玩我的头发玩上了瘾,他抓起三撮开始摆弄。边编着辫子边说:“虽然不能当做证据起诉卢生,但我们问一问,倒是可以的。服用药剂后说的话,真实性只能五五开吧!不过听说,孟买有一个连环爆炸案是用这个药剂破获的。我们试一试,也没什么坏处。”
    我感觉既紧张又兴奋,甚至都有点语无伦次:“你的朋友在哪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先别急。”黄家赫笑着拉我到一旁坐下:“这是暗箱Cāo作的事儿,不能拿到大面上来说……过年的时候,你跟我去我家。等到初一的时候,卢生会去一个聚会。到时候,我带你和我的朋友一起去。先套出事情的真相,下一步怎么做,我们再从长计议。要是问不出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黄家赫说要帮我不是假的,他真的是在尽心尽力准备一切。
    我已经不习惯对人流露出感动的一面,表示感谢的话,也说的稍显戏谑:“黄家赫,你不是说面对仇恨的时候不要以暴制暴吗?这个社会怎么了,写爱情的都不再相信爱情……律师也都不相信法律是万能的了吗?”
    黄家赫眼神灼灼,他似乎一眼将我看到底。但他并没有点破我的伪装,只是眼神稍显锐利:“法律并不能战胜一切,它只不过是为人服务的工具罢了。我不赞同以暴制暴,就算卢生真的杀了吕叔叔,我也还是不同意。”
    “哦?”
    黄家赫笑的狡诈,他咪咪眼的样子像是偷吃孩子万圣节糖果的父母:“不过,我还是同意引导犯人自投罗网的。”
    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如此热切的期盼过年。
    姨妈打电话来要我过去,可听说我会去黄家赫家过除夕,她很是不高兴。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套卢生的话,此时是我最主要的任务。
    年三十儿一早,我和黄家赫买了不少东西回去。郑亚娟知道我要来,连门都没给我俩开。最后还是黄家赫找钥匙,这才把门打开的。
    对于过年的记忆,我都已经很陌生模糊。在精神病院的时候,食堂除夕夜基本都是包一顿没有陷的饺子了事。运气好赶上检查,才会偶尔做顿肉吃……所以看着黄家赫家里挂着的红灯笼和贴的窗花,我很是不知所措。
    放过鞭炮之后,我们沉默的到饭桌边上吃饭。黄家赫家的年夜饭,真不是好吃。黄继龙还算和善,他说的话做的事尽量考虑到不让我太难堪。而郑亚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吃都没吃,又放下饭碗上楼了。
    黄继龙在官场这么多年,这点事儿他还是能做到处变不惊的。他不着痕迹的安慰我几句,接着对黄家赫说:“家赫,你去看看你妈妈。”
    ☆、039  除夕(重口?)
    看黄家赫有些犹豫,黄继龙笑道:“去吧!我会帮你看着诺诺,不让她被坏人抢走。”
    这样的场景,我不是没想到。可真的发生,我又没办法不尴尬。我和黄继龙坐在一张餐桌的两端,他笑起来的样子和黄家赫特别像:“你姨妈……她最近还好吗?”
    提到姨妈,我稍微能淡定些。还算自然的说:“挺好的,只是最近她经常发烧。可能是我感冒传染的她,她也是反反复复的烧,总不见好。”
    “现在的空气质量确实是很糟糕,而我们又都岁数大了。”不知道黄继龙在想什么,他厚厚的眼镜片上反射着惆怅的光。他抿了口酒,说:“幸好你姨妈还有你,她没有孩子……你们两个能相互照应一下。”
    黄继龙话里有话,我不明白他想说旁敲侧击出什么。不过我想姨妈总归不像我这般凄惨,虽然她没有子女没有老公。可姥姥姥爷还在,她还有爸妈。有什么事儿,是不会没人管她的。
    “我爸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说,让我和亚娟再要一个孩子。以前过年,你和家赫还小,总是在一起跑跑闹闹的,经常吵的我头疼。一转眼,你们竟然都长这么大了。人呦,不服老总是不行啊!”
