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不就是那个被媒体拍到和蒋彧南出入私人会所的女人么?
炎凉错愕得直向后退了一步。
幸好路征适时地扶住了她。
路征一低眸就瞧见了她满眼的无所适从:“怎么了?”
“……”
“身体不舒服?”
炎凉这才抬头看向他,勉强微笑着摇摇头。
别墅的一楼与相连的花园及泳池周边都被布置成了宴会厅,宾客满堂,终于等到梁瑞强带着夫人前来敬酒,已是半小时后的事,炎凉与梁夫人年纪相仿,倒是一会儿就聊开了,路征原本还存着一丝担忧,但见炎凉脸色没再出现任何异样,便放心地离开,去会自己的朋友。
梁夫人确实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对化妆品一行十分感兴趣,也谈到不久的将来有意参股J-appelle,梁瑞强对妻子的宠爱溢于言表,两个女人聊天,梁瑞强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就像此时此刻这样,拿着酒杯站在一旁默默地聆听,不时无奈地微笑着摇头、看向自己的妻子。直到梁家的佣人寻了过来,对梁瑞强说:“小姐让您上去一趟。”
梁瑞强这才拥着自己妻子说了句:“我离开一下。”
终于此处只剩下炎凉与梁夫人,侍者端着托盘与她们错身而过,梁夫人从托盘上拿下两杯酒,递给炎凉其中一杯:“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炎凉微笑着接过酒杯,微微一笑间,话锋突然一转:“梁太太可曾认识蒋彧南?”
梁太太一愣。
沉默了几秒,喝了一口酒,虚咳了一声,梁太太这才回话道:“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炎凉也虚饮一口酒,做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你刚才说你在认识你先生之前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工作任职,还提到了全赢性销售模式。据我所知,全赢性销售模式是CGCM公司首创的。”
“……”
“我应该没记错吧?”
“没错。”梁夫人言谈间依旧嘴角含笑,但这笑容明显已有些挂不住了。
炎凉兀自点点头,又说:“我只是突然想到,当年蒋彧南就是在任职CGCM的执行总裁期间被猎头挖角到徐氏的。蒋彧南之所以能在CGCM升职升的那么快,甚至最后成为CGCM创立以来唯一一个华人总裁,就是因为当年他提出的全赢性销售模式帮公司赚了个盆满钵满。”
“是么?这么有能力的一个人……可惜了,我只在CGCM上了几个月的班,这段时间似乎不是这位蒋先生的在任期。”
面前这个女人的情绪掩藏地极好,就快要被炎凉揪出一丝破绽时,梁太太突然主动与炎凉碰了碰杯:“那边有朋友在叫我,我先过去一趟,咱们回头再聊。”
炎凉循着她的示意转头望向身后,确实有个白种人在朝她们这边招手。炎凉只得默默地回敬她一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会还未结束炎凉已提前离开回到酒店。礼服也没来得及换下,就只脱了高跟鞋,至此就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想不通,更不敢想,脑子里一片乱麻。犹豫了近半个小时,炎凉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一串手机号码。
为什么我的律师还没收到你那边的回复?——酝酿了半个小时也不过是酝酿出了这么一句话,不过好在已经想好要如何开口,她终于可以不用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电话似乎通了,炎凉立即说:“蒋……”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停机。”
回答炎凉的,是这样冷漠而机械的一句。以至于生生将她定在了原地,无法思考。直到提示音响第三遍,炎凉才回过神来,欲挂断电话。就在这时,炎凉耳边突然传来门铃声。
“叮咚——”
清脆如滴水激石的声音令炎凉心跳骤停半拍,转眼间门铃声又响了第二遍,炎凉看看自己的手机,再看看房门。
不可能……
炎凉冲过去开门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这些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她豁然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看见站在外头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路征,这个时候,炎凉脑中终于幽幽地回响起了一个声音:
她终于失去了他的音讯,彻底的……
路征打量打量愣在门边的这个女人,“怎么提前走了?衣服也没换。”
炎凉就这样直直站在那儿堵着路,似乎是无意之举又似乎真的不想让他进门,路征只能尴尬地笑笑:“身体不舒服?”
炎凉没回答,沉默稍许,突然叫他:“路征。”
她只是平平常常地唤着他的名字,路征却仿佛从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果然她说——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国。”
“怎么不多玩两天?”
“……”
路征下意识地就收起了微笑,可毕竟他是路征,绅士的路征,很快就又重新挂起了笑:“行吧,你订了哪个航班?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明确地拒绝这个男人。
“我这里,曾经住过一个人。”炎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别说……”
可惜路征的抗议无效,她自顾自地继续道:“后来也是我亲自把这个人从我心里剜了出来,过程有多痛,连我自己都不敢去回想。你觉得自从那以后,还有人能住进我的心里么?”
路征终于彻底收敛了笑容。
“你走吧。”炎凉说着就要关上门。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一切都在宣判着,他的死刑……眼看门扉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合上,而房门内的这个女人的表情由原本的冷漠、渐渐向愧疚过渡而去,路征突然抬手抵住门。
他从未对她发过脾气,这次却是忽然的爆发,路征推开门,用力过猛到门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炎凉似乎早预料到他会如此,甚至已打算欣然接受他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一切举动,朝她怒吼?揍她一顿?他想怎样都好,可是……炎凉最最最,最不希望的,就是他接下来所做的那样——
路征微笑着看着她,仿佛瞬间怒意全无,剩下的,只有磅礴的失落感和无可奈何:“知道么?如果我还是那个认识你之前的我,或许我只会冷冷一笑,平静地走掉,没有了一颗树,我还有整片森林。可是……”
他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生平第一次的表白,他词穷,局促,如个孩子。
顿了顿,路征终于又开口:“我对你姐姐和周程的故事曾有所耳闻。”
“……”
“周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鄙视他吧?”
“……”
“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周程。”
“……”
“我爱你,可以爱得毫无理由,爱得毫无原则。爱得……”
……
没有尊严……
炎凉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她宁愿什么也没听见,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他表现得越平静,她就越……
心疼。
路征上前一步来到她面前,彼此之间如今只剩半步的距离,而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他又该如何跨过?
