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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接书版第二十三章
    他沉默不语,没给许沐歌打电话。她历来要强,这样的演出,最还别人假装不知道。
    但晚上他还是约了她一块出来吃饭。菜上来时,邻桌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突地抱着华烨的大腿,咧开没牙的嘴,冒出一声“趴……趴……”。华烨抱起孩子,笑着亲了下他粉嫩的脸蛋,“宝宝,认错人喽!”
    宝宝妈妈脸羞得通红,慌忙过来抱走了孩子。华烨的视线追着孩子,许久都收不回来。
    “看不出,你很喜欢孩子!”许沐歌搁下筷子,略有疲态。
    他笑笑:“快吃吧,送你回去后,我得去看下妈妈,她现在该到家了。”
    “烨,你别岔开。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孩子,我们可以有孩子的。”
    他呆住。她能怀孕吗?
    她神秘地一笑:“不是抱养,当然是我们俩的孩子。这个我以后再细细告诉你,代我向阿姨问好。我饱了!”
    她站起身挽住他的胳膊,将身体的重量依附于他,他蹙着眉不住地看她。
    “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是真的。”她举起手指。
    “沐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先前那个子宫受伤难道有假?
    许沐歌脸色微变:“烨,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陶涛和你胡说了什么?”
    “这关小涛什么事?”他一愣。
    许沐歌婉然一笑,暗暗松了口气:“我有什么事好瞒你的。如果想给你个惊喜,我可能会暂缓透露一下吧!”
    华烨看着她遮掩不住的慌乱眼神,抿上了嘴唇。
    两人走出酒店,撑起伞顺着街道往泊车处走出,夜色下的街道没有白天喧哗,冷雨迎面飘来,倍感清冷。
    去军区大院的路上,小雨变成了小雪,还没落地就融化了。华烨下车抬起头,二楼的灯亮着,心中一暖。海南岛的阳光没有把季萌茵晒黑,她的皮肤反倒白得有些不正常,还轻微咳嗽着。
    “温度悬殊太大,到了海南就感冒发热、嗓子跟着发炎,我没怎么出门。”行李箱堆在墙角,季萌茵没有力气收拾,倚在沙发上和华烨说话。
    “有没想陶涛爸妈拜年?”
    “打了个电话。”华烨坐在季萌茵身边,沉默了一会,说道:“沐歌让我代她问你好。”
    季萌茵刚喝了一口牛奶,抬起眼,嘴角浮出一丝讥诮:“华烨,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你和她重新在一起了?”
    华烨眉宇间罩上了一层yīn影。
    “我是个开明的母亲,不管是你的工作还是感情,我都不会插手。但如果你问我的看法,我个人非常不喜欢许沐歌,她太自私也太冷漠。但我不是你,你只要考虑成熟,就去做。”说罢,季萌茵静静将牛奶杯放在桌上。
    话也没有说话,手插进口袋,起身走向阳台,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意志一向坚不可摧的他眼神中也有了深深倦意。
    “这是小涛的吧?”季萌茵从房里出来,手中拿了件粉色的毛衣。
    他走过去,接住,点点头。那天她上来收拾得匆忙,应该是落下的。
    “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取吧,我看她好像很喜欢这件毛衣。”季萌茵把毛衣从他手中又拿了回来。
    他是看过陶涛穿过几次,毛衣很修身,把她胸部的线条勾勒得非常美妙。她常穿这件毛衣在他面前摆poss,频频地送着飞吻,问他看上去是不是很性感。那种娇憨,异样的亲密,已过眼云烟,却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涌上心头作怪,让他不禁心戚戚。
    “就明天吧,我正好也从海南带了件礼物给她。你帮我打下电话。”
    他凄楚地自嘲:“她不一定愿意来。”
    “你都没打,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小涛可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离了婚又不是冤家对头,难道还老死不相往来?你不打,我来。”季萌茵声音一冷。
    华烨拿出手机,叹了口气,季萌茵想小涛了吧!“妈,我现在就打。”他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这次,陶涛的电话没有关机,也不在通话中,很畅通,就是一直没人接听。听着一声接一声的铃声,心不知怎么,慌乱得怦怦直跳。
    “喂,哪位?”在重播提示音响起前一秒,终于传来陶涛气喘喘的声音。
    “是我,小涛。”手一顿,手机差点滑出掌心。
    陶涛平缓了下呼吸,声音不高不低:“有事?”
    “你有件毛衣丢在妈妈这边……”
    “你快递给我。”他还没说话,陶涛抢先出声。
    他提了口气,忙说道:“妈妈让你过来拿,她还有礼物给你。小涛,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就来打个照面应付一下,我不会在的,妈妈……身体不太好。”
    陶涛沉默了一会,然后嗯了一声。
    他合上手机,感觉掌心都是汗,才知自己刚刚居然很紧张。他失笑摇头。
    陶涛顶着一头的湿法,想回浴室吹干,手机又响了,她不耐烦地回头,一看号码,直咬牙。真的有点焦头烂额了,左老师的玩笑开得越来越像真的。
    从公园回来,他便礼貌地告辞回了公寓。还没等她舒口气,第二天他又出现在陶涛家别墅,是陶江海邀请的,有事咨询。他理所当然在陶家呆到晚上,她当然留在家做饭、泡茶、削水果,陪左老师去实地考察家居广场。没事咨询,他会过来监督陶妈妈有没好好吃药,不然就是让她做向导,带他去外面转悠。
    左老师含情脉脉的眼神毫不掩饰,而且他对爸妈那种自然的关心、体贴,真的没办法忽视。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陶江海大大咧咧,不往深处想。陶妈妈私下问她,左老师真的有女友?她无语。
    过去五天了,她就像以前做他助手时一样,每天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晚上回了公寓,左老师的电话就能把她的手机打到没电。那些话忽而缠绵,忽而深沉,忽而调侃,忽而揶揄,忽而挑逗,忽而威胁,让她又气又羞又恼。开车时,他总是一手温柔地揽住她的腰,一手扶方向盘。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不管她怎么躲闪,他能吻得她接不上气。他会带她去高级餐厅享受一顿正宗的西餐,也会跟她站在路头小摊前,抓着一根**翅大嚼。他把车开到海边,放上一首慢歌,握着她的手,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海。下一刻,他疾驰到车流中,任她失声尖叫,然后再把车停在路边,搂着她轻柔地安抚。就算她冰着脸不理他,他也有办法哄得她重新展颜。
    陶涛现在才知道左修然以前真的很算君子,因为等两人真成了恋人,他做的都是让她瞠目结舌、脸红耳赤的事。回想自己与华烨的恋爱,简直就是小儿科。左修然在她的面前打开了恋爱世界里另一扇匪夷所思的大门,但却令她惶惑,令她惊惧。好像她刚刚跌倒,没等站稳,他就拖着她往前疯狂地奔跑。感觉如同放在山石上的**蛋,被风吹得滚来滚去。可似乎,又无力反抗。左老师来势太猛,急风骤雨,一把矜持的小伞不起任何作用。
    “干嘛?”她对他做用不着礼貌,口气很冲。
    “刚刚和谁通电话了?”他他冷冷地质问。
    “无可奉告。”
    “是不是要我现在飞车过去,当面问个清楚?”
    “随你的便。”
    “好,五分钟后见。”今天下雨,她宅在房间里打游戏、看电影,没下楼,陶江海夫妇也没出门,他被困在陶家客厅里,对着楼梯叹息,一天都没见着她人。看着窗外,清月半挂,雨停了,拉她出来吃烧烤不错。
    “别,”五分钟》从他的公寓开车到桂林路,不堵的话,通常都要二十分钟。但这人很会疯,难保做不出把青台的马路当F1车道使。“同学打电话拜年。”她编句话搪塞他。
    “男同学?”有点失望,但语气却放柔了。
    “哪个像你处处桃花开,女同学!”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别总揪着别人的从前斤斤计较,你为什么不谈谈我现在的表现?哼,小心眼。那通电话之前,有四十二分钟你干吗去了?”
