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75
我黑脸,以前还觉得他有内敛稳重的倾向,我一定是错了,这人,越来越幼稚,越来越向“二”字靠拢。
“要是没有步家撑腰,你以为你大哥能娶到安之?”方跃斜眼看他。
“有人撑腰为什么不要?能娶到自己喜欢人的就行了,又没有做违法的事!”步闲庭毫不示弱。
方跃被气到了,“喜欢的人?我怎么听说订婚时,新郎没到场?”
“那是因为我大哥不知道易安之就是木安之,他们早就相爱了,是大嫂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步闲庭一付八卦相,也相当有八卦潜质。
我笑了,他很清楚啊,好像当初他是步家最没礼貌的一个呢,动不动威胁我这威胁我那。
方跃看了我一眼,不说话了,决定不跟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孩子一般见识。
我上去踢步闲庭的腿,又拍拍他后背,他的腿不弯了,背也不驼了,嘴也闭住了。
星期三,我和方跃带着夏婆婆去了木家老宅。
一进大厅,看见爷爷的老厨子张师傅,他还是那样,胖胖的,笑眯眯的,如佛佗一般。我问:“张伯伯,我爷爷在家吗?”
张师傅看见我很意外:“安之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爷爷看见你一定很高兴。”转头朝里喊道,“老爷子,安之回来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木伯恩手里拿着拐杖走进了大厅。
“爷爷,有个人一直在找您。”我说。
夏婆婆上前一步,“木伯恩,你不认识我吧?”
木伯恩眼睛里闪着疑问,没有作声。
“我是当年你父亲木慈赶尽杀绝的夏家人,可惜,却漏了一个我!”夏婆婆冷笑一声。
木伯恩骤然盯着夏婆婆像盯着鬼魂一样,一脸震惊,大概他怎么也想不到被杀绝的夏家人突然凭空冒出来一个。
“很意外吧?这么多年,你们就没想过天理报应吗?你们睡觉不做恶梦吗?你们就没想到夏家人纵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吗?”夏婆婆用手指着木伯恩,一字一句地问。
木伯恩不愧对是木家当家人,立即冷静了,沉声问:“你是来要我命的吗?”
夏婆婆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不敢?我练功几十年,为的就是报仇血恨,只可惜一直找不到真正的凶手,现在找到了,我还会放过你吗?”
木伯恩点点头,“木家欠你几条人命,我既然是木家当家人,就不会推卸这个责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安之,我死后,你接管木家吧,就算将来被步家吞并,我也认了!”
“不!我不稀罕的东西我不会接手,我是夏婆婆的徒弟,今天来帮师傅讨回她的东西。”我决绝地说。
“这么说,你也是来要我命的?”木伯恩一愣,突然笑起来。
我摇头,“当年夏家灭门,一批书籍全部运到B城,你还给她吧。”
“还她?”木伯恩眼中精光一闪,对张师傅说:“老张,你看着点。”又对我们说,“你们跟我来。”
我们穿过走廊,来到木伯恩的书房。木伯恩指着那一个书架说:“这就是夏家全部书籍。我想,你要的不是这全部,而是《津县志》吧。”
夏婆婆点头,“没错,《津县志》原来是两本,上下册,我爷爷曾经告诉我,这两本书里各有一半藏宝图,合到一起就能找到宝藏。我当初逃离时原本想全部带走,可一想到这些书已被登记在册,全部拿走反而引起注意,另外,我还希望这本书能带出幕后的真正凶手,他得到那本书里的半张藏宝图后一定会来挖宝,我一直隐藏在津县,等着有人来挖宝,可一直没有人来,后来我不想等下去了,我怕我没有时间再等,也怕凶手因为没有得到另一半找不到藏宝地,我就主动去找真凶,安之,这些年我没回青山村,就是找正凶去了,我花了几年的时间,顺藤摸瓜,终于找到B城,找到这里,苍天有眼,终于可以让我手刃仇人!当年我若早知道木随云就是仇人的孙子,根本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回到B城!”
木伯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你想报仇,你可知道我父亲木慈杀你夏家人,也是报仇?”
不止我和方跃吃了一惊,连夏婆婆也愣住了。
“我木家世代为官,家道殷实,颇有积蓄,清未年间,八国联军入京,慈禧太后西逃,我曾爷爷带着一姨奶奶两丫环和一大批财宝也逃离京城,请夏家镖师护送,却被你夏家人趁乱杀掉性命,抢了财宝逃离。因为当年局势太乱,根本没法找到仇人,更别说追回财宝。但这笔帐木家人一直记得。并且成为木家当家人的必背条例,手刃仇人,追回财宝。安之,我们木家的当家人身上的担子一直不轻,而且竞争激烈,有时要经过无数yīn谋和血腥。到我父亲一代,兄弟几人争当家位置,我父亲终于找到夏家人消息,于是派警卫去了津城,灭了夏家人,追回一本里有藏宝图的书,他完成了一大半当家人的条例,所以,他顺利成章坐上了木家当家人的位置。”
“仇已报,但宝没追回,这个任务落到我的身上,我让随云去津县确实是去寻宝,不过我并没有正式告诉他这件事,而是出招,让他在津县实行土地改革,因为我发现了奇怪一件事,那场浩劫过后的第四年,政府给夏家人平反,却在津县城南建了一座大大的墓碑,据说这是私人所为,我猜想,可能夏家还有后人。还有什么比坟墓更好藏宝呢?不过很遗憾,坟墓里并没有宝藏,随云却受到生命威胁,最后还将才生下的女儿丢在津县。木家在这件事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来我就没动了,不拿到另一本书,我不敢轻举妄动,你今天来得好,我们就全部做个了结,你们夏家杀我木家四条人命,夺我家财宝,我父亲杀你夏家四条人命,你将木家的财宝还木家,我把我的命给你。从此两清。”木伯恩的声音异常平静,说把命交出去就像把怀里的怀表掏出去一样,轻描淡写。
一时间,书房里寂静如无人之境。没有人想到这竟然是个连环扣,前尘接旧事,新仇接旧恨,时间的一条线上,结着这么多的死结,都带着怨恨,都带着血腥。
夏婆婆眼睛失神了,口里喃喃地说:“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我扶住夏婆婆,“婆婆,我回头把那本书还给木家,这事就这么了了吧,这么纠结下去没有意义。”
“是啊,这样纠结下去有什么意义?我当年才二十岁,却被揪着批斗,游行,殴打,刚刚结婚不久的丈夫为了和我家撇清关系,离婚时人都没出面。我为了报仇,苦练爷爷传给我的功夫,隐居在津县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等人去寻宝。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宝不是我家的,命也是还人家的,我这几十年又是为了什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夏婆婆的声音无比苍老,无力,无奈,无助。
“婆婆,你还有我,你的存在是为了我,没有你,哪有我的今天?你不是没有意义的,你培养出了一个有用的兵,我会让你感到自豪的!”我急急的喊,被夏婆婆脸上的神色吓到了。
“对,对,我还有你,安之,我幸好还有你。把那本书给他吧,两代怨恨到此为止。”婆婆像是猛然清醒过来一样,拉起我的手,“我们走吧。”
“我这本书里的图纸已被人偷去。”木伯恩走到书架边,抽出了那本《津县志》。
我大惊,猛然想起以前的追杀,不是郁家的人,不是为了当家人的位置,难道对方认为是我偷走了图纸?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沉声问。
“我是半年前发现的。”
我突然问:“你几番三次要我掌管木家,难道你认为是我拿了?希望我能把木家的财宝花在木家?”
