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凶手浮现
叶非头天晚上在队上睡的,一大早上被一通铃声吵醒。
“喂?”
“叶非!”
“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
叶非皱着鼻子看了看手表,才5点钟。
“这一大清早的,您精神头可真足,什么事啊?”
“什么事儿?你说说你都几天没回家了?从小霜被我接来那天你就没出现过,有你这么当爸的吗?小霜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贪上这么个不正经的爸……”叶母说着呜咽了起来。
叶非顿时觉得一个脑袋三个大,脑瓜仁生疼,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额头,解释道:“哎……您哭什么啊?我不是不想回去,是太忙了,队上积压了好几个大案子破不了,我不盯着不行啊。您等我忙完的,忙完一定会去看您和小霜行不?这些天麻烦您老辛苦辛苦,帮忙照顾下小霜。”
“你少跟我说瞎话,你跟庄瑶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也没看你怎么回过家。”
“那您到底想怎么着?”
“马上给我回来!”
“不行,我真忙,您能不能别跟我添乱?”
“你!”叶母顿了顿,吼道:“跟你爸一个德行!”
叶母重重的哼了一声,“咵”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儿子不像老子那不糟了?”叶非看着话筒说。
其实叶非也想回家,只是他实在是不想见到叶霜。这姑娘要是得意他,那他献出一些父爱倒也无妨,人心都是肉长的嘛。可叶霜跟自己一点也不亲,她又不是自己的种,对她好点吧,够呛。他实在是装不出来。要让他妈看出来,又该数落他了。他满身是嘴也说不明白这事,徒让老太太添堵,自己也不舒坦。
他本想打个电话回去安慰他妈两句,后来一想,算了,反正有他弟弟那个小棉袄哄着,他妈过一会准好了。
叶非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起身准备洗漱。
腰还没站直,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中一动,连忙接通了电话。
是柏明语打来的,跟他说有重要线索,让他马上来学校一趟。
叶非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通知刘德志后,驱车赶往学校。
※
叶非把车停在主楼前,柏明语正站在门口等他。刘德志带着组里人随后赶到,好几个便衣把保卫科填充得满满的,汪萌见状噤若寒蝉。
“你们这么多人盯着我,我说不出话来。”汪萌说。
这小姑娘,事儿还不少。
叶非看了一眼老刘,老刘会意,让其余的人都出去,房间里只留下四个人,刘德志、于斌、叶非、柏明语。
叶非和刘德志负责问话,于斌记录,柏明语……
闲人一个。
老刘瞅了一眼柏明语,不明白叶非为什么总带着这个学生,他算干嘛地啊?
叶非看着汪萌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汪萌抱着大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晃了晃又白又细的小腿,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可能是我搞错了。”
“你只管说出你认为可疑的问题,是否采用,由我们来判定。”老刘皱眉横眼的说。
汪萌被老刘的土匪样吓了一哆嗦,撅着嘴,低下了头。
叶非横了老刘一眼,老刘连忙抹了一把脸,换上了一个和气的表情,呲牙一笑,“同学,没关系,你尽管说吧,警察叔叔来帮你判断一下。”
汪萌抬眼在老刘和叶非脸上扫了一遍,直接忽略掉老刘,把视线落在叶非身上,“哦,是这样的,我刚上大一的时候,跟我同寝的女生,有一个叫姜婧的。”
老刘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本来因为女生更得意叶非这种“小白脸”心里有点不得劲,但听到女生开始说话了,他立即变得严正肃静。
汪萌接着说:“姜婧是农村女孩,家境不富裕,但人长得非常漂亮,刚来学校就被大家戏称为校花。姜婧是个自卑内向的女孩,不善于跟人相处,渐渐的同学开始疏远她,但我们俩却挺合得来的,可能是因为我俩都比较怪吧?后来我们渐渐的成为了朋友。大一上半年我们俩报了校里一个化学老师的选修课。老师叫张良玉,是个特别有魅力的男人……”
听上去跟案子并没什么关系,但叶非没插嘴,让汪萌继续往下说。
“姜婧对张老师一见钟情。”汪萌停顿了一下。
“继续。”柏明语催促了一声,惹来了老刘的扫视。
汪萌似乎很信赖柏明语,冲他点点头,继续说,“张老师好像对姜婧也有点意思,他总跟姜婧对视,上课也爱向姜婧提问,有时候俩人下课后还会交流很久,姜婧经常让我自己先走,然后她跟张老师闲聊着散步回寝室。那段时间应该是姜婧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她常跟我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她毕业以后要嫁给他。她虽然没跟我说那个男人是谁,但我知道肯定是张老师。
我当然为她高兴,可我又有点担心,因为张良玉都33岁了,比姜婧大14岁,他还是个老师,我觉得,他们不太合适。但看姜婧那么开心幸福,我也就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只是,没想到……”
汪萌垂下头,鼻尖明显有些发红,她哽咽着说:“过了一个寒假,再来上学,姜婧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脾气暴躁,歇斯底里,半夜还经常说梦话,有时候会哭醒,甚至连着好几天不睡觉。寝室里其他同学都受不了,要求换寝室,于是寝室里只剩下我和姜婧。对于姜婧的情况我也询问过好几次,可她怎么都不说,我只当她是遇到什么痛苦的事情了,想着也许过一段时间她就好了,可谁知道,开学一个月后,姜婧死了。”
叶非皱了下眉头,低声问:“怎么死的?”
“她死在寝室,是被人用刀子割断喉咙死的,肚子被挖空了……”说到这里,汪萌掩面而泣,瘦弱的身体细微的颤抖着。
屋里的四个人心中一颤。叶非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汪萌,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照你这么说,医大以前也发生过凶杀案?这案子破了吗?”
汪萌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没有,警察查了半年没找到凶手,家属来闹,学校赔钱了事,案子也被校方压了下来,不允许再谈论,后来再也没人提过这案子。”
叶非问老刘:“这案子当时是经文保处经手的吧?”
老刘答:“应该是的。”
叶非看向汪萌:“这案子是经文保处受理的,我们也没办法插手,相信他们那边应该会还死者一个公道的,不过它跟311寝室的案子有什么关联?你之前不是说你知道311凶案的凶手吗?”
汪萌摇头又点头,“我也不确定自己的思路对不对,您来判断一下。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311的凶手,但我肯定他是杀死姜婧的凶手!”
几个人神经拉紧,叶非忙问:
“是谁?”
“张良玉!”
“为什么觉得是他?”
“是这样的,那年寒假,姜婧与张良玉曾经出去玩了几天,当时姜婧发消息给我,隐晦的表达了他们之间发生了关系。我当时还为他们高兴,可寒假过后姜婧突然变了,看样子一定是受了很深的打击。那期间我曾经无意间看到了姜婧包里的化验单,才知道她怀孕了。她死后我才知道,原来张良玉是个已婚男人,孩子都六岁了。当时警察调查他的时候,他也说自己跟姜婧是单纯的师生关系,的确是出去玩过一次,但当时也有其他的学生和老师一起去玩了,那些人都可以证明。而且他也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姜婧死时肚子又被挖空了,法医无法鉴定出孩子到底是谁的。所以排除了张良玉的嫌疑。”
“这么说,张良玉是撒谎了?”叶非问。
“是!他根本就跟姜婧发生过关系,还导致姜婧怀孕了!他却撒谎说没有,还挖空了姜婧的肚子,想逃脱罪责。”
“那当时你手机里的短信给警察看了吗?”
汪萌抿了下嘴,苦笑,“姜婧刚发完我就给删了,怕万一让人看见对她影响不好,再说,谁会留那种短信?”
“这就是死无对证了,只是怀疑是没有用的,警察看中的是证据。”
“有,我有证据。”汪萌急忙道。
“什么证据?”
“我整天泡在网上,又喜欢研究网络技术,经常写一些病毒代码,以侵入别人的电脑为乐……”说到这里汪萌心虚的瞟了一眼对面的人,见他们好像除了惊讶并没有生气,汪萌才敢继续说,“姜婧死的几个月后,有一次我无意中侵入了张良玉的电脑,破解了他的QQ号码,登陆后看到他跟姜婧的留言,很多都非常私密,难以启齿……”
她红着脸,停顿了一下,皱着淡淡的眉毛说:“里边的记录证明他们根本就是恋人!还有他们曾经在出去玩时发生过关系。他经常在天涯论坛里发散文或者短篇,还挺受欢迎的,我随便点了几篇看了看,其中有一篇看着很奇怪,别看我是学理科的,但我语文还不错,我看得出那是首藏头诗。将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是这样的:
我被远处的美丽刺伤了双眼。
唤醒了我体内沉睡的恶魔。
当我回头,
双手已沾满鲜血。
因牧羊姑娘少女的身躯,
因牧羊姑娘青春的面庞。
对不起,我杀了你。
只为封存那份美妙的记忆。
牧羊姑娘,你我地狱相见。
按理说这诗没什么异样,但放在张良玉身上就奇怪了,他好好的为什么用藏头诗的方法写呢?我本来就认为是他杀了姜婧,对这诗就更加怀疑,于是我就拷贝了他与姜婧所有的聊天记录,还把那首诗抄了下来,一直想找个机会跟警察说这事,但我又不敢,怕人家不信我的话,惊动了张良玉,他再来害我,你们也知道经文保处那些人……”
叶非、老刘互相看了看,顿时觉得挂不住脸,老刘忍不住使劲咳嗽了几声。
“直到两年后,311发生了凶杀案,你们来了,而且还有柏明语。”汪萌说着看了看柏明语,微红着脸,冲他腼腆一笑,“昨晚我找到柏明语,把这事跟他说了,还是他聪明,我把这首诗给他一看,他马上就看出猫腻了!”