    她低头看着手机,哦,是有一个未接来电。“洗澡洗头发。”她实话实说。
    那边突然沉默了,然后她听到一声重重的喘气,接着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有着无法形容的魅惑,“现在穿着睡衣吗?什么颜色?”
    她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这好像是两人第一次从暧昧跃近亲密,“左修然,你……疯了……”她想义正严词地怒斥,想凛冽地责骂,一出口却只蹦出这几个字。
    “嗯,我已经疯到脑中描绘你只着薄薄的睡衣的样子,领口微敞,我看到你秀眉的脖颈,白皙中泛着粉红的肌肤,湿法、红唇……”
    “啪”地一声,她挂上了电话,还嫌不够,又把电池从手机中取出,座机的话线拔掉,门上锁,窗帘拉严,可心还是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不知是羞躁还是惊恐,一抬手,脸颊滚烫。
    真的真的疯了,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公然调情,以为她是个随意的女人吗?可是如果恋爱中的人,在吻过、搂过之后,这些只不过是上了一级台阶。但他们在恋爱吗?
    扶着床沿慢慢蹲下身,将脸捂在双手之中。再抬起头来时,眼中溢满了泪水。
    她想起了与华烨的第一次。她以为他会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也会是唯一一个。早在离婚之前,他们夫妻间的亲密就已近乎冷淡成冰。如果不想人生孤单,不是左修然,也会有别的一个男人,将拥有她身体的全部,对她说脸红而跳的话,做儿童不宜的事。而华烨也会在许沐歌面前呈现他失控的那一面。
    她紧紧闭上眼睛,阻止泪水再次往外奔涌的冲动。她告诉自己,当一切不能改变,只能勇敢面对现实。
    第二十四章 温暖呼叫转移
    作为长假最后一天,上班族们抓紧玩抓紧吃,街上人挤人,车也不好开。陶涛故意把手机关了,漫无目的逛了几小时的街,两条腿快失去知觉时,才找了家日本面馆,点了碗面,汤汤水水喝到碗底朝天。接着,进了家书屋,在里面翻了两个小时的时尚杂志,三点时,她走出书屋,在街角一家花店买了束花,看时间耗得差不多了,才打车去部队大院。
    这个时间,午饭早过了,离晚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和季萌茵说几句话就能告辞。下了车,冲着站岗的小士兵微笑地颔首,把花捧捧好,上楼敲门。
    季萌茵穿了件灰色的开衫,鼻梁上还架着眼镜,看到陶涛,笑了:“来啦,小涛!”
    “妈妈,过年好!”陶涛有些窘,忙把花递给季萌茵。
    “真漂亮。“季萌茵接过,让陶涛换鞋,把大衣挂衣架上,找了个敞口的水晶花瓶,把花插进去。
    陶涛环顾下四周,闻到一丝药味,看季萌茵脸色是不好,不仅咬了咬唇。
    季萌茵走进卧室,过了一会,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还有一个白色的瓶子。“盒子是给你的,瓶子是给你妈妈的,你爸爸没份。”
    她愕然,抬起头,季萌茵笑意盈盈,“不是什么大礼物,南海特产,一条珍珠项链和一瓶珍珠粉。那个珍珠粉听说祛斑效果很好,你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季萌茵又给她看在海南的照片。都是风景照,没有几张里有季萌茵的身影。海南的海比青台更蓝更远,难怪称之为“天涯海角”。
    “妈,”她把杯子放下,“我答应我妈妈要早点回去的。我该走了。”
    “等下,小涛。”季萌茵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把你喊过来,是想你了,还有我想向你郑重地道个歉。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你,小涛!”
    上一次她过来拿行李,季萌茵说华烨是月亮,她是太阳,言下之意仍想尽力挽留。而今天这声对不起,陶涛明白,季萌茵已经知道华烨心有所属,复合无望所以这么抱歉。
    “这和妈没有关系,不需要道歉。毛衣在哪?”她吸了口气,淡然地笑笑,站起身。
    季萌茵眷恋地抚摸着陶涛的脸颊,眼中有泪光闪过。她执意要送陶涛到楼下,陶涛劝住了,外面太冷。站在楼下,陶涛允许自己最后再抬头看看季萌茵家的窗子。这一次,是真的说再见了。
    “陶涛,你在这儿干什么?”经艺和许沐歌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
    经艺瘦到脱形,真的就是皮包骨,但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睛还很是有神。许沐歌一张脸如同白纸,什么表情都没有,只定定地盯着她,手中提前两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说话呀,你凭什么站在这里,这儿有你朋友,还是有你亲戚?”经艺推了陶涛一下。
    陶涛没有说话,她不擅口舌之争,也不屑于与眼前这两个人争执。华烨那帮朋友的思维模式和常人是不同的。何况又有什么可说,能说的?倒是有点感叹她们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想必是笃定了华烨的爱,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她视若无睹,越过她们,径直向前。经艺大概被她这种见如空气的态度惹火了,冲到她面前,轻蔑一笑:“怎么,心虚了?其实你不说,我们也有数。想不到你还会走迂回路线,缠不住华烨,找季阿姨哭诉来了?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厚的。”
    陶涛有些忍耐不住,讥诮地翘起嘴角:“你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不过,我想你是有切身体验,才会下这番结论。但是拜托,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喜欢和人家的男朋友或老公有牵扯的。谈到缠,在你们面前,当然要甘拜下风。”
    经艺脸色有些泛白,陶涛虽然没有点明,但她自己心知肚明。萧子桓的绝情,是她心里面不能碰触的痛。一想到他,就是撕心裂肺的疼。陶涛语带讥诮,她怎么能不抓狂?手在空中飕飕舞过,掴向了陶涛。陶涛没有防备,脸颊一阵火热。
    “经艺,你干吗?”不懂内情的许沐歌显然吃了一惊。
    经艺已经没了理智,语无伦次地指着陶涛:“不行,我就是要教训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信口雌黄。哼,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明明知道华烨爱沐歌,却不要脸地勾引华烨,让他对你负责。现在呢,还不是被甩了。华烨从来就不喜欢你,要你不过是打发一时寂寞,生理上需要发泄罢了。”
    陶涛的右脸烧得厉害,她紧紧咬住牙,才抑制自己冲向经艺的冲动。被疯狗咬了一口,自己没有必要再咬它一口来报仇。那一刻她真的觉得悲哀,为自己,更为华烨。人以群分,他的身边有这样一群发小,华烨已经算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了。
    “真的应该把华烨叫过来,让他看看你如此仗义为他打抱不平,他怎么也得表达一下感动吧!不过,我却替他感到悲哀。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专情的男人,想不到在你们眼里,他为了一时寂寞,居然能随意和别的女人上床?那么你可得朝朝暮暮看紧他,别再给他寂寞的机会。毕竟像我这样不识时务的女人还是大有人在。”不过脸上的伤痛,陶涛故意瞟了一眼许沐歌。
    “你这是威胁?”在一旁的许沐歌也沉不住气了,自从电影院见过朴忠贤,她就变得神经质的敏感,预感自己避之不及的往事会因这个女人影影绰绰地浮出水面。
    “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感情从来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能威胁什么?患得患失、慌不择路可不是你们的作风。”陶涛低下眼帘,蔑视地摇摇头,“可是,也有人说过,耶鲁走久了,总会撞上鬼。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呢?我已经离婚了,至于华烨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爱你到永远,你找华烨保证去,我给不了你什么。我不想摆什么高姿态,也不评价华烨如何如何,但只要他身边一直有你们,与他离婚,我觉得是种解脱。”
    “那是你不配。”经艺吼道。
    “确实不配。”陶涛点头。
    “以后,季阿姨有我来照顾,你不必再过来了。”许沐歌拿出了华家当家主妇姿态。
    陶涛笑笑,并不接腔。事实上,她已心力交瘁。她都正式放手,为什么还要受这种侮辱?让她不对华烨多一份怨怼都难。她完全可以揪住许沐歌并不光彩的过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许沐歌擅长的,她未必做不到。可是,抱歉,她现在真的对华烨没了想法。没有,真的一丝都没有了。
    “那再好不过。”陶涛转身,走的飞快。
    “干吗就这样放过她?”经艺不甘心地怨道。
    “再打一巴掌?”许沐歌叹气,“幸好华烨不在这,不然他会向你翻脸。”
    “不可能。”
    “你不了解他。”
    “难道他还在意那个女人?”经艺指着陶涛远去的身影。
    许沐歌没有说话,埋头往楼梯走去。早晨和华烨通电话,提出来向季萌茵拜个年,华烨说等两天,季萌茵身子不舒服,不太想见人。她一听就上了心,觉得是个机会,又怕一个人来会冷场,扯上刚从国外回来的经艺一起。有经艺在,季萌茵应该不会让她很难堪。
    当初她一回国就过来看望季萌茵,顺便打听文工团招不招人。季萌茵沉默了一会,对她说,她可以帮她进文工团,但她必须答应不准打扰华烨的生活。她笑着点了头。
    那天季萌茵在医院责问她时,她脑袋一热,仰头答道:“我做到了,可是我不能阻止华烨他干扰我的生活。”
    季萌茵什么也没说,盯了她几秒就走了。她知道她把季萌茵给得罪了。
    经艺敲的门,好一会,才听到里面有脚步声。
    “小涛……哦,是经艺啊!”季萌茵还没绽放的笑意马上消失,神情相当冷淡。她没看许沐歌,只看向经艺,“华烨结婚之后,就搬到听海阁了,不住在这。”
    许沐歌脸上立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经艺讪讪地笑道:“季阿姨,我们不是来找华烨的,是特意来看您的。”
    “看我?为什么?”季萌茵堵在门口,没有让她们进去的意思。
    “季阿姨,听说你不舒服。”许沐歌小心翼翼地赔笑。
    “你和我非亲非故,我不舒服与你有关系吗?”
