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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情感震荡
    陶涛发现,如果她的太平世界是粉饰的,那么左老师就是粉饰的那把刷子。
    春雨缠绵的下午,他突然来技术部,问了龙啸总装线维护的事,等龙啸汇报完毕,他冷不丁看了下一直埋头工作的陶涛,笑道:“我要是追陶涛,大家会不会帮我?”
    众人一愣,以为他在开玩笑,再看陶涛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样,不像有假。
    “左总,你啥时侯有这想法的,”飞飞挤挤眼,语气酸酸的,引得龙啸射来一记冷飕飕的眼刀。
    “想法早就有,可从前有贼心没贼胆。”
    这一说,别人都笑了,“追吧,左总,咱们会提供天时、地利,还有人和。”
    有了这预告,再有龙啸与飞飞证实陶涛离婚是因为小三插足,这样他与她并肩去餐厅,同车上下班,别人都不会一惊一乍!
    对于两人在公司里的相处,她一直不知如何拿捏是好,很想转入地下进行,没想到 ,他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他并没有多少时间陪她,有时一天只能发一条短信,但他有办法能让她感觉到她的世界被他给填满了。一包她爱吃的零食、一张温馨的小卡片、写在便笺条上三两句悄悄话、花园里偷掐的一朵野花……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再在电梯上碰到,他会越过众人,把她拉到到自己的身边。有她和他同时参加的会议,一结束,他会站在门边等着她出来,告诉下面还有什么安排。晚上没有应酬,他便会早早去技术部接她回家。他出差的日子,她回到家,发现桌士放看自己喜欢的菜,阿姨笑眯眯地告诉她,这是他打电话回来特地拜托阿姨做的。
    陶家早就成了他的大半个家,除了晚上不住这里。陶江海与陶妈妈对于他们的交往很矛盾,想支持却又不敢太支持。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千娇百贵,但左修然实在宛如天上的星,生怕这一切就像是水中倒映的皓月,明亮、皎洁,一碰水面,月光就散成了零碎的波纹。可看着他对陶涛的呵护怜惜一天天有增无减,不禁想也许自家女儿真的是命好,也就把心放下了。
    杜晶和朴忠贤是正月二十回法国,她开车送他们去的机场。杜晶还不知道她的身边有了左修然,很担心她。朴忠贤曾向她要许沐歌的号码,想和许沐歌见面。
    她推说没有。既然与华烨离婚了,和他有关的一切,她不想再牵扯。她不愿许沐歌认为她对华烨有所企图,也不愿华烨以为她忘不了他。
    人不是机器,记忆一旦格式化,就什么都抹去了。忘记一个人是很难的,何况还是自己曾经很爱过的。杜晶抱着她,要她坚强点,说要给她找一个帅帅的法国小伙,她指指朴忠贤,戏谑地说杜晶这眼神不敢恭维。
    二十天后,叶少宁去了迪拜,和几个管理人员从公司出发去机场。她没有去送,两人就在电话里道了别。
    陶江海的家居广场已经轰轰烈烈地动工了,准备在六月初开张。
    左修然的总经理工作也步入了轨道,方方面面都在他的规划内有条不紊地运转着。龙啸在办公室悄悄说,这两个月客户预订的汽车屋,已呈供不应求之势,都排到明年初了,左总为了奖励大家的努力,将在年中发一次红包,金额不会太小。
    同事笑问:“我们一个人只有一份,龙头,你们两口子可是双的,怎么花呢?”
    龙潇温柔地看着飞飞:“保密!”
    午餐时,陶涛看到飞飞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笑着问飞飞是不是龙啸求婚了,飞飞难堪得红了脸。原来飞飞周末晚上留宿龙啸的公寓,不想被到青台看望儿子的龙爸爸龙妈妈撞上了,这下逼着要见飞飞父母,举行个简单的订婚仪式。这是枚订婚戒指,订婚之后,绝婚就提到日程上来了,在这之前,龙啸得买房筑个窝呀!
    天气越只越暖,陶涛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过得不错。
    春夜,站左左修然公寓的阳台上,呼吸着从外面吹进来的暖暖气息,他从后面抱着她,与她一月棍望着天丁的弯月,四周宁静而安详,她想:这样其实也还好。
    周四下班,陶涛关好电脑,把桌上的图纸放进柜中,手机响了。“涛涛,我在停车场。”左修然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五天前,他去云南出差,说是下周一回来,提前了两天,陶涛有些意外。跑到停车场,奥迪车窗半敞,她看见他的脸色露出一丝疲惫,看着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来开车吧!”她站在车外,体贴地建议。
    左修然挑挑眉,让她先近来。等她坐好,一把拉过,用力地抱了抱,吮吸着她脖颈间的清香,长长吁了口气。
    “其实,我现在车开得很不错了。”脸撑不住地羞红了,她佯装很镇定,真的有点想他了。
    “我有领教过,确实很不错。”他摇头叹息,摸摸她的头,发动了车。
    这人真是大言不惭,上次陪她去4S 店给车保养,
    师傅看着车,为车直叫屈。她还一脸无辜地说.
    “我最近没出啥事!”
    师傅指着车身上一道道刮伤:“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不小心碰哪了,不算什么。”
    师傅膛目结舌地瞪了她半天,最后转过身来对他说:“你是他男朋友吧,不为青台人民的安全着想,你也该珍惜她是不是?
    他点头。
    “那么奉劝你,要么吃点苦送她上下班,要么省点钱给她请个司机吧!”
    他当场就很不厚道地笑翻了,她在一边气得脸通红。
    到了桂林路,他没有下车,吻着陶涛的掌心,收起了笑意,很认真地对她说:“下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对我很重要的人,你要表现好点哦!” 他摸摸她的头发,闭了闭眼,“帮我问叔叔阿姨好!”
    等她进了院门,他才发动引擎离开。
    “我看着是修然的车,怎么不进来吃饭呢,”阿姨接过陶涛的行李箱,朝外看了看。
    “他有别的事。”陶涛进洗手间洗手,听不到屋内有别的声音,“我爸妈呢?”
    “散步去了。”
    “哪有人饭前散步的?”陶涛笑了。
    “饭后温度凉,老板怕太太冻着,说她打了一下午麻将,要出去活动活动腿脚。”
    “那我先收拾行李,等他们回来再吃饭吧!”陶涛拎着行李箱上楼,走到拐弯处,听着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她咕浓了下,心想肯定是左修然打来骚扰的。一看号码,她愣住了,是许久没有联系的华烨。
    她犹豫的时间很长,铃声很有耐心地响了一次又一次,她咬咬唇,按下了接听键。
    “小涛……”华烨的声音很暗哑,不像是称呼,而像是一声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你好!”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道。
    “小涛。”华烨又发出一声呻吟。
    她等着他的下文,他却沉默了,她只得“嗯”了一声。
    “小涛,妈妈……今天下午走了… … ”
    她的心“咚”地颤了一下,紧紧抓着楼梯扶拦,“去哪了?”