叶非接过纸张,看完后递给了老刘,然后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柏明语,问他:“你看出什么了?”
柏明语正抱着双臂,双腿叉开,微低着头,表情有些严肃。听到叶非的话,他抬眼看了看他,“叶队长看不出来?”
叶非愣了一下,然后挑了下眉尾,“考我?”
“嗯。”柏明语笑了笑。
叶非跟他对视了一会,然后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倒出两粒扔嘴里,笑问:“汪萌的室友叫什么?”
“姜婧啊!”不等柏明语答话,老刘立即沉不住气接过话去,他跟于斌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前后左右的读那首诗,愣是没看出问题。
“诗里的牧羊姑娘就是姜婧啊。”叶非道。
老刘和于斌低头看了看,于斌一拍大腿,“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老刘一看连于斌都看出来了,急得脸大脖子粗,他硬着头皮问,“到底怎么回事啊?能不能说清楚点?”
于斌嘿嘿一笑,“牧羊姑娘又叫什么?”
刘德志想了想,“牧羊女啊。”
“羊女等于姜啊!”于斌洋洋自得的说,“多么浅显啊!刘大,您上过学吗?”
刘德志眼睛一瞪,狠拍了一下于斌的脑袋,“得瑟什么?又不是你想出来的!那是叶队想的!”
于斌撇了撇嘴,连忙转移话题,嚷嚷道:“牧羊女是姜,少女青春的身躯是婧,对不起我杀了你,其实就是‘姜婧,对不起,我杀了你’。叶队!咱们是不是可以立即提审张良玉了?”
柏明语看着叶非,叶非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孺子可教也”这句话,他无奈的瞥了柏明语一眼,“别急,他跑不了。”
“对了,这案子跟311寝室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刘德志忙问。
大家又把目光聚焦到汪萌身上,汪萌皱眉说:“我觉得是有关系的……因为,刘潇潇跟张良玉也曾经搞过师生恋。我有一次周末去天津玩,在滨江道看见他们手挽着手逛街。可后来刘潇潇却跟了一个大老板,我觉得张良玉可能是怀恨在心,对刘潇潇展开报复,他既然能杀了姜婧,那为什么不能杀刘潇潇呢?我推断其他女生可能都是倒霉,给刘潇潇陪葬的!”
嚯!这小姑娘,还挺带劲!
汪萌的话让几个警察精神大震,叶非站了起来,“这的确是个重要的线索!不过口说无凭,你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恋人关系吗?”
汪萌自得的笑了笑,“看到他俩逛街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用相机拍了下来,照片就在我寝室柜里锁着呢!”
“好啊!好姑娘!”老刘一拍桌子,激动的跳了起来,“叶队!我要求马上提审张良玉!”
张良玉的杀人嫌疑已经基本确定,叶非不再耽搁,让丁技术上网确认了汪萌的话,那篇文章的确是他发的。汪萌相机里的照片也可以证实了他跟刘潇潇的恋人关系。叶非立即立即联系了校方,让他们配合抓捕张良玉。
柏明语非要跟着去现场看抓人,叶非就想办法把柏明语弄了出来,载着他去了张良玉所住的小区。
车刚进小区门,就听见最近的一处居民楼里传来一阵疯狂的嚎叫声,打骂声,撞击楼板的嘭咚声,俩人看着门口停着的警车,一时间没整明白怎么回事,怎着?这个男老师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叶非刹住车,让柏明语呆在车里不许出来,他抄出家伙就往楼里冲。此时打斗声已经迅速从四层楼梯俯冲下来,噼里啪啦的到了一楼。
叶非刚好打开楼门,五六个人就这么翻滚着倾泻了出来,叶非被撞了个趔趄,他反应敏锐,迅速一个转身,定睛一看,六人中有仨警帽,俩便衣,另一个就是那个张良玉。那斯文瘦弱的张良玉像装了火箭筒似的,叽里咕噜的翻了个身,疯了似的甩开五大三粗的警察,朝着小区门口跑去。
叶非顿时想起当年的“十八里店‘飞毛腿’案”来了。刘德志组里那俩便衣是出了名的能打,就算不介,不是还有仨警帽呢吗?怎么五个老爷们都抓不住一个白面书生?
叶非跟着几个警察一起冲了过去,他腿长弹跳力好,多少年警界运动会的短跑冠军,追人没人能比得了他。他几个大步冲到张良玉身后,捞住他的脖领子就往后一带,由于惯性将对方整个人打横悠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叶非下手又狠又准,扣住对方的手脖子往后一掰,只听到“咔吧”的错骨声。大家,包括叶非自己都以为这就齐活了,谁知张良玉像头野兽一样突然弓起身子把叶非顶翻在地,旁边的警察立即冲过来压制住要逃跑的张良玉,张良玉像吸了毒一样,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他又踢又咬,又蹬又踹,力气大得惊人,几个警察竟然按不住他。像条泥鳅似的,硬是从警察围起的人缝中滑了出去。
叶非心说真他妈邪性嘿!感情这孙子是吞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了?还是得了哪个武林高手的真传了?叶非气得咒骂一句,再度追了上去。
这次叶非一点也没留情,奔到张良玉身后,飞身一脚就踹到对方的后心窝上,让他整个人都向前扑去,在地上出溜了一米多远。张良玉刚要翻身,叶非扑上去,骑到他身上,照着他转过来的脸就捶了一拳。但当他与张良玉的眼睛对上的时候,叶非心里一惊,有一瞬间的迟疑,拳头失去了准头,打在了张良玉的下巴上。张良玉趁叶非晃神的功夫,再度一个挺身把叶非顶开,奔命似的朝大门跑去。
其他警察从叶非身边跑过,叶非却没再继续追,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张良玉的背影。
张良玉奔到小区门口,正好撞到了后来的于斌,谁知于斌刚一伸出手,还没碰到人,张良玉就突然栽倒在于斌怀里,人事不省了。于斌立即掏出手铐铐住张良玉,大呼:“我抓住他啦!”
一群警察累得猫着腰,呲牙咧嘴,喘着粗气,不解的看着于斌,于斌跟那叫唤,说自己“八卦掌没白练,竟然能隔空打人”,把大家弄得哭笑不得,却又闹不明白怎么回事。
一直在车里看戏的柏明语从车上下来,走到叶非旁边,好奇的问他:“非哥,你刚才为什么犹豫了?”
叶非惊讶的看了看柏明语,“你看出来了?”
“你明明那一拳就能制服他的。”
柏明语的观察力令叶非动容,他叹了口气,看向大门,低声说:“我办过不少案子,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眼神。”
“什么眼神?”柏明语问。
“困惑、痛苦、害怕、愤怒,还有绝望,还有……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柏明语顺着叶非的眼神看过去。
“他一定很想活吧。”柏明语说。
“可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叶非接着说。
☆、第012章 真凶画像
张良玉被送到医院,两小时后醒来。
原来叶非那一拳正好打在了张良玉的死穴上,引发了脑震荡,跑了几步就失去了重心,正好被后来的于斌捡了个便宜。
刘德志哼哼两声,说:于斌的本事就在于此!
而张良玉并没吸毒,也没学过少林功夫,他真就是个文弱书生,可他哪来的力气反抗这么多警察?
当时警察敲开他家的门,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家包饺子,一名警察回忆说,刚打开房门的时候,屋里扑面而来一股食物的香气,张良玉端着手,脸上还沾着面,看到穿制服的警察,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身后站着媳妇和孩子,脸上写满了不解。
当警察表明来意,张良玉几乎是一瞬间撞开了他们,冲了出去。警察没料到他能来这一手,俩便衣被撞了个趔趄,随后追了上去,楼下三个堵门的警察听到声音迎了上去,在四楼遭遇了张良玉,六个人就在楼梯上扭打起来,谁也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这么难对付,多少有点轻敌,再加上空间狭小,张良玉又跟泥鳅似的,费了半天劲让对方几次挣脱,几个人几乎是滚到了一楼。
之后就在门口碰到了叶非。
叶非说,他抓住张良玉的时候,看到他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恐惧又绝望的眼神,立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难抓了。
他太想活了。
是啊,谁不想活呢?可他知道自己犯了这样的事儿,肯定活不成了。
都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腿残的人看见老虎,出于恐惧,很有可能跑得比老虎都快。叶非原来不信,经过这次的事情,他真信了。
面对铁证,张良玉没有一丝挣扎,对自己杀害姜婧的犯罪细节一一交代清楚。他说姜婧曾经帮楼管阿姨看过门,有楼管的钥匙,张良玉那时候已经起了杀心,就趁机偷拿了钥匙照着打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到行凶那天夜里,他知道跟姜婧同寝室的女生当晚不在,楼管阿姨又有嗜睡的毛病,他就用钥匙打开大门,看到楼管阿姨果然躺在小床上睡觉,呼噜声还特别大。当时新生都在一楼,他知道姜婧在哪个寝室,轻易的潜入姜婧所在的房间,先是用匕首切断她的喉咙,然后挖空她的肚子,用黑色塑料袋装好,扔到了女寝门口的垃圾箱里。
可能是收垃圾的并没注意袋子里装的什么,直接装车收走了。
案子由刘德志负责审问,于斌做记录,叶非旁听。听完张良玉的供述,叶非问:“那你为什么要杀害姜婧?”