    许沐歌勉强地笑了一下,“季阿姨……”额头直冒冷汗,神情尴尬。
    “季阿姨,是不是怪我们预先没打个电话,好像冒昧了。”经艺忙插话。
    “我们都住在大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谈不上冒昧,但不需要这样特意跑来。”
    “那……”经艺拿眼瞄许沐歌,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许沐歌鼓起勇气又抬起头:“季阿姨,那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不要了。”季萌茵冷淡地眨了下眼,“华烨对你怎样,我无权过问。但我是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这里不欢迎你。”
    许沐歌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季阿姨,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天冷,我不送客了。走好!”季萌茵不等她说完,“砰”地关上了大门。
    经艺扯扯僵如石雕的许沐歌,小小声地说:“走吧,沐歌,她的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不是……”许沐歌连连摇头。季萌茵以前是对她冷淡,可不会像这样不讲情面。“是她……一定是的……”
    “谁?”经艺拧拧眉,忽然恍然大悟,“是陶涛那个女人吗?她在季阿姨面前讲你的不是?怕什么,那是她妒忌,中伤你,只要华烨爱你就行了。”
    许沐歌沉着脸,抓着礼盒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咬牙道:“如果她真的……真的说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夜色如墨,左修然站在阳台上,任黑暗在室内肆意流淌,他没有开灯。在陶家呆到晚上九点,陶涛仍没有现身,识趣地告辞。他若再呆下去,那傻丫头怕是要在外面过夜了。昨晚他一半是情不自禁,一半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吓到了。
    一阵夜风从窗户吹进,冰凉如水。看时间,十点多了,他闭下眼,转身进屋,抬手按了下开关,随光明一同来到的还有门铃声。
    陶涛站在门外,低着眼帘,满脸是泪。左修然蹙起眉头,一眼就看到她一脸的异样。他凑近,脸色一沉,“这是谁干的?”那一瞬他居然有种心疼得不能自己的感觉。
    她慢慢抬起头,嘴唇微微战栗了一下,朦胧的泪眼找不到焦距,“左老师……”
    感觉他轻叹了口气,将她的脸轻柔地移了过来,带着万千珍视,慢慢地亲上脸颊,温柔怜惜,一点一寸地吻遍,然后慢慢下移,在唇上辗转吸吮。那么小心,那么谨慎,生怕稍有不慎,她好像会从指缝间消失。长睫扑闪了两下,她幽幽地闭上眼,怀抱这样温暖,亲吻如此温柔,她累了,想不动也不愿去想。
    “涛涛!”他声音沙哑地喊她的名字,将她抱起。她缩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和着自己的。什么时候关的门,什么时候熄的灯,不知道,意识回来时,她已躺在他卧室的床上。感觉他的手伸进衣内,手指的薄茧轻触肌肤,不轻不重,若即若离,那触感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引起一阵难言的战栗,她张开唇,迎上他的,与他忘情回应。
    灼热的体温加注压力满满覆盖着她。身体一经接触,唤醒了她强自压抑的内心感触,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在瞬间被激活,她不由自主地贴向他,渴望更密切没有缝隙的接触。
    他的唇一路向下,灼热地滑过她的脖颈,胸口,甚至难以启口的地方。她半合起双眼,心激烈跳动,有一点理智像余音跑过来闪了一下,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任情潮漫上四肢,漫上心窝,直到他将她燃烧成一团火焰。
    “还疼吗?”他抚摸着她红肿的脸颊,轻声问道。她转过身去,“没……”他不再问了,慢慢从背后拥住她,说一些感叹与赞赏的呓语。这种温情似乎比刚才的激情更打动她,令她酥软、溶化,最终变成香烟一缕。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他好像打了个电话给陶江海,说她和他一起在外面参加朋友们得聚会,让陶江海不要担心。她翻了个身,睡沉了,他暖暖的气息喷在劲间。
    左修然醒来时,嘴角带着笑,但笑意还没绽开便冷在唇边,床上只有他一个人。陶涛穿了一件毛衣,环抱着双臂,倚在窗边,呆呆地看着外面。
    天还没大亮,东方才泛出一缕鱼肚白,新的一天犹如平常一般平静。
    他挑挑眉,下床,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柔声问:“这件衣服暖和吗?”
    “我……要回去了,今天要上班。”她低着头,强作镇定。
    “恩,再抱一会,就送你走。”下巴搁在她的发心,一说话,连同发丝都颤颤的。
    说一会,就真的一会。他给她找了新毛巾和牙刷,洗漱时,她抬眼看了下镜子中的自己,随即又垂下眼。牵了手出门,想挣开得的,没成功。
    “总公司今天也要……上班了吧!”这是从昨晚到现在,她主动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扬起嘴角,专注地看着她:“我还有些事要做,暂时不回北京。”
    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十指,有些无力。可能考虑到她的顾忌,他没把车开到公司门口,在路边让她下了车,凑身吻吻她的脸腮:“好了,现在把什么都卸下,不要做个问题宝宝,追根究底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啊,安心地享受我的追求就好。我是个大度的人,不管是时间还是感情,我不介意是多付出的那一个人。乖乖去上班,晚上见!”
    下了车,傻傻地在路边站了好一会,陶涛都没琢磨清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一天上班,照例是噼里啪啦地放了许久的鞭炮,然后是全公司职工聚集到大会议室,老总们先拜个晚年,接着是动员职工们收心准备踏实投入到工作中的报告。主持会议的是常务副总,新总经理还没到位。
    技术部占了一排,飞飞与陶涛挨在一起。飞飞看着陶涛一次次欲言又止。散会出来,她轻轻扯了下陶涛的衣角:“你还好吧!”声音轻如蚊蝇。
    陶涛点头。
    “你和华律师后来没吵架?”飞飞咽了咽口水,问得很艰难。
    陶涛坦然地眨了眨眼:“我们没有机会再吵架了。我和他离婚有好一阵子了。”
    飞飞命令自己镇定,嘴巴还是控制不住地张成O形,能塞进一个**蛋。
    这一天,陶涛在办公室里简直受到的是国宝级的待遇,每一个人对她都笑得非常温和,看着她的目光同情而又不舍,什么事都不让她沾手。
    这样的氛围让陶涛有点窒息,她出了办公室,去茶水间倒点水聊天,让自己缓口气。茶水间隔壁是人事部,门口堆了许多彩带、礼花还有气球,人员出出进进,为明天的新车建材活动而忙碌。据说市领导也会过来。自然新总经理也要粉墨登场,大家很是期待。
    这时,曾智华从人事部走出来,脸色yīn沉灰暗。同在茶水间的消息灵通的同事,忍不住低声八卦:“这位正在办手续呢,你可别过去刺激他。”
    “什么手续?”
