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不忍直视卫灵最后时刻惨烈情景的时候,舞者之中的一位年长者与众不同,她却一直都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眼神中全是悲哀。
苏秦刚刚出口一个“田同,”正要往下说呢,却见那个年长的舞伎冲了出来,她不顾一切地扑在卫灵的身上,将卫灵抱在怀里,平复着她抽搐的身子,又用手轻轻地抚上了卫灵死不瞑目的圆睁双眼。
一行热泪从年长舞伎的眼中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了下来,滴在了卫灵的脸上。这时,田铭尚未离去,他看着年长舞伎,低沉着声音呵斥道:“葛薇,你要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那个名叫葛薇的舞伎抬起头,看着田铭,满腔悲愤地说道;“我在干什么?哼,不过是给灵姑娘收个尸罢了,不似你田公子,灵姑娘生前你跑前跑后地献殷勤,现在死了,却假装不认识。”
田铭的脸腾地一下子略过一片红晕,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葛薇骂道:“你胡说什么,谁去讨好卫灵啦。你再胡唚,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葛薇却丝毫没有畏惧田铭的威胁,她不屑地盯住田铭,继续说道:“小女子既然敢当众给灵姑娘收尸,早将那生死置之度外。还怕你以对待灵姑娘的手段对我不成!”
她加快语速继续说,好像生怕田铭打断自己的话语,没机会再说出真相,道:“刚才你还在帐篷里一口一个甜心宝贝地叫着灵姑娘,这会儿却不认识了,转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她眼睛里喷出了怒火,目光灼人,又说:“可怜灵姑娘,生前不仅把身子交给你,整个的心都被你哄住。临死都说不出自己的悔恨,怕是最恨自己认识你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吧。”
苏秦听了葛薇的所言,正与自己偷听到的内容吻合,他立即明白葛薇是实在看不惯田同父子的做法,勇敢地站出来揭露真相,先于自己一步,为卫灵鸣不平。他深恨自己名利心太重,又佩服葛薇作为一个弱女子的勇气。
田铭被葛薇贬损得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大骂葛薇道:“在我田府,哪里有你一个下贱的舞伎说话的份儿,快快住嘴。”
他说着,右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剑柄处。
葛薇看出田铭意欲再次行凶,轻轻啐了一口,回骂道:“你一直在利用灵姑娘,别以为其他人看不出来。灵姑娘生前把我当成知己,你的那些鬼计怎能瞒得过我。我今天拼死也要为她讨个公道。”
葛薇说着,也猛然直了直身子,向着齐王处跪行了两步,伏地磕头,口中言道:“小女子斗胆禀报大王,卫灵行刺背后的主使正是田铭。”
她与此同时突然摊开手掌,在她的手心里竟然是一块佩玉,上面刻着字,正是一个“田”字和另一个“铭”字。两个字十分显眼,又很匀称工整,显然是精心刻上去的。
葛薇抓紧时间说道:“这个玉佩就是卫灵生前随身携带之物,是田铭所赠,小女子刚从她的怀中找出来的。恳请大王过目。”
苏秦紧张地听着葛薇的叙述,当听到她从卫灵身上找到玉佩时,十分佩服葛薇的机灵,此女看来颇有心计,故意装成抚慰卫灵,实则顺带着寻找证据。
田铭听到这里,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猛地起身,噌楞楞地拔出腰下三尺剑,冲着葛薇的后背就刺了过去。
齐王认真地听着葛薇的禀报,其实他还正在思索要不要相信葛薇所言呢,突然间,田铭就挺剑刺出。齐王当时心惊,大声喝止田铭道:“你怎么敢在寡人面前动粗。”
然而,齐王的喝斥是阻止不了田铭的,他铁了心要消灭葛薇这个隐患,因此根本就不听,照旧刺出自己的佩剑。
能阻止田铭武力的还得是另外的武力手段。这时,苏秦出手了。当他刚才看到田铭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已经料到他会铤而走险,冒着齐王怪罪的危险,当众对葛薇下手,因此上他早已防备着田铭。
他心中对自己说:“已经有一个无辜的女子死在了田同父子的阴谋之下,决不能让另外一个有着勇敢之心的弱女子受害。”
当田铭拔出佩剑时,苏秦就蓄势待发,看他丝毫没有停剑的意思,于是一扑而上,青霜剑光芒一长,田铭的佩剑就给从剑柄处削断。
田铭怎么能料到苏秦竟然也站出来维护葛薇,所以在没有防备苏秦出击的情况下,佩剑都来不及躲一躲青霜剑的锋芒。
苏秦击断田铭的佩剑,望着惊讶又愤怒的田铭,冷冷地对他说:“田公子何必如此急切地下手,我们听听一个女子说说话又何妨。难不成心中有鬼?”