张良玉怔了一下,脸有些扭曲,他低下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我不想说,人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
刘德志和于斌非常不解,既然都已经对作案行为供认不讳了,却为何不肯交代他的作案动机呢?如果凶手的作案动机不搞清楚,对整个案件来说是个不小的遗憾。
俩人拿出了他们一贯的审讯策略,时而耐心开导,时而厉声呵斥,可俩人使出浑身解数,张良玉始终不为所动,低头不语。
俩人口干舌燥,一脸无奈的看了看叶非,叶非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一直看着张良玉,却不说话,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老刘不明所以,凑到叶非耳边,刚想说话,叶非突然一声大吼:“张良玉!”
把在场的三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离叶非最近的老刘。
老刘脸色惊恐,叶非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老刘,然后对张良玉说:
“你媳妇温柔贤惠,儿子又乖学习又好,而且我听说你马上就定高级了,这小日子挺幸福啊。”
张良玉攥紧双手,两腮紧咬,身体有些发抖。
“未来本该有一条光明大道等着你。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你却闲得慌,学什么不好非得学人家搞婚外情,还去搞自己的学生!”叶非怒目一瞪,狠狠的敲了敲桌子,张良玉像受惊了一样抬眼瞪着叶非。
叶非接着说,“是啊,你当然不想说,那是因为你压根没脸说!姜婧怀了你的孩子,你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你做了一件连禽兽都不如的事情!”
叶非话音刚落,张良玉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不!我、我原来没想杀她,是她逼我的!她逼我跟我老婆离婚,还拿孩子威胁我,要把我俩的事情告诉我老婆,还要告诉校方!我今天的一切得来得有多不容易?!她一个没长大的臭丫头根本什么都不懂!她完全不能懂!不能懂啊!”张良玉到后来双眼暴突,太阳穴青筋暴露,歇斯底里的大吼了起来。
老刘听完他的话,气得爆喝一声:“张良玉!事到如今你仍然不知悔改!你那是一伤两命你知道吗?!其中有一个还是你的孩子!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张良玉低着头嚎啕大哭,不发一语。
一旁的于斌看得有点着急,他腾地一下蹿了起来,对着张良玉吼道:“嚎什么!杀了人你还有理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说你15号凌晨是怎么杀死你的相好刘潇潇和她寝室的另外两名女生的吧?”
张良玉抬起头,从指缝中看了看于斌,抽噎着问:“你说什么?刘潇潇?她死了?”
※
经过警方调查,张良玉还真是不知道“7.15”那件案子,他三个月前去上海出差培训,昨天刚回来,案发当晚他正在当地的一家旅馆住宿,旅店的人证明他确实没出来过,同寝室的人也证明他一直在屋里睡觉。况且上海到北京路途遥远,坐飞机也得俩仨小时,张良玉跟室友睡觉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根本来不及赶到学校,所以排除了作案嫌疑。
至于他跟刘潇潇的关系,他说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俩早断了来往,刘潇潇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跟自己没结果,所以只是跟他玩玩,他们从来没发生过关系,因为她是个十分在乎第一次的女生。后来刘潇潇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就是那个大老板,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这事警方也去大老板那里询问过,得到了老板的证实。
于是,线索又断了。
凶案发生到今天已经8天了,学生们急了,都嚷嚷着要回家。校方不胜压力,跟专案组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同学们先回去。
与此同时,“5.·3”连环杀人案的专案组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传过来,叶非心情有些压抑,打算开车出去溜溜,却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医科大学。
他到男寝大门亮了证件,楼管大爷让他上了楼,在二楼尽头找到了柏明语的寝室。寝室门是开着的,柏明语正跟顾杰联机打CS,从门里不断传出三字经。
柏明语先发现站在门口的叶非,一个晃神,被顾杰一枪狙死。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叶非,朝他笑了笑:“非哥!进来坐。”
“呦!刑警大哥!您怎么来了?!”顾杰看到叶非连忙站起身问候。
“你们怎么不回家?”叶非走进来四下看了看,与其他四人寝室不同,这是一间双人寝,他在女寝那边查案时就见过这样的寝室,因为赶在楼的斜角,房间里最多只能放两张床,而学校财大气粗,寝室充足,为了让学生有一个舒适的住宿环境,没有选用双层床铺,都是开阔舒适的一层单人床。
想起自己上大学时跟一帮男生挤一个寝室的日子,叶非觉得现在的学生真是太幸福了。
“今天下午就回。”柏明语答道。
“那什么,你们先聊着,我去食堂吃饭啦!”顾杰从玻璃罐子里掏出一把零钱塞兜里,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叶非坐在柏明语的床上,解开西装扣子,扫视房间,问道:“你家住哪?”
“灵境胡同附近。”
柏明语扑腾一声坐在床上,双臂撑在床的里侧,双腿放松的岔开,篮球短裤下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叶非转头看了看那双腿,然后往上看去,跟柏明语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笑了笑,“我小时候也住那儿。”
柏明语懒洋洋的看着叶非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您找我什么事儿?”
柏明语的敏锐让叶非的眉心不自禁的跳了一下,他无奈的笑道:“姜婧那案子,张良玉全都撂了。可他不是311女生宿舍案的凶手。线索断了。”
“他确实不是。”
叶非愣了一下,“看样子你早知道?”
柏明语点点头。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汪萌找我那天晚上。”
叶非想了想,突然双眼发亮,激动的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柏明语斜眼看着叶非,微笑着说:“还真有,想不想听?”
这段时间跟柏明语相处倒也习惯了他这副态度,破案大于天,叶非拉下脸,硬着头皮说,“想。”说完这个字,叶非觉得倍儿别扭,脸上顿时有点烧,他连忙补了一句,“当然想,破案要紧。”
叶非的样子让柏明语扑哧一声笑了,甚至栽倒在床上闷笑起来。
叶非看着床上不断抽动柏明语,尴尬的松了松领口。这小屋,这味道,这对话,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肯定什么影响都没有,可对叶非来说却难受极了。
谁让他有毛病呢?
可再有毛病,也不能乱想,这么大的人了,定力还是有的,人家毕竟还是孩子呢。他别过脸去,等柏明语笑完了,叶非才转头看着他,“笑爽了?这回可以告诉我了吧?”
“可以啊,不过算上这次,您可求我三次了,如果这件案子破了,您怎么谢我?”
叶非想了想,“请你吃顿大餐,随便吃,你选地方。另外再包你一个月饭票。”
“成交!”
“那你倒说说,发现什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差点撞到申小娅那次,你问过我一句话。”
“不记得了,什么话?”
“你问我有没有撞到申小娅的车,我说没有,还记得吗?”
叶非想了想,“对,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一定是看到她车上有撞击过的痕迹才这样问的吧?”
“是啊……”叶非神色凝重,眼珠转了两下,“她出过车祸?”
“对,而且就发生在四名女生早上开车出去逛街的时候。这我已经跟管倩确认过了。”
叶非皱起眉头,“竟然有车祸!这个管倩,为什么早不说?”
“管倩害怕受牵连啊,因为申小娅开车撞死了人了!”
“什么?!”叶非脑门一热,激动的说,“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柏明语歪着脑袋,挑眉看叶非,“光怀疑哪儿行?我不得花时间调查吗?管倩也是昨晚才被我套出话来的,我本来想今早起来跟你说,结果……玩起来就给忘了。”说完他呵呵一笑,“再说了,案子要是没破,你也肯定会来找我的,你现在不就站在这吗?”
叶非面皮不自然的抽动了两下,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可记着柏明语当时请求参与案子调查的时候小脸儿看上去那叫一个揪心,现在却怎么看也不像为申小娅难过的样子,治愈能力够强的啊!
叶非没空跟他计较,看着柏明语说:“群众只提供线索就可以了,调查由警察来做,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立即上报知道吗?”
柏明语嘴角一扯,叱了一声,“哦,知道了。”
叶非连忙掏出手机给刘德志打电话,让他联系管倩,把她领到警局问话。
他转身看了一眼柏明语,见他不太高兴的样子,便朝他温和的笑了笑:“小语,我得回一趟队里,改天再联系你,到时候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柏明语看了看叶非,心说这男人变脸变的可真快。他撇了下嘴角,“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就跳起来,扒下背心,往身上套T恤。
“你去干嘛?”叶非站在门口看他。
“问完你不想抓人吗?你知道凶手长什么样,住哪吗?”柏明语开始扒裤子。
叶非别过脸,又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再把视线落在别处,好奇的问:“怎么,你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在什么位置?”
