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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1  疯子
    屋子里只有床头灯开着,卢生的脸半明半暗。他的手叠放在腹部,唇上有圈晕白。我攥紧自己的裙子边缘,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一刀了结他的冲动。
    “真的可以么?”我觉得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朋友怎么能无声无息的带着卢生从餐厅离开,又给他灌了药?”
    黄家赫伸手探了下卢生的呼吸:“怎么做到的,我还真不知道。这算是商业秘密,他不会让我们看到的……抓紧时间吧!”
    卢生像是陷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听黄家赫的意思,这有别于催眠。只是单纯的药物麻醉,削弱了人大脑撒谎的能力。我先简单问了卢生几个问题,他答的都算老实。像是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妈妈什么时候去世之类的。
    绕了半天,我还是不敢问我爸爸的事情。黄家赫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他握住我不安的手,替我问:“吕森,真的是自杀吗?”
    出乎我俩的意料,床上躺着的卢生竟然没有说话。
    “他是不是醒了?”
    黄家赫没有回答我,他坚持着又问了一遍。卢生的眉头纠结在一起,表情格外的扭曲。黄家赫厉声质问他:“卢生,回答我,你的岳父,吕森,他真的是自杀吗?”
    时间都被紧张的氛围凝结住,仿佛过了好久,卢生才开口说:“……不是。”
    在我冲过去掐死卢生之前,黄家赫拦腰抱住我。黄家赫捂住我的嘴,气喘吁吁的问:“吕森不是自杀,那是你杀死的吗?”
    卢生又不说话了。
    从卢生不断转动的眼珠上,就能想象出他此时大脑里的情绪波动有多厉害。可以说,卢生睁开眼睛是分分钟的事儿。我执拗的站在地中间不肯走,我等着卢生醒过来跟他当面对峙。我要亲自看着他的眼睛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他杀了我爸爸。
    我被仇恨怨恨冲昏了头,但是黄家赫没有。他扛着我从房间出来,赶紧去了另一间空房。看我气的发抖,黄家赫给我倒了杯水:“先喝口。”
    “我要去问他!”我把水杯丢在地上,不管不顾的要往外冲:“我爸爸要真是卢生杀的,我现在就跟他同归于尽!”
    “你冷静点!”黄家赫抱住我,试图让我理智一些:“卢生被迷昏的状态下,他都没有承认他杀了你爸爸,你这么问,能问出来什么?你现在跑去,不是找卢生同归于尽,你这分明就是自杀。事情没搞清楚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这话我真的是听够了,不能轻举妄动,我们要从长计议……我等了这么久,受了那么多的苦。可从精神病院出来,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想要报复卢生报复不了,知道我爸爸不是自杀也不能报仇。
    就算我现在能穿上我以前塞不进去的礼服,就算我现在漂亮的不会让人跟过去的吕诺联系在一起,可这些又什么用呢?我还是那么愚笨幼稚的吕诺,我经过了世间最残酷的洗涤打磨,但还是没能脱胎换骨。
    黄家赫看我不吵了,暗暗叹了口气。他为我整理一下辫子,说:“你回车上等我,哪儿也不要去。我出去交代一下,然后我们就回家。”
    家?哪里是我家?
    没有,我早在四年前爸妈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家了。
    我失魂落魄的往外走,经过餐厅时,正巧被倪菲堵住。倪菲怀孕能有四五个月了,她瘦弱的身体上肚子鼓的诡异。虽然在怀孕,但她仍旧穿着高跟鞋。脸上妆容浓重,一点孕妇的样子都没有。
    “一开始,我还不相信是你。”倪菲姿态雍荣傲慢:“吕诺,你还是不肯放弃啊?以前我总觉得你傻,但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最起码,你知道傍上黄家赫防身。”
    倪菲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盯着倪菲圆滚滚的肚子看,心里无数疯狂的念头上涌。
    要是我推倒倪菲让她流产,要是我杀了卢生的孩子,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我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做不来谋杀害命的事儿。可倪菲不同,她不会对我客气的。趁着我转身要走的功夫,她大力的将我推倒。
    倪菲真是下死手,我失了重心,摇摇晃晃的往地上跌。周围的人纷纷避开,我拉扯着餐布摔在地上,汤汁撒了我一身。
    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卢生从人群中探出头来。他应该是刚醒没多久,眼神焦距不准而且十分凌乱。有些人知道我是和黄家赫一起来的,伸手想要扶我。
    倪菲声音嘹亮的说:“她你们也敢扶啊?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吕诺,卢生的前妻。”倪菲一把将睡眼朦胧的卢生拉到前面:“她是疯子,精神不正常的。四年前的事情大家还记得吧?她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被关到精神病院。不久前,她刚被放出来。”
    “她是嫉妒的发疯了。”倪菲越说越兴奋,她甩开卢生的手踏前一步走到我脚边的位置:“刚才,她想来推我,她想害死我的孩子……结果她自己先摔倒了。”
    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把我围在地中间,估计大家都好奇疯子是什么样,全都跑来争相观看。地毯上滑溜溜的,没有把手我完全站不起来。
    有人惊讶:“她是吕诺?不能吧?她整容了?我记得她以前超级胖,吃饭的时候都要占两个人的座位。”
    有人疑惑:“黄律师带她进来的时候,我还纳闷呢!当时我还在想是不是外地人……吕诺现在真是漂亮,气质也不一样了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不解:“我觉得不能是整容。就算被手术刀千刀万剐,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吧?这简直是脱胎换骨了啊!”