木伯恩皱眉:“安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要你掌管木家,是因为我相信你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相信你的能力和勇气。”
“《津县志》另一本婆婆交在我手上,我会交给你的。婆婆,我们走吧。”我扶着夏婆婆,方跃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跟在我们身边离开。
“安之,你就这么讨厌木家吗?”木伯恩语气黯然。
我停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缓慢且清晰地回答:“对,我讨厌。”
“那本书,安之,你收着吧。”背后传来木伯恩沉重的声音。我一滞,没有转身,扶着婆婆继续离开。
走出走廊来到大厅,眼前的场面让我吃了一惊,我手一沉,拔出了口袋里的枪,方跃立即冲到门外。大厅里,张师傅倒在地上,喉咙上插着一把飞镖,很明显,之所以没发出声音,是因为发不出声音,再加上我们在书房言词和气氛那么激烈,完全没有听到张师傅倒地的声音。
我喊了一声:“爷爷快出来!张师傅死了!”
木伯恩几乎是奔出来的,奔到张师傅身边就要去翻看,我捉住他的手:“爷爷,不要动,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方跃回来,对我摇头:“早跑了。”
我围着张师傅仔细检查,尸体已渐冷,我们在书房里呆了将近两小时,那么我们刚进去不久,这人尾随而来,被张师傅发现了,张师傅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一镖封喉。然后,这人一直在书房附近偷听我们的谈话,为什么对我们的谈话这么感兴趣?也是为了那笔财富?下一步他会怎么做?那页偷走的图纸在他手上吗?他是谁?一边串的问题在我脑袋翻转。
我注意到张师傅两只手的手指很奇怪,拇指和食指死死圈成一个圈,另外三个手指直直并排,另一只也是这个姿势。他在临死前要告诉我们什么?
木伯恩一下瘫坐在沙发上,一点也没有刚才要把命交出去的冷静和沉稳,他脸上的悲伤显而易见,这绝对不是一个主人对一个厨子的感情。
“他跟了我四十年,作为我的贴身保镖,跟了我四十年,我让他退休,到处转悠,他不去,他说不如跟在我身边舒适。没想到今日死于非命,比我老头子先走一步。”
难怪我总觉得怪怪的,一个厨师,身体这么胖,走路不可能有这么轻,只有习武的人,脚步轻起轻落是习惯。
“你是不是派他去保护过木北?”我问。
☆、第七六章
76
木伯恩点点头,“当时你和木北都可能被郁家追杀,老张说你有功夫,而且不弱,可以自保,我问过木北,也证实你有功夫,所以没派人去保护你,木北不行,我让老张去保护他,郁家倒后,老张还经常去保护木北,说他没有自保能力。直到去年,才没去了。”
我暗暗惊心,张师傅居然看出我有功夫,而且功夫不弱,我是哪里露出了蛛丝马迹?
“让你接管木家,首先是老张的主意,他说你不错,我才开始关注你,他的眼光很好,你确实不错。他说将位置早点让出去,到时候我和他一起出出走走,可惜,他到底是没有等到那一天。”木伯恩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
“爷爷,你觉得凶手会是谁?”我问。
木伯恩仍然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一年前,我曾经遇到过两次追杀,一次是两辆车撞我,另一次是六个人追杀我,手里都有枪,他们不是郁家的人。”
木伯恩倏地坐直,眼睛睁开,里面闪过yīn鸷和凶狠。
“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告诉我,木家当家人位置充满竞争,小打小闹在所难免,我以为这些你不会去管。另外,反正我要当兵去了,对木家和木家的权钱也撇清了,后面应该没有危险,所以不想再去追究。”原来他不知道,我还一直认为他多少知道此事,故意不助我,以此逼我答应他继承木家。
“你认为是木家的人对你动手?”木伯恩的声音更冷,yīn测测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子狠辣的戾气。
我默然。
“难怪你迫切要离开,还走得这么干净,我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只黑手!是我疏忽了!”
“爷爷,身边从派几个人吧,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手。”
“我会等他来!”木伯恩yīn着眼神,冷笑几声,声音之yīn凉,之尖锐,连我都毛骨悚然。
方跃已经报警了,此时门外传来警车的汽笛声,随即警察进来,我看见了一个老熟人,陶哥。
“弟妹,你一年不出现,一出现就有案子!”陶哥向我打招呼。
我默然,还真是,每次见他都是案子。
我和方跃警惕地一左一右夹着婆婆上车,又回到方家。
我突然想,那人想要宝藏,必定要得到两本《津县志》,一本在我这里,他一定会来找我,而且,我暂时绝对不能交出去,交给谁谁就有危险!
我不能呆在这里,不能把凶手引到这里来,这里是两个凄苦一辈子的老人,该安享晚年了!
我没有下车,让方跃把他的车借我,另外要求他保护婆婆,方跃似乎知道我的想法,沉着地叮嘱我:“小心,一感觉有异常,给我打电话。”
我开车离开,车子东转西转,时快时慢,有尾巴应该也甩掉了。我掏出手机,按了一个熟悉的电话,里面立即传来老队长威严的声音:“谁!”
“老队长,我是木安之,现在请求支援!”
晚上,步轻风回来了。苍龙行事特别快,直升机将人送到偏僻的地方,然后让他自己打车回来,打不到车,跑回来。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步轻风,步轻风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老婆,这回,我们新帐旧帐一起算,该了结了!”
我躺在步轻风的怀里,任他亲吻着我,我脑子里一直想着张师傅的那个手势,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来者应该是他认识的人,才有所表示吧?那么我以前怀疑木家人这种可能性很大,木林,木桑,木森,木北,木森宁愿被方跃打死也不愿意去偷那本书,那他是不是可以排除?木北被张师傅认定自身保护能力都不够,他有什么能力杀掉当了四十年保镖的张师傅?而且那本书在我身边放了这么久,木北也跟着我这么久,他完全有能力看它或者得到它,复印或者临摹都可以,不必要撕下来引起注意吧?如果排除木北,只剩下木林和木桑,这两人谁的可能性要大?
“老婆,专心点。爱.爱时不能走神。”步轻风的热气喷到我脸上,又用力咬了一下我的嘴唇,一阵痛感让我回过神来,发现他已将我脱得精光了。几番激烈的缠绵后,步轻风终于喝饱喝足,神情舒适慵懒,手一带,将我搂在怀里:“安心睡吧。有我呢。”
他在身边我睡得特别安稳,不一会,真的睡了。
一夜无事,一夜安眠。
第二天,我提议,要不要我们主动出击?既然对方要我的书,应该不会直接打死我,我可以引他上勾。步轻风同意,于是他让我前面开着车慢慢走,他后面开着车慢慢跟,一连两天什么也没有引出来。方跃那边也没有动静。没有动静就是宁静,可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这种宁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可要出什么事?
这个星期天舒生没有回来,步明月说,他再过三天就要参加比赛了,想抓紧时间多练练,比赛后会好好陪在家里。
我突然想起夏婆婆给我的那本《津县志》一直在舒生那儿的,就去了舒生房间找,却没有找到,以前舒生一直把它放在学校,应该此时在学校,我得拿回来。
我打电话给舒生,电话“嘀嘀嘀”没人接,我想,舒生肯定在琴室练琴,电话放在宿舍里了。正要挂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易舒生的姐姐是吧?很好,正要找你。”
我倏地崩紧了身子,步轻风立即一挥手,屋里人全部禁声。我打开免提,对方的声音传出来:“你弟弟在我手上,放心,我没把他怎么样,不过,你如果报警,他一定会怎么样的,听说,他过两天就要比赛了吧?人才啊!”
我冷静下来:“说,什么条件?”
“一本书而已,《津县志》,你有吧?乖乖送过来,如果你还想要你弟弟的命!”
“好,我给你,送到什么地方?”