    “离职啊!”同事轻描淡写地回道。
    “呃?”陶涛甩甩头发,把耳朵露出来,她没听错吧!
    “离任审计是春节前结束的,报告送到总公司,上面一直没给个回音。昨天总公司的几位老总和董事长临时碰了个头,决定撤销曾智华总公司副总的植物,一次性结清工资与养老保险。年前忙,他的工资关系还在青台这边,所以就在这边办了。”
    “这么严重?”
    同事撇了下嘴:“你看他一句话都没说,听说已经算宽大处理了,如果把这事捅到检察院,怕是要蹲大狱的。不过,总公司也够狠。曾总一直闹情绪,处处找关系。想方设法留在青台,这不把总公司给惹火了,才这样整他的。”
    “喔喔,怪不得人家都说领导是个高危职业,听着都复杂。”
    “还是做咱老百姓好,嘿嘿!”
    几个人相视而笑,各自回办公室。没跨进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议论声、唏嘘声很大,她一进去,突地鸦雀无声,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瞄向陶涛。陶涛低着头,无力地叹息。“叮咚”一声,有短消息,她打开一看。
    “如果我说这一天我根本没办法做事,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一个人坐在桌前傻傻地笑,你会相信吗?”她掂了掂手机,合上机盖,唇角浮出一丝隐隐的笑意。
    下午随龙啸去总装车间查看了下生产情况,交待车间主任配合剪彩的几个要项。车间主任说几句,都会提到“左老师这”“左老师那”的,陶涛耸耸肩,把脸别向一边。
    回到办公室,龙啸说今晚技术部加班,但陶涛和飞飞除外。飞飞嘟着个嘴,娇嗲地飞了龙啸一眼:“同一个办公室的,我哪好意思特别,我也留下吧,给你们倒到茶,买个夜宵什么的也好。”
    龙啸含情脉脉地看了看她,咧着嘴直乐。
    陶涛没有说客气话,到了下班时间就拎着包出去了。她在,她们讲话 都有顾忌。
    刚出公司大门,黑色奥迪刷地就驶了过来,好像一直在那等着。陶涛回头看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忙钻了进去。
    “鬼鬼祟祟的,你在干什么坏事吗?”左修然替她系上安全带。
    她呆了呆,看向他,嗫嚅了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故意把所有的事简单化,不去想她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有时太清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面对。
    左修然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今天想你的时候,突然想不起来你是什么样子了。有没有特别漂亮的图片,送张给我,我放到钱夹里,想你时掏出来看看。”
    “没有。”在他的注视下,她只觉一颗心有点飘飘荡荡。
    “真没有?”他坏笑着凑近她的脸。
    “我不上相的。”她绷着个脸。
    他挑了挑眉,突然拿过放在方向盘前的手机,对着她“咔”地拍了一下,“那我只好自己来了。”
    “不要,快删掉。”她张牙舞爪地上前来抢。
    他举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她眼睛瞪得溜圆,撅着嘴唇的气恼样,哈哈大笑:“别小气了,很漂亮呢!”推开她的手,很宝贝地把手机放进口袋。
    她气呼呼地别过头,不理他。
    “好了,这张算是私密照,只给我看,绝对不外泄。你重送一张靓丽的,那张让我在朋友面前显摆显摆。”他搂过她,轻哄道。
    “你那么多红颜知己,随便挑一张好了,我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有什么好显摆的。”说完,有点后悔,这语气听着怪酸。
    “我觉得很好啊,抱着挺舒服……”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绷着脸,想发怒,脸却忍不住被染上淡淡的嫣红,“这边风景很好吗,你走不走?”
    “走。”他宠溺地一笑,发动了车,“我们先去商场买衣服,然后再吃饭。”
    “买谁的衣服?”她紧张地转过身,不知怎么有点生气。如果他要送她衣服或者别的,她会一口拒绝。他都是这样对待上过床的女人吗?
    “还能有谁的?你看我只带了那么个行李箱,在青台都好几天了,总得换换。”
    她松了口气,咕哝道:“不去,我品味很差的。”她记得那件从垃圾筒里捡回的衬衫,他是如何如何的不喜欢。
    “确实不高。”他眨了下眼,观察着前方堵塞的车流,见缝插针地往前驶去。
    “那你让我下车,你自己去好了。”
    “不行!品味不高,不是你推脱的理由,日后慢慢培养吧。”他说的还很无奈。
    “你还真勉强!”她嘲讽。
    “没办法,你不肯将就我,我只有将就你了。”
    华烨今天又应酬,案子胜诉,客户拽着晚上一块喝酒庆祝。
    菜上了几道,华烨第三杯酒端在手中,邹秘书扯了下他的衣角,冲他手中塞了个手机,“许小姐找你。”
    华烨喝酒上脸,已经差不多快成关公了。他想起来,开庭时把手机关了。
    忙拉开门到走廊上接听,“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许沐歌不知是紧张,还是委屈,语气郁结。
    “不是。”他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吃饭了吗?”
    “我要保证身材,晚上不吃东西的。烨,你今天都很忙?”
    “是的,早晨陪客户签合同,下午开庭,现在应酬。”他没有提与陶江海见面的事。
    “除了客户,有没别人给你打电话?”
    “还有你啊!”
    她娇柔地笑了:“你看最关心你的人是我吧!我想听你的声音,却找不到你,不知有多着急,还是从张弘那里才找到你秘书的手机号。烨,你能不能为我另外配一部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
    “两部手机太麻烦了。我就是开庭会关机,其他时候好找的。我如果要出去,打电话告诉你的。”
    “你会什么都告诉我吗?”
    他怔住,不太明白她这样问的意思。
    “烨,我可能太爱你了,不知怎么,总是觉得稍不留神,就会失去你。但我又安慰自己,我怎么会失去烨呢,从前到现在,我和烨的心都没分开过。烨,我们之间要坦诚相待,什么事都不瞒对方。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诉我。”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一种凝重的疲惫压上心头,闭上眼,“沐歌,你在说什么啊!”
    许沐歌声音一低:“我昨天去看季阿姨,她把我拦在门外,说不认识我。”
    华烨睁开眼:“你太着急了。”
    “我怎么能不着急,她是你妈,是我很在意的人,我想讨好她。”
    “你不需要这样做,给她时间,我妈妈是通情理的人。”华烨有些无力。
    “烨,你说她会接受我吗?”
    他回答不上来,季萌茵心里还是舍不下陶涛的,又一直不能释怀沐歌去法国的事,想接受有点难度。
    电波那段,传来许沐歌颤颤的叹息声,他只得安慰,“慢慢来!”
