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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6章 八具尸体
    叶非在桥架厂大门口看到了老刘和几个同事,还有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柏明语。
    叶非有些意外,还有那么点儿惊喜。下车后三步并一步迎了上去。
    几个人好像在争吵,老刘面红耳赤,对柏明语指指点点。柏明语双手插兜,眼睛看着天,看上去完全没把老刘当回事。
    “老刘!怎么回事?柏明语,你怎么在这儿?”叶非问。
    “来玩啊。”柏明语口吻轻佻。
    老刘咧着嘴大声嚷道:“来玩?这里有什么可玩的?!”
    柏明语嗤了一声,“我爱上哪上哪,你管得着吗?”
    “你!我、我、臭小子!”老刘是火爆脾气,最受不了人跟他顶嘴,尤其对方还是晚辈。眼见警察和长辈的身份镇不住对方,他舌头不禁有点打结。
    “行了老刘,嫌疑人调查的怎么样了?”叶非打断俩人无意义的对话。
    “根据你提供的嫌疑人特征,已经基本可以锁定嫌疑人了,这位是车间主任,他可以领咱们过去。”老刘指着身边的陌生男人,继续说,“本来我们正要过去的,这小子却不知道突然打哪冒出来,非要跟着一起去,叶队,你说说,这能怪我啰嗦吗?抓嫌犯的事情能让他跟着吗?他算老几啊?真够添乱的!”
    他扫了一眼柏明语,心说小子消息够灵通的啊!是谁透露给他的?除了自己,柏明语难道还认识队上其他的警察?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抓捕嫌犯要紧,你先跟车间主任到嫌疑人的住所外围埋伏,我叫人手过来配合抓捕,争取一次把他拿下。”叶非说着拨通了电话。
    “好!”刘德志看向车间主任,“那您带路吧。”
    刘德志临走前不死心的瞪了一眼柏明语,以示警告。
    叶非打完电话后看了看身边的小伙,柏明语今天穿了件白T恤,卡其色工装裤衩,脚上蹬了一双格子纹休闲布鞋,配他麦芽色的皮肤,整个人看上去精爽帅气,散发出一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独特味道。他嘴唇红红的,微微张着,一双黑亮幽深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那么招人稀罕。那双眼睛正看着自己,一只瘦长的手正一粒一粒的揉搓着腕间的暗红色佛珠。
    不知怎的,看着他,叶非感觉自己吸进的都是纯氧,让他通体舒畅,精神愉悦。叶非半眯着眼,眼珠乱转,极力掩饰自己外露的神色,他朝柏明语笑了笑,从钱夹抽出两百块塞到他手里,“小语啊……这里比较乱,你赶紧打车回家吧。我有案子要办,得赶紧走了,回头再联系你。”
    又是这眼神,又是这笑容,柏明语特奇怪叶非为什么老这样看自己,那眼神让他总想找个镜子照照自己脸上和身上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是警察的职业病吗?不像啊,他咋不这样看别人呢?柏明语的视线从叶非脸上拉开,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红票,倒是一点也没跟他客气,随手把钱塞到裤兜里,然后对他说,“非哥,我要去看抓嫌疑人。”
    叶非挑了下眉尾,“抓嫌疑人有什么可看的?再说那也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向你表哥交代?听话,赶紧回家。”
    柏明语立即垂下眼睑,双唇抿起,看上去很受伤,很失望。
    那小样让叶非的心猛地颤了颤,他忙上前搂住柏明语的肩膀,低声安慰他,“哎?这就难过了?你还小呢,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看你挺有当警察的潜力的,不如毕业来当警察吧,哥亲自带你,到时候别说去看抓罪犯了,各种凶案现场,包你惊险刺激,目不暇接。”
    柏明语侧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叶非,“当警察?”
    “嗯,我可以帮你推荐。”叶非用力做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心想,连他老妈都没这待遇呢。他一只手不禁捏了捏柏明语的肩膀,手感精瘦结实,跟他想象的完全一样。他偏头在柏明语耳边闻了闻,一股皂香滑过鼻腔,弄得他心里怪痒痒的。
    叶非这一系列举动非常细微,并不让人感到不适,柏明语没多想,就是对叶非身上散发出的古龙水味感到不适应。大老爷的,喷这东西干嘛?给谁闻呢?
    叶非没福气继续在这里过干瘾,案子还等着他呢。他低头看表,“小语,我真得走了。要不你现在回去考虑考虑?”
    柏明语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他点点头,“那好吧。”
    叶非临上车时,柏明语突然补了一句,“非哥,嫌疑人如果已经死了,你记得呼我。”
    柏明语的声音跟车门关闭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叶非愣了一下。
    为什么说嫌疑人已经死了呢?是假设,还是开玩笑?
    叶非不确定的看了一眼柏明语,柏明语也正望着他。叶非冲他笑笑,发动了车子。
    ※
    平房区的居民生活环境很差,充斥着垃圾、污水的腐臭味。这里几乎都是大杂院,好几个外来的租户居住在一起。警方锁定了一家东北方向的大杂院,侦查员跟车间主任先进去勘查了一下情况,将不相干的租户先清了出去,留下西北角那个大门紧闭,沾满油污的房子。
    据房东说,四天前见过孙广民(嫌疑人)一次,他当时买了不少吃的东西进屋,后来就再也没看他从屋里出来。孙广民经常宅在家里,有时候甚至半个月都不出屋,所以这次房东也没在意。
    如果按照房东的说法,孙广民现在应该还在房间里。
    一切准备就绪,叶非一声令下,民警撞开房门,五六个人一起冲进了出租房。
    “哎呦!”
    冲在最前面的民警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不慎滑倒,摔了个四仰八叉,喊出声的同时,嘴巴张得老大,再也合不上了。
    眼前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叶非重重呼出一口气,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一股恶臭腥臊扑面而来,昏暗的房间狭窄密闭,不透空气,房间的摆设十分简陋,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窗帘随着窜入的微风轻轻摆动着,若隐若现的光线撒在满是脏污的房间里,将罪恶和恐怖清晰的呈现出来。
    破旧的柜子布满油泥和划痕,饭桌上放着三个洗脸盆,盆子里红的黑的黄的白的盛满了肠子肚子和肉块,墙上的一排铁钩上挂着五个被截断的人体,仔细分辨,应该是少年的屁股及生-殖-器部分。漆黑油腻的床上是一具少年的尸体,手脚被绳索捆绑,大腿上和两腿间的床铺都有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他嘴上粘着胶带,喉咙已经被切断,腰腹部有不完整的刀伤,应该还没来得及肢解。
    从样貌上看,这个男孩就是最后一个失踪的陆兵。靠门附近有一个碎裂的水缸,水缸里是刨挖过的水泥,第一被害人郑丽娟应该就被砌在这里。
    显然,这比警方掌握的失踪人数要多出好几个。
    人真的可以进行这样残忍的虐杀后,淡定从容的生活在这样一个人间地狱里吗?他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周围很安静,静的大家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喘息声。那喘息中夹杂着很多情绪,有愤怒、有痛心、有悲伤、有恐惧……百种滋味。
    老刘突然暴喝一声,一拳捶在门框上,大骂:“畜生!**-他姥姥!”身为一个父亲,面对这样的惨状,他的神经几乎崩溃。
    现在不是感性的时候,叶非平复了一下情绪,示意几个警察看看地上的男尸,几个人咬着牙将尸体翻过来,经车间主任和房东确认,这人就是孙广民。
    嫌疑人死了。
    一个本应该接受法律审判与制裁的恶魔就以这样轻松的方式离开了人世?在虐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孩子之后?