“果然干脆,送到十里桥,那儿有一家名叫喜乐馆的饭菜馆,馆对面有一个垃圾桶,你把书丢到垃圾桶里就可以,若玩一点花样,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恶狠狠的,“顺便告诉你,你弟弟身上我也就绑了两捆炸药,威力不大,足以炸得他只剩下一点点渣子,遥控器在我手上,只需要轻轻一按,哈哈哈,你懂的。”
“我把书给你,你一定会放我弟弟吗?”
“我和你无怨无仇,你要人,我要财,各取所得,不会拿到东西后撕票的!给你三小时,时间现在开启,易舒生的好姐姐,现在就动身吧!”电话掐断。
“安之,你去取书,我去十里桥,以防万一,不要报警,若惊动了对方,怕对舒生不利!”步轻风果断安排。
我立即启动车子,急奔学校,冲进舒生的203宿舍,宿舍里有一个大男孩光着上身在换衣服,看见我冲进去吓得直往床上躲,像怕人强.暴一样。我直查舒生的书桌,桌上没有,拉抽屉,锁了,我心中焦急,拿起椅子就往桌面上砸,铁制的椅子比木制的桌子要硬多了,桌子砸出一个大洞,我从洞里扒拉着,终于找到了那本《津县志》,来不及解释了,我见宿舍走廊两边都围满了前来找我辨理和围观的同学,二话不说,手往走廊的栏杆上一撑,从二楼翻身而下,不理会后面的惊呼和抓贼的声音,立即上车,离开学校。
我抬手看表,整整用了32分钟。十里桥离这里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来学校正是十里桥的反方向,等于时间凭空多用去了一个小时,还有二个半小时,用赛车的速度完全可以到!我脚一踩油门,将速度猛然提起来!我再次想到夏婆婆的教训,速度就是生命!
车行了半小时,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张师傅那个手势,那个手势,他要告诉我的是,他就是凶手!我眼睛一眯,猛然方向盘一转,不再去十里桥,而是转向木家老宅!
在老宅院子里,我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头上扎着漂亮的蝴蝶结,小女孩此刻正蹲在一棵桂花树下数蚂蚁,口里念念有词:“十二、十三、十四……”头一晃一晃的,头上的蝴蝶结也跟着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我轻轻走上去,小女孩抬头看见我,乖巧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天真灿烂,像个小天使。
我抱起她,说,“你爸爸让我带你进去。”小女孩快乐地答应了,双手信任地抱住了我的脖子。
木家的人齐齐看着我抱着孩子走进去,木林皱眉,说:“凡凡,下来,让小姑姑抱像什么话。”
小女孩挣扎着就要下来,我笑了,“凡凡,你爸爸会来接你的!”
“爸爸,你来接我!”小女孩娇笑着向木林伸出了双手,眼神干净清澈。
“木林,你会来接她的,对吗?”我问。
良久,木林站起来,“你猜对了,我会来接她。”他向我走来。
我退到墙边,紧紧地盯着他,特别是他的手,那只发飞镖的手,那只杀死张师傅的手!
我突然把小女孩往木林身上一推,身子一闪,顶在小女孩身后的枪一转,顶住了木林的太阳穴!
☆、第七七章
77
整个大厅里一片惊呼,我对小女孩说:“乖,姑姑跟你爸爸玩个游戏,你一边玩去吧。”
小女孩快乐地从木林身上滑下来:“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木林温和地说:“凡凡乖,爸爸等下跟你一起玩。去妈妈身边,不听话爸爸不带你玩了。”
小女孩乖乖地去了她妈妈的身边。木林的妻子尤佳紧紧抱着孩子,一脸恐惧地看着我。
“打电话,放了舒生!”我眼睛一眯,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以他来威胁我,也就知道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他若少了一根汗毛,我要你付出代价!你的女儿很漂亮,妻子也很贤惠,而你,也快升了吧?仕途得意,家庭美满,我真不想毁了它!可如果你一定要惹到我,我也不是下不了手!你应该知道我的手上沾了多少血!那六个杀手不是一直没找你加钱吗?”
陈香尖叫起来,手指着我,泼辣地大骂:“你这个贱.人,你在说什么?木林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要拿枪指着他,还要以他的仕途和家庭威胁他!我要打死你,打死你!”说罢就要冲上来,被木森拦住。
木北迅速跳到我身边,一面警觉地看着众人,一面问我:“姐,舒生怎么了?”
“被他绑架了,条件是交出《津县志》,大堂哥,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津县志》,你若找我讨,我会给你,可你偏偏选择了一条不该走的路,你追杀我也就罢了,我没有追究,我不想我们相同血缘的人互相残杀。为了避免这种悲剧,我离开了木家,可你最不应该以舒生威胁我,他是我的逆鳞,谁也不能动!谁动杀谁!”我yīn森森地说。
木伯恩一脸出人意外的平静,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看着木林,说:“打电话吧。”
木林的手缓缓伸进口袋。
“我知道你的飞镖很厉害,我没想到木家竟然暗藏着这么一个高手,不过,没有用,我从来不信有什么飞镖能快过子弹!我再顺便告诉你,我杀了你不但没事,还可能会因此而得到嘉奖,警察局一直还在查当年三华山六条性命后的指使者,我的堂哥,你认为呢?”
木林的手没动了。
木森喊道:“哥,放了舒生,他已经受过木家的伤害,你还想继续吗?不要再冥顽不灵了!”
陈香甩了木森一个巴掌:“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这么说你哥,他什么时候伤害那贱人的野弟弟了,谁知道是不是她偷养的野汉子!”
木森一脸冷笑:“我对你们失望透顶!一个个自私刻薄,恶毒尖酸,我再不离开,我也会死在你们手中!从此,木家没有木森这个人!”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走向外面。
木回岸大喝一声:“站住!”
可木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木家老宅。从大门口射进来的阳光全落在他身上,地上出现了一个yīn暗的倒影,慢慢地,倒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不见。
陈香一下哭起来,呼天抢地地喊着木森的名字。
我不屑看这闹剧,枪口顶了一下木林,冷冷说道:“看样子,你不想打?”
木回岸说话了:“木林,打电话,不要浪费时间了!”声音沉痛,失望。
木林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先打电话!木北,把他的手机掏出来,注意他的手,他的飞镖!”
木北小心地从木林口袋里掏出手机,木林接过,拨了几个数字,电话接通:“大刀,放了易舒生炸弹解除听我的,不要乱来对,我已经拿到书了,不要伤害他,你马上离开”
“让他把电话给舒生,我要立即证实。”我冷声说道。
“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话。”
木北打开了免提,舒生清冷的声音传来:“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很镇定,没有一点慌乱。
我眼睛不离木林,“舒生,我是姐姐,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姐姐,姐姐。”舒生声音立即激动了,“我没事,没事。”
“他们打你了?”
“姐,我没事。”
“你身上的炸弹有没有解除?”
“在解。”
“不要怕,姐在,你姐夫去接你了,舒生,不要怕。”
“姐,我不怕,他们打我,我也不怕。”
“好样的。姐回头跟你说话。”
电话挂了,我的枪却不能放下,木北从木林身上上上下下翻出了十二把飞镖,跟插在张师傅喉咙的飞镖一模一样。
“大堂哥,我真的不愿意怀疑你,我怀疑过木森,木桑,甚至怀疑木北,我就是不想怀疑你,我来到木家,这么多堂哥,只有你偶尔跟我说过话,只有你没有对我露出鄙视和不屑的神情,当初木家和步家联姻,你第一个说出步轻风是GAY,出来制止这桩婚事。这些,都让我感动。你是这么多堂兄堂姐中唯一让我有好感的人。可笑啊,这全是假象,我被你迷惑了!