田铭也彻底地与苏秦翻了脸,抗声说道:“这是我田某人的家事,何劳你苏秦插手,还请闪开到一边去。”
苏秦见他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心说:“你们这些贵族公子就是如此,明明是骨子里自私自傲,偏偏要装出一副谦恭有礼的样子。现在是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吧。”
他一时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在云雾山撤退时,田铭率众拼命奔逃,根本不管自己和苏代死活的情景,那日的田铭,与今天的田铭,毫无二致。只是时间和空间转化而已,本性一直未变。
至于在齐国边境处的迎接,不过是临时乔装出来的伪善而已,遗憾的是他苏秦当时竟然还以为田铭会变好些,真是幼稚心理。
苏秦反而笑了笑,因为他明白田铭比自己更着急,更惊慌得多,所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已然扯上了刺杀齐国大王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能是你田铭的家事?恐怕大王也不答应吧。”
此番话语是苏秦故意说给齐王田辟疆的,心说:“你也得赶快阻止田铭啊,别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里看热闹。否则,让田同父子再将葛薇击杀,真相就很难浮出水面。”
齐王此时也着急,他并不想田铭击杀葛薇,奈何自己又不会武功,身手不济,如今在人家田府,大王的号令也不怎么灵光。
听了苏秦的话,齐王沉下了脸,说道:“田大夫何苦不给一个女人说话的机会,。”
田辟疆的话听着还是有些软,底气不足,可激坏了身旁的王后钟离春,她比丈夫要强硬得多,主意更坚决。
钟离春带着十足的霸气道:“你们这不是明欺负人吗?我还非要为葛薇做主,倒要看看你田铭有多厉害。来,葛薇,你到我这里来。”
葛薇抬头看着钟离春,发现这个齐国的丑王后正向自己招手呢。她带着一丝犹豫,跪行到钟离春的身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然后,她一边抽泣,一边诉说道:“王后一定帮帮小女子,田铭害死了卫灵,下一个就是我了呀。”
钟离春伸出双臂,将葛薇拉了一把,让她紧贴着了自己的胳膊,答应道:“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说,我看谁敢欺负你。”
田铭被葛薇揭出了与卫灵生前相好,大家想到他刚才欺负卫灵的“德性”,又是照着脸喷洒凉酒,又是硬给灌酒,口中还大骂不已。人人都觉得他人品实在低下,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凶狠的真小人。
而且,齐王和王后哪能轻易放过他,钟离春率先问道:“田大夫与卫灵那么相好,想必她施展魅术,加害齐王的事,你是知情的喽。”
齐王听到夫人硬气的话语,受到了鼓舞,也加了一句:“密谋行刺寡人,你该当何罪。”
他说着,就向大堂中的侍卫们挥了挥手,命令道:“来人,将田铭给我拿下!”
大堂两侧站着的十多个侍卫闻听齐王的号令,一涌而上,向田铭扑了过来。田铭尽管武功也不弱,又有长剑在手,但看到众侍卫扑来,仍然是胆战心惊,尤其是不知道父亲田同的意见,拿不准是否该反抗。
情急之下,他冲着田同大叫:“父亲,你得为儿做主啊。”
田同刚才心惊肉跳地看着堂中发生的一幕幕变化,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如同行走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般。
他喜见田铭毒杀了卫灵,解除了隐患,刚刚长舒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就发生了葛薇控诉田铭参与了刺杀齐王阴谋,转而心忧;后来,田铭去击杀葛薇,马上就要成功,他再度喜上心间;却不料苏秦横加阻拦,心情再次大坏。
此刻,齐王下令捉拿田铭,他仍在犹豫该如何行动,实在是感觉到时机不成熟,不愿在齐王等人十分警觉的情况下,冒然实施下一步行动。
田同在犹豫,侍卫们马上就要近身,田铭心如刀绞,他急得向前两步,往齐王身前猛窜。齐王还以为田铭要来舍命一击,可把齐王吓得够呛,他急忙向后面缩身躲避。
苏秦也以为田铭狗急跳墙,要铤而走险,他急忙跟随田铭而进,口中还高声喊道:“田铭,你要斗胆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