    黄继龙并没说让我太难堪的话,他温和的还像是从前的那个黄叔叔:“我也想要两个孩子,总想着给黄家赫生个像你这样的妹妹也不错。可国家的政策在,我肯定不会搞这份特殊……只是现在我和亚娟老了,什么事情都要家赫去跑,他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失独啊!是任何一个中年人都承受不起的打击。做父母的,总想着能为自己的子女担待一点,再担待一点……”黄继龙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他虽然老了,但皱纹带来的沧桑感却愈显威严:“可天灾人祸,每天都在发生。会发生什么,谁又能说的准呢?人的命运,很大程度上都带着不可逆转性。像是年轻时候很爱的人,无缘在一起,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黄继龙在说他和我姨妈,或者是在说我和黄家赫……外面的欢快的爆竹声让我倍感沉重:“我以为像黄叔叔这种政府工作人员都是无神论者,是不会相信命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的。”
    “年轻的时候是不信啊!”黄继龙淡淡的说:“但现在不得不信了。”
    黄家赫正好从屋里出来,他笑着问:“我妈说她不太饿……爸,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我和黄继龙都笑笑没说话,我们三个人继续把饭吃完。晚上春节晚会的时候郑亚娟才从屋子里出来,我不想再招惹他们不高兴,借口不舒服先进了客房。
    黄家赫家是大四居室,他很难偷偷的从客厅跑来看我。而我,也不太想看他。黄继龙虽然没有直说,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我了解失去亲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也明白独生子对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要是黄家赫的事业受到我的牵连影响,那倒还好说。
    要是万一他被我的病传染了,那我简直是……我简直就是人祸。
    外面的鞭炮声吵的我耳旁嗡嗡作响,吞了三片安眠药,我这才睡着。
    我在精神病院第一次被医师们强暴时,正好是春节。那天晚上因为有电视台的人来做采访,所以食堂难得做了顿好饭。饺子一个个摆在碟子里,等到凉了还没开饭。主治医师王强站在餐桌上拼命的告诉大家该如何答话,如何表现。不然的话,就会被如何如何。
    暴力的威慑感是强烈的,即使我们是精神病人也不例外。电视台的人不断的在中间采访询问,努力想要问出一个稍显正常的回答。
    在精神病人中找正常人,就像是在矬子里拔大个。无聊,而又幼稚。
    采访进行的很顺利,晚饭后医师们得到了程万里的大力赞赏。医师们兴致很高又喝多了酒,一个个全都丑态毕露,在病房的走廊里肆意吵闹。
    精神病院有一个狂躁症的男人,到了今天我仍旧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人高马大,一般病人都不敢招惹他。有一个病人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直接被他打碎了膝盖骨……但医师们不怕,他们有专门驯服人神经的药。
    给狂躁症的男人吃下后,他温顺的像一匹马。王强和几个医师轮流骑着他,在走廊里爬了好几圈。
    最后,他们来了我的病房。
    我被医师们用手带捆在病床上,完全动弹不得。而我,也压根没想过要挣扎。即将发生的事情虽然可怕,但是抵抗换来的,也只是更深的伤害。
    从半夜一直到天亮,我被几个医师折腾的几度昏死过去。王强是最后一个爬到我身上来的,他的家伙是他们中最大最粗的。在他进入时,我早就麻木的身体疼的剧烈缩紧。一种即将被劈开的痛楚,让我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嚎叫。
    王强在我身上不断律动,我咬的满嘴都是鲜血。当时我想起黄家赫对我说的,他说人的命运总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我觉得这真是一句站着说不腰疼的话。
    天即将亮时,我听到林静在隔壁房间朗诵圣经。在医师们衣裤窸窸窣窣的声响里,我似乎也看到了上帝。
    除夕夜发生的事情不是噩梦,自然也无法醒来。上帝没有救虔诚的林静,上帝自然也不会救我。
    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这是我心里的认知,可以说的上是根深蒂固。所以,在初一早上看到睡在我床旁边的黄家赫,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看到黄家赫躺在我旁边,我不自觉的往外挪了挪身子。他离着我是如此的近,我能看清他的睫毛和细小的毛孔。他睡的很熟,身上麻布料的居家服看起来皱巴巴。
    侧躺在枕头上,我静静的看着黄家赫。那唇,那鼻,那眼……分明是我熟悉的,但又总觉得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认识能有20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觉得黄家赫是如此的不同一般。而且,我的身体更是第一次对他产生渴望亲近渴求靠近的欲望。
    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看着黄家赫,我甚至都忘记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直到郑亚娟在屋外叫黄家赫的名字,我才猛然回过神来。
    我慌慌张张的去推黄家赫,他被惊醒,点漆瞳仁里满满的都是迷茫。我也顾不得解释,直接把他从床上扯下去,赶紧将他藏在了床底下。
    刚刚藏好黄家赫,郑亚娟有些粗暴的叩响门板。她不客气的开门看看我,问:“家赫呢?”