你那时对我和言悦色,是因为我没有威胁到你,后来随着爷爷对我的重视,他许我进书房,许我拿走那本《津县志》,又在遗嘱上指定我为当家人,这些,你全部看在眼里,你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对你造成了威胁。于是,你反对我嫁进步家,因为你怕我借步家的势越坐越大,将来再也扳不下来,就算有一天爷爷真让我当家了,你一定也会暗中将我扳下来,对不对?”
“开始时,你并没有对我存太大的杀机,所以只派了两个人开车撞翻我,至于死不死看我运气,真不好意思,我运气不错,那两人被我带到河里去了!你以为我会将这笔帐记到郁家头上吧?郁家倒后,郁家势力一夜之间全部消灭,可我竟然又一次遇到追杀,这次追杀力度大,人数六个,三把手枪三把微冲,一心要将我杀掉,他们从步家一直将我追到三华码头,我只得跳车,又跳水,游到三华山,那六人一直穷追不舍,整整追了我一天两夜!这一次,我运气还是不错,那些人竟然让我灭掉了!
木林,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我的能力,既然要杀我,就得弄清楚我有什么本事,你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我竟然是B城的黑市赛车的车王!我读书时打工是在‘野战俱乐部’,天天跟特种兵打交道!当然,这要谢谢雪姨对我的经济扣得紧!不然,我怎么有机会赛车、有机会熟悉兵器!”
“我还是顾及我身体里流着木家的血,不想再追究此事,所以,我选择了入伍,离得远远的,撇得清清的,为的就是告诉木家中那个追杀我的人,让他不要再防着我了,不要再追杀我了,我不是他的威胁,我对木家没有一点想法!我确实过了一年安稳的日子,可你不但对木家的当家位置志在必得,也对那笔宝藏也志在必得!于是,你关注那本书,发现书里的图纸被撕去,又开始怀疑到我,毕竟,这本书爷爷让我带回去过,并且多次让我翻看。木川也看过,可他选择离开,一个不打算回来的人要这张纸做什么?更何况事出意外,他死了!所以,我一出现在B城,就被你发现了!你暗中尾随我们到了老宅,却被张师傅发现了,你知道,我们在书房的谈话可能涉及到那笔宝藏的具体去向,于是你毫不犹豫地将掌心的飞镖射向了他的喉咙,张师傅没发出一声就倒下了。可是,你绝对想不到的,就是张师傅告诉我,是你杀了他!”
木林的脸越来越白,灰白死白,他低低地说:“不可能,他死时没有任何挣扎!”
“张师傅是爷爷多年的保镖,而不是什么厨师,按照正常情况,他绝对不可能被你一刀致命,除非这个人出其不意地杀了他!能出其不意,必得使他对这个人失去防备,那么这个人肯定是他熟悉的,不止是熟悉,还是他比较相信的人。而这么多木家子弟中,唯你表现最和善,最安份,没有看不起他是一个厨师的身份。你很有这种让人相信的潜质,我不就是相信你的一个吗?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只是推断,还不能指出你就是凶手,真正指出是你的,是张师傅死后的那个手势,三指并直,两指圈成一个圈,两只手全部是这个手势,你可以一镖封喉,可他还来得及做出一个手势,告诉活着的人,杀他的人就是你!那个圈圈,没有别的意思,是0,他强调两个0,0是谁?0就是你木林!你说,我说的准不准?”
“你在书房外偷听到我们的谈话,知道了另一本《津县志》在我身上,于是,就着人绑架了舒生,以书换人。如果你不这么做,我或者还不能这么快想到你,我在奔向十里桥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那个手势,运气真好,我一下开窍了!你做了亏心事,一看到我来就知道我要拿你的女儿威胁你。怎么样?被人威胁的感觉不好受吧?”
木林长叹一口气:“要是我不杀张师傅,你也没把握认出我。是我疏忽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大揭晓,那小子,木林,有人猜到答案吗?
☆、第七八章
78
我也长叹一口气,他怎么就不明白,只要他做了,就会露出蛛丝马迹,只有我有心,一定能找出他的蛛丝马迹来!
“你错了,你不杀张师傅,我一样能推出是你。木北可以排除,因为两本《津县志》全部在我那儿,我和舒生从来没有当宝贝收藏过,他跟我在一起也有几年时间,要想得到两本书或者要偷走里面的图纸,根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必要花那么大的力气,而且,他知道我有功夫在身,绝不会跟我正面为敌。
我前不久碰到了木森,被人威胁,条件是要他去偷爷爷书房里的那本《津县志》,当时木森被打得头破血流,可他宁死不屈,愿意丢命,愿意背下一千万的债务。他说,木家的东西,宁死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说明他根本不知道爷爷的那本书已被人撕去一页,根本不知道那已是一本没有任何价值的书!排除这两人,只剩下你和木桑,我一直在你们两人中间思索,有一天,有人给阮重阳讲了木桑一件事,他无意又说给我听,高中时木桑为了一件小事跟人斗起来,对方被逼急了,摸出一把锋利的菜刀四处砍人,结果把木桑吓坏了,你看,一把菜刀都可以逼退他,他哪有胆量一次两次地去买凶杀人!”
“木林,你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老实,中规中矩,找不出一点错处,可是,只要是人,哪会没有错处!如果没有错处,只能说明他在掩饰。你就是表现得太得体了,太完美了,同样,也太不真实了!你是在做作,做给人看,你骨子里绝不是你面表上的那么敦厚老实,那么温和大度!”
“安之,我真的小看你了!”木林没有一点yīn谋被揭穿的尴尬和不堪,显得异常平静,“你说的这些,几乎都是对的。”
“木林,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怎么可能去买凶杀人!你一定是被这个小贱.人所逼对不对?木林,不要怕,有你爷爷在,爸爸在,没人敢威胁你!”陈香不再抢天呼地地喊着木森了,她似乎终于发现眼前这个大儿子比小儿子问题更严重。
木林笑了,温和敦厚的样子,“妈,接受事实吧,这是真的。爸,你也接受事实吧。”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不相信,不相信!”陈香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木林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淡淡地说:“木川死后,你们都知道了木川活得累,其实,我比木川还要累。我是木家的长孙,自小被耳提面命,要好好学习,要为弟妹们做榜样,要练习一身本事,要当上木家当家人。所以,我按照你们的去做,学习成绩好,为人处世好,是弟妹们的好榜样,还偷偷练得一手好飞镖,我被赋上使命,逐渐的,我也认为我的愿望就是当上木家当家人,并把它当作我的终极目标。”
“我看得出来,爷爷对我很抱有希望,我也以为我将会是稳稳当当的未来木家当家人,可有一天,爷爷从未让人进的书房破例了,木川和安之都可以进去,没有我的名字!从那时开始,我留意书房动静了,早就听说过书房里有藏宝图,我也相信有,不然,爷爷不会暗中一直派人把守,这个把守的人当然就是张师傅。有一次我亲眼看着张师傅出门,借机进了书房,我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些有关藏宝图的秘密,却意外的看到爷爷立的遗嘱,里面注明他死后安之为当家人,这个发现让我愤怒,我为之奋斗了三十年的目标竟然就此毁于一旦,这种感觉就像在生生剐我身上的肉。所以,我对安之起了杀心,买通两个人开车撞人,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人没撞到,那两人赔进去了。”
“后来爷爷让安之带走一本书,并多次强调让她翻看,我对那本书产生怀疑,安之归还那本书后,我又偷偷进了书房,找到那本书,发现里面有一处撕坏的痕迹,我敢肯定,那被撕走的一页必定与藏宝有关,要是安之拥有那批宝藏,又有步家的支持,以后将会成为我最大的威胁,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置安之于死地,所以在郁家刚刚倒闭时,我买通了六名杀手对付你,我想,就算失败,这笔账也会落到郁家头上,尽管我绝不相信会失败。”
“安之说得对,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她的能力。我派去的两批人都没有一个回来的。这让我很惊讶,就算安之不入伍,我也打算收敛了,我不能暴露自己辛辛苦苦隐藏了三十年的面目。只是安之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明,她不提六名杀手的事,却直接退出木家,以此证明自己。安之走后,爷爷打击很大,特别是他经常叫我和木桑、木北询问时局、政事,后来木北退出,不参加了,爷爷后来也不叫我们去书房说话了,这让我感到忧虑,我知道,爷爷的继承人绝对不会是我了!我很伤心,不让我继承木家,那就让我得到宝藏吧,我绝对不能两手空空!”