    有人惋惜:“啊!真可怜,不管怎么说,好不容易变漂亮了,居然还是疯的!”
    卢生站在人群里静静的看着我,他脸上的表情我解读不透……我当然不会指望卢生会拉我起来,他没拿鞋底照我脸上踩几脚,我都应该谢天谢地了。
    黄家赫爱面子,是出了名的。所以,在他挤着人群过来时,周围的人瞬间消音,一个个全都是看好戏的样子。
    “吕诺。”黄家赫逆光站着,他的脸色我看不真切:“你是疯子吗?
    ☆、042 掉价
    我仰头去看,黄家赫脖子上的青筋时不时的跳动……黄家赫不喜欢别人说我是疯子,而且是很不喜欢。每当有人这么说我,他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愧疚之中。
    此时他自己说我是“疯子”,估计他是真的气够呛。
    “不是。”我摇头,耳坠撞的叮当响:“我不是疯子。”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黄家赫伸手到我腋下将我拉起。他似乎是笑了,却对众人笑的有几分警告意味:“既然不是疯子,干嘛要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走了,我们回家。”
    餐厅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小声的窃窃私语。我身上沾染的汤汁滴到黄家赫的西装上,他拿过餐布擦了擦,又拿出纸巾细致的为我擦了脸。围观的人虽然多,但他依旧做的从容淡定。
    我觉得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被倪菲推倒地上我都脸不红心不跳的。可黄家赫的一个简单动作,却让我面如火烧。
    虽然我现在外貌有了很大的改善,在一众名媛中也能小惊艳一把。今天的打扮和黄家赫站在一起,也算是登对。
    可我不光彩的过去无疑会让黄家赫跟着我蒙羞,杀人犯精神失常弃妇……任何一个词,都不应该跟黄家赫沾上边。
    倪菲又往前迈了一步,在她开口说话前,黄家赫yīn狠狠的说:“你要是再敢说那俩字,别说你是孕妇,我也照打不误。”
    “哪两个字?”倪菲看看围观的人,似乎料定黄家赫不敢动手,她动作嚣张的挺挺肚子,慢条斯理的拖着长音:“哦,你说疯子?为什么不能说?她确实是……”
    倪菲的话还没说完,黄家赫提起桌子上放着的香槟酒瓶,带着呼啸的风声往倪菲的太阳穴砸去!
    而在黄家赫打中倪菲之前,卢生抱住倪菲往后退。黄家赫失了准头,香槟酒瓶砸中了正在往外涌热巧克力的甜点。酒瓶炸裂,混合着巧克力的香槟酒迸溅众人一身。
    黄家赫甩甩手上的香槟,不客气的警告卢生:“你带来的女人,你自己要负责管教好!别分不清轻重,四处乱说话。”
    倪菲愤愤不平的还想要上前,黄家赫先一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说!我让你说!你要是敢再说一句话,我不拿钳子把你牙一个一个掰下来,我都不叫黄家赫,不信你就试试。”
    黄家赫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有震撼性,他的话音刚落,整个餐厅都噤了声。倪菲不甘心的张着嘴蠕动两下,她气的眼睛瞪的如斗大,却终归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黄家赫扫视了众人一圈,步伐坚定的带着我往外走。
    世界上比钻石还让女人无力招架的,估计就是一个男人真心实意的温柔相待……黄家赫不是温柔的男人,但他待我的心,真的是最强韧的绕指柔。
    从小我就特别的淘气,是个身手矫健灵活的胖子。笨重的身体并没耽误我玩乐,上房揭瓦,爬树翻墙。男孩子玩的,一样也不落下我。由于我糟糕的行为,我妈没少数落我。
    可我完全不听管教,趁着我妈不注意,有空就往外跑。我没有地方躲又怕我妈抓到,只能翻墙到黄家赫家的院子,藏在他家的铁棚子里。经常都是我爸妈把小区找了个天翻地覆,我和黄家赫仍旧没心没肺的在铁棚里面烤土豆吃。
    长大之后,黄家赫也跟他家的铁棚子一般,在我疲倦委屈恐慌不安焦虑的时候,都会让我有处藏身。哪怕是在我误杀我妈所有恐惧蔓延上来的瞬间,我心里也是想着要找黄家赫。
    黄家赫就是大铁棚子,他是刀枪不入的。而他自己也对这样的称呼很满意,我被卢生欺负的难过时,他总会打开怀抱让我进去躲一躲。
    被黄家赫牵着,我无意识的往外走,我在他的怀里静静的盯着他看,完全注意不到其他。直到听卢生在身后叫我的名字,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黄家赫已经走到餐厅门口了。
    “等等?”黄家赫唇鄙夷的勾起,他轻蔑的语气让人心寒:“卢生先生,你在叫谁等等?”
    “吕诺。”卢生眼里迷茫的光彩褪去,他的话语坚定:“我在叫她,黄家赫先生,我没跟你说话,这跟你没关系。”
    他们两个男人,一人占据着餐厅的一端。虽然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他们却彼此瞪视,互不相让。
    黄家赫使劲搂着我的腰,轻笑,说:“吕诺的事情,跟我都有关系。倒是你,卢生先生,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跟吕诺说话?前夫吗?”