“不知道,但根据管倩的描述,我应该能把凶手画出来,顺便帮你们分析一下去哪能找到他。”说着柏明语已经穿好裤子,走到了叶非跟前。
叶非看了一眼墙边堆的油画和画具,画里的东西虽然看着反胃,但不能否认他绘画技术十分高超,比队里画罪犯肖像画的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知道柏明语不是说大话,但叶非有点奇怪:“你这么肯定凶手跟那起交通事故有关?”
“不确定。”柏明语微低头看着他说,“但你肯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相信我。”
柏明语离得很近,俩人挤在狭小的门框里,画面有点怪异。叶非不禁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转出了门外,道:“好,走吧。”
柏明语露出了一丝笑,连忙跟了上去,伸长胳膊勾出叶非的肩膀。
就像哥们一样。
叶非侧头看了一眼柏明语,柏明语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看着特带劲,年轻人的帅劲。还有一股特别清新的味道。叶非顿时满脑子都是刚才他扒光衣服的样子。
呼——深吸口气,这小伙如果是那啥,该多好。
靠,想什么呢!人家还未成年呢!你丫就是一怪蜀熟!叶非咬牙暗骂自己。
旁边的柏明语见叶非突然红了脸,奇怪的挑了下眉毛。
二十分钟后,刑警队。
管倩在叶非的循循善诱下,一字不漏的交代了那天四个女生出门逛街发生的事情。
2001年7月14日上午9点钟左右,311寝室的四个女生约好了一起出去逛街,顺便感受一下申小娅新买的mini cooper。申小娅开车载着她们去了王府井,在那逛了一上午,中午在一家高级餐馆吃完饭后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去游乐场玩一下午。车从东二环一直往南开,一路上比较顺利,大家夸申小娅车技好,申小娅就有些得意,到南三环往游乐场岔路走的时候,车少人也少,申小娅就打算炫个车技给大家看看,结果原本无人的路边硬生生从草壳子里窜出一个女孩,直接撞到了车上。申小娅刚学车,应变能力差,一般司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肯定是急刹车,结果申小娅紧张之下却一脚踩到油门上,那女孩被弹到车前,申小娅的车又直接从她身体上碾了过去。
四个女生下车一看,满地的血,女孩的腿还在抽动,几个人差点吓哭了。此时又不知道打哪跑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抱着女孩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她们杀了他的女儿,让她们赔他女儿。
申小娅是四个人中性格最泼辣,胆子最大的,她平复了一下后,跟那个人说她会赔他钱,赔多少让他随便开价,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学校住址,四个人凑了五百块钱给他,让他处理好女儿的后事在来找她要赔偿。
那个男人却一直哭喊着说他要女儿,不要钱,要抓她们去警察局,让他们四个偿命。申小娅当时也很害怕,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就跟那个男人说,她看得出来他们爷俩是故意碰瓷儿,要真闹到法院,他们根本没理,不但拿不到赔偿,死了也是白死。女生在危急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自己的家人,她想也没想就端出自己的老爸吓唬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还真被吓到了,很快就妥协了。
四个女生上车后也没了去游乐场玩的心情,分开后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申小娅把车开到附近的洗车行洗车后就直接回了学校,正好在校门口碰到了叶非和柏明语。
而柏明语根据管倩形容的嫌犯特征,画了十几张图纸,纸张散落在地上,叶非捡起来看了看,画中的男人神态姿势各异,有头像、半身像、,有站着的、跪着的、只有一只眼睛的、还有抱着尸体哭泣的。非常生动鲜活,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
叶非觉得这个男人有充分的作案动机,他的嫌疑最大,于是让人将柏明语画的图纸复印出多份,让警员根据柏明语提供的嫌疑人画像,在发生车祸的地段周边展开调查。令大家没想到的是,他们刚把画像给附近居民看,有人马上就说认识这人。又问了几个居民,都说知道他。知情人领着警察找到了嫌疑人的住所,警察撞开房门的时候,嫌疑人正躺在床上睡觉,旁边还放着一具腐烂的尸体。
随后警察将嫌疑人带回了警局,勘查人员随后在房间里搜出了黑色的衣服、裤子、鞋子,还有红袜子。鞋子与案发现场的脚印刚好对上。经法医鉴定,嫌疑人衣物和鞋子上的血迹与被害人完全吻合,床上那具尸体正是嫌疑人出车祸死去的女儿。
刘德志和于斌连夜审问了凶犯,对方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犯罪嫌疑人名叫杜勇,祖籍xx,是来京务工人员,在当地已经生活了四年。杜勇平时游手好闲,有酗酒赌博的习惯,媳妇不堪忍受,扔下他跑了。只剩他跟一个8岁大的孩子相依为命。杜勇曾经出过一次车祸,对方赔了不少钱,伤愈后杜勇很快把钱花光。有过一次这样的经验,杜勇觉得这条路来钱快,又不用劳动,就整天蹲在马路牙子旁边的草壳子里,专挑开好车下手,靠讹人为生。用北京话说,就是“碰瓷儿”。
子不教父之过,有父亲做榜样,不懂事又淘气的姑娘也学他父亲去碰瓷儿,他父亲因此打了她几次,但并没什么效果。14日那天孩子又偷跑出来,撞了申小娅的车,不成想申小娅是个生手,慌乱之下一脚踩在油门上,直接把孩子轧死了。
杜勇那一刻痛苦又愤怒,面对死去的孩子,面对自己的无能,面对申小娅给自己施加的压力,杜勇终究抵不过心魔,将所有的恨意都转嫁到了四个女生身上,强烈的恨意很快升华成了杀意。他没有经过任何计划,喝了几瓶酒,借着酒劲,带着凶器,照着申小娅给的地址,找到了学校,趁楼管阿姨不在,潜进了女生寝室,躲在无人处等所有人都入睡,他逐一寻找,通过门上贴着的值日生名单,锁定了311室,杀死了三名女生后,破坏她们的尸体泄愤,然后从洗手间的天窗逃了出去。
至此,“7.15”校园血案,在经历了11个昼夜后,彻底告破。
第二天,刘德志整理好一份报告,交给了叶非。叶非看完后,对报告进行了提炼,打了一份简要的文档,用邮件发给了柏明语。
正坐在电脑前查阅资料的柏明语看到有新邮件提示,点开一看是叶非发给他的。
【叶非@明语——311女寝血案简报。】
柏明语打开邮件快速浏览了一遍,把目光落在最后一句上。
叶非说:顺便提一句,杜勇说那双红袜子是他去年本命年他女儿用自己碰瓷儿得来的钱给他买的。
柏明语看完后回复了叶非:叶大队长,文笔有待提高!您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叶非很快回了一条:还没睡?