    “烨,我三十一了。”许沐歌苦涩地笑笑,然后说了“再见。”
    贴着耳朵,机身都暖了。他缓缓放下手机,肩耷拉着。房门里面,喧哗声不绝于耳,每个声音都那么高亢而又兴奋,他感觉有些闷,走到尽头,那儿有一扇窗。隔着玻璃,看到外面起雾了,霓虹灯的光束模模糊糊。他好像也陷进了一团迷雾,关于和沐歌的明天,他心里面没有一点规划,只是想先相处着,可沐歌显然不是这个想法。
    第二十五章 爱意彷徨
    腾跃公司的大门前,一大早就是彩旗飞舞,鲜花簇簇,五颜六色的气球筑成一道绮丽的拱门,两边穿着大红旗袍的礼仪小姐丝毫不惧寒风的肆虐,手捧鲜花,俏脸笑得像花似的。
    办公室里的职员今天上班都很早。八点零几分,新新出炉的汽车从车间开出,在大门前,正式向公众展示,所以的人都要到外面观礼。
    正月初九,在青台和严冬无异。陶涛特意裹了一条围巾出来,看着领导席上西装革履的市领导和老总们,她不禁打了个冷战。现在才八点,离汽车出厂还有八分钟,她低下头,搓搓冻僵的手。身边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有人还发出讶异的惊讶。
    “涛,涛,是左老师!”站在她身边的飞飞猛烈地推她,害她差点跌倒。
    “干吗,大惊小怪的。”她抬起头,顺着飞飞的手指看过去,领导席上多了一个人,深青色的羊绒西服,大红的领带,头发整齐地往后梳,露出整个额头,意气风发地正与席间的人——握手。
    “真的,真的是左老师,你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飞飞像个花痴似的又是跳又是叫,幸好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投向领导席,但站在她后面的龙啸脸绿了。
    “哦!”陶涛摸了下鼻子,低头继续搓手。
    “好久没看到左老师了,还是和从前一样帅。”
    后面传来几声清咳,飞飞回过头,讪讪地吐了下舌:“我……就是感慨下,没别的意思。”
    “看看他坐的位置,以后不要叫左老师,该说左总。”龙啸冷冷地说道。
    飞飞愕然地扭过头看着坐在领导席中间的左修然,轻轻地用脚踢了下陶涛,“你听到没有?”
    “有!”鼻子发痒,陶涛眨着眼,把喷嚏抑下去。
    “你不惊讶?”飞飞喷了陶涛一脸的口水。
    “干吗惊讶,不就是认识的人吗?”陶涛郁闷地抹了抹脸,掐掐脸颊,真冷!
    “你太薄情了,好歹和你同室几个月。”
    “只要你热情就好了。”龙啸凉凉地飘来一句,飞飞翻了个白眼,不甘心地闭上嘴。
    几声礼炮响过,领导席上的人全部站了起来,一辆红色的汽车徐徐从车间的方向驶了过来,两个车模在车子四周风情万种地摆着各样的姿势,镁光灯响成一片。
    礼仪小姐送上剪刀和缀满花球的红绸,左修然与市领导一起举起剪刀,红绸飘落,掌声如雷。
    他朝人群瞟了一眼,微扬嘴角。
    陶涛在看车模,心理面想起了陶嫣然。她见过一次嫣然走秀,是青台的车展,那时她才读高中,萧子桓拉着她去看的。她简直不相信有人可以美成那样,那腰身那长腿,那回眸时的嫣然一笑都令人屏息。
    和嫣然比,这两个车模只能说一般,没有嫣然高,也没有嫣然美,秀车时也没有嫣然专业。可是嫣然现在憔悴得已经找不到当初的痕迹了。结婚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吗?
    “从总工到分公司经理,左老师是升还是降?”飞飞忍不住,推推陶涛。
    陶涛收回视线,正好捕捉到台上那人唇边的笑意,她闷闷地别过脸:“不知道。”
    “你也太淡定了,好像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飞飞斜睨着她。
    陶涛没有接话。她不是淡定,台上的那个笑得很神秘的男人昨晚已预先告知过她了。两人离开公司,直奔市中心。晚餐就是一碗沙县小混沌,吃的时候还不停地狂催她。其实经典的男装就在屈指可数的几大专柜,差不多好的就是贵的好挑。她心里面有数,由着他催,仍慢条斯理地喝汤、嚼馅。
    不知是不是他脸上写着“有钱”两个字,一进专柜,几个营业员堆着笑脸,朝着他簇拥上来。他朝她一努嘴,“她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然后两臂一架,没他的事了。
    她吃得饱,看到中央摆着个沙发,正想坐过去歇会儿,目标突然转向她,她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过一件大衣,目光扫了下价牌,五位数往上走,问道:“是家常穿还是上班穿?”
    “明天剪彩穿。”她慢悠悠地眨了眨眼,热烈地凝视着她。
    她站在那儿没动,仿佛在考虑手中的衣服是否合适,接着她转过脸,对上他深究的视线。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说话。
    一边的营业员从另一边货架上拿来一件深色羊绒西服,“剪彩那要穿得庄重点,先生的气质本来就高贵,穿这件就更显身份了。试试看吧!”话是对他讲的,眼睛却瞄着她。其他几位营业员也在旁边附和,好像这件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她不出声,他没表情,营业员有点发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这两人什么意思。许久,她才轻轻点了下头,“那就试下吧!”
    “好!”他歪歪嘴角,笑了,把外衣脱了递给她,接过营业员手中的西服。营业员要为他理肩,扣纽扣,他摇摇头,让她们退到边上去。穿好了,也不到镜子前看一看,就在她面前转过来转过去,柔声问:“行吗?”
    她承认他是天生的衣架子,营业员的眼光很好。
    “还好!”她低头看着地面。
    营业员又为这件西服配了长裤、衬衫、领带,她没要费一点心,只需点头或摇头。结账出来,他手中拎满了纸袋,还腾着一只手去牵她。上了车,没有急于开车。半暗之中,他扳过她的肩:“为什么不问?”
    “和我又没关系,干吗问?”她平静地反问。
    “我以后是你的最高上司,没关系吗?”他扬扬眉,像有点苦恼,“原来接任的总经理是董事长前妻的侄子,我以前没想法,可是你把我的整个身心全占去了,我实在被折磨到不行,只好决定向你靠拢。我好歹是个总工,平级调动就该是总经理。好不容易在春节前攻关成功,才把这位置抢了过来。感动吗?”
    “你这么用心良苦,把我调去总公司不是更省事?”
    “我有这样想过,可是你妈妈刚动过大手术,还在康复期,调你去北京太自私了,算了,还是我来妥协吧!”
    好一副深明大义的口吻,她嘲讽地一笑,并不完全信他的话,但说没有一点感动那也很假。
    她说为什么不回北京上班呢,原来是埋了这样一枚炸弹。
    “不过,你的工作不能有一点懈怠,作为总经理,对所有的职员是一视同仁,决不假公济私。”他又说道。
    “去你的,谁想沾你的光?”她噗地笑出声。
    “该沾的时候就沾吧!”他凑近她 的脸,细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真没有生气?”
    “你工作调动,我气什么?”
    “陶涛,总经理也就是个职务,一任就是四年,其间要好好表现才有可能连任,如果表现一般,我可能还得去做我的工程师。所有,你别把头仰那么高,平视我就好。”
    “知道啦!快开车,都十点了。”
    他含笑用力抱了抱她,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
    剪彩结束,领导和嘉宾们区酒店开新闻发布会,然后是酒会,观礼的职员冻得鼻子通红跑回办公室取暖。
    龙啸作为中层领导,也去酒店了。头不在,其他人也不想做事,喝喝茶,天南海北地乱聊。聊着就聊到了曾智华和左修然。聊完,一致感叹:官场险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左老师这回马枪杀得可真够狠。
    飞飞幸灾乐祸地说道:“当初,曾琪像花痴似的追着左老师,一直追到北京,现在知道是左老师把她爹给整下去,怕是要哭倒长城了。”
    “要说左老师,不,左经理这人城府很深的。”一个同事看了看外面,低声说道。
    另外两个男同事点点头:“之前,他一点口风都没露,我们给他送行时,还哭得泪汪汪的。估计曾智华要恨死他了。”
    “恨他有什么用,你自己把屁股擦擦干净不就好了,人家有证有实。”
    “我喜欢左老师做总经理,他和我们最熟,以后对技术部一定会格外照顾。”飞飞说道。
    “照你这样说,那陶涛很快就要升职喽,她可是他的助手。呃,陶涛呢?”