    估计是看距离够远,倪菲放心的问:“黄家赫,你和吕诺在一起了吗?”
    “与你无关。”黄家赫回的冷淡。
    倪菲为了挽回颜面,装腔作势的说:“今天的事儿,我们是不会这么算了的。”
    黄家赫再次冷笑,完全不把倪菲的话放在眼里:“与我无关。”
    我静静的看着黄家赫,不久之前,我也和卢生说过一样的话……默契触动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
    倪菲和卢生站在一起,从远处看去,我有一种“绿茶婊和贱男早晚会勾搭到一起”的感觉。
    女人对女人的怨恨,长远而又没有道理。如果老公出轨,妻子一般都会对老公百般疼爱苦苦挽留。而对女人,则要恶语相向甚至大动干戈。哪怕卢生今天娶了李清河,倪菲还是喜欢把我当做敌人。
    而能够把二奶养的如此堂而皇之,这种男人我居然会嫁,我当年是瞎了眼吗?
    从酒店出来,夜晚的寒气冻的我一哆嗦。黄家赫开车往家走,路上我忍不住说:“刚才……谢谢了。”
    我欠黄家赫的不仅仅是一句谢谢,可除了谢谢,却又想不到其他的话可说。静默了几秒钟,黄家赫略微怅然:“算了,别往心里去。”
    “黄家赫,刚才的事情,让你觉得很掉价吧?”我看着车窗外街景,说:“你说实话,别骗我。”
    黄家赫倒也老实:“说掉价……确实是有点。可这不是我对你做过最掉价的事儿。”
    “哦?”
    倒车镜里,黄家赫的眼眸被印染的七彩斑斓:“以前我知道你爱卢生,你会来找我,基本上都是在卢生那里受了委屈。但我还是锲而不舍的去找你聊天,逗你笑。每当你不耐烦的说你要去看卢生时,我都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掉价……但没有办法,虽然知道掉价,我还总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你。”
    ☆、043  愿得一人心
    这话实在是让我太难受了,我靠在车窗上,心疼的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等我再次开口时,话里已经带了哭音:“黄家赫,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又丑又胖,学习又不好。做事做不好,还总让人讨厌。”
    “谁说你让人讨厌?”黄家赫没回头看我,但他却腾出手来为我抽了张纸擦鼻子:“因为卢生说你讨厌你就要让人讨厌?”
    我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歇斯底里:“你能不能别这样?黄家赫,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以前的吕诺了。”
    “怎么会不是?”
    黄家赫轻描淡写的让我气愤,我情绪激动的解释:“不是,完全就不是。我变的不只是外貌,很多内在的东西已经变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现在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我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让你陪我在大铁棚子里哭一顿,然后第二天还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明白吗?”
    “明白。”黄家赫似乎完全没抓住我说的重点:“可我不明白的是,你说这些,跟你是不是以前的吕诺有什么关系?”
    “我的人生,就像是脱轨的列车。无论怎么修复,都已经变不回最初的样子了。”我完全泣不成声:“黄家赫,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无论我身上发生什么,你都想着帮我分担……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是没用的。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自己都没办法承受,我要怎么分给你?”
    黄家赫就像是一头倔驴:“除了外貌,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变化……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你要如何如何,但你不是也没动手伤害倪菲么?”
    “就算今天我没做什么,可很难保证我明天不动手伤害倪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今天这种聚会,以后你还会经历无数次。你为我毁了一次,但你真的没必要为我继续毁下去。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强硬的拒绝黄家赫插话:“你不要说你不在乎,你也不可能真的不在乎。这是你的工作生活,你没必要为我继续毁下去。”
    “我恨卢生,我恨倪菲,我恨伤害我的每一个人,我也同样恨我自己。如果你再继续对我好下去,而我继续当做理所应当的全部照单全收。我会在我仅剩的生命中,每天都恨我自己。”
    黄家赫不是那种喜欢女孩子会去揪她辫子的男生,他从来都不是。这么多年来,他就算偶尔发脾气,可仍旧包容我体谅我。是他给了我活下来的机会,是他告诉我努力活下去就会有好的事情发生。他带离我逃脱死亡的yīn影,他给了我生的希望……可是没有用的,我的生命现在每天都在倒数。
    我不需要有人带我离开黑暗,因为我已经脱不开了:“黄家赫,你曾经说,我不想好好活,你也不会告诉我还活着。可我现在,真的只剩下活着了。你为我做了很多,真的,在我过去的生活里,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算我求你了,黄家赫,别再这样了。”
    黄家赫猛的把车停在路边上,他拉下车窗,凛冽的夜风倒灌进来。他点了根烟,静静的看着车外。
    “你想怎么样?”黄家赫淡淡的问我。
    我深吸口气,说:“黄家赫,其实这些话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心里和我一样清楚。我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但只是朋友好了,像今天这种事情,不要再为我做了。”
    “你说……”黄家赫自嘲的语气让我心酸:“一厢情愿的以为两情相悦比爱的艰难对方却从来没有参与,这两种,哪个更可怜?”