    “和我父亲……团聚云了。”
    出租车在拥挤的车流中艰难地行驶着,炫目的霓虹灯、华光溢彩的街景,在陶涛眼前一一闪过,仿佛一时承受不住这么多的颜色,她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嗦个不停。不久之前,季萌茵还把她叫去,给她泡蜂蜜茶、看相册、送她礼物,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对不起”。这个不久是昨天还是前天?抬手拂去遮着眼睛的几根头发,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这是什么?她看着掌心的水珠,发觉自己在哭。
    后座上,陶江海脸色灰白,陶妈妈一脸愕然,两人的手紧紧地挽在一起。走到季萌茵家楼下,只看到楼梯口停着一辆车,楼道间安静得可怕。开灼的人是华烨。看到陶涛,他努力扯了下嘴角。沙发上坐着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华烨介绍说足军区的政委,卧室里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跑来跑去。陶涛没有看见许沐歌,也没看到张弘和经艺那一帮子朋友,心里面不禁一震。
    有个医生从里面出来,脸色严峻地把政委喊了进去。华烨低下眼帘,把三人领进餐厅。
    “什么时候的事?”陶江海问。
    “医生说是下午三点左右。还没有对外宣布妈妈过世的消息,她希望别人认为她是因病不治,而不是……”华烨闭上唇,把头扭向一边,紧紧闭上了眼。
    “不是什么?”陶江海追问道。
    “不是自杀。”
    陶妈妈惊愕地瞪大眼,陶江海震慑得嘴巴半张。
    “你说自杀?”陶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华烨轻轻点头,“她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今天下午四点过来,要带上钥匙,叮嘱我注意身体,少喝酒。我有事耽误了一下,到的时候是五点半,屋里亮看灯,客厅和厨房没有人,我推开卧室的门,她睡在床上… … ”华烨喉结剧烈地耸了耸,像是在拼命抑制着心中的悲痛。”屋子收洽过了,她洗了澡,从里到外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一丝不乱,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是新的,她看上去和以前上台前演出时一样,很自信很恬美……床头拒上放着这个……”他递给陶涛一封信。
    政委在卧室里喊华哗,华烨走了过去。
    陶涛退着他的背影,泪在眼眶里打转,颤抖地展开了纸张。
    陶江海和陶妈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不能从刚才的讶异中恢复过来。’
    “华烨,妈妈此刻很清醒,也很理智,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但还是要向你说声想救,请你遥策妈妈达住做的决公。去年的秋末,妈妈退下来前,检查出喉咙里有胜瘤,侄还不算二重,可以选择手木切除,也可以选择服药医治。如果动手术,喉管将要被切去邵分.以后我就得用气管出声,也可能就永远不能再发出声音,对于一个歌唱演员来沂,这很残醉,我选择了服药。一开始是有些效果的,但到了冬天,效果越未越微弱。我到海南去疗养,其头是去做检春,南每军区有位喉部专家,他坦承地告诉我,我必须接灵手木,不然癌细胞有可能就会扩故,手术的成功率有百分之七十。我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
    “在得知自己患病之后,我没有一点恐惧,倒有着要旅行前的几分激动。华烨,我终于能去见你爸爸了。三汁二年不见,他可能没变,我却成了一个老太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出我来。癌细胞是在春天既扩散到脑部的,医生说我接下来有可能会失明,也有可能会瘫痪。总之,我即将成为一个没有行为能力的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橇策管子,每天有输不完的点滴,漫慢等待死神召见的那一天。于是,在那样的事发生之前,我决定自己离开了。收拾行装的时候,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了。大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终有一天是要离别的,但终有一天我们还是会相见。没什么遗德,华烨!别埋怨妈妈向你隐瞒了病情,你有没有在我床前端茶送水,有没有为我忙前忙后,不重要,从小到大,你没有让妈妈操过心,这就已经很好了。在我见到你爸爸时,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他,我们的儿子很优秀。不要羡慕我与你爸爸的感情,最美丽的爱还是长相厮守,哪怕磕磕绊绊,但能尝到生活 百味。留下一个人守着爱,太孤单。所以妈妈现在很自私地下了这个决定。
    关于你的感情,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妈妈都尊重你,相信你。因为谁都不会对自己的人生草率,你一定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选择了你的所爱。妈妈祝你幸福!
    妈妈另外留下一封信给军区,所有的仪式一切从简,不要开追悼会,火化之后把妈妈葬在你父亲的墓旁。妈妈是个喜静的人,这样子就很好。”
    淘涛眼前模瑚一片,泪怎么拭都拭不尽。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她抬起眼,华烨站在她面前,眼中溢满了悲痛。
    他的手扣一了她的手腕,重得让她觉得疼痛。仿佛一个虚弱不堪的人,没有了她的支落,就会倒地不起。
    “政委同意对外宣右是病发身才,医生已签好死亡签定书。马上后勤处有人过来把妈妈移到礼堂,明天要在那里参办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
    “恩!”陶涛看着他努力冷静的样子,更是悲从心起。
    “来看看妈妈吧?”华烨说。
    陶涛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向卧室。医生已经走了,陶江海夫妇也在里面,两人脸上都是泪。
    陶涛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转过头,“妈妈她可能更愿意我一直记着她从前的样子。找会当是去远行,而不是过世。”
    “你还是最懂她。”华烨哑声说。
    陶涛苦涩地笑:“打电话让张弘他们过来陪陪你吧!”
    “你是不是要走?”华烨紧张地看着她,伸手抓住她,她盯着他没有血色的手指,紧紧咬住了唇。“有后勤部的人处妈妈的事,你不会太累。”她留在这帮不上忙,也不合适。
    “不要走,小涛,留下来陪会我!”华烨脸上流塞出一丝无助,“我只是在撑,其实我现在什么都想不了。”
    “华烨,”她仰起头深呼吸,只觉喉陇哽得难受,“不要再让习惯影响你的判断,现在陪着你的人应该是许沐歌。”
    “小涛……”他的脸浮出无法言说的苦涩,嘴巴张开又合上。
    在推开卧室的门,察觉季萌茵没有呼吸的时候,他一个人陷在屋中无边的空寂中,哭不出来,叫不出声,他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她。他想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身影,握住她的体温,依着她,把所有的悲伤、难受、无助都摊在她的面前,让她安慰他、温暖他。
    可是这些话,他没有资格再能对她说出来,她已不是他的谁。
    门又开了,进来十多个穿军装的人,屋子显得有些拥挤。陶涛与爸妈向华烨告辞。他看着陶涛,陶涛把脸扭向了一边。他向他们欠欠身,感谢他们过来。把他们送到门口,楼梯上,“咚咚”地又上来了几人。
    “华烨,季阿姨… … ”走在最前面的是许沐歌,一句话没说完,她突然打住,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的陶涛,脸瞬间就青了。
    “自己多保重,有什么要帮忙的,打个电话。”陶江海拍拍华烨的肩,眼红红地又扭头看了看卧室的门。
    陶妈妈打量了下许沐歌,拉着陶涛先下了楼。
    “那就是华烨现在的女友,”在楼下,她问陶涛。
    陶涛点头,夜风习习,她抬头看着季萌茵那层的窗户,灯火通明。这不是季萌茵有一星灯火,柔柔的,淡淡的,静静的。
    陶妈妈叹了口气,说了句:“长得是不错。”
    灵堂布置好已是凌晨四点,东方的天空泛出一缕鱼肚白,青台崭新的一天缓缓拉开大幕。
    华烨两眼不满了血丝,胸前佩着白花。还是不能免俗,季萌茵毕竟是前任文工团团长,仪式还是要举行的。她睡在水晶棺材里,换了一身簇新的军装。棺前鲜花堆满了半堂,一副她演出时巨大的照片挂在墙上 ,优雅尊贵依旧。
    华烨仰头看着她,身边走来一个人,他侧过头,是许休歌。
    “冷不冷?”她只穿着一件护衫,没有涂唇彩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
    甲眼址谙示他到角落去。他拧拧眉,随她过去了。“华烨,,整张脸因为生气而显得扭曲。
    许沐歌深吸一口气,用眼神暗示他到角落去。他拧拧眉,随她过去了。“华烨。为什么?”她压着嗓音问,整张脸因为生气而扭曲。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为什么通知的第一个人是陶涛而不是她。“妈妈喜欢她。”
    “季阿姨坐起来告诉你的吗?”许休歌冷笑,“你要是想编,麻烦你也编个有说服力的。”
    “沐歌,能以后再说这事吗,我现在很累。”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我不想只等,这胆战心惊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陶涛把我在国外的事都告诉了季阿姨,所以季阿姨才不喜欢我,我,是不是?”