他捧起了她的脸。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个女人眼中倒映着的、那个卑微的他……
路征微微俯□体。
最终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
谦卑,小心翼翼。
“晚安。”
***
J-appelle在丽铂的打压下,凭着一己之力在夹缝中生存。纽约行的五天是她最后的假期,自此,炎凉又要开始忙着到处奔波。
炎凉很少在家中呆超过三天,可不论多忙,不论她又飞到了哪个城市,总有一个男人,每天都会对她说一句:晚安。
我爱你,可以爱得毫无理由,爱得毫无原则。爱得……
言犹在耳,每一句“晚安”,于炎凉,都是心上的一刀。
是否要这样一刀一刀割掉她心口的疤痕,这颗心才有办法再接纳一个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炎凉宁愿累死在办公桌上也不愿去想。
J-appelle的首家旗舰店开业,炎凉人在外地原本已不打算赶回来参加,已通知了助理,让副总代替她剪彩。庆幸的是她在外地提前完成了签约,终于挤出时间,没来得及通知助理,已自己买机票赶了回去。
终于赶上了旗舰店的剪彩。司仪在门店外主持,正一一宣布剪彩嘉宾的名字,副总也正打算从休息室出去,突然看到炎凉推开休息室的门进来。
在座的所有人无不惊讶:“炎总!”
其他人都是欣喜万分,只有助理一人几近惶恐,但很快也换上一副欣喜的样子:“您怎么回来了?”
炎凉笑笑以作回答,也顺便歇口气,之后便与公司高层及品牌代言人一同下楼。
代言人是位居一线的明星,旗舰店门外早被影迷与媒体围堵,场面十分热闹,司仪宣布剪彩,炎凉从一旁的服务生的托盘中拿起剪刀,剪下在J-appelle的发展史上极具历史意义的一刀。
媒体疯狂地按着快门捕捉这一镜头,炎凉配合地抬眸面对无数镜头微笑。
“噼里啪啦”的快门声中,炎凉作势扫一眼诸家媒体,实则闪光灯早已迷蒙了她的眼,她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闪光灯中断的那零点几秒间,炎凉短暂的恢复了视线,对面人山人海,光影攒动……她的目光猛地怔住。
人群中的某一处……
炎凉不曾想到,自己竟会是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蒋彧南……
……
闪光灯却不给她时间分辨,零点几秒后又“噼里啪啦”地响起,赐予炎凉一片明亮的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能做一个男人的亲妈,是做蒋的,还是路的?
纠结,他们俩我都爱……泪奔
后天18:00 下章不见不散~
☆、第73章
终于,闪光灯停了。待眼睛重新适应了光线,炎凉慌忙望向人群,可人群之中哪有他?
炎凉望着对面那一张张陌生的脸,表情一点点的失落下去,难道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其他人见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也统统侯在一旁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助理上前来,凑到炎凉耳边小声提醒:“炎总?”
炎凉这才回过神来,率先调头,向室内走去。
可就在她即将踏进店门的那一刻,突然又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远处有一个身影刚走出人群的最外围,看样子是正朝着侯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那人着一身简单的T恤与休闲裤,背影看全然是一副泯然于众人的打扮,身高与行姿却格外出挑,以至于炎凉一眼就捕捉住了他。
有人从车上下来,小跑着绕到副驾驶座,为他拉开车门。眼看那人就要坐进车里,顿时炎凉脑中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出了对着门店层层包围的记者,以及数不清的看客们,径直朝那辆轿车狂奔而去。
“蒋彧南!”
嘈杂的环境几乎将她的声音淹没,但那个身影却因此“嚯”地僵住。但不过半秒之后,他便迅速坐进车里,车门关上的同时车子加速驶离。
记者们全都错愕地望向这个女人,看着她追着那辆车跑出一段距离后,又自知没趣似的停了下来——
炎凉就那样落魄地站在路边,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没了灵魂一般。
黑色宾利很快就融进了车流之中,车外的反光镜里反射着那个女人落寞的身影,司机看一看反光镜,又透过后照镜看一看后座的蒋彧南——他只是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儿,司机却仿佛看到了他正拼命压抑着什么似的,那般痛苦。
几番犹豫之下司机终于忍不住试探性的问问:“蒋先生,需不需要我……停车?”
蒋彧南微抬眸,透过后照镜回视司机,也透过镜子正视自己的病容。
他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能去见她?
终于,蒋彧南只是浅淡一笑,摇了摇头,重新低眸看向掌心的那张小卡片。
这是新店开业仪式开始前主办方向现场群众发放的心愿卡,以此作为剪彩仪式之前的一个小噱头。写上心愿后交还给主办方,稍后的抽奖仪式上便有机会被抽中并获得试用。
蒋彧南的心愿卡上只有四个字:祝你成功。
旗舰店的开业是她迈向成功的第一步,蒋彧南选择亲眼见证,可这么简单的祝福,最终却仍是没有勇气、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送出……
车子在蒋彧南的沉默之中越行越远,反光镜中那个落寞的身影也随之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离开医院前注射的强效药剂渐渐起效,蒋彧南回到家换衣,透过穿衣镜看到自己:依旧是那个衣冠楚楚神情冷峻的蒋彧南,没有破绽。
这个家……
蒋彧南也不知道这里还能否被称之为“家”,他已经许久不在这儿住,但佣人依旧每天清扫各个房间,给花圃中的植物浇水,更衣室内也依旧透着特有的清香,仿佛一切都没变,只是再也没有了她……
蒋彧南边戴手表边下楼,李秘书已闻讯赶来,就在一楼客厅等着他。首先迎接蒋彧南的,是李秘书颇为担忧的目光:“您怎么就出院了?”
蒋彧南只淡淡说了句:“回丽铂。”便绕过李秘书直接朝门口走去。
李秘书愁眉不展地看着他雷厉风行的背影,知道自己如何劝阻都无效,只能一咬牙快步跟上。
行驶着的车中,李秘书向蒋彧南详述近况:“最近这一个月丽铂的营业额下降了三成,江世军原本卖掉徐氏是为了减轻当年收购案对丽铂造成的资金链压力,为他接下来开拓国外市场做铺垫,可现在……”
“打算调转矛头,先对付掉J-appelle?”蒋彧南一边继续低着头翻看李秘书递来的各项文件,一边沉声问道。
“是的。江世军有意改变战略,让重心回归国内市场,丽铂之前一直是国内化妆品界的老大,如果这次重心回归,绝对不会让J-appelle有什么好果子吃。只不过他现在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毕竟当时是他主张把徐氏卖给梁瑞强的,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差池,董事会对他这次的提议必须慎重考虑,所以江世军现在最苦恼的,就是怎样获得董事会的同意。”
“……”
蒋彧南对此未发表任何意见,坐在副驾驶座的李秘书只得回头瞅瞅他,以此揣摩他的想法:“您是打算为J-appelle保驾护航吧?”