    我的眼泪似乎都被冻住,一滴都掉不下来。空气静的发颤,刺伤耳膜,带来尖锐的疼。
    直到我手尖被冻僵,黄家赫才再次启动车子:“走吧!回去吧!”
    我去我姨妈家。”寒冷让身上的痛感降低,我轻声说:“我过年还没有去看她。”
    最后一句补充的话,完全就是画蛇添足。黄家赫也没说什么,沉默的开车。车窗一直没关,我甚至都能听到一旁坐着的黄家赫身上骨节冻的嘎嘣作响。
    等到车子停在我姨妈家楼下,我手指僵直的去解安全带的扣子。可手毕竟冷的时间太长,完全不听使唤。黄家赫静静的看着我鼓弄半天,终是伸手为我解开。
    “谢谢。”我觉得自己又说了无意义的两个字。
    在我开门下车时,黄家赫突然问:“吕诺,你爱过我么?”
    今天是第二个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却比第一次听到时更加不知所措。我背对黄家赫站着,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以及无数的后果……可没等我给出答案,黄家赫俯身过来拉上车门,一脚油门开远了。
    “吕诺,你今天遭受的一切都是你活该。”黄家赫的车尾灯一转弯消失在街口,我冻住的泪腺瞬间被疏通:“各回各家,不再期待以后,这是你唯一能对他做的。”
    做决定是简单的,难的是要如何去承担决定所带来的结果……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年轻草率莽撞的代价。这是公平的买卖,我根本没有恨的权利。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甚至都不能伤感太长时间。当我走到姨妈家门前想要敲门时,大门却自己开了。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屋里开门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我的后脑撞到消火栓,眼前一黑,踉跄着摔到地上。
    而跟我撞满怀的男人低着头,在我还没看清他的脸时,他已经跑下楼去了。
    姨妈听到声响,她穿着睡衣,拖鞋哒哒的跑着出来。见我摔在地上,她低呼一声:“诺诺,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衣服怎么了?”
    低头一看,灯光下我身上的菜汤特别难看。揉了揉撞肿的后脑,我奇怪的问:“姨妈,这是谁来了?”
    “冤家,不用管他。”姨妈拉着我进来,轻快的问:“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跟家赫出去了?年过的怎么样?郑亚娟有没有难为你?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我觉得脑袋还是晕晕的:“姨妈,我是不是被撞昏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刚才出去的男人,那么像卢生?”
    ☆、044 发病
    “卢生?”姨妈在我的额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闺女,你傻了吧?卢生怎么会在我这儿?退一步说,卢生在这儿我怎么会穿成这样?你姨妈我虽然说喜欢一尘不染小郎君,但我也没那么生冷不忌呀!卢生……他也是叫过我姨妈的。”
    我甩甩头,可能真的是我眼花了。
    洗刷过后,我和姨妈坐在沙发上听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问:“姨妈,今年你们什么时候回姥姥家?”
    “我不回去了。”
    一时之间,我们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伤感。我很是过意不去:“是因为我的事情吗?姥姥知道你见过我了吗?所以她也不让你回去了吗?”
    姨妈没说话。
    “姥姥……她还生我的气是吗?”其实我很能理解姥姥的心情,要是谁杀了我,我妈估计也会恨死他。但我能理解,却还是很难过:“你说,我死的时候,姥姥能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诺诺?”
    我也不想说,可我很怕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姨妈,你说我的葬礼,应该没有人会来吧?除了你和黄家赫,谁会管我是死是活呢?”
    “诺诺……”
    “姨妈,你说我要是死了,谁会记得我呢?我爸妈死了,我能证明他们存在过。我死了,姥姥姥爷也能证明他们存在过……但我要死了,谁能证明我的存在呢?”
    “诺诺!”
    “姨妈,我要跟我爸妈葬在一个陵园里,他们会讨厌吗?他们还会怪我吗?人死为鬼的话,他们会来看我吗?他们会过年的时候来找我吗?”