柏明语回道:这就睡,晚安。
歪着脑袋,一只眼睛被香烟熏成一条缝,手在键盘上飞速运动着,十几秒的功夫,一大段文字呈现在文档的空白处,柏明语将文档上传备份,掐掉了香烟。往烟灰缸里倒了点水,让烟屁彻底熄灭。他关掉电脑,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短小的白色蜡烛,放在玻璃烛架上。
然后又抽出几张黄纸点燃,放入玻璃碗里。他注视着明黄色的火苗,耀眼璀璨,灼人眼球,却转瞬即逝,化为黑色的灰烬。就像花样年华的少女,还来不及书写她们灿烂的人生就已经香消玉殒,成了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从此,你们生前生后的种种,一了百了。
高兴的,痛苦的,无奈的,全都干干净净,没有了痕迹。
逝者,一路走好。
☆、第013章 破案受阻
刑侦支队一连侦破两起校园恶性杀人案件,受到了上级的表扬,校方也送来了锦旗表示感谢。但刑侦队的警察们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因为手头上积压的刑事案件实在太多,人手又严重不足,一个案子的侦破,意味着接下来还有更多未破的案子等着他们。
负责“5?3”连环杀人案的专案组组长老王接到了廖雪华从丽阳市发来的资料后,立即汇报给了叶非。
廖雪华通过线人找到了当年参与过涉黑案的一个叫“老怪”的人,现在在丽阳市俞昌县(化名)开了一个食杂店,多年前就已经脱离了黑社会,金盆洗手。他怕惹麻烦,不愿透露太多,只说当年的确因案件背后牵连的官员太多,所以找了替罪羊后匆忙结案。
廖雪华也去关山监狱了解了一下情况,有个狱警说付夏炎在狱里小心谨慎,再加上身手了得,一般没人敢惹他。但他也算是九死一生,曾在一次恶性争斗中杀了两个狱霸,打伤多人,自己也差点挂了。这种类型的斗殴在狱中常有发生,而且几乎每次都和付夏炎有关。付夏炎性格沉闷,很少说话,而且似乎很喜欢被关小黑屋。狱警说起这事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因为别人被关紧闭一天就受不了了,哭着喊着要出来,被放出来时就高兴的上了天。可付夏炎被关一周都一声不吭,到时间他还不愿意出来。
“看来付夏炎之所以逃狱不仅是因为报复,更多的原因可能是狱里有人害他,他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而这个威胁是致命的。”叶非说。
老王点点头,“不排除有人买凶杀人的可能。因为付夏炎知道的太多了。虽然付夏炎掌握的证据已经被销毁,口说无凭,但留着早晚是个后患。”
“让雪华回来一趟。”
“好,我这就打电话。”
廖雪华接到老王的电话,连夜赶了回来,叶非在半夜里召开了专案组会议。
会议室里,大家都精神头十足,没一个打哈欠耷拉脑袋的。廖雪花对照着手头的资料,进行汇报,“通过对付夏炎和杨芸深入的调查,可以确定的是,付夏炎的确没当过警察。”
“这么说付夏炎就不可能是卧底了,他真的在撒谎!法院并没冤枉他?”关小东忙问。
廖雪华笑了笑,接着说,“他是没当过警察,但他曾经上过警校。”
“上过警校?”几个人齐声发出疑问。
“对,我在杨芸的一本日记本中发现,她记录自己曾经在某年某月某日去过付夏炎的学校寝室,隐晦的表达了他们曾在那里发生过关系,结果被一个姓罗的教官撞到了。什么学校能有教官?当然,新生入学时会有军训的教官,可日记记录的时间就是在他们发生关系的第二天,而那天已经是寒假之前了,哪个学校会在那时军训呢?所以我推断付夏炎所读的大学很有可能是警校或者军校。
当然这只是个推断,还有其他可能性,为了排除其他可能,于是我调查了丽阳市及其周边几所警校的教官名单,结果调查了二十多个姓罗的教官后,在灵渠市(化名)警官学校找到了一个退休的教官,叫罗泾,你们猜怎么着?真是意外大收获!他不但认识付夏炎,还对这个学生印象十分深刻,说他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但可惜的是,罗泾第二年就因伤内退了,不能见证一个优秀警察的诞生。”
听到这里,在坐的几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来回走动,情绪亢奋,有人想插嘴,都被叶非制止了,示意廖雪华接着说,廖雪华道:“后来我又去灵渠警官学校询问付夏炎的情况,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付夏炎,学校档案室里也没有付夏炎的资料,而这也都跟法院调查过的结果相同。所以我判断,可能是罗泾因伤提前内退,才使背后黑手百密一疏,没有贿赂或者威胁如此重要的证人。”
叶非皱眉说,“那罗泾现在在哪?这是个十分重要的证人,必须立即保护起来!”
廖雪华看了看叶非,微微一笑,“我已经把他安顿到我云南的一个朋友家里,罗泾妻子早些年已经去世,儿子儿媳都在国外生活,相对安全。”
“雪华,好样的。”叶非笑着拍了拍廖雪华的肩膀。
“华姐不愧是副支队长!”姚洁跳起来搭住廖雪华的肩膀,微笑的脸上满是崇拜之色。
廖雪华得意的说:“那是,你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说完她看了一眼叶非。
叶非没有接收到她的眼神,紧接着说,“雪华这次带回来十分珍贵的线索,我们现在一刻也不能耽搁,姚洁和小东那边继续分头排查北京市及周边县市的可疑车辆和人员。我马上把这事上报给宋局,雪华,你跟我去一趟局里。”
“好!”几个人齐声说。
※
宋世博被一串电话铃声惊扰了好梦,他看了眼时间,才凌晨2点钟,他不情不愿的接了电话,听完后立即精神了不少。他跟迷迷糊糊的老伴儿打了招呼,连忙穿好衣服赶到局里。
十分钟后,局长办公室。
宋世博看完资料,听完两人的汇报,神色凝重,脸色非常难看。
他把资料往桌上一扔,站起身,看向窗外,又在窗前来回走了两圈,叶非和廖雪华的目光一直追着他。最后宋世博转身看着二人,说出了令叶非意外的话。
“小叶,这案子先停了吧。”
叶非以为自己累糊涂了呢,听错了吧?他不确定的问:“您说什么?”
“我说,停止调查‘1?28’涉黑案!专心查‘5?3’连环杀人案吧。”
确认自己没听错,叶非忙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宋局,您开什么玩笑?这两个案子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更何况‘1?28’案子有很多的疑点,据证人罗泾的口供,付夏炎曾经上过警校,可他在警校的记录全部被抹掉了,这不明摆着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吗?”
“小叶!证人还没提审,不能妄下定论。而且这案子又不归我们管。”宋世博抬眼看了看叶非,低声道:“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起涉黑案的背后,很可能引起一连串的背景问题!我看,你还是专心调查‘5?3’案吧。不是已经锁定凶手了吗?全国发悬赏通缉令,我就不信他付夏炎有三头六臂,偌大个中国还搜不出个大活人来?”
叶非皱眉抿嘴,双手叉腰又放下,最后双臂撑住办公桌,压着气说:“我现在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两起案件的关联密切!如果付夏炎当初是为了揪出幕后黑手而被冤入狱,那咱们就有责任把背后的凶手给找出来!只有找到背后的主使者,咱们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就知道付夏炎下一个要复仇的对象是谁,保证在他下一次行凶之前制止他的行为并保护受害人。这其实不仅是对死者负责,也是对付夏炎负责,更是对司法公正负责!”
宋局眉头一皱,把水杯往桌上一摔,“小叶!我这是为你好!我不希望你捅娄子,出叉子!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叶非也蹿出一股火来,厉声说,“宋局!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不用为我考虑,您现在只需要设身处地的为付夏炎想一想,为死者想一想。如果付夏炎真的曾经做过警方的卧底,难道您忍心看着同志被冤屈、仇恨蒙蔽双眼,一步步走向深渊吗?他反抗强权揭示真理的方式是血淋淋的,可他有其他选择吗?造成这样悲惨局面的人到底是谁?我必须把他揪出来!还死者一个公道,甚至是还凶手一个公道!总之,我不同意暂停涉黑案的调查,恳请您立即联系Y省公安厅批准‘1?28’案重新立案侦查!”
宋世博看了看叶非通红的眼睛,缓缓把脸别过去,抿着嘴,愤愤的喘着气。
坐在沙发上的廖雪华看着对峙的两人,虽然知道宋局考虑大局无可厚非,但内心的天秤已经偏向叶非。只是她辈分低,插不上嘴,警察局,怕是只有叶非敢跟他叫板,毕竟有叶非他父亲的面子在那。
宋世博抽出一根烟点上,低头不语。
叶非拿起桌上的话筒递到宋世博面前,“宋局!不能再耽误了!说不定凶手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目标,我们必须尽快将涉黑案彻查清楚,在付夏炎再次行凶之前将他抓捕归案!”
宋世博接过电话,又挂掉,他看着叶非说:“涉黑案可以查,但咱们不能参与,我会向上级申请重新立案侦查此案,上边批不批我不能保证。你这边还是专心查‘5?3’案,涉黑案你甭掺合,那怎么说也是丽阳公安局的事儿。”
“宋局!这两个案子关联密切,需要并案调查才能尽快抓到凶手……”
宋世博伸手制止叶非,打断他:“不用再说了,就这么定了,刑警队警力严重不足,队里积压了不少刑事案件破不了,你多花些心思在本市案件上吧。丽阳的警察也不是饭桶,由他们来调查也一样,再说了,丽阳本来也不是咱们的辖区,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
宋世博再次打断叶非,“行了,回去睡吧,瞧你眼圈黑的,几天没回家看你妈了吧?昨天你妈还给我打电话抱怨呢。”他的声音缓和下来,看了看廖雪华,“雪华你也回去吧。”
廖雪华站起身,上前扯了一下叶非的袖子,“走吧,叶队。”
叶非僵在原地看着宋世博,很显然对方已经下定了决心了。他咬了咬牙,艰难的转过身去,临走时看了一眼宋世博,随手带上了房门。
宋世博看着房门摇摇头,“这小子,跟他父亲一个德行!”叶非,你是不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再有一次,你们老叶家就断了根了!你怎么就不懂呢?!这事还是交给丽阳警方去办吧。
廖雪华快步跟上叶非,扯了扯他的袖子,“叶队,宋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别生气了。我呀,看杀人不怕,就怕你拉着脸,比长白山还长,可吓人了!”
叶非皱眉笑了一下,“正经事儿你也贫。”
见叶非笑了,廖雪华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叶队,宋局说的对,你看你累的,都脱相了,干工作不能把身体累垮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你放心,涉黑案跑不了,我私下里帮你盯着。”
叶非心里泛起了一丝感动,拍了拍廖雪华的肩膀,“雪华,谢谢,还是你最了解我。那就辛苦你了。”
“我是你徒弟,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啊!今天你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明天再说!我实在是不喜欢老男人的大眼袋!太崩坏了!”廖雪华往车里推叶非,“我来开车!”