    叶非忍着身心不适,初步检查了一下孙广民的死因:从表面上看是自杀,他右手握着一把菜刀,脖子上有一道菜刀的切痕,地上有一大摊血,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
    但叶非并不认为一个这样的恶魔会轻易自杀,他正在享受肢解尸体的快乐,怎么可能突然自杀?这不合理。
    不过真实的死亡原因还得等法医检查之后才能知道,叶非呼出一口气,“给法医中心打电话,让他们多派几个法医过来。”
    接下来,叶非让老刘和侦查科的刑警进行细致的现场勘查,让姚洁和于斌去给大杂院其他的租户做笔录,询问五天内是否见到什么可疑人员出入大杂院。另派民警对孙广民的社会关系进行深入的调查。
    失踪儿童案虽然破了,却陷入了另一个案件,纵使孙广民千刀万剐也不足惜,但他是否该死应是由法院来决定,别人没有任何权利夺走他的生命。即使对方是无恶不作的魔鬼。
    孙广民强-奸虐杀青少年背后的细节也随着他的死而石沉大海,现在只有揪出杀害孙广民的凶手,才有可能知晓孙广民以及杀害孙广民凶手的作案动机。虐童、杀人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从令人窒息的出租屋里走出,正午的太阳光有一种令人眩晕的白,叶非一只手遮住眼睛,让自己逐渐适应光芒。
    拿着手枪的手无力的垂下,他仰头看向天空。一向灰蒙蒙的北京,今天格外的晴朗,万里无云,天空像洗过一样,碧蓝碧蓝的。只是这样美好的一天,屋里的孩子们却再也没机会看到了。
    如果孩子失踪后,能引起警察的足够重视,能在第一时间将犯人抓捕归案,这七个孩子就不用死了。在这件案上,警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突然想到柏明语之前跟自己说的话,叶非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传呼台,将传呼号码和内容告知传话员。
    ——嫌疑人已经死亡,你是怎么知道的?抽空给我打个电话吧。
    很快叶非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他:
    “非哥!我在这呢!”
    叶非怔愕的看过去,警戒线外站着一个穿白T恤的帅小伙,正拿着传呼机跟他招手。
    叶非眼中还存着来不及收敛的湿润,他连忙转过头蹭了下眼角,快步走过去,把柏明语弄了进来,问道:“你没回家?”
    “没有,我一直在等你call我。”柏明语道。
    叶非表情有喜悦也有疑惑,他稍显严肃的问他:“你是怎么知道嫌疑人已经死亡的?”
    “抽空跟你说,非哥,能让我看一下现场吗?”柏明语口气虽然轻松平静,但叶非能明显感觉到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严肃。
    柏明语偶尔散发出的气质,是许多成年人身上都找不到的自信和成熟。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啊?叶非突然特想见见柏明语的爸妈。
    叶非望了他两秒,斟酌了一下,“好吧,你跟我来。”
    老刘看到柏明语,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看到柏明语大摇大摆的走进案发现场,老刘有些急了。他将叶非拉到一边,忍着气,低声说,“叶队!你怎么又把这小子弄来了?案发现场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吗?你这样可不合规矩!”
    “没事,让他看看吧,出了事我顶着。”叶非拍拍老刘的肩膀安抚他,“小伙子挺有本事的,‘5?3’案和上次医大311女寝的案子他都帮了不少忙,这次看看他能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看老刘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叶非说,“咱们抓捕嫌犯之前,他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嫌犯如果死亡,让我联系他。也就是说他提前知道了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老刘瞪大眼睛,“有这事?!”
    叶非点点头。
    老刘眯起眼睛,“他不会是跟这案子有牵连吧?他怎可能知道凶手已经死了?”
    叶非摇摇头,用下巴指了下屋子,“先看看再说。”
    ☆、第017章 天下无贼
    柏明语随意的站在屋子中间,开始并没有碰任何东西,只是仔细的观察房间的每一个位置。随后他蹲在孙广民身侧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
    “切,小毛孩子,能看懂什么?”老刘小声嘀咕。
    “他可是医大的学生,肯定比你我更懂尸体。”趁柏明语检查尸体的功夫,叶非仔细的寻找着出租屋中可能存在的异常。
    老刘撇着嘴哼了一声。
    这时,法医的人已经赶到,楚柟和三个法医走了进来。看到柏明语后,楚柟嘴角隐隐的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没张开嘴。他示意助手去查看其它的尸体,自己跟叶非打了招呼,走到柏明语身边站定。
    老刘实在忍不住了,嚷嚷道:“唉,柏小子,真没眼力见,没看见法医来了吗?赶紧让开,别耽误人家工作。”
    老刘话音刚落,柏明语还真站了起来,他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伸出胳膊做了个挥砍的动作,突然跳到水缸旁边,做了个很夸张的姿势,将半个身子陷入水泥坑里,他趴在上边左看看右看看,又突然冲回了刚才站立的位置,再次做了挥砍动作,这次的目标是楚柟的脖子。
    楚柟好像提前预知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眼看着柏明语的手,没有任何惊吓的表情。
    一旁的老刘却沉不住气,低吼道:“柏明语,别瞎忙活了!赶紧腾地儿。”他接过侦查员刚提取到的几样证物看了看,又递给叶非,“叶队,你看看。”
    还没等叶非伸手,证物袋突然被柏明语抢了过去。
    “你!”老刘顿时瞪起牛眼。
    柏明语完全当老刘是空气,饶有兴致的看着几样证物:
    一只年代久远的32码红色小皮鞋、一颗一角硬币大小的9.25银纽扣、一撮动物毛发、一把崭新的沾满血迹的不锈钢菜刀。
    这几样东西显然不属于孙广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刘气得五官拧在了一起,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叶非,叶非却没理会他。老刘心说,这是破案呢,还是过家家呢?叶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公私不分了?
    他呀,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能在让他们这么胡闹下去,老刘走上前,想把柏明语拎出去,柏明语突然开口说话了:
    “可以确定是他杀。死者生前和凶手进行过搏斗,凶手为男性,身高在170公分左右,体型瘦弱。”
    老刘挑了下眉毛,打断他,“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是他杀?难道没看见他之前手里拿着带血的菜刀吗?”
    “是他杀。”楚柟一边检查尸体,一边插嘴道。
    “是他杀。”叶非紧接着也说。
    看老刘不明白,叶非走到柏明语身边,从对方手中拿过套着塑料袋的菜刀,握在手中比划给老刘看,“死者是个左撇子,菜刀却握在右手,且刀刃向内。先不说他是不是左撇子,只拿刀刃的朝向举例,就可以说明问题。他脖子上的伤口在正中间,起始点在右侧。如果是自杀,按照刀刃向内的操作惯性,伤口的起始点应该在脖子左侧。可死者脖子上的伤口明显是从右侧正面横向划过的。还有,人抹脖子后的动作几乎都是扔下刀、倒地。还哪有力气把刀攥这么紧?”
    “对啊!”老刘恍然大悟,“这样就又是一起凶杀案了!可身高和体型怎么判定的?”
    柏明语精亮的目光从叶非身上挪开,落到尸体上,解释说:“死者脖子上的伤口非常平整,是水平挥砍,死者身高为170公分,凶手也应该是在这个身高范围内。刀口较浅,现场的脚印除了死者的,其他的都较为浅淡,细小,说明除死者之外,出现在这个房间的人的身材都较为瘦弱。”
    “对啊!厉害!”老刘惊讶的说,“这么快就分析出来了!”地上的脚印痕检员要经过取样比对才能分辨出来,柏明语竟然用肉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真的啊?
    叶非走到老刘身侧小声说,“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老刘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叶非把证物袋交给侦查员员,“立即拿到技术科检验。”然后跟老刘说,“死者的社会关系要抓紧调查,你去盯一下。”
    “好,我这就去!那这里……”老刘看了一眼柏明语。
    “这里有我呢,你去吧。”
    “好。”
    老刘转身走出出租屋,不到半分钟就从出租屋外传来了一声大叫:
    “哎?!我钱包不见了!”