“正好有一回木森头破血流地回家,被我撞见,他不说原因,只说是安之救了他,我才知道安之回来了,于是派人监视,这回我警惕了,我知道安之的厉害,不敢跟得太紧,我接到密报说安之一行人来了老宅,于是紧急跟来,被张师傅看见,他正要喊我,我怕惊动你们,于是出其不意地杀了他,潜伏到书房外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我不会傻得再去直接追杀安之,但我知道舒生是她的软肋,于是骗出舒生,绑架了他。”
“现在好了,我也不用内疚了,张师傅一直对我很好,小时候,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带我玩,教我功夫。他死时眼睛都没闭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死在我的手里,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要杀死他。还有安之,其实开始时,我对你的好是真的,你的眼睛很干净,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美好的东西存在,可能我在yīn暗中呆久了,让我对你这种美好产生了怨恨,让我一心想要毁掉。现在好了,我的命,随便你们安置吧。尤佳,以后你带着凡凡改嫁吧,给他找个光明磊落的好爸爸。”
一时间,大厅里除了陈香凄厉的痛哭声和尤佳压抑的哭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步回岸痛苦地说:“木林,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一个人。我们从小也是在长辈的教诲中长大的,忠于家族,忠于家长,虽然不说有多光明,但绝对没有如此yīn毒的心计,你这孩子,是最让我满意的,孝顺,乖巧,聪明,厚道,就算你不是当家人,你一样是弟妹们的好榜样,为什么一定要执着那些呢?”
“莫怪我执着,而是当家人的权利太大了,掌管着一大家子人的命运。所有的人都得接受当家人的安排。木家所有人的婚姻,没有自主权,要走什么道路,没有自主权,要办什么事,也没有自主权,全是当家人拍板。爷爷说过,人的命运与其掌控在别人手中,不如掌控在自己手中,我一直在为这句话奋斗。”木林淡淡地笑。
这句话木伯恩也对我说,他劝我接受掌管木家的权利,我当时一口回绝,我说不稀罕掌控别人的命运,我自己的命运自己作主。木伯恩,他只怕想不到就是他的这句话,在他的长孙心内埋下一个恶瘤,这个恶瘤越长越大,最后身心被它吞没。
木伯恩终于开口了,喊的却是木北。
“去我书房,你***镜框后有一张遗嘱,你去拿来宣读。”
木北应声而去,一会儿,来了,手里拿一张纸,木北打开纸,慢慢地念着上面的字,大厅里静得可怕,连陈香和尤佳的哭声都停止了。
谁也没想到,从木北口里抛出的是一个天大的炸弹,炸得在场的人惊讶万分,感叹不已,遗嘱上面指定木家当家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着木林。
木林的脸色从不信,到震惊,到喜悦,到悔恨,到沮丧,到悲伤,到灰败。各种神情从脸上一一滚过,他颤抖着,嘴唇动了动,好久才喊出一声:“爷爷!”
“我最初选的继承人,是你,中间有过犹豫,但最后选择的,还是你。木林,究竟是我让你失望了还是你让我失望了?”木伯恩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跟他的大孙子询问今天的天气。
木林突然用手捂住了脸,抑止不住的哭声从指缝里跑出来,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含糊着喊道:“爷爷,对不起!对不起!”
“你最对不起的是安之和张师傅,一个无辜被你追杀,一个无辜被你杀死!”木伯恩疲惫地说。“当日安之问我谁最有可能杀害老张,我没有回答,我一个一个想,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木林,我最后的结论就是你。老张跟了我四十年,他为人警觉,不轻易相信别人,而且功夫不差,杀他的人必定是他相信的人,在你们这些人中,他最喜欢的是你和安之,他死时,安之和我在一起,当然,仅凭这点不足以说明是你杀了他,而是他之前告诉过我,你进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的火箭炮,晋衣、YI、拂衣、绝世妖娆鸨妈妈的深水地雷,相当很给力,坨坨热血沸腾鸟。谢谢。
☆、第七九章
79
“单独的一本《津县志》是寻不到宝的,我之所以不让人进书房,并不主要是保护这本书,而是对木家子孙的一种考验。木家多代以来,当家人绝对权威,不容置疑,木家人绝对忠心,不容背叛。所以当老张告诉我你偷偷进了我的书房时,我还不相信,后来我在那本书里做了个记号,证明了确实有人进去过,并且眼睛盯上了那笔财富。我在选择当家人时犹豫了,我劝安之掌管木家,甚至明知道郁家要在黄花山追杀她时,都没有出手相救,目的是让她认清权势的重要,可安之不为所动,选择离开,我于是只好重新将目光放到你身上。你的忠心不合我的要求,可其他很多方面我还是很满意,尤其是隐忍。
可是,木林,你怎么就不继续隐忍下去呢?我甚至和老张商量好,明年就把担子去了,两人去外面游逛一番。木林,你怎么就不再等一等呢?”木伯恩突然声音一厉,猛地站起来走到木林前面,掏出一把枪,对准了木林的前额,“老张陪我这么多年,保护我这么多年,他和我亲如兄弟,却死在我的孙子手下,死在我亲自选择的继承人手下,你说,我怎么对得起他,怎么能不为他讨回公道!?”
我暗中冷笑,原来老张一死,他就怀疑木林了,他说他等他来,原来心中已有准备,在身上藏了一支左轮手枪!
陈香跪到木伯恩旁边,木林的妻子带着孩子也跪下来,叫的叫爸爸,叫的叫爷爷,泪流满面地向他求情。
木伯恩没有动,眼睛里闪过愤怒,悲伤,疼痛,疲惫。
我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
“老婆,舒生没事了,三个绑架份子已经抓获!那三人炸弹没卸完就想跑,立即被围。原来我爸已安排人包围了整个十里桥。”步轻风的声音很轻松。
“炸弹彻底解除没有?”我皱眉。
步轻风的在那头得意的笑:“有你老公在,什么炸弹不能拆除?”
“舒生有没有受伤?”
“脸被打肿了,身上有几处伤痕,已经送医院检查了,两天后的比赛应该可以参加。”
“他们打了舒生,竟然打得这么厉害!”我狠狠地说。
“老婆,不要着急,应该全是外伤,你一急舒生就要急了!冷静,冷静!”
我收起枪,冷冷地对木林说:“你的命运自然会有人来掌控,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的什么就等着收什么吧。”我转向往外走,我需要马上看到舒生,我要知道他完全没事。
刚走门口,突然木北大喊一声:“姐!小心!”
我随即身子一矮,就地滚到一边,眼睛看到木林的一个手势向我抛射,我正欲举枪射击,却发现那只作抛射动作的手里竟然是空的,根本没有飞镖飞向我!假动作!
我一惊,大声吼道:“不要开枪!”
可是,晚了,木伯恩手中的枪响了,枪口原本对着木林的前额,刚才木林突然对着我发射,头一侧动,那一枪正中太阳穴,一朵血花迅速绽开,如火如涂。
木林的身子倒上,只来得及说一句话:“爷爷,我愿意死在您的枪下。”眼睛闭上,脸上竟然露出轻松的笑容,仿佛那一刻,千斤重担从他身上骤然卸除,他前所未有的松快和自由!