他这应该算是默认了吧?李秘书便接下去道:“那么只要我们促使董事会最终否决掉江世军的提议……”
蒋彧南却打断他:“不急。”
这倒是令李秘书一头雾水了。
蒋彧南解释道:“想办法促成董事会同意让丽铂重心回归。这样丽铂在海外市场的前期投入就全部打了水漂。当江世军满心以为丽铂能在国内收复失地了,再让他在国内市场遭遇一次惨败。资金链一断,董事会与他一反目,他就完了。”
“……”
“做一份详尽的计划书送到每个董事手中,说服他们支持江世军。”
李秘书微张着嘴愣了片刻,脑子飞快的思考着,终于彻底领会蒋彧南的话,连连点头:“好的!这就去办!”
李秘书这就打电话给相关部门下达命令,拨通了电话后一边详谈,一边又实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的蒋彧南正闭着眼休息,看着像是累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举世无双、心思缜密的商人实则早已病入膏肓……李秘书摇摇头,重新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通话上。
很快车子抵达丽铂,蒋彧南回到办公室,落座没到10分钟,江世军便闻讯赶来,推门进来便是一句:“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女人打击得太深,打算躲一辈子了。”
蒋彧南桌上有数以十计的文件等着他签字,他飞快地签着字,顾不上抬头:“给自己放了个长假,调整好了回来继续工作。”
江世军了然地点点头,像是要替蒋彧南长足地叹一口气,长叹了一会儿,颇为烦躁地拉开蒋彧南对面的座椅入座:“之前无数次提醒过你,你把她放在身边就等于养了头狮子。女人心狠起来跟野兽没什么两样,迟早把你的头都咬掉。”
蒋彧南笔下一顿,终于抬头看看江世军,朝他自嘲地一笑。
不知江世军从他简单的一个笑容中读出了多少的痛不欲生,竟语气温和地安慰起他来:“没事的,以后好好帮我打理丽铂,她的那家J-appelle想要拿着徐氏剩下的那些个破铜烂铁重建一艘航母?她还嫩得很。”
蒋彧南对此不置可否,反而以不咸不淡的语气问他:“听说你要把重心转回国内?董事会那一关应该很难过吧?”
老狐狸立即狐疑地一挑眉:“你该不会像两年前那样,又想要放这女人一马吧?”
蒋彧南虽是模棱两可的一笑,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直接给出了更令老狐狸满意的解决方案:“我已经让人起草计划书了,应该能帮你说服股东。”
江世军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打趣道:“很久没看到你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了,甚是怀念啊!本来就该这样嘛,你还担心没女人?”
说着便看着手表起身:“我跟罗董约了半小时后见,先走一步。今晚我会一并招待几位董事,你一道来。具体是哪家夜总会,我到时候让助理通知你。”
蒋彧南笑着点了点头。江世军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的那一刻,一切笑意顷刻消散——逢场作戏,没有人比他更擅长。
晚9点,江世军助理的电话从本城的知名夜场内打到了李秘书那里:“蒋总呢?半小时前不是都说车子已经在路上了么?”
李秘书默默地叹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异样:“实在不好意思,蒋总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哦是么?这么突然?”
“……”
“……”
李秘书又应付了两句,终于挂上了电话。
这时,一阵穿堂风刮过走廊,将李秘书的伪装吹散。李秘书握着手机坐在长椅上,一脸的担忧,时不时焦急地抬头看向对面的抢救室。
抢救室门扉紧闭,门上的红灯一直亮着……
李秘书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把蒋彧南送上救护车上时听到的那句:“真是不该,这个时候发病……”
“……”
“如果……我没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替我把保险箱里的这张光碟寄给警方……”
“……”
“我……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泪奔……
后天18:00 下章继续……
☆、第74章
十余个小时的手术。
蒋彧南被推出手术室,已是隔天下午。
主刀医师亦是蒋彧南自国外聘请的主治医师,见到李秘书焦急地跑上前来似要询问情况,已累得说不出话,只欣慰地朝李秘书点了点头。
蒋彧南被送至加护病房,李秘书在外头看着,思绪陈杂,不多时主治医师亦来到加护病房外,
见到那个在诸多医疗仪器的协助下依旧昏迷的身影,不无叹惋:“真是可怜,都没个亲人帮他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蒋先生应该料到自己会发生这些突发状况的,所以才提前告诉院方万一他失去自主意识时,与手术相关的文件都由我来代签。”
“他已经挺过一次手术,还有两次手术,上帝会祝福他。”
每台手术的成功率都只有10%,三次手术后还能存活的几率……李秘书摇摇头,不忍去计算。
主治医师很快告辞,打算回家休息,李秘书随后也离开医院,驾驶蒋彧南的车回到丽铂。不曾想电梯从地下停车场上行到一楼,竟碰上了江世军与其助手走进电梯。
李秘书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做鞠躬状,借此避开江世军的目光:“江总,下午好。”
江世军环顾下四周,不见蒋彧南的踪影,便问:“你蒋总呢?”
“去……视察新厂址了,我替他回来拿点文件。”他的回答天衣无缝,江世军满意地点了点头。
电梯很快抵达61楼,李秘书终于可以离开,毕恭毕敬地与江世军道别后,走出电梯门之后便是一路疾行,直到走进总裁办公室,反锁上门。
蒋彧南弥留之际提到的保险箱就藏在办公室的那幅油画背后。李秘书输入密码将其中的光碟取出。
刚把光碟放进电脑准备读取,李秘书的电话就响了。
是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纽约的来电。这时候光碟也已经开始播放,似乎是一段被闭路电视摄录的影像,视角是某栋建筑的屋顶。
影像是无声的,李秘书边看边接听电话。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电话一接通便开口问道:“她有没有找过你们?”