    他倏地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她泪水纵横的脸。
    “是的,朴东成不是同性恋,我和他结婚时,他已经五十八岁,比我大整整二十可是他在巴黎乐坛有威望有人脉,他可以帮我很快完我的梦想。可是他… … 真的变态,因为我堕过一次胎,他就认为我不完美了… … 我不得已隐瞒了我们的恋情那是一次错误的结果,我必须放弃。我求他不要和我离婚,不要逼我回国。放弃了那么多才去了巴黎,我不能这样子回国。他真的狠心,很快就找到了新的音符,结束了我所有的演出合约,要所有的导师不让我课业达标。我……站在塞纳河边……
    烨,我发疯地想你,想着我们的从前。我突然地意识到我曾经是多么多么幸福。我已经拥有绿卡,可以居留巴黎。但我回国了,我要找寻我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这些事情我一直压在心底,我不敢给你知道,怕你看低我、远离我。可是老天不留情,朴东成的的儿子居然是陶涛朋友的男友,我知道陶涛不可能会放过我的……”
    “我不知道。”
    “呃?”她张大嘴,呆呆地看着他。“季阿姨没有告诉你?”
    “妈妈也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不要再恐慌了,烨,你有什么想法吗?”华烨平静无波的面容,许沐歌心中愤恨、不甘,愤恨华烨最悲痛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她,恼火他居然还在时刻袒护陶涛。
    华烨把脸转向门外,这是天已经完全亮了,浅浅的晨光照在门前的树上,把没来得及蒸发的几滴露珠映得晶莹剔透。“比起你去巴黎那件事,这些又算什么?”他轻轻得说,很奇怪自己心理面没有一点感觉,好像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也许麻木已经变成了自然。
    他们的孩子是一个错误的结果?大她二十岁的老公?她是不愿离婚的?她是逼回国的?他自嘲地摇头。她向来有本事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把他的心从薄凉逼到冰寒。
    “你不生气?”许沐歌捂着嘴,刚才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华烨痛骂她,指责她,她会觉得还有救,这是在意的方式。他这样子的镇定自若,要么是早已知道,要么是当她无关痛痒的人。
    后者显然不成立,他们现在是情侣,他们已经有了……
    “现在是生气的时候吗?”他看到军区有两位首长从外面走进来,忙迎过去握手、施礼。
    她扶着墙壁,无力的瘫软,缓缓地蹲下身子,在心中把陶涛恨得咬牙切齿。
    吊唁的人越来越多,经艺是中午来的,看她肤色黄黄、弱不禁风的样子,拖她到外面吃饭去。华烨不能离开,张弘让餐厅送餐过来的。她也需要出去吸口新鲜的空气,就随经艺去了一家韩式餐厅,点了两客石锅拌饭。等餐时,手机响了,号码很陌生,她正好要去洗手间,边走边接电话。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戛地停下脚,是那个女人。语气降到冰点,“你哪来我号码的?”
    不待对方解释。
    “当年你离开青台时,你有问过我方不方便、好不好?”她又厉声问道。
    电话那边絮絮地讲了很多,没等说完,许沐歌一扫人前的文静高压气质,音调很高地挡了回去。匆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她在报纸上看到过那个女人的消息,过得非常好,在国内外到处开展览,著名的艺术家,某某董事长夫人。那又怎样,她就是不齿那个女人。还有那个所谓的弟弟,一想起就恶心。
    “怎么去这么久?”她回到餐桌,服务生正送工餐点,经艺另外要了瓶啤酒,已经喝上了。
    “哦,心里面有点闷。”她拿起汤匙,把豆芽和蛋黄搅拌开。
    “因为季阿姨突然去世吗?我听我爸说,其实她有癌很久了。”
    “哦?我没听华烨说过。”
    “她让医生帮她瞒着,华烨也不知道。但是按道理还能活个一年半载,走得是有些突然。不过,她这一走,你和华烨前途就坦荡了。”
    “没那么客易,华烨和陶涛现在有点扯不清。”
    “她敢,我找人剁了她。”经艺拍了下桌子。
    许沐歌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伤了她,正好让华烨心疼,这不是再帮了她一把吗?”
    “那就由她去?”
    “我要慢慢想,现在先吃饭,我得陪着华烨,不能再让她有机会插进来了。”
    结账出采,经艺去了酒吧,她回到灵堂,华烨站在窗前接电话,她走过去,他用眼角瞄了下她。
    听到他说:“明早火化,然后直接去公墓… … 好的,小涛,来不了没事,以后去看她也一样… … 再见。”
    他合上手机看看她, “吃过了吗?”
    许沐歌走上前替他理理衣领:“吃得很饱,准备晚上和你一起陪季阿姨。对了,烨,要不要打电话让我爸爸来祭拜下阿姨?”
    华烨一愣:“不要了,他腿脚不方便,这里很偏远的。你这两天没有演出吗?”
    “下个月要到基层慰问演出去,现在正排练着,我请过假了。烨,那些不重要,休息下吧,你看上去脸色很差。”
    “我没事。沐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 他捏捏鼻子,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她理解地笑了笑:“我懂的,那我坐这不出声。”‘他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什么也没有说,却转身往外走了出去。她看看他,整个人僵成了化石。
    第二十七章  所谓真相
    左修然一整天没到公司上班,陶涛想着季萌茵,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也没有顾上问他。下班回家,看到他坐在餐桌边,一边喝着阿姨为他熬的汤,一边听阿姨说季萌茵的事。
    阿姨见他回家就进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两个人,告诉陶涛妈妈去萧华家串门,说陶嫣然从东北回来了。
    “你见到嫣然姐了?”陶然惊讶地问。
    “我没看到,这不陪修然说话呢。”
    “哦!”陶涛看着那汤是冰糖住莲藕,润嗓的,抢过来喝了一口。
    他等她喝好抱着她去露台,一开口呛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你到底喝了多少?”她皱起眉
    “不知道,但足足睡了一整天,要不是赌一口气,这总经理真没意思……跟我德国去?”他把她搂进怀里,挑起一缕发丝把玩。
    “德国有什么好的?”她放软身子,任他轻轻柔柔的落下来。
    “那边的冬天特冷,可是在那儿,你没有任何机会再流泪。”他吻着她红肿的眼睛。
    她扑闪着睫毛:“我不是……毕竟我们相处过一些日子,她走得突然,难免伤心……”
    他点点头:“明天要去给她送行吗?”
    “不去了。”
    “放心,爱你的人一个都不会少,有人走了,也有人正在来的路上。”
    “什么”
    “明天好好的平静一下,后天我们一起陪个人吃饭。”
    “对你很重要的那个人?”