    叶非下意识的把目光投注在柏明语身上,柏明语面无表情的蹲在尸体旁,一边检查尸体,一边跟楚柟交流。
    叶非走过去把柏明语拎了起来,不由分说将他拖出房间,背对着人群,叶非伸出手,“拿来。”
    “什么?”柏明语问。
    “装蒜,老刘的钱包!”
    柏明语惊讶的看着叶非,“你看出来了?”
    “那倒不是,是因为你有‘前科’,我猜就是你!不然还有谁能在警察眼皮底下偷东西?”
    柏明语显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我还以为自己双手退化了呢。”他不悦的撇撇嘴,“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不告诉你了,真麻烦!”
    “你……!”柏明语搞不清重点的态度让叶非有点抓狂,他忍住将“犯人”按墙上威吓的冲动,耐着性子教育他,“你偷他钱包干什么?你缺钱可以跟我要,以后不许偷东西了!偷东西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我那不是偷,是拿。”柏明语小声说着,还掀开自己的T恤下摆给叶非看了一眼。
    叶非吓了一跳,柏明语裤腰上别了三四个钱包,还有一把……枪?!!!!
    这枪,是他的!
    我靠!
    这小子什么时候下的手?他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叶非四肢冰凉,全身的血液都流向大脑,让他差点得脑溢血。他连忙把柏明语的衣服盖上,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急忙把柏明语拽到车里。关上车门后叶非把柏明语腰上的枪拔下来,又揪住柏明语的衣领,低骂:“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偷枪是什么罪吗?”
    “我知道,非哥,其实严格的说,我那不是偷,是拿,我又不是不还?”柏明语理所当然的口吻。
    “拿?”叶非真想抽他一巴掌,“东西拿完了是可以还,那犯罪者要是拿了人的性命,用什么还?”
    “一命抵一命呗。”柏明语歪着脑袋跟他抬杠。
    叶非俩眼一瞪,抬手就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把柏明语打的一愣。
    “谁他妈教你的!?一命抵一命!人死了那就什么都完了!犯罪也是一样,一步走错,那这辈子就是步步错。你昨天偷钱包,今天就能偷枪,明天是不是得用枪去抢劫?抢劫后杀人?”叶非喘着粗气,大声训斥柏明语。
    柏明语直勾勾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叶非,表情有点吓人。
    叶非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打完骂完,看着对方的表情,叶非顿时冷静了不少。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说实话,其实真不过份,这小子要不是跟自己熟悉,要不是看在他表哥的面子,叶非早把他扣起来,让他先蹲俩月小黑屋。打他骂他算轻的!这样聪明的孩子要是误入歧途,实在是又惋惜又可怕。特么不拿出点警察的威严吓吓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两!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对视着,似乎也在对峙。车里变得很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还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叶非觉得再这样对视下去,怕是要出事。想开口说话,却又不想示弱。就在叶非挣扎的时候,柏明语双眼微微眯起,然后缓缓抬起手,揉了揉腮帮子。叶非心里打了个突,空气突然中产生了一丝异常冰冷萧杀的气息,让经验丰富的叶非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全身不由得进入戒备状态。
    叶非死死的盯着柏明语的动作,柏明语却突然往椅背上一躺,表情也变得柔和放松,让叶非以为刚才对方眼中闪过的杀意是自己的错觉。
    柏明语歪头看着叶非,微微一笑,懒洋洋的说,“非哥,我怎么觉得你特像我妈?”
    叶非愣了一下,皱眉道:“少废话,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得对你负责,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偷东西,别怪我不讲情面!”
    柏明语受不了的翻了翻眼睛,拉长了音说:“知道了!叶大队长!”
    见柏明语好像没生气,叶非暗暗呼出一口气。心想,刚才果然是错觉,一个17岁的小伙哪来的杀意啊?叶非把手枪收好,轻声说,“把钱包给我吧,我帮你还给他们,顺便替你说说情。敢偷警察钱包,作死。”
    “不行,你还给他们,全天下的人不都知道我的秘密了?”
    嘿!不知悔改!感情他刚才白折腾了。
    叶非瞪眼,“那你想怎么着?让我送你去拘留所蹲两天?”
    “用不着你,我自己去还,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看叶非脸色不好,柏明语笑嘻嘻的说,“非哥,我这么大了,给我留点面子嘛,让大家都知道我干了这事儿我以后还怎么混啊?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对警察下手还不行吗?”
    “对谁都不行!”叶非皱眉说。
    “好好好!都听你的!”
    叶非看着他那张嬉皮带笑,不甚诚恳的脸,有些将信将疑。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柏明语,给他一次机会,“去吧,别再有下次了。”
    “知道了。”说着,柏明语下了车。
    叶非坐在车里认真仔细的盯着柏明语,他走到两个女警察身边,手动了一下,却没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又走到一个做记录的民警身边,做了同样的动作。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但叶非知道他可定是做了什么。叶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甘心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见他最后走到被一群人围住的老刘身边,指了下老刘的屁股兜,跟老刘说了句什么,老刘连忙摸了下裤兜,掏出了钱夹,脸上写满惊愕和不解。
    周围的民警都哄笑起来,柏明语朝车里的叶非微微一笑,那笑容真是阳光灿烂,青春无敌。
    这要搁在平时看到这张笑脸,叶非准高兴的上了天,可现在叶非只觉得后背窜凉气。
    他头脑灵活,知识量丰富,观察力推理力都非常卓越,还有一项特殊技能——扒窃。扒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完全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妥,那对他来说并不是犯法的事情,只是一种习惯,所以他没有“贼相”,用警察的话说就是不“挂相”,让人很容易忽略他,对他放松警惕。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作案”,简直是“天下无贼”的最高境界。
    这样的人如果不学好,跑去犯罪,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叶非寻思着得去柏明语家看看,跟他父母聊聊他的问题,让他们好好教育教育他。
    ☆、第018章 小白之家
    法医将全部尸体清理完毕后运走。
    叶非有一些疑问想找柏明语聊聊,结果一转身的功夫他就不见人影了。随后叶非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技术科的小张打来的。
    叶非听到小张的话差点得中风。
    小张说丢了两样证物:纽扣和毛发。
    虽然没有证据,但叶非猜测肯定是柏明语拿的。这个柏明语!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才刚跟他保证过,怎么一转眼又犯病了?特么气人!
    叶非极少犯傻,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其他原因,总之,今天生生的做了一回缺心眼的事儿。
    叶非压着怒意打电话给传呼台留言:
    ——柏明语,限你20分钟之内带着丢失的证物出现在刑警队,否则别怪我不顾情面。
    叶非开车回到队上,刚好20分钟,结果连柏明语的鬼影子都没见到。叶非连忙打电话给乔明峰,询问柏明语的家庭住址。
    “你呼他就行了。”
    “他不回我。”
    “那你就等等,他看到肯定会回复你的。”
    “我有急事!你告诉我他家的地址。”
    “这我可不知道。”
    “他是你亲戚,你不知道他家在哪?”
    “不知道。”
    “你!行,乔明峰,你有种。”
    “啊?什么意思?我真不知道……”
    “滚蛋。”
    叶非骂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乔明峰要是不知道柏明语住哪,他叶非的名字就倒着写。这孙子钱多得花不完,怎么就舍不得钱给他表弟买部手机?呼机这种原始的通讯工具,在关键时刻根本屁用不顶。
    要不是看在乔明峰的面子,叶非早就派人把柏明语逮来,让他蹲两天小黑屋教训教训他。孙广民被杀案本来就没有头绪,可能很有价值的证物却被他偷走了,这不是添乱吗?