    “不知道。”我淡定的摇摇头,撒谎道:“可能出去了吧!我刚起来,还没有看到他。”
    我一屁股坐到黄家赫躺的位置,企图毁掉黄家赫留下的凹陷。郑亚娟直接推门进来,她情绪激动,话语抖的厉害:“吕诺,算我求你了。离家赫远点,行么?”
    “我和黄家赫,只是好朋友。”我希望这样的说辞能让郑亚娟接受,同样也能让床下的黄家赫接受:“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这个请你放心。”
    是的,我是不会跟黄家赫在一起的。就算我会忍着吐意和卢生做爱,我也不想要跟黄家赫躺在床上。我身上的病像是一只随时会发狂的蝎子,不但会蛰死我,也同样会蛰伤亲近我的人。
    用爱的方式伤害自己爱的人,任谁都不会这么去做。
    郑亚娟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答的肯定。
    郑亚娟毕竟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她轻咳一声,似乎对自己昨天的行为感到抱歉。她没再多说,只是说要出门去,接着便走了。
    房门刚一关上,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连拉带扯的将黄家赫从床底下拽出来。黄家赫脸上粘了不少地毯上的毛,而他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
    我犹豫着伸手为他擦掉脸上的毛,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都为你做过些多丢脸的事儿。”黄家赫脸上萦绕着一圈散不去的黑气:“我还在想,我以后还要为你做哪些丢脸的事儿。”
    隔了几秒之后,黄家赫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不可思议的说:“吕诺,我真的想撬开你脑袋看看,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我挠挠脸:“我总觉得,咱俩……”
    “不应该在一起”还没等说出口,黄家赫抢过话去:“这里是我家,我睡在哪儿,我妈能不知道吗?你居然会把我藏在我自己床底下?你当我是来偷情的么?”
    我虽然没反驳,但我想他妈妈肯定不知道他是跟一个得了艾滋病的女人睡在一起……想到黄继龙说失独时的眼神,我心里一阵阵的抽紧。
    “刚才你推我下床,我还真有一种去女生宿舍偷情是被发现的……行了,起来吧!”黄家赫拍拍裤子上的灰,拉着我起来:“今天去聚会,我要好好打扮你一番。”
    我不解的看着黄家赫,他嘴角勾起一丝慵懒嘲弄的笑:“总该有人教训教训卢生,让他知道,他有眼无珠的,错过了些什么。”
    ☆、040 脱胎
    对于穿衣打扮,我一直都是个外行。因为体型的原因,我的爱美之心来的比较晚。遇到卢生之后,我才开始变着法儿的让自己看起来顺眼一些。不过大多数时候,效果并不明显。
    我的穿衣美学是,不管适不适合自己,衣服都买最贵最新款的。像是选男人一样,从来都不会考虑适不适合自己。
    作为一个资深正装控的卢生,他从毕业之后基本没再穿过其他款式的衣服。连家里的居家服,也多数是正装样式的。所以他跟打扮不伦不类的我,走在路上也嫌弃的隔出断距离。
    可老实说,卢生白皙的肤色并不适合正装。
    职业要求黄家赫必须穿西装,这总是让他束手束脚,给人的感觉也更加呆板……而我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客观评价的话,衣服只有穿在黄家赫身上,那才能算是西装。刻板的西装,加上黄家赫棱角分明的脸。他不笑不说话的样子,很符合女人的性爱幻想。
    虽然我对自己的穿着不太注意,但黄家赫有要求,我倒是很乐意配合他。
    挑选好服装后,黄家赫的秘书小张张璐带着她的大包化妆工具赶来了。律师界师傅带徒弟,属于一种传统的培养模式。张璐,就是我在住院期间黄家赫收的徒弟。她很有女孩子的朝气,却也有些毛毛躁躁的。
    化妆的时候,她一直笑嘻嘻的问:“吕姐,你跟我师傅认识好多年了吧?你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这么凶吗?”
    我没说话,张璐也不觉得尴尬。她自顾自的说:“我偷偷跟你说,我师傅平时可凶了呢!我跟师兄们都猜,他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了……吕姐,你爱我师傅不?”