    “记性不错,奖励一个。”他贴近她粉嫩的脸颊,吻出一枚红印。
    她推他,揉着脸:“不是说下周么”
    “她等不及,不说一声就来了,我没有办法,我一会还得去接机,把她安置下来。”
    “你这满身酒气要是被警察拦下,一测准得罚款”
    “罚就罚呗,做人哪能总是循规蹈矩,犯个小错而已。”
    她给他逗笑了,埋在他怀里,两人又抱了一会,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目送汽车远去,想他跑过来好像就是为了抱下她,她浅浅的笑了。
    他一出门,陶涛就往萧家跑,进了院,果真看到淘淘骑着小车在暮色里转着圈,咧着小嘴,笑得甜甜的。萧家的客厅里站了好几个邻居家的大叔大婶。陶妈妈就在其中,陶嫣然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很靓丽,不像去年的那么灰暗、憔悴,穿衣也是时尚多了。萧子桓站在她的身边,神情却大好。
    “嫣然姐。”她喊了一声,挤进去。
    陶嫣然笑着站起:“小涛,好久不见。”
    “我好想你和淘淘,再也不走了吧?”她拉着陶嫣然的手。
    “她敢走,我打断她的腿。” 萧子桓在一边发狠。
    陶嫣然翻了个白眼,“你有那资格吗?”
    “我有,当然有我现在还是你老公。
    “很快就不是了。”
    “没有那一天的,你给我乖乖的呆在舞台,专心的把陶陶带好。要是你在出门拍那种露胳膊露腿的照片,我就……”
    “你就怎么样?我那只是工作,你呢,和其他女人喝酒喝到一张床上就可以了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不就是喝醉了吗?”
    “鬼才信。”
    大叔大婶们本来想劝陶嫣然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萧子桓,现在看两个人吹胡子瞪眼的,谁还敢出声,一个个找了个借口,都走了。
    陶涛也被妈妈拖走了,不过,她没有像妈妈那样叹气,说“造孽”这样的话,她在陶嫣然与萧子桓的争执中,看出一丝端倪,嫣然好像并不是在生气,仿佛在与萧子桓嬉闹,在有意折磨他,如果你和一个人真的生气了,你会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讲的。
    陶妈妈说嫣然这次是被萧子桓硬绑回来的,她又出去做车模了。穿了件露肩礼服,正在走秀,萧子桓冲上台,扛起她就去了机场。嫣然说正好,那就回青台把手续给办了。
    “他们不会离婚的。”陶涛笑。萧子桓虽然是一个浪子,他愿意为了嫣然放弃一大片大森林,当他意识到自己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之后,他会再次把嫣然的心门打开的。
    “最好别离婚,不然孩子太可怜了。”陶妈妈又叹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辰,“她明天火化么?”
    陶涛看看妈妈,“妈,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好女人。”
    陶涛挽紧妈妈的胳膊,随着他一同看着天,不过陶妈妈此刻想的是季萌茵,而她想的是华烨。
    过了今夜,他在这世上就真的无父亦无母,但他身边有许沐歌。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婚,她想她不会比现在更好了,因为爱可以磨平所有的伤痛。
    因是周日,陶涛起床晚了点。明明睡了很多,精神去萎萎的。瞧着镜中无精打采的自己,心想找个理由今晚不要和左修然出去了。她猜这个重要的人有可能是左修然最特别的朋友或他的家人,和他们见了面,等于准备将两人的关系上升到另一个高度。她从不因自己离了婚就感到矮人一截,但左老师复杂的家庭背景,他现在的身份,他处处留情的历史,都让她不禁升起一种惶惑的感觉……他们还会有明天吗?
    可他总是让她猝不及防,恋爱如此,这次也是如此,她还没想清楚,人已被他拉到了餐厅。他还要去接那个重要的人,让她进包间等着。
    又是幽兰餐厅。领位小姐领着她,拐了个弯,拉开门,冲她微微一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她抬起头,看到门上写着“惊蛰”两个字。心,突地一抽。惊蛰,是二十四节气里的第三个节气,意思是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惊醒蛰伏在地下冬眠的昆虫,仿佛沉静了很久的事和人都将缓缓浮上水面。
    包厢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温度和湿度都调到人体最舒适的状态,空气里有花的淡香、草木的青涩气,如果不是灯光如此强烈,感觉像坐在花园中用餐一般。
    服务员给她倒了茶,把菜单递给她,她笑了笑,说等客人到了再点餐。服务员点头,把门掩上,退到外面等候。她捧着茶杯,走到窗前,对着玻璃上映出的身影,抚了抚头发。今天她没有刻意打扮,一件紫色碎花的吊带裙,外面穿了件白色超薄羊绒的坎肩,淡妆,看上去淑女而又不失大方。
    时间好像走得特别缓慢,她看了两次手机,才过去一刻钟而已。没什么可紧张的,可她就是紧张了,连喝了几口水,想让自己镇定点,一杯茶很快见底,她想请服务员倒茶时,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心,忽地一下提到了嗓子口,她深呼吸。
    “妈,就是这间。”一个非常熟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陶涛疑惑地瞪大眼,看着门缓缓地打开,像定格的画面,一点点出现。两只紧挽着的手臂先跃入她的眼帘。她的目光慢慢向上移,跳到嗓子眼的心硬的像铅块,堵得严严实实的。
    只要视力不错的人,都能看出站在门口的两人是什么关系。只是另一个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头发被刻意染成了银白,更衬出高雅的气质。两人的面容、身材、眉宇之间,    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铸成的。陶涛艰难地眨了下眼。
    “很意外是吗?”许沐歌看着陶涛,一对俏眸充满了得意。
    白发女子拍拍许沐歌的手,温和地冲着陶涛笑了笑:“沐歌,这大概就是修然的朋友。”
    “朋友?修然他难道会来真的?”许沐歌一扬眉,笑了,笑得很讥诮。
    陶涛的心在一个无底洞里往下掉,晃晃悠悠。
    白发妇人不解地看向女儿:“沐歌,你们认识?
    “修然以前的助手,她……也是华烨的前妻。你知道修然那性子,就爱胡闹。我让他别碰她,如果华烨爱我,终会回到我身边的。修然调皮,不听,硬说要逗逗她……”
    “你和左修然究竟是什么关系?”温度这么舒适,陶涛却手足冰凉。他用尽全部心力才平静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许沐歌嘴角嘲讽地看向陶涛:“要不要我提示下你来猜呢?还是直接给你终极谜底?”