    让派出所查柏明语的资料比较麻烦,叶非就直接打电话去柏明语的学校询问他的家庭住址,对方说学生的档案都是保密的,叶非说自己是刑警队的,可对方哪会相信他?叶非只好开车去了一趟学校,亮出证件,让人调出了柏明语的档案。
    学生还在放假,学校里空荡荡的。太阳下山前,一片火烧云将校园染成了金色,柔和的光线从档案室的窗子洒进,罩在坐在窗边的男人身上。此时,他正皱紧眉毛,翻看一叠资料,凝重的表情在温馨浪漫的画面里显得格格不入。
    姓名:柏明语
    性别:男
    政治面貌:团员
    籍贯:北京市
    生日:1983年11月12日
    ……
    家庭成员:父、母、兄长。【已故】
    窗缝里窜进一丝风,吹响了风铃。叶非突然有点喘不上气来。
    ※
    法医在验尸,警察在追凶,叶非却在抓贼。
    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偷盗证物,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罪名可大可小。轻了是偷窃证物,妨碍公务。严重了就是畏罪销毁证据,很有可能被警方定为杀死孙广民的犯罪嫌疑人。
    叶非不想让柏明语担这罪名,也不想让他去局子里蹲小黑屋,打算让他尽快把证物归还,道个歉,认个错,再写个保证书,这事就算过去了,趁孩子没满18岁,现在抓紧教育,还来得及。
    叶非按照档案上的地址找到了柏明语家。
    灵境胡同,叶非生长在这里。15岁那年,举家搬到了知春里附近。一来,父亲因公殉职,母亲不想触景生情。二来,母亲在北大教书,搬到那边,上班也方便一些。
    十多年了,这里竟然没什么变化,要说有,那就是为了申奥,整顿了治安,清净了,也干净了。看到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挂着小红旗,街里街坊的讨论着奥运会,脸上挂着自豪与亢奋的笑容。叶非才想起来,哦!对了,北京刚刚申奥成功了!
    街面上有的店面多年来仍然在运营,老黄瓜刷了绿漆,换了新招牌,挂上老字号,老板也换了脸,都是生面孔。胡同太小,叶非的奥迪车进不去,他把车停在胡同口,穿过狭窄的小酱坊胡同一直往北走,跟坐在门口聊天的老太太询问柏明语家的具体位置,叶非左拐右拐,扰了山路十八弯,终于找到了柏明语的家。
    那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
    高大的院墙和大木门都是刚漆过的,又干净又气派,透着一股子亲切,勾起了叶非不少儿时的回忆。他伸手摸摸木门,白天的暴晒让门上的余温犹存。走近了还能闻到清漆盖不住的木头香,木门应该也是新换的,接缝处还露着白茬。
    院内隐约传出一些嘈杂的声音,叶非试着推了推门,门是反锁的,他伸手敲门,没人回应。又按了门铃,很快就听到里边有人喊了一嗓子:
    “谁啊?”
    是中年妇女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柏明语家吗?”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打开门探头看了看,反问:“你谁啊?”
    女人皮肤黝黑,眼大如玲,白眼仁泛黄,嘴唇很厚,鼻头很大,一脸的横肉,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她俩眼一瞪,上下打量着叶非。
    叶非心里打了个突,实在没想到柏明语家住了这样一个女人,不禁在心里猜测两人的关系。他微笑着说:“我叫叶非,是刑警队的,找柏明语有点事情,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刑警队?有证件吗?”女人问。
    叶非掏出证件给她看了看,确认了叶非的身份后,女人的表情变得缓和了许多,让开位置,“进来吧,小白在屋里睡觉呢。他好几天没休息了,你最好别打扰他。”
    叶非跟着女人走进来,女人仔仔细细的锁好门,叶非问,“为什么几天没休息?”
    女人特好奇的看着叶非,“当然是做好事啊!小白是个英雄。”
    “对!英雄!英雄!”一个孩子的声音。
    “小白是英雄!”另一个孩子的声音。
    面前突然涌来一群小孩,将女人围住,然后无数双又黑又亮天真无邪的眼睛上下左右的看着叶非。
    “小白是玉皇大帝放屁——神气!”
    “啊啊啊……我饿了!要吃饭!”
    “要等小白吃!”
    “小白昨天去野地里做坏事了!要睡到明天呢!”
    女人戳了戳其中一个孩子的脑门,“不许胡说,小白是去做好事了。”
    “我没胡说,我看到他包里有女人的奶罩子!还有裤衩子!”小男孩不服气的说。
    女人一把捂住男孩的嘴,打了他屁股一下,“你他妈净瞎说!看我不打你!”
    一个特别小的孩子喊道:“***!***!***?”
    女人脸色变得更黑,额角开始冒汗,“去去去,准备开饭了!最后一个坐好的人没饭吃!”
    这句话很好使,几个孩子风一样的跑了,女人擦了擦汗,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叶非,尴尬的笑了笑,“小白在西屋,你去找他吧,顺便叫他起来吃饭。”
    “哦……哦……”叶非木讷的点点头,全然没搞清楚状况。
    院子当中摆着一张大圆桌,刚刚那群还十分淘气的孩子此刻都背着手,老老实实的围坐在桌旁,叶非看了看他们,脑子飞速的转动着,开始思索着这群孩子和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
    他走进院子左侧的厢房,这是个有厅的厢房。白墙,木地板。厅中间戳着一个架子鼓,一架电子钢琴。两旁是未完成的泥塑作品,一男一女,摆着十分羞臊扭捏的姿势对望着,泥塑工具还杵在上边。墙上贴着柏明语画的油画,是他一贯的风格,变态、疯狂、恶心,除了角落里的一幅画。那是一棵可爱漂亮,沐浴在圣光下的大白菜,这是叶非这辈子看过的最漂亮的白菜,好像有生命力,让人看了有种莫名的感动和幸福,叶非很难想象这是他画的。但画的落款写着柏明语的大名,叶非不信也得信了。
    只是,为什么画一棵白菜呢?
    卧室门是开着的,挂着一扇檀香木的珠帘,幽幽的香火味和“大悲咒”从卧室里一起飘出来,这种极端的土洋结合将叶非的审美和感官拧了数个结,浑身难受。他从帘子看过去,足有25坪的卧室显得有些空荡,除了两个立在墙边的大书架,就是一个衣柜,一个佛龛,一个衣服架,上边挂着一副拳击手套,叶非明白了院子里挂着的大沙袋是为谁准备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黒木架,上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刀具,竟然还有军用刺刀……叶非皱了下眉头,心里盘算着他是从什么途径拿到这种刀的,国家对军用刀管制的十分严格,一般人是没办法弄到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乔明峰,弄把军刀给表弟玩,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为什么送这种东西?对小孩来说,太不安全了。
    电脑桌旁是一个双层双人席梦思床垫,柏明语此时就趴在上边睡觉。
    叶非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站在床垫旁俯看他。
    柏明语只穿着一条内裤,内裤是铁灰色的,还是三角的。他以很夸张的姿势趴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底下,看不清他的睡脸。但裸-露在外面的身体十分有看头,叶非没急着叫醒他,趁机肆无忌惮的打量这具少年的裸-体。
    没被晒到的地方的确挺白的,倒是对得起小白这个外号。不过叶非觉得这个外号的由来应该跟他姓“柏”有关系。他身体干净细腻,没有纹身和伤疤,叶非有些欣慰。
    肩宽背阔,背部因拉伸而能看出他强力而纠结的肌肉,脊柱蜿蜒延伸至屁股沟,两瓣臀挺翘结实,劈开的双腿间垂着被内裤包裹的圆形器物。叶非顿时俩眼发直,浑身燥热,他咽了咽口水,挪开视线向下看去,大腿因为晒不到,呈现出蜜白色,小腿毛发稀少,修长的跟腱连接到窄瘦的脚后跟,脚型很好,皮肤也细腻嫩滑。这副身体,不论尺寸和形状都是多少男生梦寐以求而不得的。
    真是好看呐!