    陶涛不在位置上。
    陶涛没走远,就在走廊上接电话,是叶少宁的。
    “我要去迪拜了,泰华公司在那边中了个标,我英文不错,让我过去负责,工期两年,下个月出发。”
    她握着话筒,很久都说不出话。叶少宁是她的常客,初一那晚她直接拒绝他之后,他再没出现过,她心里面怪不是滋味,但也不知该怎么去改变。她珍惜叶少宁,如同珍惜杜晶,除了不能承诺他爱情,其他完全可以两肋插刀。
    “听说世界上许多著名的建筑都在那边,有钱人、美女在扎成堆,你去那儿开眼界了。偶尔发几张图图,与我分享分享。”她故作轻松地笑道。
    “没问题!小涛,这两年我应该是很忙的,不是故意在等谁,而是五十度地沙漠上发生罗曼史的机遇太低。当我回国时,你如果心情整理得差不多,我能旧话重提吗?”
    她眺望着窗外的街道,眼睛眨个不停,”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我还是……什么也不能答应你。”
    叶少宁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我还是期待我回国与你重逢的那一天,说不定你那时想法和现在就不同了。知道杜晶什么时候走吗?”
    “过完元宵节。”
    “那我在她后面出发,争取能抽出时间和她一起吃个饭,你能来吗?”
    “嗯,你定下时间通知我。”她落落大方地答道。
    说到杜晶,气氛一下从刚才的僵硬变得自如起来,两人又聊到了朴忠贤。合上手机时,陶涛脸上一派阳光明媚。进了办公室,嘴角始终噙着笑。
    难得有一个清静的夜晚,好不容易早睡,陶涛却被电话铃声吵醒。电话那端很安静,隐约有呼呼的风声、遥远的车笛声。“今晚他们全像疯了,一个个拼命地灌我的酒,什么几喜同庆,我……喝醉了。”为了证实他的话,紧接着,“咚”地一声,好像人她、跌倒了。
    “你可以用白开水代替呀!”她没好气地回道,“没事吧?”
    “有事,屁股疼!”他哼哼唧唧地抱怨,“中国的这酒文化,真是不敢恭维。我要是真用白开水代替,那简直就是对他们的侮辱,没法子呀,只能喝,喝,喝!涛涛,我回不了公寓,怎么办?”
    “让你秘书送啊!”还是个长得很有几分姿色的女秘书呢!曾智华下台,原先的秘书调去后勤部,常务副总从销售部另外物色了一个能写会说会唱酒量不错的美女立马顶上。
    “秘书有秘书的事,送我回家是女朋友做的事,两者之间我从不混淆。我在海晶酒店的维也纳厅。”
    陶涛撇嘴,吐词这么清晰,中间停顿、转弯很自如,一定醉得不厉害,索性装傻。“没别的事,那我挂了!”
    “嗯,我女朋友要是不来,我就强撑着自己开车回家反省,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让我女朋友这样对我不闻不问!”他很识趣地先挂断电话。
    她咬牙切齿地把话筒挂上,身子探进被子里,把声音全隔绝在外,任自己坠入黑暗中,催促自己快快入睡,什么都不要想。
    十分钟不到,掀开被子,对着天花板大口喘气,任命地穿衣下床。
    从车库里倒车出去,上了马路,差点撞上停在路边的一辆车,直惊出一身汗。稳稳神,探出车窗朝外看看,呼吸陡地停滞,是华烨的车,淹在阑珊的灯光之中。
    大脑有一刻是空白的,回过神时,人已站在车外,华烨站在她的对面,散碎的灯光从树荫间漏下,只觉得他一张脸是迷离的、模糊的。
    这是离婚后,没有外人在场,第一次两个人面对面。
    《上山采蘼芜》中,被抛弃的妻子遇到前夫,问:“新人复如何?”她也想娴雅大方地问他:现在的二人世界很惬意吧!但是话一出口,却成了“你怎么会在这?”语音甚至有些颤抖。
    “我……路过,停下来抽支烟。你要出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对!我赶时间……”没道别,她急急转身拉开了车门。再等下去,所有的伤心事就会翻江倒海漫上来,她会想起他对许沐哥的呵护与体贴,想起他们现在的甜蜜,想起经艺掴她的那记耳光……她怕控制不住在他面前又掉下泪来。她的懦弱,绝不在他面前流露。
    “小涛……”他在后面轻轻呼唤她。
    扶着车门的手一抖,她没有回头,但也没有立即上车。
    “这么晚了,一个人出去,要注意安全。”怕她离开,他话到嘴边却还是改了口。
    她清清冷冷地站在树影里,一动不动。
    “我已经上过两次庭,都非常顺利。妈妈嗓子还没怎么好,我每天都回家看她。哦,邹秘书要结婚了,婚期放在情人节那天……等我一下。”嘎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低头看了号码,果断地把手机给关机了。
    多么熟悉的场景!陶涛讥讽地一笑,在从前她还是他妻子时,当他和许沐哥一起,是不是也像这样从容地按掉她的电话?如今颠倒过来,犹如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已经走出来了,可他还是保持着回忆的惯性,对过往一再徘徊。
    “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关心、问候、知会。你要是想看大海,请继续向下,要是想喝咖啡,那么向上走几步,但不要停在我家对面。邻居们看到,会说长道短,我也不想被我的男朋友误会。”说完,打开车门,疾驰而去。
    夜色中的华烨面容一僵,瞬即黯如死灰。
    到酒店有点晚,一问,才知道客人半小时前就散了。陶涛扭头就往停车场跑,一辆辆车看过去,没有左修然的车,转身又去了咖啡室,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那个人。她忙拨电话,那人慢条斯理、优哉游哉地告诉她:“我在露台上看看星星、吹风!”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下来,多一秒我就走人。”不等他回应,她就收了线。
    酒店大堂此刻很安静了,天花板上吊着的那像水珠般层层叠叠漫下来的盏盏水晶灯已熄去,只有镶在柱子边沿的壁灯柔和地将光洒在光洁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得陶涛的身影有几分透明。她烦躁地转着圈。耳朵敏锐地竖起,听着电梯门开关的声音。
    电梯门“当”地一声开了,她抬起头,愣住,出来的人也愣了有那么一秒,尔后冰着脸直直地向她走来。
    心,微微紧了那么一下,有点意外,应该在北京上班的曾琪怎么会在这里?
    曾琪停下脚,一双俏目半眯,丽容上,轻蔑与愤怒交错闪过。
    “听说你离婚了?”曾琪问道。
    陶涛本想打声招呼,一听这话,索性闭口,等她发难。
    曾琪嘴角浮出几丝讽刺:“你是挺识宝的,不过,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会幼稚地以为真的就能和他白头偕老?”
    曾琪仰起头来,笑得凄楚,还有几分狰狞,“在你的左修然对我和我爸做出那么多事后,我怎么能不操心呢?青台公司是我爸爸用几年的心血才创下现在的规模,他是腾跃的太子爷,想坐享其成。我爸没有二话,双手奉上,他还嫌不够,把我爸爸逼到神经错乱的地步。而他对我……我是喜欢他没错,他对我没意思直接说好了。假惺惺地把我调去北京,好像给了我希望,却是把我扔在技术部像个小妹一样端茶倒水、打扫卫生。”
    曾琪握着拳头、声嘶力竭的样子,让陶涛觉得有些可怜。曾智华的事,曾琪有可能不全清楚,才会觉得不公。曾琪是一个学服装设计的进总公司技术部,不做小妹,还能做什么?她感到震惊的是从曾琪口中说出的左修然的真实身份……腾跃的太子爷!
    “他别以为他有多尊贵,真要庆幸董事长的前夫人死得适时,不然他现在还是个其父不详的野种!对外说是董事长的继子,是在国外深造归来的精英,妈妈是个陶艺家。总公司的人心照不宣,他那张脸就像从董事长脸上扒下来的,分明就是某此偷情的证据。哼,这风流习性真是有遗传,父子俩爱好倒是一致。偷情是不是很爽,很刺激?”她戳着陶涛的肩,逼近陶涛。
    陶涛往后退了一步,脸微微发白。
    “我瞧不起他,也不稀罕他,那破工作我已辞了。现在,我要让你们尝尝偷情的后果!”