    “吕诺!”姨妈被我说的脸色煞白,她没了欢快,唇抖的厉害:“过年的时候,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我摇头,心里一片死灰:“这不是不吉利的,这是随时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还是,想清楚的好。”
    姨妈抱着我嚎啕大哭,在初一夜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鞭炮欢天的节日里,客厅却是一片死寂。沉静像是一滩又臭又黑的死水,无论丢里面什么,都激不起一丁点的水花。
    “你和家赫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了?”姨妈擦擦眼泪,叹了口气:“你们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比较为难。不过照我看,这辈子他是被你吃死了。”
    姨妈认为,男女之间有了情爱,关系就会变的像是博弈。彼此试探,压制……循环往复,无休无止。一旦被压制处于下风,那么很难再有翻盘的机会。只要交付情感,那么自尊和其他也都会乖乖上缴。
    黄家赫会问我爱不爱他,那他爱不爱我,他心里想必是清楚的。
    爱情里,痛苦往往比甜蜜要来的多、来的刻骨。一厢情愿的以为两情相悦比爱的艰难对方却从来没有参与,这两种哪个更可怜我不清楚。但求而不得和得而复失之间,我想后者的伤痛肯定要远大于前者。
    我觉得,我仅剩的生命每天都会忙着和卢生不死不休……我不想跟黄家赫变成博弈,而我也不会舍得压制他。
    新年,就在毫无期待之中慢慢渡过。我在姨妈家一直住到初七,初七过后我直接住进了医院。
    年后我的身体又开始发烧,这并不是个好的迹象。乏力、厌食、发热……这些我一直都有,可年后全身的淋巴结出现了肿大。初八一早,姨妈强行带着我去了医院。
    接待我的医生,还是上次来我家的姨妈同学路博文。他开了不少的药,每天我脑袋上方一米高的位置都被挂满了吊瓶。
    我盯着吊瓶,傻傻的发愣。那一滴滴流下的,正是我逝去的生命。姨妈跟我说了好久好久的话,我却一直保持缄默。直到她叹了口气出去,我这才拎起手掌看了看。
    “就算黄家赫想尽办法让你问卢生又能怎么样?就算你知道是谁杀死你爸爸的又能怎么样?你除了等死,你还能做什么?”我冷哼,有气无力的自嘲:“废人。”
    我拉扯掉手上的点滴,低头看着针头滴出的血迹愣愣的出神。白色的瓷砖上,红色的血污脏又让人作呕。
    就像,我一样。
    我跌跌撞撞的从病房出去,无意识的在楼里四处乱晃。我穿着病服,袖子上沾染着血迹,一般人也不敢询问我。偶尔撞到人,偶尔被人撞到……可我却一点真实存在的感觉都没有。
    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我竟然走到妇产科来了。现在是中午,排队看诊的人依旧不少。当我继续往前走时,一个声音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医生,真的不行了吗?”正好有护士从诊室里推门出来,李清河的声音清晰的钻进我的耳朵里:“我听说您诊治不孕不育特别的有名,您再帮我想想办法!朋友推荐我过来的,她说你有很多的偏方,会有办法的!”
    慢慢关上的门缝中,医生无奈的摇摇头:“女士,你的子宫先天发育畸形。你看看这里……真的是没办法了。你要是实在喜欢孩子,和你爱人商量商量,你们领养一个吧!”
    我脑袋嗡的一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虽然我恨卢生,但我并不太讨厌李清河。她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让医生也心生不忍。
    我站在门缝位置不着痕迹的偷听,李清河急着缠医生,他们也没注意到诊室门没有关严。医生很是无奈:“这个我真的是没办法了,不然的话……”
    “不要再跟我说领养的话了!”李清河眼眶通红,拉着医生的手哭求:“医生,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的情况你也清楚,我爸就我一个女儿。我爸知道我有这个病,结婚前就要求我老公做了结扎……可我老公的情妇留了精子,她现在已经快生了。我要是生不了孩子,等我爸死后,我老公会名正言顺的把那个女人的孩子领回来。我家的钱财以后都会被我丈夫的私生子继承!我会一无所有的!你救救我!医生!”
    私生子?!那不是倪菲肚子里的孩子吗?!倪菲果然够厉害,虽然她没能嫁给卢生,可她无疑已经成为搅扰着我和李清河一辈子的心病。
    李清河的爸爸李宇,他是真的在商言商。娶妻要收益,嫁女要收益,找女婿要收益……卢生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虽然我家的家底不至于让他倒插门到李家,可他为了娶李清河结扎都能做,他也是真舍得对自己下手。
    医生无奈的叹气:“可是我没办法啊!姑娘,我总不能给你换个子宫吧!”
    李清河哭哭啼啼的,我也没必要偷听了。我走进人群,又拐进楼道。坐在楼梯间,背后吹来yīn风阵阵。
    我伤感的情绪全都被吹跑,脑袋反而转的迟缓。
    卢生做了结扎,那倪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卢生唯一的后代。而倪菲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后半生的全部指望……倪菲的肚子要是没了,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孩子要是没了,倪菲就没有钱,卢生也没人送终。
    卢生害的我家破人亡,我还他断子绝孙,其实也是公平。
    我低头看看自己血迹干涸的手背,内心挣扎的厉害。我只要一想自己要做的事情,手指就抖的厉害。
    “它还不是孩子,它只是一团血肉,一团没有感情的血肉。”我冷冷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黄家赫说错了,我不是以前的吕诺了。我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只是我还……”
    话语断的突兀,我发着抖看窗户里自己的倒影。
    此时的自己下巴尖削,双颊凹陷。瘦的皮包骨头,人不人鬼不鬼……没有了包子脸,我也不要再做包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要报复,我准备好了毁灭。我在乎不了自己的命,我也不想在乎别人的命。
    我听的清楚,内心里最后柔软的部分也一点点变的坚硬。
    姨妈头发散乱,领口松散,我进病房的时候她正面红耳赤的训斥着看护。病房里面乱糟糟的都是人,在我迈步进屋时却瞬间安静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姨妈抬手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
    从我出院到现在,姨妈连重话都没对我说过……可我觉得我的心真是已经彻底坚硬了,我竟然一点痛感都没有。
    路博文医生忙着解释:“吕诺,你别往心里去。你姨妈她是着急你,她以为你……她以为你想不开了。”
    想不开?我还有什么想不开?还有什么事儿值得我想不开?
    我面无表情的说:“我没事儿,我出去转了转,我现在饿了。”
    住院到现在,我已经厌食好几天了。除了每天定时打营养液,我连水都很少喝。而我现在居然主动要求吃饭,简直是开天辟地的壮举。
    “诺诺,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姨妈瞬间笑了:“排骨汤好不好?你这几天都没吃,这会不会太油腻了?还是你想喝粥?还是吃馒头?”