木伯恩手一松,枪落下来,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苍老失神的眼睛没有焦距,好像眼前的的纷乱和尖叫全是虚像。
陈香抢起地上的枪,对准木伯恩,眼睛全是怨恨和杀气:“木伯恩,你还我儿子来!”
木北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往陈香的手下一托,枪飞起来,木北接住,随手丢给了我。我收起枪,不再看他们,离开。
如步轻风说的,舒生全是皮外伤,无大碍,只是脸上的肿不能快速消掉,涂了一脸的药,看起来很搞笑,谁能想到他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舒生的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我,这个善良无辜的弟弟。
舒生笑着安慰我:“这样也好,明月说我胖些更帅。”
我内心疼痛,轻轻说:“是姐不好,总是连累你。”
“姐,你这么说是想让我伤心吗?”舒生眼圈红了。
步轻风上来抱住我们两个,开心地笑:“好了好了,自己人,客气什么?有福同当,有难同享,这才是亲人嘛!这事已经了结,就此揭过,谁也不许再提,我们呢,需要关注的就是接下来舒生的钢琴比赛,舒生,这可全是你的事了,你姐除了拍拍手,就只能干瞪眼了。”
“姐,姐夫,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比的。”
我带着步轻风和舒生一起去方跃家看望夏婆婆。一进门就看见方跃和夏婆婆在说话,肯定又是在讨论哪招哪式,夏婆婆一见舒生的脸,脚下一晃到了舒生的面前,“舒生的脸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了他?”
“婆婆,敢欺负我的人全让我姐给收拾了,你早知道的。”舒生笑眯眯地说道。
“嗯,这倒也是,不过……”婆婆还在心痛舒生脸上的伤。
我不想让她多担心,打断她的话,“别担心,舒生没事。婆婆,我带个人来了。”
“婆婆,我叫步轻风,是安之的丈夫。”步轻风胸一挺,大声自我介绍。
我和舒生笑出声来。舒生小声地说:“姐夫真棒,昨天炸弹在我身上,时间也快到了,他面不改色,从从容容,几下就给我解除了。要是别人,也该手抖几下吧?”
我笑,也小声地说:“时间快到了,你呢?抖不抖?”
“不抖,我相信他,他是我姐夫。”舒生笑容真诚,眼神纯净。
夏婆婆以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步轻风,露出满意的神色,说:“听安之说,你比她还要厉害?”
我窘了,失去了报仇之心的婆婆,怎么成了个武术狂,肯定是受方跃和步闲庭的影响。
“报告婆婆,我被安之吃得死死的,打不过。打得过也不敢打,敢打也舍不得打她。”步轻风响亮地回答。
婆婆笑了,“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方跃在一边提醒说:“婆婆,你说要好好为难他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哎哟,这孩子说得这么可怜又可爱,我不好意思为难他了,安之会心痛的。”婆婆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步轻风挺和气地对方跃说:“要不你来?武力解决?”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单独跟你武力解决?”方跃很不屑。
“你还想叫你的打手们群攻?”
方跃斜着眼睛看我,“安之,你连打手的事都说了?”
我摇头:“我没说。”
“妖皇夜总会的老板,后面没养一群打手,谁信?”步轻风笑道。
“喂,什么打手,那叫保安,妖皇夜总会的老板,招几个保安维护会场治安,不犯法吧?”方跃道。
我想,诱人赌博,逼人盗窃,私设刑堂,哪一桩都是犯法吧?
“好了,好了,不斗嘴了,今天难得这么热闹,安之,我们去做饭吧。”夏婆婆很开心。
“安之还会做饭?”步轻风和方跃异口同声地问。
“在老家,我爸妈要做事,家务全是姐姐做。”舒生很乐意解释。
“我去看安之做饭。”步轻风喜得不得了,转头对婆婆说,“婆婆留下,等着吃饭就行,今天的饭菜我们来。舒生,我们去做饭。”
我知道步轻风的烧烤技术很好,每次演习完毕,一群人在山里猛打兔子打狍子,然后烤着吃,那些败在我们手下的队员一边吃着兔子肉狍子肉,一边很生气地说:“这手艺真***好啊,以后退伍了还可以去开个烧烤馆,不愁填不饱肚子。我怎么就进不来呢?年年考,年年被打回,太拽了!”还有一个不知情的队员,一边吃一边对黑哥说:“你们司务长的手艺真好,你们真幸福,演习还有司务长陪同。”一群人看着在一边烧烤得正带劲的步轻风哈哈大笑,笑得那队员莫名其妙,手里拿着一腿肉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吃下去。
不过烧烤技术好不意味着会做菜吧?我会做菜并不会烧烤。
家里两老人,夏婆婆和方招留下在客厅,我和步轻风加上舒生进了厨房,方跃也跟进来了,小小的厨房很拥护。
步轻风问方跃:“你会做?”明显嫌弃他来凑热闹。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哪比得上你步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让开,我来。”方跃鄙视地说,袖子一挽,拿刀切菜。
步轻风退到一边,抚额大笑,我也偷偷笑,这方跃钻了步轻风的套还不自知,他等的就是两个字,我来。
所以说,腹黑的人到哪都不吃亏。
方跃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也笑了。
一会儿,方跃小声跟我说:“安之,你看我爸怎么样?”
我一呆,你爸怎么样?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跃将头伸出厨房望了望,又进来,“我觉得吧,自从夏婆婆来我家后,我爸心情好了,话也多了,脸上的笑也多了,人也开阔了,你没发现吗,我爸最近变帅了。”
我点头,这个我早发现了。
“我又觉得吧,自从夏婆婆住到我家,夏婆婆心情也好了,话也多了,脸上的笑也多了,人也开阔了,你没发现吗,婆婆最近变漂亮了。”
舒生憋着笑,头往我肩膀上靠,乐直不起腰来。我脸黑了,你方跃能不能改变一下台词,你爸和婆婆怎么能一样呢?
步轻风大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发现了,确实又帅又漂亮。”
我鄙视,你发现个毛,这两人你都是第一天见。
“你别笑啊,我的意思呢,如果我叫婆婆改叫妈,你看如何?”方跃两眼放光,期待着自己伟大的计划。
叫婆婆改叫妈?他的意思是?夏婆婆和方招?成家?我睁大眼,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个伟大的计划。
“我支持。”步轻风第一个表态。
“我也支持。”舒生跟着表态。
我问:“我们支持有什么用?”
“你的支持才有用,他们的没用。你是婆婆最亲的人,你的意见等于婆婆的一半,加上婆婆一半,好事就成了。”方跃兴奋地说,一点也不像事业成功型稳重内敛男,若戴上顶花帽子,再在脸上点个大大的痣,加上眼前这一付算计的贼眉眼,活生生一媒婆!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那半张藏宝图去哪了,童鞋们有兴趣玩猜猜看的游戏吗?猜到了双更哦。
支持坨坨新坑《狱女妖娆》吧,谢谢。
☆、第八十章
80
“你爸的意见呢?”我不自觉当起了女方主事人。
“我爸能有什么意见,看气色就知道了,四个字,求之不得。悄悄告诉你们,我爸还是处男!”方跃更兴奋了,更贼了,大概是难得有机会可以调侃他老爸的原因吧。我突然想起他的功夫是他爸教的,绝对在他爸手下吃尽了苦头,这回是不是想扳回一把?