一肚子气被廖雪华给磨光了,叶非哭笑不得的坐上副驾驶,跟廖雪华说他先回趟队里拿点东西。到了队上,好说歹说才说服廖雪华先离开。叶非抱着案卷资料跑到值班室,又是一夜无眠。
※
“叶非!你今天必须回来!”叶非老不来家里看一眼,叶母终于不乐意了。
“妈,我不是说我周末回去吗?”
“我不管你周末回不回来,今天必须回来,今天是小霜生日,你还记得吗?!”
“生日?今天几号?”叶非掏出手机看了看,日期显示是8月6日,这孩子是今天的生日吗?
叶非是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的人,这辈子就记得俩人的,一个是他爸,一个是他弟弟。他妈跟自己一样,也是不过生日的人,所以他也不记得自己亲妈的生日。
章瑞芳气得直叹气,态度软化下来,“小非,回来吧,妈想你了,而且你弟弟的成绩也下来了,他考上了。”
“啊!好小子,真给我长脸!”叶非连忙把挪远的话筒贴在耳朵上,声音也变得精神起来,“好,我这就回去。”
叶非跟组里交代了一下工作,就开车回家了。一进屋就听到了叶莫和叶霜清脆的笑声,叶非关上门的同时,笑声也戛然而止。
叶莫正抱着叶霜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猫和老鼠》。叶莫看到叶非立即放下叶霜迎了上来,“哥!你回来啦!”
“妈跟你说了吗?我考上了!”
叶非踢了踢脚边的馒头,拍着叶莫的肩膀说:“说了,好样的,哥没白疼你!”
“谢谢哥!”叶莫一笑俩虎牙,看到他哥这么高兴,叶莫总算是把心放进肚子了。
叶非往屋里走了两步,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叶霜,叶霜立即别过脸,撅着嘴看电视。
叶非无奈的撇了下嘴角,先去厨房跟章瑞芳看他妈,章瑞芳对叶非好一顿埋怨,在他身上又掐又拧的,疼得叶非呲牙咧嘴却一点也不敢反抗。章瑞芳掐得手疼,发泄够了,冲叶非努努嘴,示意他去看叶霜。
叶非不太情愿的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了下去,差点把叶霜从沙发上弹下来。身后顿时传来章瑞芳的叫骂声。
叶非吓得连忙把叶霜抱到怀里,又摸脑袋又拍后背的,他朝叶母干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叶霜问:“小霜,在这住得惯吗?”
叶莫抱着馒头坐到叶非旁边,说:“哥,你傻啦?小霜在咱家住了好几年了,你说她住不住的惯?”
叶非“哦”了一声,叶霜睁着圆乎乎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叶非,叶非被那小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他忙别开眼,指着电视问:“丫头喜欢看动画片?”
“哥,你不废话吗?小孩子谁不爱看动画片啊?连我都爱看呢!”叶莫又说。
叶非“啧”了一声,瞪了叶莫一眼,“去厨房帮妈干活去。”
“今天的菜都是我做的,妈做完她最拿手的拔丝苹果咱就开饭啦。”叶莫不识相的说。
叶非的脸拉了下来,“拿碗拿筷子去!”
叶莫不情愿的“哦”了一声,抬起沉沉的屁股,跟他家的懒猫一起蹭进厨房。
叶非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朝她友善的笑笑,“不想你妈妈么?”
叶霜两只小胖手紧紧的抓住叶非的衬衫,用黑眼珠瞪着他,依旧不说话。
得,又来了!
叶非心说,这孩子……这孩子到底随谁呢?
☆、第014章 法医楚柟
这顿饭叶非吃的那叫一个煎熬,他就纳了闷了,怎么才半年不见,小丫头变得这么淘气了?甚至比小男孩还淘气。不正经吃饭,还爱满地跑,他妈下令让他亲自喂孩子吃饭,他只能跟着孩子屁股后边一口一口的喂,还得忍受她用沾满油的手抓他衣服,叶非几次差点忍不住把孩子捆在凳子上。
小孩怎么这么招人烦呢?
伺候小祖宗吃完半碗饭,换叶莫带叶霜,叶非终于能坐下吃口饭。
章瑞芳看着叶霜,脸上笑成了花,“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样淘气!哎,叶非,带孩子不容易吧?”
看老娘这么宝贝孩子,叶非更坚定了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的决心,庄瑶一天不说,这孩子就一天是他们家的种。自己不能给叶家带来孩子,那就让叶霜填补这个空白吧。
叶非闷头吃饭,不吭声。
“知道当妈的苦处了吧?”
叶非“嗯嗯”两声,然后抬眼看了看章瑞芳,“您又有什么话要说?”
章瑞芳连忙凑过来,小声说:“哎,儿子,我看小瑶有意复合,你怎么看?”
叶非无奈,“您瞎寻思什么?她都要结婚了吗?合什么合?”
“虽然这么说,可我看得出,她还没忘了你,妈是过来人,知道在女人心里啊,原配夫妻的情谊总是比半路夫妻的感情深厚。”
“妈,我求您别瞎推理了行吗?我俩没可能了!您死了这条心吧。”
章瑞芳苦着脸,“可我心疼孩子啊!小霜有什么错?你们大人闹出的烂事,苦的是孩子!”
叶非看了一眼跟叶莫滚作一团又笑又叫的叶霜,“我看她挺乐呵的。”
“她现在还小,不懂事,等她再大点,看到别人家孩子都是父母双全的,那时候她就该难受了。你不知道有多少问题少年几乎都是童年不幸,单亲家庭孩子。一个破裂的家庭,很有可能会影响孩子一生!”
叶非低头吃饭,“那种情况只是个案,您不能以偏概全啊?我看小霜在咱家呆着就挺好,不有你和叶莫呢吗?有你俩在,我放心。”
章瑞芳气的拍了一下叶非的脑袋,“净放屁!孩子哪有一直跟叔叔奶奶过日子的?”
叶非揉了揉脑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样?要不,您把孩子给庄瑶送回去得了!”
章瑞芳差点气背过去。不过她叫儿子回来可不是跟他吵架的,她咬了下嘴唇,压下气,耐着性子说,“妈是这个意思,隔壁你田大爷帮着介绍了一个女孩,妈见过照片了,看着怪漂亮的……”
“哎!您打住!”叶非顿时脑袋疼。他就知道这老太太拐弯抹角的没安好心。
“你等我说完啊,那姑娘条件——”
“得得!您甭说了,连吃饭都不让人吃消停了!”叶非夹了一口肉用力咀嚼起来,章瑞芳这回气炸了肺,这孩子真是让她给惯坏了!怎么这么可恶啊!章瑞芳终于忍不住了,张嘴就要骂叶非,叶非的电话突然响了。
叶非朝他妈做了个“嘘”的手势,章瑞芳的话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见儿子挂了电话后脸色不好,心里担心,也忘了生气,关切的问:“什么事?”
“有案子,妈,我对去趟队里,你们慢慢吃。”说着叶非起身拿起了西装外套。
“还没吃蛋糕啊!”章瑞芳喊道。
“下次吧。”叶非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大门随之咣当一声关上了。
叶霜看着大门,撅起了嘴,叶莫捏了捏她的脸蛋,问她,“怎么了?”
叶霜嘴撅得老高,简直能挂个油瓶,她小脸气鼓鼓的,甩头看向另一侧,不说话。
“妈,叶霜好像是生哥的气了。”
章瑞芳连忙走过来抱起叶霜,笑道:“这爷俩还真像,当年你爸出门办案的时候,你哥就是这副德行,俩人的长相和性格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叶莫嘿嘿一笑,“孩子当然像爸爸了!”
章瑞芳看了一眼叶莫,“也不一定,你就不像。你哥小时候玩枪,你小时候却喜欢玩娃娃。”她叹了口气,“不过也难怪,你爸不在了,妈那时候又太忙,只好拜托你小姨带你,你整天跟她闺女玩,不是给娃娃缝衣服,就是穿小裙子玩过家家的。”
叶莫脸红成了番茄,“妈!谁喜欢玩娃娃了?!您别胡说!”叶莫简直想把那段记忆从脑子里抠出去,他想要跟他哥一样,玩弹钢珠,玩扇纸人,玩枪!
章瑞芳摸了摸叶莫的脑袋,笑着说,“傻儿子,你急什么,小时候玩什么不代表长大了也玩啊。”
叶莫扒拉开叶母的手,瘪着嘴,转身回了屋,嘟囔着,“我才没玩娃娃呢!”
※
叶非赶到了案发现场,出示证件后穿过警戒线,老王正在带领一队勘查现场,见叶非来了,老王赶紧迎了上来。
“什么情况?”
“死者……是个孩子,已经烂了。”
叶非皱起眉头,问道:“身份确定了吗?”
“还没有,我已经派小东和姚洁去附近调查失踪儿童了。”
叶非四处看了看,“老刘负责的儿童失踪案还没有什么进展,这边又发现了一个孩子的尸体……”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老王问。
“目前还不能确定,走,先看看再说。”
案发现场在农贸市场后面的一个小型垃圾站,是供周围的商户平时倾倒垃圾用的。三个垃圾箱前围了几个白大褂,正在对死者进行初步的检查。叶非一眼就瞄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走了过去,站在那人身后,不确定的唤了一声:“楚柟?”