    经历过卢生之后,我已经不敢在触碰这个字。爱带给我的代价太沉重太痛苦,而痛苦衍生出来的疼痛总是带着血肉扯着神经一次次碾压过我身体的每一存肌肤。
    爱黄家赫吗?我不知道。
    张璐得不到我的回答,她顽皮的吐吐舌头手法利落的为我编辫子。我目光呆滞的看着镜子,脑海中思绪纷杂,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黄家赫送礼服进来,他抱着衣服站在门边上看了我好一会儿。恍惚间,我想起了我和卢生结婚的早上。黄家赫送新娘的捧花进化妆间,他也是这么站在门口一直看我。
    “吕姐漂亮吧?”张璐对着镜子里的黄家赫挤眉弄眼,说:“其实我觉得吕姐适合淡妆,她的五官很有特色。妆容太浓,反倒弄巧成拙。”
    黄家赫耸耸肩,他放下礼服又出去了。张璐推推我,笑说:“嘿,我真没看出来,我师傅还挺闷骚的!他总说自己不在乎女人的长相,可不也是喜欢美女嘛!”
    要是张璐见过我以前的样子,估计她一定会大感吃惊……其实我也很意外,我以前那个鬼样子,真不知道黄家赫到底喜欢我什么。
    张璐爱美也会美,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就被她彻头彻尾换了一个样。我常年乱糟糟的头发,被她服帖的编在脑后,顺服温婉。浓眉细描,呆滞的眼神也变的有几分飘渺。她给我唇彩也涂的极有技巧,不仅修饰好了嘴型,更有一种乖巧的层次感。
    我还不太习惯自己脱胎换骨的新样子,以至于神情比平时更加呆傻。上了车,往酒店去的路上,黄家赫情绪不怎么太高:“去见卢生,你总是这么紧张。”
    确实,我确实是很紧张,可我紧张的却是另一件事儿:“家赫,你的那个朋友,你安排好了吗?他会跟咱们一起去吗?我们要在哪里汇合?”
    “不会,”黄家赫长舒一口气,轻声安抚我:“等到他把事情处理好,我们过去就可以。”
    到了酒店,我们也不能说太多。跟在黄家赫的身边,我小心翼翼的不踩到别人的鞋子,同时也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摔倒。
    聚会,大部分都是吃饭。以前我爸那个年代吃饭是点菜,现在的富人们吃饭都喜欢点厨子……而今天来聚会的人都比较年轻,他们更加向往西方上流社会的优雅随性。所以会场都是自助餐式的餐食,没有固定的座位,流动性很大。
    不可避免,我肯定是要碰到卢生的。让我意外的是,卢生并没有带李清河来。他身边的女伴,是倪菲。
    卢生还真是死性不改,我们没离婚时,他有应酬也会带倪菲过来。我知道后,曾经问过他跟倪菲的关系。而卢生给我的解释是,倪菲懂应酬会交际对生意有帮助……不过他给李清河的借口肯定不是这个,因为倪菲凸起的肚子,实在是任何谎话都盖不住的。
    有钱的人,多少都会在外面有点不干不净的事儿不能让老婆知道。倪菲就算是以小老婆的姿态和卢生参加聚会,想必也不会有人去触这个眉头跟李清河告状。
    卢生见到我,他也颇为震惊。我和黄家赫从他身边经过时,卢生死死的盯着我的脸和手上的胎记看,满眼的不敢置信。而站在卢生旁边的倪菲大为不满,她摸着肚子狠叨叨的眼神恨不得掐死我。
    黄家赫去卫生间时,卢生状似无意的端着酒杯过来。看我没有躲开,卢生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我一圈。他张嘴说话,我觉得都带着左亚的袜子味儿:“吕诺?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这个样子?”
    我纹丝未动,淡定的喝着手里的果汁,完全把卢生当成个屁。在卢生再次开口前,黄家赫从卫生间回来,自然的揽着我离开。我们两个动作配合的流畅,一句废话都没有。
    “人都是这样,永远失去了,才会意识到有多珍贵。”黄家赫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反应:“卢生,他对你也不是一点都不上心,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世界上最糟糕的,就是一厢情愿的以为两情相悦。黄家赫,我已经自作多情太久了,我不会再信这些了。”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黄家赫,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清楚的:“我真的,不爱卢生了。”
    聚会渐渐进入高氵朝,醉酒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黄家赫带着我从大厅里出来,一溜烟跑到了拐角的房间。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卢生平躺在大床上。黄家赫拿起床头柜上的纸条看了看,小声说:“可以了,你可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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