“七十岁的处男,还有个什么用!”步轻风笑得更厉害了。
我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停,停。”这里还有未经世故的大男孩呢。
“这事我乐见其成,要不我问问婆婆?”我说,突然觉得这真是一好事,两个受苦的老人,经过了岁月的重重磨难,最后组成一个安稳的家,共享晚年,携手黄昏,很美的黄昏恋。
全国肖邦钢琴大赛在B城举行,还是那个豪华宽敞的大演厅。舒生的亲友团这一次比上一次阵容要大,多了步轻风,夏婆婆,方招和方跃,还有木北。
木北悄声告诉我,爷爷很消沉,从前天到今天就喝了两三回粥,爸爸木随云守着他。木森不知去向,大伯木回岸正在四处寻找。陈香终日哭啼,精神支持不住,进了医院,木莲照看。整个木家陷入低迷、沉郁、悲哀和痛苦之中。
我沉默,几代人几百年的家族,走到今天,完全不能由原来的管理方式和制度来管制,时代在进步,人的思想在进步,眼界在放宽,管理也应该与时俱进,而不应该墨守成规。而且管理的精髓绝对不是掌控与被掌控。这点却被木老爷子上升到一个高度。木家的悲剧早已发生,只是今天更明显,更严重。
台上的琴声响起,时而急,时而慢,时而快乐,时面凝重,我有些恍惚,谁说这琴声就不是在倾诉着岁月里的所有故事?悲欢离合,恩怨情仇,其实都是一场烟云,转眼间随风而逝,只有耳边的一曲琴声,在叹息,在回味,在吟唱。什么都不剩下,只有眼前才是唯一的真实。
步轻风手一揽,将我的头靠着了他的肩膀,“舒生就要出场了。”他轻轻地说。
我没动,直到舒生一身白色的西装出来,清淡,优雅,高贵,我笑了,开心地笑了。音乐从他的手指里流出来,如碧波之上白鸟飞翔,轻舟悠摇,星光闪耀,突然间,这一片舒适明朗消失了,惊涛骇浪,鸟飞,舟翻,乌云密布,宛若人生进入了一个yīn谋的漩涡,急转,翻腾,挣扎。琴声慢下来,悠悠然,淡淡然,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夹谷,手指急转,骤然开阔,如晋太原中的捕鱼人忽遇桃花源,柳暗花明,天地为之一新,接天莲叶无穷碧,碧荷之上,仙乐齐鸣,如若人生进入另一个境界。音乐缓缓停下,我忘记了鼓掌,傻傻发呆,短短的十几分钟就像经历过了一场春秋大梦。
台下热烈的鼓声像潮水,一波接一波。步轻风欣慰地笑:“舒生真不错,弹得真好,他是天生的音乐人,气质清冷、高贵,像个王子,眼神干净,心灵干净,不受世间尘烟影响,是真正的书生。他应该有很多人追求吧?明月有得忙了。”
“家里会不会反对?”我问。
“为什么反对?都乐见其成。自从舒生来了,明月成了一只猫,又乖巧又勤奋。要不然,她哪能考上B大。奶奶说,家里再也听不到三叔和三婶对着明月吼的声音,也听不到拿着鞭子在后面催呀赶的声音,可乐了。”
我叹口气:“舒生自我保护能力太差,又单纯,他自己都不能保护自己,哪有能力保护明月。”
“你也别想得太复杂,这世上又不是人人勾心斗角,处处险恶yīn暗,舒生性格与世无争,也不会与人结怨,你这里的事了了,后面不会再有事了。”
我点头,舒生受伤害,全是我引上身的,说到底,是我害了他。现在,一切都了结,他不会再有事的。
“老爷子开枪的事,会不会有麻烦?”我想到另一个问题。
“不会有大麻烦,是木林攻击在先,他开枪在后,要说麻烦,是私藏枪支的麻烦,接受罚款就可以了,枪支当然是要没收的。”步轻风安慰我。
我放下心来,安心地靠着他的肩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钻入我的鼻子,我吸了吸,真好闻。
不枉舒生日日夜夜训练,钢琴比赛他拿下第二名的好成绩,最高兴的要数步明月,当结果一宣布,她竟然在台下喊起来,还是那句台词:“舒生舒生,谁敢相争。”宣布主权啊。
步轻风抚额,我微笑,为自己心爱的人呐喊,有什么好丢脸的。又想了一下,要是步轻风在台上得第一了,我敢不敢在大堂里高声尖叫,答案是,绝对不会!还真丢脸。
我们一起去了京华楼庆功,方跃、夏婆婆、方招一起去了,步妈妈和步奶奶见夏婆婆就是我师傅,既吃惊又高兴,几个人聊得笑容满面,步爷爷步爸爸没来,但步三叔和三婶都来了,三叔和方招一直闲聊,气氛不错。
觥筹交错间,喜气洋洋间,步明月大喊:“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于是,整个席间全部寂静。
“今天是舒生哥哥的好日子,也是我的好日子,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和舒生哥哥正式确定恋爱关系!”
舒生顿时满脸红通,手足无措,我偷笑,步闲庭在一边小声叹气,“这丫头,太傻了。恋爱关系有必要这么大声宣布吗?看舒生,恨不得钻地洞里去。”
“她才不傻,她是让所有人作见证,怕舒生反悔呢。”步轻风一语道破明月心思。
偏偏步明月还不放过舒生,扯着舒生的袖子,大声嚷嚷,“舒生哥哥,你表个态啊。”
舒生被逼得没办法,抬起头,看着我笑,像朵羞涩而明艳的花。
我欢笑着向他眨眨眼睛。
“我愿意。”舒生轻轻地说。
席上的人全笑起来,这情况,就像步明月逼婚似的。我看着这一对,年轻,美丽,纯真,干净,还有比这更好的配对吗?由衷高兴。
晚上我和步轻风回到房间,门一关,他就抱住了我,嘴唇落下来,又急切又激烈,我只来得及说一声“锁门”,就被他抱到床上,身子压下来,我如被电流击中一般,如风暴里的小船一般,当天堂里那一束强光闪过,我幸福得瘫在他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沉沉睡去。
趁着还有几天假,我偷偷向婆婆传达了我和方跃还有舒生还有步轻风的愿望,希望她能和方招,两个历经苦难的老人能走到一起,我特别说到了方跃,他希望他不叫婆婆,而是叫妈,希望能有机会一起尽孝。我说,我常在部队,一年也没几天假,舒生在学校,都没有时间照顾她,方跃有这个心,也有这个能力。
婆婆听了我的话,半天没有说话。
我说:“婆婆,我赚了好多钱,你若不喜欢方家,我就在这里买个大房子,你先住进去,我请两个钟点工,来做饭、打扫卫生,舒生礼拜天也会回家,等舒生毕业了,将老家的爸爸妈妈也接来,我们在一起,团团圆圆。”
夏婆婆拉住我的手:“安之,你不要担心我,去部队吧。你说的这事我会考虑,方招,他也是个可怜的人,自我折磨几十年,我不恨他,也不怪他,当初还多亏他放我一条生路。没有他,我夏家的结局不会变,归根到底,我们确实是欠了木家。方招只是一个警卫,他没有选择,我很同情他。先过一段日子再说吧,如果两人合适,我不拒绝。”
我放下心来,临近过年,我和步轻风回了苍龙大队基地。我们一回来,队里给我们在食堂开了个庆功会,理由是好久没看见队长和嫂子,十分想念,如隔三秋,目的是想混吃混喝混热闹,庆功会主持人,石头。
我不得不说,庆功会很齐全,队员们很有才艺,黑哥别看他总是闷声不响,他会吹笛子,石头会拉二胡,不过我是个音乐盲,只知道他们会,不知道好不好。狐狸会用东北话说赵本山的小品,常常笑得人直不起腰,嗯,步轻风会唱歌,结婚那天我就知道了。小狼嘛,一唱歌,大家不是暴走就是救命,据说跑调从上海到柏林,太让人受难了。
石头手里拿着一瓶啤酒,跳上桌子,他喊到谁,谁就上去表演,喊到小狼,为了稳定大家情绪,石头不让他唱歌,他没办法,又拿不出手别人才艺,将桌子一推,连续翻了二十个跟头,用他的话说,孙悟空也没他厉害,得意洋洋地下场。
石头将酒一灌,眼睛一转,落到我身上不动了。
我心里呜呼,以前每次被喊到表演,我总是吹一曲《牛儿牛儿吃饱了》,现在又拿出来,我怀疑会不会把这满食堂的人吹跑。要不,我也学小狼,上去翻二十个跟头?