    “许沐歌,你不要太过分。”左修然像一阵风似得从外面刮了进来,他一把推开许沐歌,挡在陶涛面前。
    “修然来了,那就让修然来介绍下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妈,我们来这边坐下。”许沐歌拉把椅子坐下,从容而又优雅地叠起双腿,彷佛是坐等好戏上演。
    “修然?”白发女子皱起眉头,保养适宜的面容上罩上一层寒霜。
    “妈,你怎么把这个女人叫过来了?”左修然转过身来看陶涛,“陶涛……”
    陶涛像个梦游患者一样,怔怔地看着他。他喊白发女子“妈妈”,许沐歌也喊她“妈妈”,他们是什么关系?华烨说过许沐歌有一个会画画会做陶艺的妈妈,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左修然说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同父异母,一个同母异父。曾琪告诉过她,左修然虽然是腾跃董事长的继子,可谁都知道实际上他是一个偷情的证据。
    电光火石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他初来青台,她去海晶九点接他,在走廊上遇到许沐歌,刚好赶上那一场“巧合”的外遇误会。
    他开车载她经过海岸线超市,让她看见华烨坐在超市里面与许杰把酒换盏。
    左修然带她去健身,遇到正在相亲的许沐歌。她介绍他们认识,明明是姐弟,他却装作如陌路人,演技堪称一流。
    做了他助手的三个月,他的温柔、体贴与周到,他不着痕迹的诱惑,在她心里装着华烨时才刀枪不入,等她被逼到了绝崖边,和华烨离婚了,他才开始在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可这只是开始,他在除夕那夜,直接坐车来桂林路只要她,然后大张旗鼓开始了对她的追求。谁告诉他她恢复了自由身?继续攻城掠地,不过为确保她和华烨再无复合可能。
    两姐弟天衣无缝的精心谋划,一步步让本已疏离的她与华烨越走越远,也一脚踏进另一个男人的柔情陷阱。
    若她不是被设局者,她也要为这盘诱敌深入的无间道大剧喝上一声彩。如今,尘埃落定,他带她来见需见的人,大戏也已落幕。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恩怨情仇皆已了,不必再纠结他们之间再有人和分赃不均的纠葛,她早该鞠躬下场了。
    “我想我可能走错房间了。”陶涛用最后一点力气,缓缓站了起来,甩开左修然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外走。
    “阿涛,你听我说……” 左修然面色大变,想要拦住陶涛。
    “修然,今天妈也在,这件事我们姐弟俩有错在先,我们确实该向小涛道歉,不过你玩得太过火了。”许沐歌一脸恳切。
    “你他妈给我闭嘴!”他回头对许沐歌大吼。
    “妈,这些年,你到底怎么管教他的?”许沐歌偏过头看向左妈妈。
    “修然,你坐下来,把这一切好好地说给我听。”左妈妈抓住左修然的手臂。
    在左修然回头时,陶涛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他的手臂。走廊上寂静得可怕,她走下餐厅的台阶,听见她的高跟鞋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外面,暮色已深沉。马路上拉生意的出租车来来往往,她很快就拦到了一辆车。拉开车门,她回头看了看,依然灯火如昼,客人如川。
    这样子结束也不算太坏,至少很干脆,不用拖泥带水了。他们果真没有明天。她闭上眼,对司机说:“去听海阁!”
    听海阁的保安还记得她,冲她笑笑,又低下头看自己的报纸了。她没有什么意识,听从两腿的摆布,不停地往前走,停下脚时,她已站在从前公寓的楼下。
    她仰起头,一扇扇窗户里都有一盏盏灯,曾经属于她的那一盏已经熄灭了。心里不是很悲痛,也不觉得震撼,反倒清晰如一面镜子,照得人心通透,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怨别人,无论是许沐歌还是左修然,他们是耍yīn谋还是阳谋,如果她和华烨之间的爱固若金汤,别人又怎么挤得进来? 婚姻是一种信念,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         从许沐歌回到青台,慌的人岂只是华烨,她不也是整天惴惴不安?在许沐歌面前,她没有一点做华烨妻子的自豪与底气,在她的内心深处,也认为华烨爱的人是许沐歌,华烨娶她是个错。所以当华烨徘徊之时,她一步步退缩,最终转身,成全他和许沐歌。
    她与华烨,还是爱得太浅。与其说华烨有错。她又做对了多少?她有想争取过华烨吗?她更多的是想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少受一点伤害。
    当左修然以不可抵挡之势追求她时,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觉是她不曾体验过的。并不是猝不及防,而是她动心了。她向往被人这样爱着,向往这种明朗而又温暖的两情欢悦。        许沐歌或大修然,早早看穿了她的本质,她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爱华烨,所以她才有此刻的羞辱。
    “陶小姐?”黑暗里走出一个人影,看见她,一愣,随即呵呵地笑了。 她认出是华烨的邹秘书,手里提着个大挎包,“来找华烨的吗?”她问道。
    “华律师这几天住在部队大院,我给他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你……”
    “我来这边有点事。”她随便搪塞道。脑中思绪纷乱,无意编出什么借口。
    邹秘书很体贴,没有现追问。“那我先走了。喔,陶小姐,我妻子怀孕了,呵呵,再有六个月,我就要做爸爸了。
    “恭喜呀!”她真诚的说道。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邹秘书挥挥手,消失在路径边。她没有停多久,反身往外走去。没有再打车,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
    青台今夜的星光非常明亮,风微微的,海浪的声音是那么轻柔,再有一个月,天气变热,青台将会游人如织,浴场如浴室,桂林路上,放假的孩子们骑着单车,尖叫着在树yīn间驶过。
    不知不觉,走到了海岸边下面就是墨黑的大海。如果吧眼睛一闭,纵身跳下去,就不用再看到不想看的人,也不用再去面对发生的事,一切很安宁、很平静。她不止是相信婚姻,她也相信世上残存着简单的爱情,那种顺应心底感受,因为爱而爱的爱情。
    当她和华烨的婚姻失败之后。她以为左老师真的是上帝送给她的一盏明灯,可以带给她新的光明、温暖,原来只是海市蜃楼。
    幸福,遥不可及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捂着脸,泪水沾湿了掌心。一点也不意外左修然等在院门外,微弱的光线中,依稀看出他焦灼、抓狂。可惜这个桥段太老套,她很难再被感动了。
    “涛涛!”他看见她。冲上前来,一把抱住她。他感到他的手是冰凉的,他的身子在发抖。
    他有些迷惑的看着他,他紧张什么?他这样的人分手应该很潇洒的。
    “涛涛,一切不是许沐歌所说的那样,你要听我解释。”他捧起她的脸,疼惜地凑近,想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她皱着眉,很烦“解释”这个词,他现在这样说,以前华烨也爱这样说。
    “以后吧,我今天有点累,我想回去睡了。”她缓缓地把视线挪开。
    他不说话,定定地凝视着她,突地托起她的下巴,不等她的惊呼出声,就狠狠地吻了下去。当热度贴近热度,才能感觉她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唇滚烫,落在她的唇上,像会把她灼伤。她没有闪躲,也没有挣扎,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娃娃,木木地任他吻着,一动不动。他霸道地撞击着她的牙齿,想钻进口中,汲取她更多的温暖,她紧抿着唇,眼睛眨都不眨,冷漠地看着他。他慌乱起来,乱到心几乎窒息。
    “涛涛,我爱你!“他埋在她颈间,哑声在她耳边痛苦的嘶吼。
    “谢谢!“她低下眼帘,双腿战栗,”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涛涛,答应我什么都不要乱想,也不要下决定,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早晨过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她轻轻地点点头:“好!“
    “我送你进去!“他揽住她的腰,推开院门。
    “不用送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她平静地说到,“爸妈都睡了,不要把他们吵醒。”
    “那我看着你进去。”他说。
    她默默的转过身,没有走几步,他突然从后面跑过来抱住她,那力道仿佛生生地将她嵌进他的骨头里。
    “对不起,涛涛,今天是我错了,我该早点告诉你的。其实很早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过要告诉你。可是我还没准备好,我一直在犹豫。我怕告诉了你你就不会给我机会来爱你。”
    “没有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他艰难的露出笑容,“回去吧,外面冷。”
    她应该抬起手甩他几个耳光,或者高声斥责他的无耻和卑鄙。却拾不起一丝力气。有些话说出口,刺痛了他,也刺痛了自己。从前种种,就是欺骗,越温柔,越受伤。不如平静,不如沉默,让一切匆匆的来、悄悄的走出她的生命吧!