    叶非解开领口,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屋里那个得了哮喘病的空调,跟快断气了似的,怪不得一点也不凉快。他脱下西装,坐在床垫上,转头又看着对方的身体,左思右想,最终伸出手拍了拍柏明语的小腿,不甘心的叫醒他。
    “柏、咳咳……柏明语。”喊出第一个字叶非嗓子竟然是哑的,他咳了两声调整好,继续喊他。
    柏明语以为自己得了幻听,翻了个身继续睡。
    双腿间那根巨大的东西映入眼帘,让毫无准备的叶非鼻腔里顿时一阵翻涌,他连忙捂住鼻子,站起身冲了出去。
    皮鞋噼啪践踏地板的声音惊醒了柏明语,他猛地坐起身,四下看了看,在看见地上的男性皮鞋脚印时,柏明语腾地一下从床上跃起,拾起立在墙角的棒球棍追到屋外。
    当看见撅在洗手池前洗脸的男人,柏明语愣了愣。
    “啊!小白,你怎么光腚?!我光腚你怎么不让?!不公平!”小孩叫道。
    “小白!快吃饭!”女人端着菜碗从厨房出来,顺手掐了一把柏明语的屁股,发出一串诡异的笑声。
    柏明语没理他们,径直走到叶非身边,“非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叶非没回话,冲了好半天才直起身子。他头发湿了,衬衫扯了,脸也搓得快脱了皮了,样子相当狼狈。
    柏明语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拾起架子上的毛巾递给他。
    叶非已经恢复了冷静,他一边擦脸一边说,“没看到我给你的留言吗?”
    “哦,呼机没电了,有事?”
    “还记得在孙广民的出租屋找到的几样证物吗?”
    “记得。”
    “丢了两样。”
    “丢了什么?”
    “扣子和毛发。”
    “哦,怎么丢的?”
    “那得问你。”
    “问我?”
    “不是你拿的吗?”
    “当然不是。”
    看柏明语的表情不像撒谎的样子。叶非皱眉问:“真不是你拿的?”
    “我拿那个干什么?又不能吃不能用的。”
    “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拿?”
    “证物丢失时间是几点钟?”
    “15点左右。”
    “非哥,我原来觉得你脑子挺好使的,怎么突然变傻了?”
    柏明语双手环胸,略显失望的说:“首先,是你亲手将四件证物递给侦查员的,也亲眼看着他拿着证物走出出租房。后来你拉着我从出租屋里出来,此时是14点30分,侦查员已经带着证物赶往刑警队。之后你带着我上了汽车,接着我按照你的要求,把钱包一一还给警察。请问,在你密切关注我的这半个小时里,你觉得我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偷窃警车上的证物?你当我是魔术师、超人?”
    叶非愣了愣,在搞清楚状况后,顿时有些尴尬。还真是!他当时光顾着为柏明语偷证物着急了,压根没静下心来认真分析。哎,瞧他这脑子!
    叶非自认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在工作中更是一个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今天竟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他到底是怎么了?
    叶非想表示歉意,柏明语却紧接着说:“如果你怀疑我跟孙广民的死有关系,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作案动机,我不认识孙广民,也跟他无冤无仇,我就住在这里,你可以随便调查。”
    柏明语的声音平静,冷清疏远,叶非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柏明语倒提醒了他,虽说证物不是他拿的,但他身上的确存在着疑点。在没找到真正的凶手之前,任何人的嫌疑都不能被排除,柏明语也不例外。叶非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即便证物丢失跟你没有关系,那你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提前知道孙广民可能已经死亡?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桥架厂?除了我,警队里一定另外有你认识的人,是他把案子的细节透露给你的,他是谁?”
    “这是审问我吗?”柏明语盯着叶非的眼睛,不闪不躲,低声问道。
    “对知情人盘问取证是例行公事,请你配合一下吧。”叶非迎着他的视线说。
    气氛有些僵,女人赶忙走过来拉住两人,“哎呀,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啊,都饿了吧,来,刑警小哥,小白,快过来吃饭。”
    “小白快来吃饭,你不吃,冯婆子不给我们吃!”
    “小白来吃饭!我们好饿啊!”
    孩子们也叫了起来。
    叶非看了看饭桌,跟柏明语说,“你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饱了肚子再说。”
    柏明语冷着脸,“你也没吃吧?一起吧,我去穿条裤子。”
    叶非暗暗呼出一口气,温和一笑,“好”
    叶非没那么不知好歹,吃饭时没追问案子的问题,想让柏明语能安安静静的把饭吃完。
    有一个孩子的饭桌已经是灾难了,那有一群孩子的饭桌,完全可以称之为噩梦。叶非这顿饭吃得很煎熬,柏明语却像是习以为常,如若无人。叶非对柏明语越发的佩服起来。
    吃饭间叶非知道,房子是柏明语的,但他将另外两间房子租给了这个叫冯桂枝的女人,冯桂枝有四个男孩,两个女孩,都是她领养的。
    饭后柏明语说出去买个电池给呼机装上,叶非跟冯桂枝闲聊起来,“冯大姐在这住了多久了?”
    “两年啦。”
    “这儿的房租一个月得不少钱呢吧?您一个人带这么多孩子会不会有点困难啊?”
    冯桂枝那张不甚美丽的脸露出了与凶恶形象不相称的温和笑意,“是不少,但小白从没收过我一分钱,有时候还会给我们贴补些生活费,哎……我真有点过意不去,他也是个孩子呢。”
    ☆、第019章 一场误会
    饭后叶非接到技术科小张的电话,说纽扣和毛发找到了,原来是被组里的人拿去化验了,那人是新人,忘记登记了。
    叶非气得责备了小张几句,紧接着被一种罪恶感包围。他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坐在电脑桌前的柏明语,缓步走过去,清了清嗓子说:“证物找到了,是技术科的人搞错了。”
    柏明语哼了一声,“所以?”
    “我跟你道歉。”
    柏明语从显示器上拉开视线,转头看了看叶非,不悦的说:“道歉就完啦?”
    叶非寻思了一下,“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治疗你心灵上的创伤?”
    柏明语嘴角隐隐的上扬起来,他皱紧眉毛,状似思考。然后说:“以后让我跟你一起破案,再包我一个月饭票。”
    叶非如梦初醒,“你瞧我这记性,先不提案子,说到饭票,上次答应你的饭票还没兑现呢。现在银行都下班了,明天我打给你,你一个月吃饭多少钱?两千够吗?”
    柏明语一点也不扭捏,“用不着那么多,一千就差不多了。”
    “不是还有院里的孩子吗?算我捐给他们的。这样好了,我给你打八千块,你是自己用还是给孩子们买点吃的穿的,都由你自己来决定,好不好?”
    “非哥可真大方!”柏明语咧嘴一笑,“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这是你应得的,上次那个案子你的功劳功不可没,我已经向上级申请给你记一功了,大概开学的时候表彰信就能下来,到时候让你们校长在学生大会上好好表扬表扬你。”
    柏明语吓得够呛,“不是吧?您可千万别!”
    “为什么?这可是好事啊。”
    “对我可不是好事,我拜托您取消表彰信吧!我这人低调,不喜欢搞个人崇拜。”
    叶非噗嗤一声笑了,“好,低调点好,我明儿跟上头打声招呼。”
    柏明语松了一口气,“那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我记手上。”叶非拿出笔在掌心上做了备忘,给柏明语看了看,两人相视而笑。
    叶非看了一眼佛龛上立着的三个黑白相框,斟酌了一下措辞,轻声问:“你平时的生活费还有上学的学费是怎么解决的?”
    叶非找上门来,柏明语就已经猜到,叶非肯定是调查过自己了,就是不知道他查得有多深入。柏明语寻思了一下,说,“我爸妈留了不少钱,够用了。平时我还能从某些有需求的人那里蹭些粮票,比如你。”
    叶非笑了笑,“哦,这样挺好,也算自食其力。”其实叶非很想问他家人是怎么死的,但又觉得有点唐突,还有些残忍,最终还是忍住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呢,叶非想。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窒息。柏明语连忙起身去倒水,叶非也随意的问道:“冯大姐说你三天没睡觉,你在忙什么?”
    “也不算,我白天睡了。”
    “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你猜?”
    “猜不出。”
    “没劲。”
    “到底在做什么?”