    “你到底要干什么?”陶涛眼睛转了转,努力保持平静。
    曾琪又冷笑了,“我要把你们的故事发到网络上去,让若干的网友分享你们的甜蜜呀!我想你们不红都很难。”
    陶涛轻抽一口冷气。
    “别想用金钱贿赂我,没用!不过要是你答应我几件事,我说不定能考虑考虑。”
    “说说看!”说话人是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左修然,笑容可掬地看着两人。然后上前揽住陶涛的腰,柔声道,“对不起,晚了两秒。还好你没走,不然我今晚真得睡街头了。好啦,好啦,别眨眼,去开车,我被那小风一吹,晕乎乎的。”
    他捏了捏陶涛的手,看在曾琪的眼中是那么的亲昵,脸腾地涨得通红。
    陶涛迟疑地看着左修然,“别晃来晃去,我眼花,快开车来!”他硬把她往外推去。
    看着陶涛消失在旋转门外,左修然眼睛微微一眯,笑容即刻敛住,露出的是他在陶涛面前从来没用显露出来的严肃甚至冷酷的表情,他定定地望向曾琪,“别说几件事,就是一件事也免谈。你又不稀罕我,为什么要自降身份,纠缠着不放呢?我是偷情还是沦落,你不需要负任何责任。当然,你说的故事,我倒是很期待你的文笔!让你这一提醒,我也想起了审计组说起的什么账目,让他们也发上去!今年春节,你和你父亲还能坐在一起守岁,明年你就去农场与他隔窗相望吧!”一字一顿,话语虽轻,却足以敲打人心。
    “你……”
    “想玩威胁谁不会?”左修然冷漠地挑眉,眸光慑人,“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对陶涛做出什么,我不谈让曾智华坐牢,吃枪子都有可能。现在给你父亲的离职金,还能凑合给你开个服装设计室,你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还是要和我来真的?”
    曾琪的一张脸由红慢慢变白,她眼眨都不眨地看着左修然,最后缓缓低下眼帘,泪流满面。“左修然,你真的好狠……”
    “比不上你。”他耸耸肩,斜视着她。
    陶涛刚把车开到大门口,左修然就出来了。“曾琪呢?”她朝里看了一眼,没人。
    左修然敞开一双长腿,把座椅放下,微躺着,“走了。”
    陶涛张张嘴,话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车悠悠地滑入夜晚的车流,拐弯时,一只长臂伸过来,左修然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搁在方向盘上的手上,很用力,又很温柔。
    “如果以后过得很好很幸福,关于过去,别人会说那是好事多磨。如果以后日子又折磨又痛苦,想起以前,别人肯定说是因果报应。过去的已经发生了,抹不去,现在的也正进行中,阻止不了。将来,还来得及改变。涛涛,你想要哪种结论?”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喊她涛涛,不像是朋友与爸妈那样亲切喊“小涛”,这好像是他独创的、专属的一个称谓。
    “很好很幸福,哪有那么容易?”她喃喃轻叹。
    “所以要争取要投入呀!”他坐起了身,“你愿意吗?”
    “我没有什么特长……”她感觉到他目光的滚烫,心不由得狂跳。
    “你相信婚姻、尊重婚姻、珍惜婚姻!”他一字一句地说。
    “呃?”她愣住!这也算特长?
    他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华烨知道许沐哥生气了。
    她今晚在海边的音乐厅有一场演出,是第四个节目,十点就能出来,他说好去接的,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去了桂林路。再赶到音乐厅,演出已经结束,观众散去,工作人员在装道具,许沐哥独自坐在化妆间里。
    看见他,她一言不发地拎起演出服和化妆包往外走去,他想接过,她一躲,看也不看他。
    他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她没理,自己拉了后座径直坐了进去。华烨叹口气,绕过车头,从另一边上了车。
    等他坐好,她突然探过身,熟稔地从他口袋中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又看看电池的格数,羞恼地把手机用力地甩进前座,接着,把脸别向窗外,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脸上瞬即流满了泪。
    “沐歌……”他皱起眉头。
    她还是不理他,他沉默了一会发动了车。一路上,她没换姿势,不发一言,泪流不止。
    车驶进书香宅第,抬起头,发觉她公寓里亮着灯,没话找话道:“今天天没亮就出去了?灯都忘了关。”
    “你怎么觉得就是忘了关,说不定是屋子里有个男人呢?”她侧过身,瞪了他一眼,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
    他苦涩地一笑,把车停稳,回过身:“沐歌,对不起,下次我不会迟到了。”
    “不是迟到的问题……”眼眶又红了,嘴唇不住地哆嗦,“所有的人都能欺负我、欺骗我,你不能,你是我的华烨。要是你也对我不好,这人生哪还有什么珍惜的?”
    “别乱说话,我……”他深呼吸,叹了口气。跑去桂林路,想看看陶家别墅的灯光,想着说不定还会碰到陶涛,结果真碰到了,却被她呛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晚上是和小涛在一起吗?”许沐哥止住泣声。
    他只能沉默,在她受伤的眼神中,感觉自己真犯了什么罪不可赦的错。
    “是你找她,还是她找你?”
    “都没有,我们是路上遇到了。”他无力地捏捏鼻子。
    “看到她,你心理面是怎样想的?”
    “沐歌……”他绷起脸,语气有点微怒。
    “在国外,离婚夫妻可以处得像好朋友一样,见面是正常的事,但是真的没有爱了,最多是友情。然后两人还会一同反省婚姻失败的原因,以便于在下一次婚姻中,不会犯同样的错。烨,我虽然在国外生活了两年,思想上还是很传统。可以见小涛的,但如果有我在场,就不会有机会让我们生嫌隙、有误会了。除非你有什么话不想让我听到。”
    明明是许沐哥在说,可华烨的心瞬间像被电击了一下,触动着自己心底某个忽视已久的角落,他呆呆地看着许沐哥。
    她含泪笑了,“我的要求是不是很苛刻?唉,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其实烨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不谈这些,帮我把东西送上去吧!”她把化妆箱塞到他手中。
    到了门口,她没有拿钥匙,直接敲了敲门。
    门开了半条缝,露出一张黑黑的带有几分稚气的女孩的脸,“哇,是大姐呀!”拍了拍胸口,屏住的一口气长长地吹了出来。
    整个门拉开了,女孩整个身子露了出来,腿臂粗粗的,看上去很结实很健康,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看到华烨,怯怯地躲到许沐哥后面。
    “小芬,快叫华大哥,他是大姐的男朋友,也是未来的老公。”许沐哥把演出服放下,笑道。
    华烨怔住。
    女孩一听,把头彻底埋下,脖颈和耳背都红了,任许沐哥怎么拉都不肯抬头。
    许沐哥一笑,让小芬去厨房给华烨倒杯茶。“是老家的一个亲戚,二十岁,来青台打工,没地方住,在我这儿呆几天。”
    许杰就是青台市人,亲戚都在市区,小芬难道是沐歌妈妈那边的,可不是不来往了吗?华烨有些讶异,更讶异的是沐歌这装饰德很优雅的小空间里竟然让一身乡土气息的小芬住进了。经艺有次想留宿这里,她都没肯,经艺在他面前抱怨好几次,开玩笑说可能只有他才有资格。
    小芬占据了客厅的沙发,上面堆着她红红绿绿的衣服,墙边靠着她的大布袋,可能是她的行李箱,茶几上有零食、瓜子壳。有洁癖的许沐哥拉他到餐厅喝茶时,眼睛扫过沙发,却很平静无波地扫回来了。
    小芬把茶端过来,自己坐回沙发,把电视开了,调到一个综艺节目,旁若无人地看着。电视声音有点吵,许沐哥拧拧眉,走过去,把声音调小了些,“小芬,今天都做了什么了?”