    “那明天见!”左修然吻着他的后颈,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看陶涛心意鉴定,这才离开。
    她摸着黑上了楼,真的什么也没想,脱了衣直接躺在床上。起床时,头重脚轻,脸色苍白得让阿姨都惊呆了。他还没吃饭,在左修然到来之前就出了家门。
    当龙啸走进办公室时,他把刚刚打印出来的辞职报告书递了上去。
    她捧着纸盒,歉疚的对龙小欠了欠身:“对不起,我不能等到一个月之后在交接,我今天就要离开了。如果要付出什么违约金、罚款,我全部接受。”并非逃避,也不是赌气,实在已到达她的极限。在留下来做他的下属,如何才能风过无痕,洒脱地再见面依然是朋友?龙啸捏着辞职报告,目瞪口呆。在同事们讶异的目光下,陶涛走出了办公室。龙啸不敢擅作主张,把报告直接转到左修然手里。左修然刚进办公室,一看报告,忙追到楼下,陶涛已下楼去了停车场。他追去停车场,他开了车正要离开。他拦着,让她下车,她漠然的看着他,没有动弹。他去开车门,车门锁着。僵持中,她抿了抿唇,突地拿下墙壁上挂着的灭火器,对准车窗砸了过去。车身猛烈的震荡,玻璃如飞花,遂成一片片。他站在车外,她坐在车里,四目双对,交织着无言的悲哀。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手一松,灭火器咕噜咕噜滚到墙角。
    他转过脸,不肯与他对视:“原因我在报告里写清楚了,我要回去帮爸爸打理生意。”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盯牢她看。
    他把头扭向另一边:“左总经理,麻烦你让开,我赶时间。”
    他一动不动,眸光冷凝:“好啊,想走就从我身上开过去。”
    “左修然,你所有的愿望都已实现,游戏该结束了。”
    他狂笑,笑出了泪:“涛涛,你认为我们这几个月只是一场游戏,没有别的意思?”
    她看到他眼角的晶莹,心莫名一窒。她见过笑得张扬肆意的他,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很少露出忧愁之色,他带给她数不尽的意外,总是让她笑,轻易的抹去她的烦恼。眼前的他看上去很憔悴,想来潇洒的发型凌乱的散在头上,平日笔挺的衬衫皱的像抹布,下巴和两腮上,胡茬都冒了出来。
    他让她不懂,可她已没有力气去猜测分析。他们已成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有没有意义,着重要么?你是许沐歌的弟弟,对不对?”她深呼吸。
    “如果你睁大眼睛,用心地看着我,你就会知道她讲的话是真是假!”
    她嘲讽一笑:“你在告诉我你和她不是姐弟?”
    他闭上眼,握了握拳头:“是的,我们是姐弟。但涛涛,这个不足以把我判了死刑。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他们是同母所生,这无法否认。正因如此,在他幼时,她用热水泼他,骂他野种;十几年后,在青台邂逅,依旧不肯相认,假装与他不认识;现在明知他爱陶涛,却故意给陶涛捏造出那样一通话。那个人正是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她不仅那样伤害他,在陶涛伤心欲绝的气走后,对母亲冷嘲热讽。她瞒着他急巴巴把妈妈从酒店接出来,并不是母女叙情,无非是想抢在他前面见到陶涛。母亲当天就回了北京,含着泪上的飞机。当时他就对许沐歌说,这次要不是怕母亲伤心,要不是你是个女人,我会揍得你这辈子再也抓不住琴弓。
    她静静地听着,带着冷笑:“你说过血缘是无奈的,也是剪不断的。她和华烨结合,我们若在一起,有朝一日,四人不定还能围坐一桌打麻将。那场面会很有趣,是吗?”不知何时,她也开始变得牙尖嘴利的刻薄。无数的谎言堆砌起来的真情为何,她已不想知道。若他不隐瞒,从一开始,她就不会让他走近半步。
    “不,”左修然的脸陡得如纸般惨白,“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不会与他们见面,我带你去德国,离青台远远地。”
    陶涛含着泪摇摇头。
    “涛涛,这些都交给我来办,你不用操心。”他看着她,像个孩子似的手足无措。
    她是他第一个说出“爱”的女人,以前的男欢女爱,阅尽花丛的他顶多逢场作戏得说一句,宝贝你真让我喜欢。“爱”,这个字让他觉得可笑却又不敢亵渎。当你真的为一个人心动时,“爱”就会脱口而出,承诺也变得轻易。相爱容易守爱难,他也曾担心自己给不了她永远。可她却像一个挖之不尽的宝藏,让他贪心的想要很多,直至她的一辈子。他有能力也有自信让她在以后的岁月都快快乐乐的过着,可是她却说不要了。
    “左老师,”陶涛弯起嘴角,扯出一丝凄凉的笑意,“你看,我只要看着你,我就不能不想起他们。想起他们,我就会疼的喘不过气。我想平静的生活,求求你,放过我!”
    “华烨在你心里就那么重?”他失控的拍着车门,玻璃残片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染红了掌心也浑然不知。
    “他至少是诚实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你还是不相信我?”他闭上眼,疼痛由心向全身蔓延。
    “左老师,再见!”车子抖动了一下,艰难地越过他,向外面驶去,风呼呼地从车窗里吹进来,头发乱得挡住了她的视线,戳痛了她的眼睛。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华烨花了一周时间料理季萌茵的后事,军区大院里的那套房子,他没有整理,一切还摆设得像季萌茵生前的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有时会觉得她并没有死,她不是在卧室里写东西,就是在厨房做饭。无论做什么,季萌茵都是安静的。
    邹秘书又打电话来了,手里的几个案件因为季萌茵过世暂时搁着,但有两件不能再等,他请其他律师代理出庭。开庭好像不太顺利,邹秘书在电话里婉转地催着他回事务所上班。
    隔天去事务所开会,然后与客户见面,无休无止的工作,直到天都黑了,事务所里没几个人在,他才缓缓合上案卷,揉揉额头。忙碌的时候不觉着什么,一旦静下来,那种孤寂感就漫上心头。
    以前,听海阁公寓里有陶涛,军区大院的公房里有季萌茵,他回哪里,都是回家,现在,这两处只是两套房子,称不上“家”了。他叹了口气,很想找个人说话。手无意识地摸向手机,还没想清楚给谁打时,他已拨通了陶涛的电话。
    “下班了吗,华烨?”陶涛先说的话,他无由地感到欢喜。
    “正准备走,你呢,下班了?”
    “我在苏州。”
    “怎么去苏州了?”
    “帮爸爸考察下工艺品,家居广场准备设两个工艺品柜台。这个季节,江南最美了,我就和妈妈、阿姨一块出来转转。”
    “那玩开心点!”他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他们之间太久没有这样随意地说话了。
    “你怎样?”他听到她叹了口气,像是有几丝伤感。
    “我会慢慢好的。”
    “嗯,我挂了。”
    他愣怔了好一会,刚要合上手机,铃声又响起,他以为是陶涛打过来的,急切地忙按下接听键,“小涛?”
    “左修然。”冷冷的语调。是他?
    两个人约在事务所附近的一家酒吧。
    他走进酒吧,左修然已经到了,坐在吧台上,冲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他在他旁边坐下,也要了同样一杯酒。
    “听说你母亲过世了,节哀!”左修然转过吧椅。
    “谢谢!”
    两人浅泯着酒,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敬你!”左修然碰了下他的杯子。
    他拧拧眉,“什么理由?”
    左修然挑了下眉,“你和许沐歌准备结婚了吗?”