    “男人晚上不睡觉,能做什么?”
    “瞎扯,你才多大。”
    柏明语把水杯递给叶非,斜眼看他,“非哥,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叶非哑然,立即转移了这个敏感的话题,“不如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孙广民已经死了的事情吧。”
    柏明语抓起一个皮筋把前额的头发拢到后边扎了起来,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将耳侧略长的头发别到耳后,其余的头发散落在勃颈处,整张脸毫无遮掩的裸-露出来,更显他如雕的脸颊和削尖的下巴。这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大变样,原来总给人一种半睡不醒的脸,此刻精神熠熠,英气逼人,眼神犀利的像刀子,晶亮亮的,煞是好看。叶非心里一颤一颤的,看得俩眼都直了。
    柏明语虽然精明,但毕竟年轻,而且某些方面也挺粗神经的,哪里知道叶非心里揣什么脏东西?他当叶非的眼神是求学若渴,便盘腿坐在床边,面对着叶非,笑着说,“这很简单,我提示你一下,你也能分析出来。其实你也有感觉对吗?”
    柏明语一副居家的样子,让叶非的心软成了一滩水,这种融入对方生活的感觉,实在是陌生又奇妙。他不禁放柔了声音,“那你先说来听听啊。”
    “孙广民是一个什么类型的罪犯?”
    “强-奸犯,恋童癖,尤其喜欢男性青少年。”
    “你觉得他为什么在强-奸他们之后会杀掉他们?”
    “第一,与孩子强行发生关系之后,怕被告发,选择杀死孩子,以逃避法律制裁。第二,恋物癖。最初掌握的四起失踪案件,按照儿童失踪案件惯性分析,孩子应该已经死亡,却一直找不到孩子的尸体,推断凶手可能有恋物倾向。后来从他家里收集的男孩□官就可以确定第二点。”
    “不错,第一个发现的尸体是个女孩,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是女孩,后来几个是男孩了吧?”
    “嗯,她应该是个‘机遇型’。”
    “好,既然这样,尸检结果显示,即使女孩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仍然用强行占有的方式将女孩禁锢在水缸里,这正好符合你刚才说的两点,对吧?”
    “对,怕被告发,以及恋物癖。”
    “而且非常病态,极端严重,对吗?”
    “对。”
    “那他为什么会把自己最爱的东西,甚至是会暴露自己的东西扔到最显眼的地方?”
    “这……应该不会……可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之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中也隐隐有一个答案。
    柏明语引导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如果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那唯一的可能,那它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叶非皱眉,努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那个可能是,女孩的尸体不是凶手自己扔的?”
    “嗯,非哥,有进步嘛。”柏明语咧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叶非的大腿。
    “……”叶非视线追着柏明语的手,垂下长长的睫毛,隐去了诸多情绪。
    柏明语接着说:“答案已经这么明显了,还用我继续说吗?”
    叶非收回视线,“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能成功的从凶手的房里把尸体从水缸里刨出来,再抛尸,那除了凶手不在家,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被对方杀死或者打昏。他抛尸的目的是想引起警方的注意,让警方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将丑恶的真相公之于众。所以你那天跟我说,如果凶手死了,让我call你,你当时也不确定他是死是活,对吗?”
    “对,推理不是无根据的猜想,无数种可能都要考虑进去,再逐一排除,直到找到通往真相最近的一条路。”
    通过柏明语的分析,的确可以做出那样的判断。这样柏明语的嫌疑就可以解除了,叶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又问:“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把案子的细节泄密给你的?”
    “你觉得谁最可疑就是谁呗。”
    “楚柟。”
    柏明语呛咳了一声,“这么快就猜着了?”
    “你出现在桥架厂的时候我就怀疑了,据我所知,楚柟的验尸报告当时只有四个人知道,我、楚柟、法医助手、老刘。老刘不可能告诉你,因为他一直对你有意见。我在打电话通知老刘后马上赶往桥架厂,那时你却已经到了,所以你肯定是提前知道了案件的细节。我当时就猜测可能是楚柟告诉了你,但我又不确定是楚柟还是法医助手,直到在出租屋里,看到你和楚柟配合那么默契,又想到你们都是一所大学毕业的,我就基本可以确定,你和楚柟是认识的,案件细节也是楚柟告诉你的。”
    柏明语歪头看着叶非,呵呵笑道,“哎呦,分析的真好,非哥,我突然觉得你变得高大起来了。”
    叶非皱了下眉头,“我本来也不矮。”
    “比我矮!”
    “有几个像你这么高的?”
    柏明语自豪的扬起下巴,“那倒是。”
    叶非看得出柏明语把自己说的那个“高”字,自动分解成身高和高能。有些哭笑不得。柏明语就是这样,一会成熟得像个无所不知的老学者,一会又会露出一个17岁少年特有的单纯。这样的小伙子对叶非来说有些特别,有些新鲜,让他总是不禁被他吸引,想在多跟他说说话,想再多了解他一点。跟他在一起,叶非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心上总像粘了一块儿糖,一点点的化开,荡开,滋润他干了不知多少年的心湖。
    那人死了多少年了呢?叶非掰指头算了算。
    “别说这些了,非哥,刚才我提的条件你还没答应呢。”柏明语看叶非又发呆,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叶非的思路。
    “什么?”叶非回了回神。
    “让我跟你一起破案啊!”
    叶非为难的看着柏明语,说实话,他很想再多看看柏明语以自己的方式解读案情,顺便跟他学习学习。叶非甚至有些上瘾,现在他遇到任何事情都会想起柏明语,想知道从他的角度可以做出怎样的推理。可如果总是让一个外人参与案件的侦破,又实在是不合规矩,万一闹出点什么事,他真担待不起。
    转念一想,这样的苗子如果不能为警察所用也实在可惜,如果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就好了。
    “小语,既然你对刑事案件这么感兴趣,那不如考虑一下我之前的话,将来当警察吧。”叶非突然道。
    柏明想了想,“当警察不自由……不适合我。”
    叶非觉得胃疼。可不是不自由!不能随便偷东西了!小混蛋!这小子放着不管,早晚有一天是祸害!
    叶非紧接着说:“你不是想跟我一起调查案件吗?以你现在的身份肯定不合适。你去考国家公务员,我可以帮你推荐,如果你通过审核,毕业前就可以在我队里实习,我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带着你办案了。”
    “这么麻烦啊!”柏明语五官皱在一起,“就没别的办法吗?”
    叶非坚定的摇摇头,“没有。”
    柏明语神态严肃,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好一会没说话。叶非额角冒汗,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几分钟后,柏明语看看叶非,不太情愿的说:“那好吧,我考虑考虑。”
    叶非暗自松口气,也行,总比直接拒绝他好。叶非道:“好,你慢慢考虑。”他抬腕看看时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说不定案子有什么新发现,我得去队上看看。你不是好几天没睡觉了吗?早点休息吧。”
    “那我送送你吧。”说着柏明语利落的从床垫上跃起。
    叶非跟冯桂枝和孩子们告了别,离开了小白家的大院。两人并肩走在星光下、胡同里。一路上尽是跟小白打招呼的大爷、大妈、叔叔、阿姨、美女、帅哥、小孩,甚至三教九流。
    显然柏明语不但在学校出名,在胡同里也是扛把子。叶非在心里给他起了个雅称:胡同王子。
    路上,两人不约而同的聊起了虐童案凶手孙广民之死。
    叶非一下午没回队上,不知道孙广民案的调查进行得如何了,根据已知的证物及案件细节,叶非想听听柏明语怎么说。
    “孙广民死亡案件,你还有什么想法吗?”叶非问。
    “多数都是我的猜想,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柏明语说,“但有一点可能对你有用。”
    “说来听听。”叶非说。
    “就是你今天来找我要的两样证物。”
    “纽扣和毛发?”
    “嗯。”
    “怎么讲?”