“你是说,炎凉?”李秘书的语气不受控地带着满满的冷嘲:“没有。”
“不可能吧!”对方只觉得不可思议,“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在我继女的订婚宴上她问了我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摆明已经开始怀疑她之所以能牵到梁氏这条线,肯定和你们有关。她应该会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证实才对,怎么可能一点行动都没有?”
李秘书目光紧盯电脑屏幕不敢错过分毫,可惜画面一直拍摄着空无一人的屋顶,静止了一般,镜头都不曾移动过。
“我答应过蒋总不把真相告诉炎凉,这点我一定做到,可我没说不让炎凉自己查到些蛛丝马迹。所以你之前跟我讲的这个情况,我一直没有告诉蒋总。她开始怀疑梁氏和我们的关系,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我也一直在等着她找上门来,可她似乎只顾着新公司的生意,根本就没有继续往下查。”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她在担心些什么?担心知道是蒋总一直在背后帮她铺路,她好不容易回到正轨的生活就会再度被打乱?”
对此,李秘书不置可否,一边是垂死挣扎的病人,一边是在媒体面前笑吟吟地为新店剪彩的女强人,两个画面此刻一齐在李秘书的脑海中显现,两相对比,实在是无比的讽刺,李秘书唯一能做的,却只有无奈地叹气:“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控制住蒋总的病情,以免……”
李秘书的话生生地断在了喉间——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进画面,屏幕上终于不再是那孤零零的屋顶。两个人似乎是在谈话,但都是背对着镜头站在天台边,看不见样貌。
李秘书突然的沉默令电话另一端的女人十分疑惑:“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画面没有声音,李秘书无从得知那两人谈话的内容,只好抽回些注意力来听电话,“只是在处理蒋总交代我做的事而已……”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两人突然厮打起来。李秘书不由得眸光蓦地一紧,就这样目睹了其中一人失去平衡跌下天台,整个身体垂在了半空中。
那人拼命地抓住栏杆,眼看即将坠楼,站在天台上的另一人终于向他伸出了援手,李秘书真是为他捏了把冷汗,正长舒一口气准备坐回座椅中,就在这时画面一晃,那一刹那李秘书失声低叫着,“嚯”地站起。同一时间,画面中那个原本已经得救的人,转眼间却已摔下楼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李秘书错过了最紧要的一幕,只得将光碟倒回。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施救的那个人是如何撇开对方紧攥住他的那只手,又是如何将对方紧抓着栏杆的另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开……
凶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栏杆,调头离开时他的模样在镜头前一闪而过,但这一次,李秘书没有再错过,他看得很清楚,那个离开的人,正是江世军。
***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李秘书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
身侧的落地窗反射着他许久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模样。
丽铂大楼对面,停车格中,一辆车就这样静静地停着,一停就是一个多小时。
坐在驾驶座上的炎凉一直透过车窗望向对面的丽铂大楼。
她是看着蒋彧南的车驶进不远处的地下停车场入口的。61楼,总裁办公室,炎凉如今只是看着那扇窗,就能想象到他办公时紧蹙眉头的样子,可是她已没有勇气踏进那里半步,无论是踏进丽铂大楼,又或是踏进……那个男人的心。
炎凉的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时间流逝的十分缓慢,她每一次都险些发动车子离开了,又每一次都重新熄火,继续毫无意义地呆在这儿。
转眼已至傍晚,蒋彧南的车驶出停车场出口的那一刻,炎凉立即捕捉到,该不该追过去?追过去了又能说些什么?他真的和梁瑞强有关,又能意味着什么?他是会告诉他实情,亦或是为她制造一个更大的陷阱?
自作多情的苦果她早已尝过,有多苦涩,有多绝望,她比谁都清楚。可眼看那辆车就要隐没在车流中了,炎凉瞬间什么深思熟虑都顾不上了,几乎是本能的发动车子,猛一踩油门就追了上去。
下班高峰时间,堵车严重,蒋彧南的车似乎赶着去某处,一遇上堵车就一个劲地按喇叭按得周边空气都在嗡嗡直响。
炎凉一路尾随,全程紧抓方向盘一点也不松懈,仿佛这样就能隐秘的排遣掉所有的紧张。终于她跟到了……医院。
蒋彧南的车先一步驶进医院大门,几十米之外的炎凉的车却猛地刹在了医院大门外。炎凉皱着眉头看向车窗外,触目便是医院白底黑字的招牌。
炎凉摇了摇头,来不及多想,加速驶进大门。
她还未驶进停车场,就看见蒋彧南的车猛地一拐尾,一个急刹停在了不远处。这么着急地一路赶来医院,生病?探病?
炎凉正胡乱地猜测着,却见李秘书单独一人从车上下来,朝医院主楼狂奔而去。全程不见蒋彧南。
李秘书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了炎凉的视野之中,即便炎凉立即弃了车追上前去,依旧是跟丢了。
偌大的医院大厅,来来往往的医患路人,炎凉仰着头环顾四周,顿时失了方向。可就在这时,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仿佛一瞬间就闪回到了一天前的剪彩仪式,当时的闪光灯明明令她除了一片白亮之外什么都看不清,可现在猛一回想,她那时候,仿佛是看清了藏匿在人群中的蒋彧南……他的脸那样虚弱,那样苍白……
炎凉用力地摇了摇头,要把这可怕的想法挥出脑海,可理智已经控制住了脚步,很快她就抵达住院区,径直奔向值班护士,气喘吁吁的问:“有没有一个叫蒋彧南的病人?”
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不近人情:“不好意思,病人的信息我们不能透露。”
没有头绪,只能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寻找。
两个小时,无数扇病房门,无数个贴在门上的病人名卡。心里一个声音一直在祈祷:不要看见“蒋彧南”,不要……
而当所有普通病房外都如她祈祷的那样、没有贴着“蒋彧南”三字的名卡,炎凉那颗悬着的心,却在那一瞬间,被死死的勒紧,几乎令她失去了呼吸:普通病房没有,那么,重症病房……
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是冲到重症区外的炎凉,在推开那扇门的那一刻顿时失去了全部的勇气。这里面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炎凉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门,只能透过隔离门上的视窗朝里张望。
只见李秘书焦急的来回走着,时不时地抬头看向最里间的重症室。
炎凉慌张地低下头去。
心中某个声音突然尖叫着抗议起来,阻止她抬头,可炎凉最终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屏着呼吸地往最里间的重症室望去……
只是看了一眼,炎凉已惊惶地向后连连倒退,就这么跌跌拌拌地撞到了推着车从旁走过的护士。
“噼里啪啦”推车上的东西顿时被扫落在地,炎凉惊得回头,无魂无魄似的,呆呆地看着洒落在地的那些药瓶……那恐怖的白。
***
蒋彧南自昏迷中醒来,是整整三天之后。
李秘书一直守在医院,只淡淡看了神情复杂的李秘书一眼,蒋彧南就仿佛猜到了:“你已经看了光碟里的内容?”