正蹲地上检查的男人不紧不慢的抬头看了一眼叶非,随后低下头,继续查看尸体。
男人的长相异于常人,属于那种杵在人堆里一眼能被叨住的人。他皮肤惨白,毫无血色,感觉扎一针都带不冒血的,明显是极少做户外活动。他浓黑的眉毛下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因为这双眼睛是这男人身上最具标致性的器官,所以叶非变得很讨厌这种类型的眼睛。他鼻梁高挺锋利,嘴唇红润。耳阔招风,下颚棱角分明。叶非一直觉得,他这种膈应人的长相和气质,就算是剁吧了和成稀泥,他都能分辨出来。
叶非用手指戳了戳楚柟的肩膀,“嘿,你哥跟你说话呢,哑巴啊你?你怎么来了?李玉梅呢?”
楚柟站起身,看了看叶非,“李老师退居二线了,现在我来接手她的工作。”
叶非颇为意外,“啊?你来接手?”
听出叶非话里有话,楚柟歪头问道:“我怎么了?”
怎么了?这小子还有脸问?
要说叶非从小到大还真没打心眼里烦过谁,若非要挑一个出来,那就非楚柟莫属了。
楚柟是他爸一老战友的儿子,跟他弟弟同岁,他们都在一个院里长大的。楚柟智商超高,聪明绝顶,但他从小就性格孤僻高傲,不愿与人交流,所以十分不招邻里和亲朋喜欢。他三年前就已经是医大大一的学生了,叶非那时候刚当上刑侦支队副队长。当时他管辖的地段发生了多起杀人案,但每一起案子现场都只留下死者大量的血迹,尸体却不翼而飞。专案组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嫌疑人,这个嫌疑人就是楚柟。
叶非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冲进楚柟的出租屋时迎面扑来强烈的福尔马林味道。他们踢开卧房门,看到房间里竟然有四张尸床,尸床并排放在一起,上边摆着三个死人,正是杀人案中丢失的尸体。最让叶非和警察震惊的是,楚柟就躺在三具尸体中间,怀里还抱着其中一具尸体,睡得正香。
屋子里到处摆放着医疗器械,玻璃瓶罐里都是人体器官,就着那股尸体味儿,把在场的警察恶心坏了。
就连经验老道见多识广的老王也受不了。
楚柟醒时看到警察竟然还喝止他们不要碰他的尸体。警察打晕了疯狂反抗的楚柟,把他带到警局。结果楚柟说人不是他杀的,他是在帮警方捉拿凶手,并且掌握了线索。叶非原来不信,但楚柟的推理和分析合理严谨,丝丝入扣。警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还真的抓到了真正的罪犯。楚柟也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最终被无罪释放。但他破坏现场,偷盗尸体,扰乱警方视线,属于妨碍公务,叶非本想拘他几个月,但碍于楚柟他爸是部长,只关了三天小黑屋就被放了出来,也没给记录在案。
后来楚柟被他爸一气之下送到精神病院呆了一阵子,医生说他患有轻度的精神分裂,还有一个特别时髦的怪病——恋尸癖。
楚部长帮他把这事压了下来,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仍然继续在医大上学,楚柟是个天才学生,第二年就将研修班的课程都读完了,提前毕业实习,结果他不好好到大医院当医生救死扶伤,却跑去当了法医。跟尸体打交道倒是很符合他的兴趣。可叶非一想到心理变态的楚柟看到尸体时那狂热又极力压抑表情,就觉得浑身直起**皮疙瘩。
最要命的是楚柟被分配到他所在分局的法医中心,李玉梅又退了二线,以后就由她的得意弟子楚柟接管了,面对这样的噩耗,叶非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嗓子眼也有点扎得慌。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叶队长。”楚柟对活人提不起兴致,他淡淡的看了叶非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叶非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叫住他,“哎,别走啊,死者的情况跟我说一下啊。”
楚柟瞥了一眼尸体,道:“尸体已经腐烂,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判定。死者为女孩,年龄在8岁左右,身体有多处刀伤以及捆绑和抽打后的痕迹,嘴上曾贴有胶布,四肢捆有发霉的绳索,生前应该被虐待过。还有……死者生前可能有过性行为。”
“什么?!”旁边的老王惊叫了一声,随即咬牙切齿的骂道:“这、这孩子才多大啊!凶手简直是禽兽!”。
叶非蹲在尸体旁,掀开白布单。办案多年,尸体也见得多了,连被剁成肉馅的他都见过,但看到这个女童的惨状,还是让叶非心里一阵刺痛,不忍直视,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把白布盖好。
“叶队长觉得没问题了我就把尸体带回去检查了。”楚柟摘掉手套,脱下了白大褂,低头看着叶非。
叶非站起身,盯着楚柟那张让他看了会产生各种不良反应的脸说,“你带回去?”
楚柟挑眉看着他,“是啊,不然呢?你负责验尸?”
叶非想起楚柟抱着尸体睡觉的样子,真不想让楚柟带着孩子的尸体回去检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时楚柟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叶莫,有事?”
听到“叶莫”的名字,叶非浑身一激灵。
他一把抢过楚柟的手机,朝那头大喊:“叶莫!你找楚柟干嘛?!”
遭警察明抢的楚柟双手抱胸皱眉,极不耐烦的看着对方。
“哥?你怎么跟楚柟在一起?”
“少废话,你找他干嘛?”
“哦,有一些医学知识我不太明白,想问问他啊,9月份就开学了,我想提前预习一下课程。”
“就这么简单?”
“是啊,不然呢?”
叶非转眼看了看楚柟,捂着话筒,低声说,“叶莫,以后不许跟楚柟来往知道吗?你想学医,哥也认识医大的人,我让他帮你。”
“啊?楚柟怎么了?他惹你了?”
“你甭问那么多了,听哥的话,楚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哥……您别乱说。”
“你听话就是了!我这边还有一个案子,回头再联系。”
不等叶莫回话,叶非就挂了电话,他把手机递给楚柟,淡定一笑,“叶莫打错了。”
楚柟接过电话只看了一眼,就随意的揣进兜里,看样子是对叶非的行为完全没放在心上。
“这回尸体可以带走了吗?”这才是他关心的。
叶非跟老王那边确认了一下现场,不太情愿的说:“好,带走吧。”
楚柟面无表情,示意助手抬走了尸体,跟着离开了现场。
老王看着车子的方向说:“这小子的病治好没?看着好像比以前正常一些。”
“不知道……”叶非说。
跟叶非一样,老王想起当年楚柟抱着尸体睡觉的样子,不由得吞了吞酸水。
警察把现场细致的勘查了一遍,因为是垃圾站,所以不能锁定哪一件物品是直接证物。客流量大,脚印杂乱,指纹密集,很难取证。
此时于斌带着几个警员姗姗赶到,叶非用下巴指了指垃圾,跟老王使了个眼色,老王立即会意把于斌叫了过来。
老王严肃的说:“小于,看见那一堆垃圾了吗?那里边一定有案犯留下的其他线索,但分拣垃圾是个很繁重的工作……”
于斌捂着鼻子看了看臭烘烘的垃圾,额角开始冒汗。
“你带几个人把现场所有的垃圾清点一遍,都分类清楚,知道了吗?这个任务十分艰巨,咱们能不能破案全看你的了!”
于斌一听这话立即来了劲,攥紧双手,激动的说:“是!保证完成任务!”
老王赞许的拍了拍于斌的肩膀,跟其他人一挥手:“你们几个留下帮助于斌,其他人跟我回队里。”
老王上车后终于憋不住乐大笑出来,他看了一眼叶非,“叶队,你也太狠了,那一堆垃圾,得够装一车的!”