    “我剪了指甲,还出去修了头发。我也有看书的……”小芬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
    “晚上看部有意义的电影,别看这些无厘头的东西。烨,我们去卧室讲话。”许沐哥扫了眼电视,向华烨招招手。
    华烨迟疑了下,走了过去。许沐哥把房门关实了,拉着他坐到床沿上,腰身一扭,坐上了他的腿,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身子僵住,不自然地说:“别闹,小芬在外面呢!”
    “就抱一下。”她娇嗔地将唇贴近他的脸颊,吐气如兰。
    他咬着牙,在这样的亲密接触下,已经太久没有释放的欲望不受控制地叫嚣起来,神经末梢都跳出一串电流,气息立刻就粗重了,掌心跟着滚烫,浑身的血液争先恐后地向身体的某一点汇集。
    “烨!”她嘤咛了声,红唇微张,吮吸住了他的唇瓣,两人默契地紧紧搂住了对方。她身子一侧,他随即覆了上去,手伸进她的头发,深深地吻住她。修长的脖颈,轻柔的呻吟,微闭的双目,俏挺的鼻梁……一切一切都是这么熟悉,可是心里面却像有一根弦吊着,紧紧地攥住他的几根理智,仿佛在告诫他这样子做很对不起谁。
    谁呢?谁呢?
    电视机嘻哈的笑声透门而入,他猛地睁开眼,狼狈地坐起身,“沐歌,我该回去了。”
    “等下。”许沐哥指指他腿间隆起的部位,羞涩地伏到他怀里,“小芬会看出来的。”
    他红了脸,默默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面涌起一股无力的悲凉。
    “我会尽快帮小芬找到房子的。烨,以后多陪陪我!我好想你!好吗?”最后这几个字她是用气声说的,柔柔弱弱,娇媚诱人。
    他轻轻地在她腮边落下一吻,淡淡地笑了笑。
    下了楼,他没急着开车,先点燃了一支烟。烟燃到一大半时,他摁灭烟头,重重叹了口气。真是悲哀,他抱沐歌时,陶涛的身影却跳了出来。从他们结婚起,他的身子已经习惯对陶涛忠实了。他不是没有冲动,就是无法全心投入。不,说不定是因为小芬在外面,他硬找个借口让自己冷静。他和陶涛都离婚了,牵挂她是因为不放心,她总像个孩子,生怕她被照顾得不好。她适应能力比他强,看上去比他过得要好得多,也强悍许多。不能再想陶涛了,不应该也不合适,他更多地该把沐歌放在心里,他闭上眼,对自己说。
    元宵节过后,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天持续晴着,从南方远道而来的暖风,仿佛在一夜间把青台的春天唤醒了。
    和陶涛又见过一次,在法庭上。陶嫣然真的向法院起诉,要求与萧子桓离婚。陶嫣然本人没有到场,只有她的律师一个人来的。子桓倒是去了,律师是美食府与江鲜馆的法律顾问,也是他的朋友。华烨那天是陪子桓过去的,坐下来,才看到陶涛坐在萧华夫妇旁边。
    视线相交,两个人先是一愣,然后礼貌地颔首,目光挪开。
    陶涛穿了一件米白色加长毛衣,里面随意扎了条紫色丝巾,浅灰色的瘦腿牛仔裤,头发剪到及肩,清新的气质像公园里第一株报春的柳。台上坐着的书记员与审判长年纪都不大,不住地拿眼睛瞟她。
    陶涛好像比以前漂亮了,是恋爱的缘故吗?他端坐在下面,心里面说不上来是酸还是苦,还是辣。在别人眼中,按道理他没理由可再抱怨。沐歌要才华有才华,要容貌有容貌,要气质有气质,还是他初恋的女子,他们各自绕了一圈,又双双回到原点,仿佛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他没有拂逆命运,顺应了它的安排。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对沐歌却像找不到从前那种爱的感觉。他仍关心她,仍宠溺她,有时间就陪她。小芬搬出去之后,有一天晚上,他留了下来。这是两人分别两年多之后再次融入对方的身体,久别重逢,应该是疯狂到几点,他却异常冷静,整个过程像在完成某个仪式。沐歌睡熟之后,他将手掌贴近心口,那里的某一处微微疼痛。
    在陶涛身边时,他会想沐歌。在沐歌身边时,他会情不自禁想陶涛。都是想,却又有不同,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只是感到过去真的过去了,有许多感觉再也找不回。
    庭审非常不顺利,子桓的情绪很决绝,不管法官问他什么,他只有一句话:“想离婚,除非我死!”他的律师陈诉了他对陶嫣然的思念和歉意,还在庭上放了一段他和陶陶从前相处的带子。他带陶陶去游乐场,带陶陶买零食,替陶陶擦小嘴,把陶陶架在肩上,父子俩笑起来一个模样。他在带子里说:嫣然,我现在学着做一个好父亲,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让我能成为你称职的老公?
    法庭上鸦雀无声,他看到陶涛在抹眼泪。法官很人性化地建议双方好好沟通,替孩子着想,尽量撤诉。众人起席,纷纷向门外走去。他走在陶涛的身后,看到她在接电话,声音小小的,嘴角噙着笑。躲在门外的经艺拉住他,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再抬头,陶涛已经走了。
    沐歌和季萌茵的关系仍很僵,这让他和沐歌目前也只能停滞在恋爱的状态。许沐哥酸酸地问他:“如果你妈妈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是不是就这样耗着?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妈妈重要?”
    他沉默不语。季萌茵的嗓子好了又哑,哑了又好,头发大把掉落,人渐渐消瘦,他要带她去外面看看,她摆摆手,说是职业病,吃点药就没事了。他怎么劝慰也没用,想住到家里陪她,她也不同意。这几天,她又像是整理回忆录了,把从前的影集和录影带全翻出来了。
    周六,沐歌要他陪着回去看许杰,喝了几杯酒,许杰又催起两人的婚事。他看着坐在一边的沐歌,她低着头,脸上露出疲惫,眼角下方隐隐有眼袋,肯定熬了夜。他说:“等妈妈身体好转点吧!”
    “那你们是准备住原来的房子,还是另卖?”许杰问。
    “另外买。”他沉吟了下,说道。陶涛虽然把属于她的东西全带走了,可是他总是能轻易察觉到她留下的痕迹。昨晚在书房找资料,一拉抽屉,看到一叠田字格,他盯着愣了半天。陶涛孩子气的曾要他写一千遍她的名字,还要他洗碗,还要他自己拿钥匙开门。如此种种,想起来是那么温馨。
    “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介绍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好像不错,我们明天去看看?”许沐哥一直在关注房屋的开盘动态。
    他放下筷子,斟酌着想怎么回答,手机响了,他起身走出超市。电话是季萌茵打来的。
    “华烨,在哪呢?”季萌茵的嗓子还有点哑,但能发出声。
    “在沐歌爸爸这里吃饭。”
    “嗯,明天下午四点回家一趟,我找你有事。我有可能晚点到家,你记得带上钥匙。”
    “行,妈妈,你吃了吗?”
    “吃了!华烨……”
    “妈妈你说!”
    “没事,天气是暖了,但减衣不要那么快,防止感冒。你胃不好,酒一定要少喝。”
    华烨有点意外,妈妈很少这样家常式的叮嘱,“我记下了,妈妈。”
    “去吃饭吧,明天见!”
    “明天见!”
    回到屋里,许杰去厨房端茶了,许沐哥端详着他:“季阿姨有什么急事?”
    “没有,让明天回家去下。”
    “有提到我吗?”
    “我们没说几句话。”
    许沐哥叹了口气,拿了筷子沾点酒在桌上乱画,他看着,不知说什么好了。季萌茵虽说尊重他的选择,但她是不肯转弯的人。她不说沐歌哪里不好,直言不喜欢。华烨知道她是对沐歌当初弃他而去法国不能原谅。她也不提陶涛,可他知道她想陶涛。
    陶涛爱喝的蜂蜜茶,家里总是放着一罐的。是不是她期待有一点陶涛能再来做客?华烨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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