    “非哥这么有品位的男人,认不出扣子是什么牌子的吗?”
    叶非顺着柏明语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我哪里有什么品位,一般看穿着不错就买,很少去注意衣服的牌子。”
    “哎,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柏明语叹道。
    他接着说:“我回家查了一下,那颗纽扣跟Hugo Boss秋冬款双排扣外套上的一样,价格在8千块左右。孙广民,包括他猥亵杀害的儿童家境都比较穷困,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出现在破旧的出租屋?所以扣子很有可能是凶手跟孙广民搏斗中不慎掉落的。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不是公司老板就是高管,再不就是崇尚奢侈品的白领。”
    “嗯,有道理,那毛发是怎么回事?”
    “巧了,那件Boss外套是带毛领的,毛领是貂毛,这你可以回去跟技术科的人核实一下。”
    “貂毛?奇怪,谁会大夏天的穿这种衣服出门?”
    柏明语那双黑亮的大眼闪烁着兴奋的光彩,“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我也很好奇。其实除了这两样证物,那只有一只的红皮鞋也让我觉得很奇怪。”
    叶非眯眼说:“的确,除了郑丽娟其他都是男孩,而郑丽娟的衣物和鞋子已经在出租屋里找到了,而那双红皮鞋不但年代久远,尺寸也与郑丽娟的鞋码不相符,说明红鞋不是郑丽娟的。那这鞋又是谁的?另一只在哪里?难道说另有被害的女孩没有被找到吗?”
    柏明语转了下眼睛,然后摇摇头。
    “很好,这样一分析,可以缩小排查范围了。不过目前掌握的情报太少了,看队上调查的结果吧。”叶非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胡同,叶非打开车门说:“我先走了,改天找你一起吃饭。”
    “好,再见,非哥。”
    “再见。”
    叶非钻进车里,微笑着跟柏明语摆了摆手,然后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到转角,叶非在后视镜里看到柏明语仍然站在胡同口望着他,心顿时像被谁抓了一下,又疼又痒。
    看着急匆匆掠过的夜景,叶非的神色逐渐迷离。
    一转眼都9年啦……老李,你在下边过的好吗?怎么会好呢?那地方又黑,又冷,也没个人说体己话儿,说不定还要经历上刀山,下油锅的折磨呢。
    该!疼死你!让你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叶非的眼眶微红,眼睫上挂着倔强的泪珠,怎么也不肯掉下来。
    ☆、第020章 罪恶滔天
    就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已经可以确定孙广民之死不是一起自杀案,而是凶杀案。由于房门没有撬过的痕迹,房东也说这房子有两把钥匙,都在孙广民那里。民警在孙广民家里的确搜出了两把钥匙,可以证明,凶手是在孙广民在家的时候进入房间的。这人很可能是孙广民认识的人。孙广民的家里藏着惊天的秘密,他竟然会让外人进入,那这个人跟孙广民的关系应当非常密切。
    确定了是熟人作案,又经技术科分析纽扣和毛发的出处为某高端品牌套装,缩小了排查范围。昨天下午针对大杂院内其他几户人家,以及受害孩子父母的调查,也已经排除了他们作案的可能。接下来就剩下对孙广民经常活动的区域、工作单位以及河南老家进行筛查,看是否有人曾经跟孙广民有利益冲突或结下仇怨。
    专案组洗了一批服装照片,拿去给周围的群众辨认,看案发前后是否有人见过穿着这件大衣的男人出入孙广民所在的大杂院。结果令人失望,没人见到。
    昨天还发生了一件事,由于得知了虐杀儿童的恶魔被人杀了,当天孩子的父母及周围的邻居组织到一起来刑警队门口大闹,呼喊着警察是废物,杀了孙广民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不允许警察出警抓捕杀害孙广民的“英雄”。当时叶非正在柏明语家里吃饭呢,不知为什么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幸好当天治安支队长过来办事,他苦口婆心的跟领头的人说了俩仨小时,才把这事平息下去,没给捅到局里去。
    听说这事,叶非心说完了,这事不好办了。
    因为什么呢?
    现在所有人都对孙广民的死拍案叫绝,周围的群众还都觉得他死的不够惨,都说他应该挂菜市口千刀万剐了,再晒墙头暴尸七七四十九天。还直夸赞凶手行侠仗义,给孩子和家长出了口恶气,全都把他当成救世主了,可保护着呢。
    叶非的担忧成了现实。果不其然,警察第二天调查起来困难重重,只要一问起有谁跟孙广民不合,准是先得听对方臭骂一顿孙广民,嘴上骂还不够,必须手脚并用,撸袖子瞪眼,以表示他们的强烈愤慨。民警耐着性子听对方发泄完,再接茬问,人家就眼睛一翻,下巴一仰,一副我绝不出卖“英雄”的架势,嘴闭得牢牢的,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不过也不都是这样的,还有的直接站出来嚷嚷着自己就是杀了孙广民的英雄,被民警当场扣下,带到队上一问,整个一瞎搅合的。描述作案过程驴唇不对马嘴,时间也对不上,再一调查,这人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老刘急得脑袋都大了,“这可咋整?查了两天,屁也没查出来!孙广民这么招人恨,就算有知情人估计也不会跟咱说的。”
    老王拿着茶杯走到饮水机前接水,听见二组这边讨论虐童案,不由得插了句嘴,“谁让你们保密工作做的不好了?孩子爹妈知道孩子死的那么惨,不闹翻天就是怪事了。”
    “那院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保密?法医往外运尸块的时候,群众可都看见了,当时人家孩子父母就被邻居叫来认尸了,跪在警车前不起来,说啥也不让把孩子拉走。这算轻的,你们看有几个孩子的父亲恨不得把拦着的警察给吃了,咱们心虚啊,人家孩子丢这么久了才给找到,还是死的。哎,也难怪,这要放我身上,我特么……”
    此时叶非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听老刘这话,叶非沉着脸接过话去,“你什么?”
    “我、我……”老刘把脑袋一歪,“反正这案子调查的憋气!孙广民那畜生死有余辜!就算活着也是挨枪子的份儿,我们还得为了他的死而劳心费神,浪费警力,妈了个巴子的……”
    “老刘!刘德志!”叶非吼道。他看了看周围几个新来的年轻的警员,瞪了老刘一眼,低声说,“你都是多少年的老刑警了,怎么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他就算罪恶滔天那也该有法院来判定他是该死还是该活,而不是借别人的手以违法的手段结束他的生命。这世上要都是行侠仗义的大侠,那不乱了套了?到时候谁来保证你家人的安危?大侠吗?我该说你点什么好!”
    老王一旁呵呵乐着,“大刘武侠看多了。”
    丁技术从走廊的另一头跑过来,大喊道:“叶队!刘大!有发现!”
    几个人同时看过去,丁技术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边放着在现场找到的纽扣。
    叶非接过证物袋左右看了看,“什么发现?”
    “技术科的小张说这上边虽然没有找到完整的指纹,但是有擦拭过的血迹,而且血迹经过化验,不是死者本人的。”
    叶非精神一震,“这说明凶手也受伤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全都精神了起来。
    老刘说:“不如再去现场勘查一下。”
    “对!”叶非扔掉烟头,“走,去看看。小丁,你打电话到法医中心,让他们派个人去一趟现场,带上‘鲁米诺’。”(注:鲁米诺为检查犯罪现场残留血迹的试剂,针对若干年前的血迹也同样有效。)
    “好!”
    叶非和老刘开着警车很快到达了孙广民的出租屋,法医也随后赶到。
    现场干涸的血迹太多,不容易分辨哪些是嫌疑人留下的。
    叶非得知扣子上有嫌疑人血迹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柏明语曾经在现场演示的行凶过程。他让法医在水缸上使用鲁米诺,果然找到了缸沿上被擦拭过的血迹,它是相对新鲜的,可以确定不是孩子们的血液。经过化验,水缸与扣子上的血迹是完全吻合的。既然已经可以证明嫌疑人是穿着大衣行凶的,那他的受伤部位肯定是□在外面的头部或者手部。
    排查范围再一次被缩小了。
    既然C区的居民不肯跟警方合作,那就去调查桥架厂好了!