    他警觉的看着他,“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一定知道她有个羞于提起的弟弟吧!”他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喝尽,打了个响指,让酒保续杯。“世界很小,我就是。”
    “小涛知道么?”他腾的站起身,浑身的线条瞬间紧绷,额头的青筋跳起,脑中闪过的是陶涛孩子般惊惶无措的脸。
    左修然点头。
    “她说什么了?”他突然意识到陶涛去苏州,并不是考察,有可能是去散心。
    左修然轻笑,“你为什么要先问她,不说你听到后的感受呢?其实你早就知道?”
    “小涛还是个孩子,这会让她承受不住的!”他一把揪住左修然的衣襟,“你接近陶涛是不是有其他企图?”以一个律师敏锐的直觉,他想起许沐歌隐瞒的过去,左修然又突然恋上陶涛,太巧合了!
    “那你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孩子?”左修然掰开他的手,失落地炸了眨眼,“我对她唯一的企图,就是她的一辈子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他颓然地坐回椅中,无言以对。
    “她虽然像个孩子,可是我们哪一个不都想从她身上汲取温暖?她被欺负了,还不会反抗,多好!”
    “小涛她不是懦弱,她是……笨,是傻。”
    “怪不得那样好骗,呵,那许沐歌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修然笑笑,“一个男人为所爱的女人能做的底线是什么?”
    他不解的看着左修然。
    “就是穷途末路,我也不会放弃。”
    左修然招手买单,拍拍他的肩,“我很羡慕你。”羡慕他在陶涛心中占据的那个位置,羡慕他是陶涛最初遇到的那个人,羡慕他拥有过陶涛那么多日子,有可能还会更多,羡慕他能让陶涛笑,也能让陶涛哭。
    许沐歌对陶涛那样恶劣地歪曲事实,她还能那般平静,就像跟她毫无关系。他们是分手还是继续相爱,她也显得并不在意。
    辞职报告递上来的第二天,她人就不见了,陶家别墅也是大门紧锁,他找到陶江海的家具城,陶江海冲出来让他立刻滚,不然就要揍人了。
    他打她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在他给华烨打电话时,华烨脱口喊出“小涛”,显然她和华烨还保持着联系,不心酸是骗人的。如果能有机会和华烨复合,他与华烨站在同一个起点,陶涛会选择他吗?华烨对许沐歌,陶涛对华烨,如出一辙。
    他自认为他会让陶涛改变,谈他也有预感,若陶涛知道他和许沐歌的关系,他有可能会失去陶涛。他爱得小心,爱得谨慎,想让妈妈先见陶涛,等陶涛喜欢上妈妈,再慢慢提起许沐歌。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他想珍惜,他只能选择自私。
    他自嘲地弯起嘴角,走出酒吧。他的情感注定如昙花一现,不管他是否付出真心。只是从前他不会感到痛,此刻,他痛的不能呼吸,手足冰寒。
    明知道已经无望,却不肯承认。爱,从来都不容易。
    华烨也没有坐多久,对陶涛的心疼,弥漫了他的全身。像不得生出翅膀飞到陶涛的面前,看看她到底好不好?可是她那么难受,为什么在电话里不对他讲一声?难道以为他不会再关心她么?想起这些,不由得又有点失落。但他从左修然的话语里,依稀嗅得到一丝隐隐的迹象,陶涛似乎和左修然反分开了。
    这很羞愧,可他承认,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咚的震了一下,无由得有点窃喜。
    好几天没回听海阁,他都忘了拐角时有盏路灯打坏了,车驶过了角度,差点撞上花坛。把车修好,准备上楼,张弘电话打了过来。
    “华烨,我刚刚听到一个内部消息。”张弘的声音压得很低,不知在哪打的电话。“关于沐歌,团里面有可能要开除她。”
    许沐歌在外面走穴,是那种地下酒吧。有人拍了她的照片发到网上,妆化的很浓,露肩袒胸,被团里的领导认出来。作为部队文工团的演员,这影响太坏。团里晚上开了会,就是讨论怎么处理沐歌。张弘和团里的秘书比较要好,他接到消息赶紧通知华烨。
    华烨忙给许沐歌打电话,没人接听。他烦躁地咬了下唇,反身往外走去。刚打开车门,许沐歌回电话过来了。
    “刚刚在洗手间,烨,你到家了。”
    “你人在哪?”他冷声问。
    许沐歌愣了一会,笑道:“在家呀,不然还能在哪?”
    “我现在在楼下,你下来。”
    许沐歌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句:“烨,我……和经艺在外面玩,你等我半小时,我马上到家。”
    “好!”他打开车门,又上了车。幸好只喝了一杯小酒,神智还非常清晰。进了书香宅邸,停好车,刚抽了一支烟,许沐歌的车开了过来。
    “烨!”她急急地向他走来。
    他把手中的烟头扔进一边的垃圾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可能太慌了,没来得及卸妆,浓重的眼影,鲜亮的唇彩,造型狂野的长发,风尘味十足。
    “你知道去夜店玩,打架都这样打扮。”在他的目光里,她更加慌乱了。
    他笑了笑,“玩的开心么?”那笑意没有抵达眼底,冷冷的,如同站在法庭上,质问对方证人。
    “烨?”她不自然地咬了下唇,“你如果不喜欢我去夜店,我以后不去好了。”
    “沐歌,你是习惯说谎,还是认为对我没有必要说真话?”他还在笑。那笑容刺痛了她,“季阿姨过世,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不过你这样重伤我,我很难受。”
    “难道你不曾欺骗过我?”
    “烨……”她抽气,“你不能原谅我的过去?”
    “过去暂且不谈,说说现在吧,你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避开他的目光,身子转向一边,久久都不说话。
    “你一点都不珍惜现在的工作?”她这份工作,是季茵萌平生第一次矮下身子,托人情为她争取的。那么要强的人,做这种事,有多么委屈,有多么无奈,无非是想让她过得好好的,从而他能和陶涛安宁地生活下去。
    “你都知道了?”她盯着自己露在鞋外面的脚趾,无声叹息。
    “张弘说团里要开除你。”
    “不会的,那地方没有熟人。”她惊慌地转过身。
    “照片发到网上,天涯海角处处是熟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烨,怎么办?我不能失去那份工作,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只是在里面拉拉琴、唱唱歌,等我凑齐了二十万,我就不去了。”
    “你要二十万干什么?”
    “我……有急用。”
    “二十万似乎不是个天文数字,你向我或张弘、经艺开口,我们会拒绝你?沐歌,到了现在,你还在说谎。”
    她拉住他的手,眼泪扑扑地往下掉,很快打花了妆彩,脸上立刻成了一块调色板,“二十万不是天文数字,可也不是小数字,我向你们任何人开口,你们都会问我干什么用,这事都会传到你耳里,我……不能说这件事,必须要我自己解决。”
    “好,那你自己解决吧!我回去了。”他扭头就走。
    “烨,你帮帮我,我不能失去工作。”她拽住他。
    他抿紧唇,“怕是我无能为力。”
    “可是吗,我做这件事也是为了你。”
    “为我?”