李秘书点了点头。彼此的沉默之间,隔着医疗仪器运作时发出的单调的声音。“滴——滴——滴——滴”像极了病床上这个男人生命流逝的声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父亲并非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而是被……”李秘书有点难以启齿了。
“徐晋夫葬礼后不久。”
李秘书惊得瞪大了眼睛。
徐晋夫葬礼后不久……
难怪他那时要开始部署……
相对于李秘书的震惊,蒋彧南却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嘴角:“那是我父亲出事后,我第一次回到那里。我本来是要告诉他,徐家完了,我没有因为私人感情而选择收手。可讽刺的是,那一天我没有得到任何我想要的喜悦,只获得了这张光碟。”
他的笑那么苦涩。
命运以最戏谑的方式作弄了他,又要以最残酷的方式结束他么?李秘书不忍直视,下意识地要低下头去:“蒋总,您先好好休息,别说了……”
蒋彧南却恍若未闻,又仿佛要撕开这些尘封已久的伤口,以疼痛提醒自己,他还活着:“原本我的检查报告显示我起码可以活过明年,现在……估计我的死期是要提前到了。我每一步都计算到了也部署好了,唯独没有计算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活到看着江世军破产、进而锒铛入狱的那一天。”
李秘书咬了咬牙,终是不愿再守住秘密,几乎是脱口而出:“蒋总,我……”
蒋彧南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了吗?否则也不会这样平静地打断他接下来想说的话:“我现在只希望在我死之前,把一切还给她,唯独把她对我的恨留下。那么即便我死了,她也能幸福的活下去。”
是真的猜到了,否则也不会以最后一丝冷峻警告他:“如果你擅作主张告诉她这些她不该知道的,那才是对我做的最残忍的事。”
☆、第75章
早上10点,J-appelle一周一次的例行会议。
营运总监和财务总监相继发言之后,广告部公布了一则好消息:“我们已经投到了卫视台黄金时段的15秒广告。”部门负责人一边说,一边命人将相关文件发放给与会的诸位。
这是J-appelle第一次突破丽铂的围堵,争取到有利的广告时段。
可这也是炎凉在整个会议流程中的第四次走神。
直到助理提醒:“炎总?炎总?”炎凉才猛地回过神来,四下看看众位,惊觉该轮到自己总结发言了。
会议结束后炎凉回到办公室,电脑的办公系统里、办公桌上……全是等着她去处理的文件。两年前被搁置的雅颜新品项目如今重新启动,够她忙碌好一阵子了。一想到下午要去视察新品研发中心,晚上的饭局她还要和那些路征替她牵线的老滑头们周旋,炎凉就头痛。
一晚上没睡,看文件看得眼皮打架,脑子不知不觉的又开始走神,等到猛然回神,一看自己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炎凉当即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你不能有事。
千万。
千万不能有事……
不对。这是报应。
报应……
报应……”
炎凉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用力捏一捏眉心,一边打开一份文件一边拨内线电话给秘书:“帮我泡杯咖啡。要特浓的。”
“好的。”
很快就有人敲门进来,应该是秘书送咖啡来了,醇厚的咖啡豆香气由远及近,炎凉余光瞄到咖啡杯被放到了她手边,因为正签着文件就没顾得上抬头。
直到迟迟没能听到秘书离开的动静,炎凉才疑惑放下笔,抬起头来。
路征就这样抱着双臂斜倚着桌边,等着看她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似的。她惊讶的模样引得他淡淡地失笑。
“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这里,就上来看看。”
炎凉笑一笑算作回应,又拨内线给秘书:“给路先生泡杯咖啡进来。”
挂了电话又抱歉地对路征笑笑:“我手头有事要忙,就不招呼你了。”
路征对此倒是极无所谓,只是扫一眼满桌的文件,免不了替她担心:“我听你秘书说你最近几天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再忙也得多注意休息。”
“还有……”路征慢慢地凑近,突然就朝她俯□来,颈项一向是最敏感的的地方,炎凉当即连人带座椅往后退了退,如此的戒备令路征眸色一暗,但也很快被他粉饰过去,继续道,“你身上怎么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
“生病了?”
她能告诉他自己最近每晚都去医院,却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干坐在那儿一整晚又一整晚么?不能。于是只能笑笑。她知道他是绅士、不会追问。
****
晚上的饭局虽有路征这个牵线人在场,J-appelle的市场部经理等一帮子人也一直在旁陪同,可炎凉作为东道主,还是免不了喝得头晕耳热。
在座的都是些手握资源的大型分销商,许多J-appelle目前无法触及的二三线城市的市场都握在这些人手里,虽然这些人都是明庭集团的老朋友,也与丽铂无直接的利害关系,但炎凉如今有事相求,还是要亲身上阵,奉陪到底的。
要的也不过就是他们口中的一句:“行!没问题!明天就去你们公司签合同。有路总这么大的面子在,咱们合作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酒酣耳热后一众老总被助手搀扶着走出饭店,炎凉接下来还为他们安排了后续活动,一群人一边在夜风中散着酒气,一边等座驾开到面前。
炎凉的司机很快也把车开到了饭店门口,她上了车刚要告诉司机夜总会的名字,路征不期然地走到她的车旁,俯下半个身子吩咐司机:“送你们炎总回家。”
炎凉这才转过头去看他。
路征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轻声说:“我跟他们说了,放你先回家。我继续陪他们喝下一场。”
“……”
“睡前记得喝杯蜂蜜水散散酒气。”
路征说完就重新站直了替她关上车门。司机见炎凉没别的吩咐,沉默的发动车子。炎凉手臂搁在窗棱上,额头则枕在手臂上,连司机都以为她是睡着了,却不料车厢内突然就响起了她幽幽的声音:“去市医院。”
司机还以为听错,回头一看炎凉已经坐直了身体,眯着一双醉眼确认道:“送我去市医院。”
说着便降下车窗,任夜风灌进。
车子驶进医院大门时炎凉的酒气已被风吹清了大半,下了车,抬头望天,只见一片星空璀璨。她每晚都来,已经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重症病房外,直接瘫坐在了墙边的长椅上。
重症病房的大门她至今还未曾有勇气推开,只是每晚坐在门外,只要没有看见医生因病人突发意外而面色匆匆地赶来,天一亮,她便可以安安心心地离开医院,回公司上班。
来去的时间都掌握得很好,她不用担心会与李秘书碰到面。
不免有些值夜的护士上前询问她:“您是哪位病人的家属?”