    就在叶非和老刘赶往桥架厂的同时,被叶非派往孙广民河南老家的于斌和姚洁已经到达了河南J村,他们先到当地派出所报道,让他们提供孙广民的资料及配合调查孙广民的社会关系。
    派出所长一听这话,立即就说:“还调查啥呀?问我就行了,我全知道。这败类,还是我亲自抓起来的呢!”
    姚洁和于斌互相看了看,有些诧异也有些喜色,姚洁忙问:“抓起来?他犯过案子?”
    所长狠狠的叹了口气,“是啊!这个畜生!死的好啊!好啊!”说完,所长红着眼眶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
    于斌好奇的问:“那他犯了什么案子?又为什么被放出来啦?您跟我们好好说说吧?”
    所长抹了抹眼泪儿,问于斌:“这畜生是不是又在外面干那种事了?”
    “那种事是……哪种事?”于斌问。
    “嗐!”所长摇摇头,因悲愤而涨红了脸,他纠结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开了口,“那畜生专门祸害孩子啊!”
    “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姚洁不可思议的问。
    所长点点头,陷入回忆中,姚洁忙打开录音机,于斌准备好纸笔做记录。
    “那是18年前的事了,我是从外县调过来的,当时还是所里的一个小警员,有一天我接到村里老曹家媳妇的报案,说她家闺女让人给糟蹋了,我当时不信,心说一个12岁的姑娘,咋会有人做那事呢?所长也不信,就让我带了一个人去看看。”
    你们没看到那小姑娘的眼神,我见她第一眼,就直觉,哎呀,坏啦!怕是真的啦!娃眼睛里都是恐惧和绝望,感觉没有了人气。曹家媳妇哭着说,她男人死得早,她为了供俩孩子上学,一直在外地打工,家里就自己的老母亲照顾着,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也照顾不了俩娃啥。饭菜有时候还是她家大娃也就是被害人曹小妹做的。小妹可懂事了,学习好,满墙贴的都是奖状,曹家媳妇那叫一个自豪啊,逢人就说,我家大娃将来是要当女教员的!”
    所长粗大的手搓了搓脸,接着说:“可后来娃的成绩越来越差,开朗的性格也变得yīn沉不爱说话。原本长得就比别的孩子小,那段时间啊,就越发的瘦小了。姥姥眼睛不好使,也没太注意这事,可老师细心那,眼瞅着一个好学生成绩一天不如一天,他能不担心吗?老师做了家访,得知了小妹家里的情况,就给城里打工的曹家媳妇打了电话,问她能不能回来看看她家孩子到底是咋地了?
    曹家媳妇连夜赶回村里,看见娃瘦成啥样了,心疼的够呛,问她她什么也不说。曹家媳妇也没逼问孩子,决定在家呆上几天陪她,恐怕孩子是想妈妈了。第二天小妹到放学时间没回家,曹家媳妇去学校没找到孩子,四处打听也没人知道。她回到家里等,到天黑孩子才回来,那时她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被撕烂了,曹家媳妇问娃怎么回事,娃不说,曹家媳妇一气之下把孩子拖屋里,想打她一顿,可把孩子裤子脱下来,看到孩子满腿的血……”
    说到这里,所长又哽咽起来,咬牙切齿的说:“曹家媳妇开始以为孩子是成人了,可又觉得不对劲,孩子满身的伤痕啊!那地方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烂了!娃他妈抱着孩子哭了一宿,怎么问孩子都不说啊。于是她第二天报了案,我接手了这个案子。开始孩子仍然什么都不肯说,一直低着头抠手指,那可怜样现在想想都揪心。后来我觉得咱是老爷们,问小女孩这事也不合适,就找来女警察一起问,我们想了好多办法安抚孩子,花了几天时间做思想工作,孩子终于开了口。第一句话说的是:叔叔,我不敢说,他说我要是跟别人讲,他会杀了我全家。
    我当时听了很生气,问她那个人是谁?跟她说,别怕,叔叔保护你!叔叔抓他蹲监狱,他这辈子都不能再伤害你了。孩子当时就哭了,你们没听到,真的,那哭声老虎听了都会心软的啊!才多大的娃啊!让那畜生硬给平白糟蹋了一年多!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娃不敢说……”
    听到这里,姚洁已经抑制不住情绪,红了眼眶,她一摔录音机,大骂道:“禽兽!禽兽!那个人就是孙广民吗?”
    “对!就是这个畜生!”
    于斌咬着牙问:“后来怎么样了?”
    “唉……我们去孙广民家里抓他,竟然看到还有其他的女孩被困在他家,就被关在壁橱里,赤身裸-体,身上全是血。医生说,我们再晚到一会,那姑娘估计活不成了。后来孙广民被依法刑事拘留,审讯时他却说孩子偷了他东西,他只是惩罚他们一下,也就是说,他承认自己殴打虐待孩子,却不承认跟孩子发生了关系。那时候医学不发达,再加上做那事已经过了几天了,无法证实与孩子发生关系的人是不是孙广民。于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法院只给孙广民判了5年。”
    姚洁一拍桌子,“这也太少了!怎么才判了5年?这种禽兽应该一枪崩了!太气人了!”
    所长说:“是啊,是太少了。监狱车从出村口那天,全村的男人都拿着干农活的家伙出来拦住了警车,要杀了孙广民。为了保护这个畜生,有两个民警还被村民打成了伤残,后来派出所的警察赶到,所长朝天放了两枪,才镇住了村民,没把事情闹得更大。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畜生不止强-奸了那俩孩子,村里很多孩子都被他糟蹋过,只是都跟小妹一样,被他威胁,不敢说出来罢了。”
    说到这里所长突然冷笑了一声,“孙广民出狱后不再敢回村子,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踏进这里,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命运,那就是死。说实话,如果他现在敢站在我面前,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开枪崩了他!我跟娃发过誓,让他蹲监狱,这辈子都不能再祸害她了!可我却没能说到做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自责,生怕那畜生再出来害人。如今可好,恶人终有恶报!真是大快人心啊!”
    姚洁和于斌一脸纠结的看了看对方。通过派出所所长的描述,这村里子岂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作案动机?连执法者都想杀了孙广民,这案子还怎么往下查啊?
    “那被害的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姚洁问。
    所长摇摇头,“除了两个已知的被害人,其他的都是大家传的,并不能确定具体是哪个孩子被糟蹋了,那个年代,遇到这种事情,孩子和家长死的心都有了,肯定是希望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曹小妹和另一个女孩子是不得已被大家知道的,她们现在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发生这件事后,她们都搬离了村子,我想,家长是想让孩子到一个不认识她们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吧?”
    姚洁抿着嘴点点头,身为女性,她能深切体会孩子及家长遇到这种事情的痛苦,不由得有些哽咽。
    于斌开口问道:“被害人一个叫曹小妹,那另一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关颖。”
    于斌记了下来。
    “那据您判断,如果孙广民死于他杀,咱们村子有谁嫌疑最大呢?”
    所长哈哈笑了,“我说过了,他要是敢进村,我第一个先崩了他,你说谁嫌疑最大?”
    于斌顿时额角冒汗。
    他跟姚洁使了个眼色,站起身说:“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那您能派些人给我们吗?接下来我们要去村里做进一步的调查走访。”
    “这没问题,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们,问的时候小心点,‘孙广民’在这里可是敏感词,咱这儿村子民风粗野,惹毛了他们,小心脑袋开花啊!”
    俩小年轻听了不禁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分的灵感就是来自《今日说法》有一集好像叫谁来保护孩子的童年?好像是……反正有几集是专门写娈童案的,看了很气愤,想着被猥亵的女孩长大后会怎样呢?于是就动笔写了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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