    姨妈忙着去准备吃食,护士们忙着重新配药……直到屋子里面只剩下我自己,我这才拿出手机。
    翻找出左亚的电话,我发了条短信给他。
    我们重新做笔交易,如何。
    ☆、045 诱惑 推荐票500加更
    姨妈做好饭菜送来时,左亚的短信也来了。我边吃饭边拿手机看,左亚只回复了我三个字。
    你做梦。
    “是家赫吗?”姨妈笑着问:“前天回家时我们正好碰到,我告诉他你住院的事情,他还说有时间会来看你呢!”
    嘎嘣一声咬到筷子,牙神经疼的我眼眶发酸。我吱唔两声没有回姨妈的话,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
    找时间来看我……这只是敷衍的推脱之词吧?
    我以前就算是一般的发烧感冒,黄家赫都会立即赶来。而我现在住院三四天了,他音讯全无。可以说,从初一我们两个分开后,黄家赫就再也没出现过。
    虽然我一直认为黄家赫刀枪不入,可他毕竟不是铁皮打造的。估计我初一晚上的话让他彻底的心灰意冷,恐怕他是不会继续再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给我努力活下去的慰藉了。
    而我,我已经没有资格去期盼谁能解救我,抑或我能被谁解救。
    肉体的疼痛让我彻底觉醒,得知的秘密带给了我全新生机。我抛掉了对这个世界残存的价值观道德感,我忘却了精神病院的黑暗回忆和无边痛楚。我不需要别人对我进行劝诫,我也不准备对自己的罪孽进行救赎。
    吃过饭之后,我静静的躺下睡觉。我真的是在睡觉,不依靠药物不需要抚慰。在情感和理智中来回拉扯的结果也只是使我止步不前,畏惧后果的懦弱也只是会令我过度内耗。
    林静曾经对我说过,人和人之间并没有差别,只是每个人的信仰不同罢了……有人信仰耶稣,有人信仰菩萨,有人信仰自己,有人信仰爱。
    从得知我爸爸不是自杀的那一刻起,或许我就已经开始信仰仇恨。
    忘掉铁棚带给我的温暖,我开始全心全意的拥抱冰冷残酷的仇恨世界。
    我醒来时,按捺不住的左亚早已再次发短信给我。这条的内容,明显要比上一条的丰富些。
    左亚问,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玩花样,玩心理,估计没有人会比我玩的更有系统了。我冷笑。
    好奇,是人类的通病。好奇会好死猫,更会害死有野心的男人……不过我不是要害死左亚,害死他对我没有好处。虽然我们以前有过不愉快,但就像我曾经说的,我们还是有共同利益的。
    左亚想要成名,我想要报仇。我的复仇,每一步都会是个血淋淋的脚印。这些,恰恰会成为左亚功成名就的基石。
    有了这一点,我可以很好的利用左亚。
    没有我的回音,左亚更加沉不住气。第二条短信发过来不到十分钟,左亚火急火燎的打电话给我。他还是那个样子,说起话来急急躁躁的:“喂!你到底想干嘛?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我对不起你!可你也不想一想,我能有什么办法?那个男人是谁啊?他可是卢生啊!”
    “我找你,不是想要追究上次的事情。”
    我刚说完一句话,左亚继续抢着说:“行!搞砸你和倪菲的事情,是我不好!可我也因为你……”
    “你要是再打断我的话一次,”我话音冰冷的连自己都感到陌生:“我就一个字儿也不说了。”
    左亚彻底的闭了嘴。
    我手指随意的勾弄点滴胶管,说:“我们的交易很简单,你为我做五个月的事儿,我捧你当新闻界一哥……”
    “怎么可能!”左亚咋咋呼呼的叫:“这完全就是不可……”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左亚不甘心的继续打过来,我接电话,冷冷的问他:“还想听我的交易吗?”
    “您说。”左亚收起了浮躁,话说的有点小心翼翼。
    “我刚才说的,就是全部内容。”
    左亚嘴碎惯了,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唠叨:“吕姐,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你都说完话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
    我冷哼:“我说过,不允许你插话,哪怕是我的句号没说完,我也不允许你插话进来……我现在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你要是同意,那我们立刻准备开始。你要是不同意,那就当我没说过。”
    “五秒钟?”左亚商量着:“你能不能多给我……”
    “五。”我开始倒数。
    左亚以为我在开玩笑:“吕姐,这事儿吧……”
    “四。”我不为所动。
    左亚慌了:“吕姐,你不会让我杀人放火吧?我……”
    “三。”
    “但是我要……”
    “二。”
    左亚急了:“能不能跟我说,你要怎么捧我……”
    “一。”
    “我同意!”
    左亚的话脱口而出,几乎跟我的话音同一时间落下。心里上的焦躁带动生理上的紧张,左亚说话都大喘气:“我同意跟你合作,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又会为我做什么?”