    她用手拭去泪水,把他拉到小区花园的树荫下,低低的说,“是的,这二十万,一些给了医院,余下的是给小芬。”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懵了。
    她抬起头,“小芬怀了我们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
    许沐歌接下去的一句话让他的笑容冻结在嘴角,“小芬只是代理孕母,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和你的。”   华烨愣住了,好像一是无法消化他的回答,“这怎么可能?”   “我的子宫无法孕育胎儿,但不代表我没有生育功能。用我的卵子、你的镜子,在体外结合成受精卵,置入代孕母的子宫内,九个月之后生下我们的孩子。怀孕前,我带小芬体验过,她非常健康,连血型都和我一样。前几天她去产检,胎儿也非常好!”   “你疯了!”华烨目瞪口呆,“代孕只能以医疗为目的,并符合法律规定,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我和小芬都协议好了孩子生下来后,他拿钱回老家,以后再也不会再见面,我是孩子的妈妈。我们只有一个孩子不会违反任何规定。”
    华烨真的要抓狂了,“你不觉得的这么大的事应该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
    现在想也不奇怪了。许沐歌她怎么会对小芬照顾的那样周到细致,让小芬住进公寓,教她卫生、多看有益的书籍和电影,还为她租房……他在那留宿的几个晚上套套也是她处理的……是的,她也说过他会给她一个孩子……
    “烨,我也是被逼无奈,你遗腹子,季阿姨本来就不喜欢我,如果在知道我不能生育,我更没希望了,我想如果有了孩子,我们在一起就会顺利很多。”
    “可是孩子……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而不是一个工具……”他的脸色蓦的灰白,气息不稳。
    那天陶涛娇羞的推推他,说家里的套套用完了,让他去买一盒,他板着他的肩,脱口说道:“小涛,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那不是用孩子来绑紧他们摇摇欲坠的婚姻,而是他害怕她会因为沐歌的回国轻易放弃他。他娶她不是溺水者抓紧的那块门板。有她,他是安宁的。安全的,温暖的温馨的。有一个孩子像他或者像她,都可以,喊她妈妈,叫他爸爸,这个家事完整的、坚固的,任何人都抢不走的、攻战不下的。他了解沐歌的性子,轻易的就能激起他的同情心。他对沐歌的照顾,有习惯,也有同情,更多的是想让沐歌过得好好的,他就能全心全意的挨着陶涛。
    他错了,沐歌只能是从前的女朋友,不是他的责任。不管是爱还是责任、义务,他都应该留给陶涛。他看到她手机里有左修然的照片,会吃醋。嫉妒。他因为她和左修然分开而暗自窃喜……他笨,告诉她他不会离开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其实那是爱,是爱……
    他爱她!
    在离婚后,失魂落魄如傻子跑去桂林路偷偷看她一眼。早晨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想起她,会悲伤,他总说她像孩子,而他这个成熟的男人,却渴望着她的庇护。
    爱一个人,才愿意让她孕育自己的孩子,比肩偕老。
    爱一个人,才会在她面前放下所有的疲惫与忧伤,不用假装坚强。
    爱一个人,应该满心欢悦、嘴角含笑,而不是纠结,失望无边无际。
    可是,他却一直将自己陷入一团迷雾之中,松开了她的手,让她错肩而过。幸好她还没有走远。他抬起头,双目晶亮,他要追上去,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松,不松……
    “烨,难道你不想有个我的孩子?”许沐歌看着他的神情急剧变化,瞳孔猛地收缩,声音因为忐忑而有些发抖。
    “当初,是你拿掉我们的孩子,现在你悄悄地找别人孕育孩子,哪一件你有顾忌到我的感受?沐歌,你一点都没变,永远都是自私地独行其事,毫不在意别人。”
    “烨!”许沐歌脸色苍白,一阵失神。
    “我们都是成人,但不是完人谁都会犯错,但不能错上加错。”
    “错?我这样是因为爱。”
    “不,你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就是没有孩子,也能相依到老。”
    “你这样说太不负责任了,如果不是为你,我何苦这么委屈?”
    “你这样做是把我当做一个靶子,你输不起而已。”
    “烨,我不敢相信你能说出这样漠然无情的话,你忘了我们的从前了吗?”
    “当你去法国的时候,我们也有八年的从前,你能轻易丢弃,为什么要求我一直固守?沐歌,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待。我爱上了陶涛。我对你所做的只是同情,而不是爱。”
    “你骗我,不可能,你爱的明明是我,不然你为什么要和陶涛离婚?”她慌乱的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会不见似的。
    “离婚不为你,是我让陶涛失望了。”
    许沐歌两肩耸拉着,她的脸在路灯下露出绝望与无助,“烨,都走到了今天,你恢复了自由身,我们都有了孩子,你不会告诉我你想和我分手吧!”
    他沉默着,心里漫出一阵阵凄凉与心酸。
    “我公寓里有孩子的彩超图,我还听过他的心跳,已经能依稀看出他的样子。再过三个月,我准备向团里请假,说我怀孕了。我比较瘦,衣服穿的宽松,五六个月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我带小芬去其他策划那个是带两个月,等孩子生下来,你开车去接我,没有人怀疑孩子不是我生的。烨,我有妈妈等于没有妈妈,你从小就没有爸爸,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回国的和其他人家一样幸福的。可是现在团里要开除我,你说这些话……等于让我从天堂直接坠入地狱。”
    沐歌,你不明白吗,孩子不是维系婚姻的工具,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应该是一个幸福的生命。
    “那你是要流掉你的亲身孩子吗?”她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里满是愤怒的怒火。“你说我当初流掉孩子很自私,那个还只是一个胚胎,不足四十天。这个已经快五个月了,你这样做,就很伟大?”
    华烨痛苦地闭上眼,“沐歌,如果让你的弟弟来选择,他愿意来到这个世上吗?”这句犀利的问话让许沐歌瑟缩了一下,“他……找过你了?”
    “不要总这样猜度别人对你做了什么,他比你磊落、宽容太多。我们给了孩子生命,也许给不了他财富,给不了他天赋,但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正常而又平静、幸福的生长环境。”
    “只要你爱我,这一切我们都会有的。”她幽幽地眨了一下眼睛。
    “对不起,沐歌!”他抽回了手臂,“我做不到了。”
    “如果我回国时,你对我冷若冰霜,我会生出这些希望吗?别说什么分不清同情与爱情,好,你离婚前分不清。离婚后呢?孩子是哪来的?你在我父亲面前说与我结婚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她足足有十秒,一口气吸进去又呼出来,“沐歌,你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这是我费尽心血才得来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当然要生。可能你不知道,小芬妊娠反应很重,现在月份这么大,已经不能做人流了。”
    “沐歌……这样做将我们硬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他痛楚地闭上眼,感觉刚刚沸腾的血流慢慢降至冰点,“你不要逼我!”
    她哭了,夜风中传来飞鸟的嘀咕,海水在远处拍打着海岸,起风了,几片新落下的树叶在地面上打了个圈,飞远了。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泪光里,感觉他的脸是模糊的、遥远的,“也许我做错了,或许是真的错了,但所有的出发点,无非是想爱你多一点,想和你在一起。如果说错,那是爱错了。”
    “你这样的人,不配说爱。”他声线沙哑地嘶吼着。
    许沐歌拭去泪,脸上陡地闪烁出危险的光泽,“爱太虚无缥缈,也许我是真不懂、你尽可爱你想爱的人吧。而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会像你妈妈抚养你一样把他抚养长大。”
    他凝视着她,眼中溢满绝望与忧伤,僵硬地攥紧手,“沐歌,代价太大了。”
    “这世上能有不付出就能得到的好事儿吗?”她苦涩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定定地立在原地,什么都想不了,只有一点,他悲哀地清楚,刚刚还在咫尺间的幸福,转瞬已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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