“哎,你可别小看翻垃圾的工作,女孩的鞋子、衣物不见踪影,没准就在那一堆垃圾里。找到了也算大功一件呢。小于性格细致,队里没人比他更合适这活了,他高兴着呢。”
老王笑而不语。
叶非发动了车子开了出去。此时,太阳已经西落,天边血一样的红。
☆、第015章 逝者之证
原本儿童失踪案是街道派出所受理的,但因为迟迟找不到孩子,家长去局里闹,局长就让刑警队来接管,要求尽快破案。自己的辖区一个接一个的大案,宋世博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领导释放压力的办法,往往就是把更大的压力转加给手下,这个手下就是他最稀罕的叶非。
其实他眼里的好手下叶非主意正得很,压根就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上次跟他谈了94年“1·28”的案子后,并没就此收手,而是让廖雪华暗中继续调查,并派人保护证人罗泾的安全。
这阵子一直在为“5·3”案忙碌,儿童失踪案也由老刘他们组来调查,叶非并没有过分关注。但现在失踪案上升为强-奸虐杀案,引起了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宋局那边又一个电话过来,说部里来通知了,让他盯盯。话虽不痛不痒,可叶非干了这么多年刑警能不懂吗?案子已经上升成部督案件了,叶非自动在脑海中生成一句话:不按期破案,小心你那身皮。叶非心话说,老百姓的力量真够强大的,连“5·3”这么大的案子都没部督呢……
其实这案子就算没挂着部督的头衔,叶非也寻思着暂时把精力都投入到这件案子上了。毕竟“5·3”案目前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腾出空来把这案子早点结了,他也好专心跟付夏炎折腾。
根据侦查人员调查的结果,失踪的孩子都居住在C区,昨天下午在农贸市场发现的尸体,正是第一个失踪的女孩郑丽娟。
女孩的父母来停尸房认尸,见到孩子的死状,两人都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母亲几次哭得昏死过去。队上负责案子的警察和法医,为他们感到难过的同时,更多的是羞惭。
由于几起失踪案并没有引起当地派出所的足够重视,以致从第一个孩子到现在已经有四人失踪,并且至今没有找到另外三个男孩子的下落,调查资料也不详细。虽说派出所所长已经受到处分,但警方已经颜面扫地,想挽回,那只有尽最大努力捉拿凶手,给家长们一个交代。
叶非拿到资料后召开了会议,认命刘德志为专案组组长。
目前警方已知的,接到报案的失踪儿童有四个。
第一个失踪的孩子也就是已经死亡的郑丽娟,女孩,8岁,就读于c区子弟小学一年级三班,父母在一家桥架工厂打工,家住南溪路十二村平房区,于2001年2月16日下午16点左右失踪。
另外三个全部是男孩,分别是李昌11岁,于2001年4月13日失踪;何继东13岁,于2001年5月27日失踪;陆兵14岁,于2001年7月20日失踪。这几个失踪的孩子家都在南溪路十二村平房区。
很显然这个区域是凶手的作案舒适区域,推断凶手应该就生活在c区附近,对周边的情况十分熟悉,所以才屡屡得手,轻易避开了警方的侦查。
会议中,根据各方资料和意见,老刘进行了工作部署:
1,深入调查失踪儿童家长的社会关系。
2,在失踪儿童日常活动区域调查走访,寻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证人。
3,在全区进行地毯式排查,重点调查出租屋和单独居住的居民。
4,排查北京及周边县市有过性骚扰记录和前科的人员。
按照老刘的指示,专案组迅速展开了行动。
楚柟效率很高,刑侦队这边还没什么进展,他那边已经派助手送来了一份详细的尸检报告,还附赠一份针对尸检细节的推理分析。
楚柟的助手叫祁亚楠,是个美女,跟他前妻比起来,应该是不分伯仲。祁亚楠把报告送到后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的关小东冲过去主动要送祁亚楠,被祁亚楠鄙视的瞪了一眼,那一眼差点没把关小东冻死。
关小东看着祁亚楠的背影,悻悻的挠挠头,“法医都这么冷吗?”
叶非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关小东,嗤笑一声,正准备回办公室看资料的时候,猛然间闻到了一股恶臭,紧接着看到于斌领着几个警员一人手里拎着半人高的黑色塑料袋从大门进来。
“报告叶队!垃圾已经清理完毕了!”于斌看见叶非,兴奋的迎了上来。
眼见有台阶下的关小东也连忙凑了上去,用手夹住鼻子,嚷道:“呃滴个神啊,斌子,你挑了一宿垃圾啊?”
于斌自豪的笑了,“那是,为了破案,这不算什么!”
叶非走过来看了看,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拍拍于斌的肩膀,“好样的小于,东西赶快拿到技术科让他们细致的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有,顺便洗个澡吧。”
于斌低头侧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呛得咳嗽了一声,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与什么东西打交道这么久,脸色铁青,干呕着拎着垃圾袋朝技术科跑去。
关小东看向叶非,嬉皮笑脸的问:“叶队,法医送来的报告写的啥?”
叶非低头翻看资料,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不是让你去查付夏炎在京的社会关系吗?”
关小东顿时耷拉下脑袋,特没底气的说,“都查了半个月了,一点收获也没有,我觉得他肯定没有认识人在这边。”
叶非眼睛转了转,自言自语般的问,“那就怪了……你说,什么样的通缉犯能吃饭、住宿、开车穿过收费站而不被人认出来,或者根本找不到记录呢?”
关小东开始怀疑付夏炎整过形,但经调查,全国屈指可数的几家整形医院都没接收过付夏炎,所以排除了这个可能。关小东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就说,“那就只有鬼了!”
“鬼?”叶非挑了下眉尾。
关小东嘿嘿一笑,“叶队,我瞎说的,咱可是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
“鬼……”叶非来回念叨着,“不吃饭,不住宿,不开车,不会被人认出或者找到,除了出国或者藏匿在某个深山老林,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真是个鬼!”
关小东吓了一跳,“叶队,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世上哪有鬼?!”
“对啊,可这世上没鬼啊……”叶非皱眉,看上去相当认真的思索着这个问题,“这么久没有作案,他真的是准备收手了吗?收手……那可就难办了……不吃饭,不出门,靠什么活着呢?这样……那样……说不通啊……”
“叶队,您没事儿吧?”关小东看着神神叨叨的叶非,不解的问。
付夏炎不会真死了吧?怎么可能呢?他要是真死了,人是谁杀的?叶非立即推翻了这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还活着,他下一个要报复的对象到底是谁呢?怎么还不动手啊……
这么想有点不近人情,但警方办案就是这么矛盾又残酷。如果付夏炎就此收手,再抓他可就难了,这么个反侦察能力极强的主儿……
叶非眯着眼睛寻思了一会说,“没什么,‘5·3’案不能放松,你联系各个派出所,让他们派人配合你调查走访,挨家挨户的排查,我就不信他一个大活人真能凭空从世上消失!还有,他在北京及周边县市一定有认识的人是你没查到的,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排查,务必给我查个底儿掉!”
“那好吧。”关小东说,“我这就去查。”
※
叶非翻看着尸检资料,楚柟根据一些细节作出他自己的推理:
死者的死亡时间为2001年2月17日凌晨两点钟左右,也就是失踪十个小时后。尸体曾经被盐水浸泡过,应该是用以防腐,后被砌入水泥中,身体有大量融入骨肉的风干水泥就可以证明这一点。死者指甲中有大块的残留物,化验结果显示,里边含有一定量的皮肤组织、毛发、以及水泥、皂角、合金碎屑。皮肤组织和毛发判定是男性下颚处的皮肤,应该是死者生前曾抓挠过凶手。根据皮肤组织的分量,推断伤口应该不会太小,所以凶手的下巴应该会留有三道明显的抓痕。
死者的头发上沾有一根陌生人的头发,经化验,头发的主人患有脂溢性脱发,推断他谢顶很严重,年龄大概在35至45岁之间。
一下就缩小了排查范围,叶非突然对楚柟的印象好了一点。他给楚柟打了个电话,问道:“皂角和合金碎屑是怎么回事?”
楚柟说,“这就是你们警察要调查的事情了,我只负验尸。”但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皂角很简单,买不起剃须泡沫的人一般都用肥皂润滑。还有,上个月我这有个打架滋事的案子,有人身上有和本案嫌疑人一样的金属碎屑。”
“哦?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c区桥架厂的工人。”
叶非精神一震,现在几乎已经可以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了!
下巴上有三道抓痕,谢顶,年龄在35至45岁之间,买不起剃须泡沫(经济状况不好),在c区桥架厂工作。真是这样凶手岂不是触手可及?
竟然这么简单?
叶非立即打电话联系了老刘,把嫌疑人的特征跟他口述了一遍,让他现在就带人去桥架厂排查嫌疑人,他随后就到。
叶非拿起外套,开车离开了刑侦支队。
孩子年龄偏大,凶手的作案动机可以排除拐卖;失踪的孩子家庭条件都不好,家长也并未接到凶手的勒索电话,所以也排除了绑架的可能;根据派出所提供的调查资料,几位家长平时为人和气,从不与人交恶,报复也可以排除。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的动机——强-奸。
可他为什么第一起案子的作案对象是女孩,剩下全部是男孩?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话,其实这种情况不难解释,根据某些连环杀人案例,凶手第一次作案具有一定的“随机性”,缺乏足够的心里建设和准备。也就是说,初期他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实施了犯罪后,发现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令他满足,于是他会选择改变目标。在本案中,凶手很有可能觉得女孩并不适合他,所以把魔爪伸向了同性的青少年。得手后,食髓知味,确立了自己的“兴趣”,继而开始频繁作案。
多数实施过猥亵、强-奸青少年的案例表明,凶手作案后怕被孩子告发,7成以上的凶手会杀掉孩子,以逃避法律的制裁。显然在这起案件中,凶手也是有这样的打算,不然也不会将郑丽娟杀掉后砌在了水泥里,还用盐水防腐。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另外三个男生恐怕已经遭到了毒手了。
但这也正是叶非有疑问的地方。既然凶手费尽心思想保住秘密以逃避罪责,为什么又在半年后突然将尸体扔到客流量大的农贸市场呢?
这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吗?有点自相矛盾吧?
叶非思考的过程中,车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到了C区桥架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