    这个要求很公平,交易嘛,肯定需要双方互惠互利。
    可我还需要明确一点:“这次交易,我要求你完全听从我的吩咐。虽然是口头协议,不会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可你一旦答应了和我做交易,那你就别想着违约。卢生能做到的,我照样能做到。你要是敢违约,我就敢要你的命。”
    左亚紧张的呼吸变的急促却没再抢话,估计此时他也不断的算计着。
    功成名就事,富贵荣华梦,名利双收,闻达诸侯……对大部分的人来说,这些带来的诱惑都是非常巨大而又致命的。哪怕付出惨重代价后得到的只是一枕黄粱饮鸩止渴,却很多人前仆后继甘之如饴。
    我也不会逼的太紧,要是把左亚吓跑了,估计一时间我也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人选:“根据我最近一次的精神检测报告显示,我应该不会让你去做杀人放火的事儿,这个你放心。五个月的时间里,我会陆续把我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五个月后,你想要怎么报,纸质采访、面对面,我都配合你。”
    “但……”左亚不放心的问:“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挑毛病的都是买主,漫天喊价的都是看客。左亚的一句话就泄了底,我唇角微勾:“我加一点。你要是敢爆的话,我可以再告诉几个富商的情史和高官的罪证给你。播出去,说不定你都能得个普利策新闻奖。”
    左亚不信:“你会告诉我?你就不怕那些富商高官找你寻仇?”
    “我怕什么?”我抛出裹着糖浆的砒霜,继续诱惑着左亚:“你当记者这么多年,你见过谁寻仇寻到一个死人头上吗?”
    ☆、046  换骨
    左亚大为震惊:“吕姐!你……”
    “你到底想清楚没有?”我表现的兴趣缺缺,撒谎道:“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这么重料的消息,我能找到无数的人为我卖命。”
    左亚略微沉重的问:“我答应你……不过吕姐,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我只是需要你发挥你的专业强项,”我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漫不经心:“我要你去调查一个人。”
    可能是知道自己不用去杀人放火,左亚的情绪明显平静了些:“调查人,这个还真是我的强项。别的不提,就拿盯梢来说好了,除了专业级别的警察,一般没有人能比的过我……不过吕姐,你想让我调查谁?还是上次那个倪菲?”
    我淡淡的说:“李宇。”
    左亚手里的电话似乎是掉了,一阵磕磕碰碰的声响后,他急躁的叫道:“吕姐,你是想让咱俩一起去死吗?”
    “你能不能别那么没出息?”我嘲讽的说:“李宇,他只是一个商人。你是记者啊!采访他,调查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左亚似乎在连连摇头,不过他可能觉得我看不到,又补充说:“吕姐,李宇并不仅仅是个商人。”
    “你是想默默无闻的死,还是想搏一把换来半生的荣华。”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耐心了:“想要怎么办,我不再多说,你自己选择。”
    左亚又沉默了。
    是啊,李宇不仅仅是个商人,这点我也知道。
    李宇的能源公司,可以说完全就是个噱头。虽然股市和行情很好,但是却并没有太过实体的产业链。李宇主要做能源,可他真正赚钱的却是餐饮娱乐行业。而夜幕之下的娱乐行业到底进行什么肮脏的勾当,这些我们全都心知肚明。
    说白了,能源公司只是李宇洗钱的一个工具。我不知道卢生是怎么招惹上李清河,又是怎么被李宇逼着用结扎的方式表示效忠……可我心里清楚,李宇是可以被利用的。
    因为李宇有个极为重要的弱点,那就是好色。
    前妻成了后妈,自己的老婆跟别人偷情产子,情妇的孩子胎死腹中……卢生会记得我对他炽热的爱,我同样会让他看到我对他赤裸裸的恨。我不会郁郁寡欢的烂死在病床上,在临死的时候,我更不要听到卢生的忏悔。
    就像我一直坚持的,我不要卢生的道歉,我要他跟我一样痛苦。
    女人的弱点是自己最爱的男人,而男人的弱点恐怕就是低估一个女人了。卢生一再的小瞧我对他的恨意,他会为此付出代价。反正我已经够难堪了,多些人陪着我,岂不是更好?
    过于细节的问题,我也不会跟左亚继续说下去了。既然他同意,那我们就开始工作。我交代他去买两个不是实名制的电话卡,作为我们两个单独联系的工具。如果没有需要的话,我们两个是不能见面的。
    挂断左亚的电话,我又打给秦征。
    秦征可能是在忙工作,他的手机没有开机。晚上五点左右的时候他打来电话给我,我和姨妈说要出去走走,偷着去楼道里接了电话。
    “有什么事儿找我吗?”秦征似乎是刚下庭,他那面吵闹的厉害:“遗嘱的问题,我可能过几天能给你送去。”
    “遗嘱先不着急,”虽然病情复发,但我觉得我还不会马上就死。眼前有更紧急的事情等着我:“秦律师,我想问问你,你认识的朋友中有审讯官吗?”
    电话那端沉静了几秒,过一会儿吵闹全无。秦征应该也是找了一个安静些的地方:“诺诺?你要找什么?你找审讯官干什么?”
    这么说,秦征是知道审讯官了。
    ☆、047  z先生
    我跟秦征通电话后的第五天,审讯官给我发来了短信。
    这个伊拉克人警觉性特别的高,在他表明身份后,我立刻打了电话过去。他没有接,电话提示也是关机状态。
    我以为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可他却发短信过来,说不用电话沟通,什么事儿在短信里说就好。
    估计可能是怕被人录音继而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关心他的命,我关心我的计划。我回短信给他:我要如何才能确认你的身份?