她也不回答,起身去吸烟区抽完一支烟再回来,护士早已离开。今天依旧有护士从她一旁走过,估计因为她一身酒气,护士免不了狐疑地打量她一番,炎凉也不与对方目光相触,直接起身离开一会儿,抽支烟再回来。
不料一回到病房外就听到等着换岗的护士站在那儿聊天:“……听说之前一直在私人医院治疗,这次是突然发病才被就近送到咱们院的。”
“这就难怪了,他明明有自己的医疗团队,按道理说不需要借用我们公立医院的设施才对。”
“我问过林主任,林主任说怕现在转院把他的命都转没了,估计要等到病情稳定,才会转回私人医院。”
“哎,也不知道他活不活得到病情恢复稳定的那一天……”
炎凉全身的力气被一瞬间抽干了似的,倚着身后的安全门一点一点地跌落在地。
怕现在转院把他的命都转没了……
也不知道他活不活得到病情恢复稳定的那一天……
言犹在耳,渐渐地炎凉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仿佛只是眩晕了一瞬,又仿佛是已经昏睡了数年,炎凉再醒来时,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片昏暗,一时之间脑子一片迷茫。
依旧是冲鼻而来的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瘫坐在安全门边冰凉的地面上,而是柔软的病床上。
炎凉又动了动手指,发现有一股力量正紧握着她的手,才低眸看去。只见一个人坐在床边,趴着睡在那儿。
就是他,正握着她的手。
手被握的发麻,炎凉试着抽回手,原本趴在病床边浅眠的路征就这样被惊醒。一双惺忪睡眼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对上炎凉的目光——顿时,路征欣喜地站了起来,将她的肩膀紧紧地揽了过去:“你终于醒了……”
他的拥抱用力到令炎凉顿时感到一丝头晕:“你……”
“我打电话给你,想确定你有没有安全到家,结果一直不通,最后护士接了电话,说你昏倒在医院走廊里。”
炎凉试着推了推他,路征才反应过来,放开双臂,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向床头架。
“你足足睡了两天。”他现在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炎凉没说话,只是头晕。
“医生诊断上说你是极度缺乏睡眠,神经衰弱。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过的?而且……你怎么会在医院里昏倒?”
太多疑问,太多关切,太多担忧,以至于一向思路清晰的路征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最终在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时,路征才猛地止住声音。
顿了顿之后,路征习惯性地抚了抚她的额头:“你先休息,我去叫护士进来。”
路征焦急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门外,留她一人呆在昏暗之中,自言自语地说道:“两天……”
两天了……
他,还活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 后天18点继续……
☆、第76章
路征很快带着医生回来,医生替炎凉检查过后,对路征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的问题就是太过劳累,最好再留院观察几天。”
路征却还放不下心,一直询问医生需要注意些什么。医生被他一个又一个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直失笑,只好无奈地对炎凉夸:“你先生真的很紧张你。尤其是你昏迷的这两天,我就没见他合过眼,就这么一直守在病床边。”
先生?
炎凉想要纠正的时候,医生已经转向路征,打算道别了:“我待会儿要带实习生巡一次房,就先走了,有事随时叫我。”
路征送医生到门口,回头就见炎凉正沉默地盯着自己。他似乎立即就猜到了炎凉想问些什么了,在她开口之前,一边走向窗边一边解释:“我没特地向医生说明我们的关系,没想到他竟然误会了。”
说着已将窗帘拉开。炎凉望过去,原来此时并非深夜,而是傍晚,窗外的天空还透着最后一丝余晖。炎凉看着那片天空,心早已飘到了其他地方。
一个堂堂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目前的全部职责就只是为她张罗一顿晚饭,路征打电话回路家让厨师准备,仅仅是四菜一汤,炎凉就听到他一大堆的嘱咐:不能放辣,不能过咸,不能放葱,米饭要煮得更松软……
路家的司机第一时间把晚饭送到,路征也只是看着她吃,自己不动筷子。
炎凉吊着营养液瓶,手用了一会儿就酸,她只是隐隐的皱了皱眉头,不曾想这就被路征察觉了。他二话不说拉过凳子坐下,接过她手里的汤匙,替她舀汤。
这只能令炎凉越发的食不下咽。
炎凉低眸瞅瞅他递到自己嘴边的汤匙,想了想,突然就拿起筷子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这种变相的拒绝,路征早已习惯,也习惯性地什么也不说,只悄悄地放下汤匙。
炎凉转眼就把饭菜全消灭了,放下筷子就对路征说:“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你回家好好休息吧。”
他笑一笑:“真的这么不想见到我?”
语气虽是打趣的,目光却透着易碎的光。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就算她真的没有心肝,也再说不出残忍的话了:“我现在什么都得靠你,我不能想象你如果累倒了,我该怎么办。”
路征仔细思量了一番,终于笑着起身:“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炎凉也不知道看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边时,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的内疚,而就在这时,路征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说:“你曾经说过,你的心里不可能再住进一个人。但只要是我认定的事,我的字典里就不会有‘放弃’这个字眼。我会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你是错的。”
他的声音,温和得仿佛真能化解掉一切过往的伤痕。
真的能吗?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炎凉几乎要相信了。
可是几个小时后,夜深人静时,当炎凉从噩梦中惊醒,一闭眼就再度看见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那个身影时,某些无形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微弱但绵长的疼痛驱使着炎凉拔掉输液针,趿上拖鞋离开病房。从这里到重症监护区,不足三分钟的路,炎凉却走了足有十几分钟,眼看重症病房的房门已近在眼前,她却已经累得再挪不动半步,只好扶着墙歇一歇,缓一缓这满脑子的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炎凉耳边悠悠地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
炎凉抬头,只见一个护士模样的小姑娘带怯地看着她,又打量了她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是前几天在这儿晕倒的那位小姐吧?”
炎凉也打量打量她,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护士却仿佛已经认定了是她,继而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重症病房的那位病人已经转院了。”
“转院了?”
这是否就意味着他已经安稳渡过了一劫?炎凉已经分不清楚她此刻的震惊是因为欣喜还是因为不甘了。
“我每次值夜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坐在那儿——”护士回头指一指炎凉常坐的那道长椅,“你应该是想进去看望他的吧?”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炎凉唯独能对护士说的只有:“谢谢。”
蒋彧南转去私立医院,意味着她再一次失去了他的消息。这时候炎凉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某一次他消失了近半个月,或许……那时候他已经是疾病缠身。
而这一切,炎凉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只能对着一座坟诉说心事的感觉是怎样的?她也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因果报应这一说了。你当年那样对待宋锦鹏,最终令徐家落得如此下场。蒋彧南这样对徐家,现在也落得重病在身的下场。徐子青现在还在取保候审的阶段,相信她这次也逃不掉了。那江世军呢?上天会怎么收拾他?”
回答她的,只有她对面的黑白照片中、徐晋夫那漠然的眼神。
但似乎上天真的漏掉了江世军这个人,始终在任由他胡作非为——
这一天,炎凉正在开会,助理替她替她接听了一个电话。不过听了两三句,助理的脸色已经变了,立即焦急地快步走到会议桌边,打断了正在发言的炎凉。
“炎总——”
炎凉一朝助理抬起头来,助理便凑到她耳边低语,“是研发部经理打来的。”并助理把手机递给炎凉,“急事。”
炎凉只得接过电话,起身走到窗边接听。
研发部经理语速十分快,处处透着焦虑:“炎总,我们得到了可靠消息,丽铂正在研发一款和我们雅颜的药妆相似度极高的新品。”
“什么?!”炎凉当即忍不住低呵出声。
“而且他们还打算抢在我们之前做新品发布。”
失态严重性可见一斑,炎凉脑子迅速运转之后立即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研发部经理并未回答,只是继续说道:“我们拿到了他们的部分样品,刚送去实验室比对。”
炎凉这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开会了,直接拿着手机快步朝会议室大门走去,“比对结果出来以后立刻送回总公司。”
不出半天比对结果已经放在了炎凉的办公桌上,眼来那个迅速阅览之后,脑子如有惊雷划过。顿时就回想起,当年徐子青就被江世军用这种方法摆过一道,最终令secret在北美市场受阻,以至于劈手就把文件狠狠甩在桌上:“竟然又故技重施!!!”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继续……
☆、第77章
炎凉很少当着下属的面如此暴怒,研发部经理坐在她对面,半声都不敢吭。
直到炎凉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事儿发现的早。二者的成分如此相近,不可能是巧合,你的研发团队里绝对有内鬼。”
研发经理十分同意地点头:“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揪出内鬼。”
未免真的被江世军抢先举行新品发布会,研发进程不仅不应该停,反而要加快才对。可是一天不揪出内鬼,一天就不得安宁
炎凉想了又想,终于说:“当年江世军对付secret的完美底妆时,不仅是配方抄袭,就连产品包装和对相关系列产品的定位,也都抄袭了。这次也不可能只是在配方上抄袭,内鬼很可能不止一个,但我只能给你十天的时间。”
炎凉沉着一口气坐了回去,一边勾起桌边的听筒拨号码一边说:“我现在打电话项目总监和产品总监,大家先开个会,排查一下各自手底下哪些员工有可能涉案。”
十天?时间虽紧迫,但毕竟火烧眉毛的事,研发部经理并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见炎凉打完了电话,他当即说:“好的,我会先暂停研发进程,揪出内鬼之后再恢复……”
“不!”炎凉否决道,“揪出内鬼之前,研发进程必须照常推进。”
显然研发经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兀自领会不出结果,只能求助炎凉:“您的意思是?”
“如果现在暂停研发进程,江世军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他要么决定中断抄袭,要么决定加快步伐,彻底赶在我们之前将产品推出市场。无论他是哪种决定,都将陷我于不利。”
研发部经理看着炎凉嘴角隐隐勾起的那抹笑意,顿时恍悟。而这时炎凉已经收起了笑容,恢复一脸冷意:“既然他那么爱抄袭,我就让他们抄袭出一个问题产品出来。”
***
内鬼隐藏得极深,未免江世军有所察觉,研发部经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查,以至于迟迟没能揪出内鬼,就这么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一次。
不枉费她在丽铂任职了两年,就她所知,丽铂内部也并非真的无坚不摧。炎凉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丽铂的研发中心副总监朱成志身上。
朱成志其人,不肯卑躬屈膝地去配合江世军那些无奸不商的理念,自然得不到江世军的重用,可他又绝对是个人才,江世军不用他,也不会允许他落到别的公司手里,为别人创造效益。
吊着他,却不重用他,这成了朱成志郁郁寡欢的源头。
炎凉很快摸清了朱成志闲暇时常去的几个场所。
尤其是丽铂集团大楼附近的一家潮汕餐厅,朱成志常去光顾。
炎凉拉着周程去那儿吃了几次,周程不是傻子,很快就猜到了不对劲,炎凉本也没打算瞒他,可周程知道了她的计划的之后,只有反感:“炎凉,你现在……太可怕了。”
炎凉决心已定,只不为所动地朝周程笑笑。
“你这样做,和江世军又有什么分别?”
炎凉被他逗笑了:“徐子青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不照样爱她爱得要死要活?我现在只是耍点手段去惩治我的仇人,你就对我感到失望透顶了?”
徐子青是他的死穴,周程当下脸色一白。
“如果你还是不赞同我的所作所为,大可以不再陪我去那儿吃饭,我不会怪你。”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真的要他袖手旁观,任由她孤军奋战?周程却也做不到,最终只能妥协,继续配合她。
这一天中午,当朱成志走进餐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醒目位置的炎凉与周程时,他似乎也不感到意外了。
当朱志成走进餐厅的那一刻,炎凉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朱志成犹豫片刻之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走到炎凉桌边时,炎凉当即做出一副诧异表情:“朱副总监?”