    你不需要确认我的身份。他是这么回。
    我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交易,心里十分没底。问他名字,他不说。打听细节,他也不回。等我连着发五条短信之后,他才回复说:我的事情你不要问,你只要说你需要我做什么。事成之后,给钱便可。
    这还真是让我意外,他如此的警惕,竟然会放心事后给钱。我有几分戏谑的问:你就不怕我事成之后赖账吗?
    他又回我:不会。
    我问他怕不怕我赖账,他说不会是什么意思?是认定我赖不掉,还是说他确定我不敢赖掉?
    可是很多话都不能说的太细,既然他说不会,那就不会吧!他能如此的自信,想必他对这种结算方法已经驾轻就熟了。事前事后结算,对我来说都不打紧。能够事成,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并不是太信任这个大家称呼为审讯官的神秘男人,所以开始我都是叫他做些无关紧要的。可以说我让审讯官做的事情,和左亚做的差不了太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要帮我看着左亚。
    专业不专业,实在是区别太大了。虽然左亚一直对我夸耀他的盯梢能力,可他送来的调查记录,完全就是流水账。和审讯官的报告放在一起比较,简直是惨不忍睹。
    审讯官反馈来的报告,实在是让我咋舌。李宇几点起床、几点吃饭、穿了哪件西装、因为什么事情愣神……而报告上不仅仅是李宇的记录详细,连左亚的状态也都被详细的描述出来。每分每秒,清晰明了。
    我甚至怀疑,这个审讯官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要是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他都不用睡觉的吗?还是说他会什么分身术?
    像黄家赫说的那样,审讯官如何得来讯息,这属于商业秘密。审讯官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我证明了他是谁。
    审讯官被正式录用后,我暗自称呼他为z先生。可等我想要让z先生帮我调查李宇更为深入的隐私时,却遭到了z先生的拒绝。z先生很明确的表示了,李宇也是他的客人,所以有些活儿他是不会接的。
    z先生如此有职业Cāo守,我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如果仅仅是用他调查李宇的行程,那完全是大材小用。
    我想我一定是鬼上身了,在李宇的事情没谈妥之后,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要求:你给我调查一下黄家赫最近在做什么。
    z先生对我这种有钱没地方用的行为并未表示惊讶,可他的拒绝却让我目瞪口呆。
    他说:黄家赫先生,也是我的客户。
    这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黄家赫说过,他和z先生是朋友。而z先生却说黄家赫是他的客户……黄家赫,难道说他最近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想法蹦出来之后,又瞬间被我自己推翻。黄家赫是谁,他怎么会有事儿呢?他是律师,有着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也有着良好的社会关系。就算是黄家赫接了比较危险的刑事案件,谁又能让他有事儿呢?
    调查黄家赫的事情可以说是不了了之,我的全部精力又都放在研究李宇身上。虽然用z先生贵了点,但最起码能够保证万无一失。而左亚和z先生一起调查李宇,这无疑是巨大的浪费。
    所以为了避免浪费,我派左亚去盯黄家赫。
    通知左亚时,左亚大大的舒了口气。他兴奋的说:“吕姐,这点小事儿你交给我好了!”
    左亚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黄家赫毕竟是律师,就算被发现,最起码的人身安全还是能够有保障的……出乎左亚和我的意料,在左亚扛着相机去黄家赫律师事务所对面蹲坑时,他却被人打了回来。
    打左亚的人,正是z先生。
    看左亚被打的鼻青脸肿,我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对于z先生的不满也更加强烈。我言辞激烈的骂了z先生一顿,他不想调查黄家赫也就算了,可他何必要阻碍我的事情。
    我的愤怒谴责,z先生完全无动于衷。等我骂完好一会儿,z先生才回短信给我:黄家赫先生,是我的客户。
    只是短信交流,我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在和手机吵架。我压制住自己想要打电话询问黄家赫的冲动,洗了个凉水澡直接睡觉。
    即将要做的那些事情让我心生焦虑,每晚睡在家里的客厅地板上,我总是不自觉地会听到有人在哭。要不是我定期要做精神检查,我还以为自己压力大的精神分裂了。
    我将事情告诉姨妈时,她也跟我变的精神紧张。她害怕的问:“诺诺,会不会是你妈妈的鬼魂回来了?”
    要是我妈回来了,我还真不会怕。但是每晚的吵闹,让我再次失眠。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我搬离了这里,在李宇公司附近的市中心买了套公寓住。
    z先生调查了李宇一个月的时间,左亚则一直处于半停滞的状态。偶尔我让左亚查查倪菲,偶尔又让他调查调查李清河,再不然的话我就让他跟跟卢生。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一边忙着养病,一边忙着提升自己。美容厨艺茶花舞蹈……不说十八般武艺,也差不多了。
    连左亚都改变了对我最初的印象,他说:“吕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情绪……可现在,我看着你都感到害怕。我觉得你满身,都是腾腾的杀气。”
    杀气?我挑眉,想,杀气有什么不好?杀别人,总比被杀的强。
    一个月后,倪菲肚子里的孩子已经7个月了。而我,也可以开始了。
    可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在准备勾引李宇时我却碰到了久未相见的黄家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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