“炎总,又在这儿碰到你了。这已经是我第三次了吧?”
“哦是么?前几次是什么时候?我都没怎么注意。”
朱成志模棱两可地笑笑。
炎凉一边默默判断他这番表情有何深意,一边聊开:“对了,您也别再叫我炎总了,我已经不在丽铂上班。叫我炎凉吧。”
面对她的笑脸相迎,朱成志神情却是一变。
顿了顿,他竟微微凑近了,在炎凉耳边轻声说:“炎小姐,我今天可不是一个人来吃饭的,江总他很快就也会过来。”
炎凉眸光一紧。脸僵硬了片刻,复杂的目光看向她面前的朱成志。
“你应该不会想让江总知道你和我‘偶遇’过这么多次吧?”朱成志已有所指地提醒。
经过之前的几次“偶遇”,对于她的目的,朱成志估计已经心知肚明了,他现在这样提醒她,倒像是某种示好了,炎凉咬牙想了想,很快站了起来朝朱成志点点头:“谢谢。”
不等她对周程说什么,周程已经会意地起身替她拿了包,二人迅速离开,眼看就要走出餐厅大门,炎凉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驻足下来。
周程疑惑地回眸,就见她咬着牙齿在权衡着什么似的:“怎么?落了东西?”
炎凉抬眸迎向周程,目光之中有什么在熠熠生辉,末了,她竟说:“我想赌一把。”
说完便调头往餐厅里跑。
还站在原地的朱成志目送这个年轻女人去了又回,他还未开口,手里已经被塞进一张名片。
炎凉语速很快,但字字明晰:“朱副总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抱负,一直想自主研发产品。可江世军硬是逼你们抄袭雅颜的药妆,而你的顶头上司金总监,他不过是江世军身边的一条走狗而已,你在他们手下工作,一辈子都不会有施展才干的平台。”
朱成志看着手中的名片,慢慢地抿紧了唇。
“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想明白了以后能联系我。”炎凉朝他笑笑,“再会。”
站在餐厅门外的周程目睹了全程,见炎凉快步走回他身边,周程除了叹气,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示自己的无奈了。
直到大步流星的他们一同走进了电梯,周程颇感无奈的声音才幽幽地回响起来:“万一他没有被你说动,还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江世军,那你就前功尽弃了。”
炎凉只是笑笑,仿佛在对周程说:既然敢赌,就不怕输。
多么有感染力的笑容,直看得周程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没错,江世军这种人,做尽坏事自有天收,这次老天绝对会站在我们这边。”
伴随着周程那豁然开朗的声音,电梯门徐徐关上,自那越来越小的门缝中无意向外一瞥,炎凉当即隐了笑容——
她看见了从隔壁电梯里走出来的江世军。
虽然从炎凉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对方的一点点侧颜,可她绝不会认错。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同时,又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离开得足够及时。
电梯门关上之前的最后一瞬,正当炎凉打算松一口气时,另一个身影跟在江世军身后走出隔壁电梯……
这个身影……
一股无形的力量夺去了炎凉的呼吸。
电梯门在她眼前无声地合上。
***
平缓下行的电梯里。
周程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对了:“刚才那两个人是江世军和……蒋彧南?”
炎凉恍若未闻,她的双眼仍旧直愣愣地看着正前方,所见的,却只剩那扇冷冰冰的电梯门。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周程率先走出,见她没跟上,疑惑地回头,只见炎凉还站在电梯里,失了魂魄般。
“炎凉?”
他的一句轻言仿佛猛地惊醒了她。
炎凉看向周程,目光中的迷茫渐渐被驱散:“你先走吧。我突然想起我得去个地方。”
“我送你去吧。”
炎凉断然拒绝:“不用,不顺路。”
周程狐疑地大量了她好半晌,最终还是无法参透她突然的反常是为了哪般,只得依她所言,道别了独自离开。
炎凉叫了辆出租车,守在露天停车场出口不远处。车外烈日炎炎,车内空调响着细细的“嗡”声,司机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不时透过后照镜看看后座的这位女乘客。
计价器上的电子时间跳动着跳动着,转眼已是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一行三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朱成志、江世军、蒋彧南三人很快分道扬镳,分别驾车离开。炎凉瞅准了其中那辆向丽铂大楼反方向行驶而去的车,嘱咐司机:“跟上那辆车。”
那辆宾利在烈日的照耀下泛着墨黑的光,车后不远的出租车内,炎凉一直紧握双拳,目光紧紧锁定前方,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更别提要为正做着这件事的自己找一个合理借口了。
最终看着宾利驶进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炎凉感觉到自己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松开拳头,满手的汗。从皮夹中一股脑抽了多少张钞票,她数也没数,递给司机之后立即就拉开车门快步离去。
司机探出车窗要叫住她:“喂!我还没找钱呢!”
飘进炎凉耳朵里的,却是那么一句:她不能再跟丢,不能……
从停车场到电梯,借助同乘电梯的其他人的遮挡,炎凉最终踏上套房外那条悠长的走廊。走廊铺着地毯,高跟鞋踏在上头无声无息。炎凉却听见自己如雷般鼓动的心跳声。
只要看着他安全无虞地走进套房,她就能安安心心地把这个叫做蒋彧南的男人彻底剥除出自己的人生。此时此刻的他们只相距十几步路的距离,但这也是……
永远也跨不过的鸿沟。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无形的力量,顷刻间朝炎凉压了下来,沉重地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就这么一晃神,再抬眸看时,竟失了蒋彧南的踪影。
空落的走廊,转眼间只剩她孤身一人,炎凉顿时慌了,四处张望着往前疾走,眼里满满的不信,不信她竟在最后关头跟丢了。
就在这时,她斜前方那扇虚掩的门突然被人拉开,转瞬间一股力量就将她扯进了门。
眼里的背脊撞上门背。
房门应声合上的同时,一阵熟悉的气息朝炎凉扑面而来。
炎凉失措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跟踪我?”
蒋彧南正无表情地看着她。
手里还攥着这个女人的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叹息一句:蒋总,好久不见……
这章发布的时候颜色我应该正和另两位*写手一起在影院看《致青春》,啦啦啦……
后天18:00 下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