见我迟疑没动,旁边的人不干了,集体起哄:“嫂子跳个舞吧,没看过真的美女跳过舞!”
“就是,电视里的太远了!”
“跳舞,跳舞,跳舞……”
我出汗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步轻风。步轻风摸摸我的头,拉着我的手站到场子中央,“成,我跟我老婆来个双人舞。”
我惶恐了,怎么跳?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啊。
“不要紧张,身体放松,随我的步子走,对,对,不要抗拒我,身子放软,脚步放柔,不要看着脚,看着我的眼睛,对,对,跟着节拍,我进你退,我退你进,就是这样,老婆,真棒。”
步轻风声音里似乎有一种魔力,我平静下来,听从他的话,跟上了他的步子,但我的手心还是汗津津的,这是个比电子信息还技术的活,是个比长跑还磨人的劳力。旁边掌声和起哄声响起,我一慌,脚下一错,踩到了步轻风的脚,另一只脚又一抬,又踩到了他另一只脚,这样成了我两只脚全站到了他的脚上,掌声和起哄声更响了,满堂喝彩。
步轻风脸有点黑,他大概没想到我笨到这个程度,无力地看着我。
小狼笑得拼命拍桌子,“队长和嫂子舞动奇迹啊。”
“果然是奇迹,原来嫂子喜欢在上面。”石头酒也不喝了,一脸暧昧。
“队长,你被压了!”
“队长肯定乐意被压,我听到了队长内心得意的□……”
☆、第八一章
81
步轻风突然凑到我耳朵,一本正经地说:“老婆,晚上回去我们试试。”
我大窘。下定决心,以后再表演,全部口琴曲《牛儿牛儿吃饱了》,吹死他们。
又恢复了训练,演习,任务的生活模式。两个月后,方跃给我来信了,信里充满着喜悦,他说,他终于不叫婆婆而叫妈了!现在他妈妈一有时间就指点他的功夫,说等我回去再跟我切磋,他厉害很多了。
我回信给他,切磋放一边,还是先给你妈找个儿媳妇生个孙子孙女什么的,从小交给奶奶带,将来一定是个武林高手。没过几天,方跃又来信了,说我说的有理,他目前正在给他妈物色儿媳妇,据说屁股大的好生,问我是不是真的。
方跃频频来信,步轻风不干了,说,“他比我?没一点优势嘛,没我年轻,没我帅,没我有钱,没我能打,老婆,你不要再和他通信了,我虽然样样比他强,可还是会吃醋的。”
我瞪他,这个醋坛子!
木北也来信了,木老爷子自愿住进了疗养院,不许人去看他,木家暂时由木随云代管,等他一毕业,他接管。老爷子临走时交代,夏婆婆那本《津县志》交给安之,由她处置。
我想起那本书,那天拿了书去老宅,下车时并没有拿出,后来回家从车里拿出来丢在我房间的桌上,没去管它。好吧,它在就放那儿,它不在,就随它去。
小狼得知我师傅回来了,一心要见见这位将我□得这么出色的武林高手,我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带他去了一次方家,见到了夏婆婆,她脸色红润,心情开朗,一看就和方招的小日子过得不错,那个儿子也照顾得不错。
方跃自在婆婆手下学了几招后,就想跟我过过招,我指着小狼说,“跟他打吧。”
小狼人生的幸福就是天天有架打。于是,小狼和方跃一拍即合,两话不说就打上了,可惜,方跃在小狼手下走不了十招,就灰头土脸地趴下了。从此,不再在信里提要跟我过招。
一年过去了,我和从前一样,训练,演习,出任务,任务中我遇险几次,好在好运真的很眷顾我,我几次死里逃生。但苍龙大队不是没有伤亡,石头牺牲了。
那一次,我们接到任务,一批内地女孩被一伙人贩贩卖到F国,刚刚出境,上次命令我们立即将人全部解救回来。步轻风立即带领人马行动,赶到中F两国边境,那是一片茫茫大森林,荒无人烟,我们化妆成一伙偷渡出境者,将所有能验证身份国籍的东西全部收藏起来,悄悄潜入了F国边境。
我们在那片森林里穿行了三天,终于找到了那批人贩子的踪迹,悄悄跟上去,我们终于看到了一群行走中趔趔趄趄的少女,口被塞着,手被绑着,连在一起艰难地行走。
我数了一下,一共一十五个少女,九人押着,手里揣有枪支。步轻风没说话,朝天竖起了一根手指,我们都心领神会,我们一队十二人,前九人一个一个目标,一枪毙命。后三人注意四周动静,怕有埋伏。我端起了枪,目标,倒数第二个,随着步轻风手指弯下,那人倒下,另外八人也倒下,十几个少女顿时吓得缩成一团,有两个脚一软,倒在地上,手上的绳子一牵,其她人也跟着倒在地上,大概眼见那几个中枪的人或眉心或太阳穴流出鲜血,眼睛死死不闭,又有几个少女吓得晕过去了。
我和石头飞奔过去用刀子划开她们手上的绳子,我伸手拿出少女口中的布,扶起了几个还算清醒的女孩,石头检查那几个死人的状况,突然有种危机感袭来,我听到了步轻风大喊一声“小心”,随即抱着两个少女扑倒,这时我听到三声枪声齐齐发出,接下来是沉静,死一般的沉静,我知道,我们的人必定有人中枪了。
我转过头,看见步轻风的枪口冒着浅浅的热气,黑哥手里的微冲也冒着热气,在我的身边,石头倒下了,另一枪的目标是他,子弹不偏不倚,正中他太阳穴。对面的人倒下了,那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狙击手,随着他一声枪响也暴露了自己的目标,被步轻风和黑哥两枪致命。
黑哥上前抱住了石头,抚上了他那双没有合上的眼睛。全队人的眼睛都变得赤红,但所有人有条不紊,救人的救人,观察的观察,没有一人哭,也没有一人喊。我示意那些女孩保持安静,并说明来意,有几个队员将晕过去的少女背到背上,黑哥将石头背到背上,慢慢撤退,剩下的人断后,手里枪支紧握,眼神来回搜索,谁也不能预料,突然哪里飞来一颗子弹打中自己或者队友的眉心。
走了二天一夜,黑哥背上的石头早已经硬了,步轻风拍拍黑哥:“就让他在这里安息吧。”有几个少女支撑不住了,转到了队员的背上,巡查的人只剩下我和他。
黑哥放下石头,队友们放下背上的姑娘,一起挖了个坑,将石头轻轻地放进去,身上穿着F国的衣服,有关他身份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谁也想不到这个死在异国大森林里的无名人氏竟然是苍龙大队的英雄。他在苍龙队已经五个年头,现年二十九岁,他的名字叫宋长乐。
步轻风撒下第一把土,队员们将石头用土掩起来,又从别处扯来很多草皮,植在上面。乍一看,根本不像这是一处翻动过的地方。但我们都明白,这里面住的是他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是我们的战友,兄弟。我们不约而同的将手抬到太阳穴,红着眼睛行了一个悲壮而穆肃的军礼,转身背起晕迷中的少女们,继续赶路。
我记得在他们基地时,石头捧着一封信,笑得整个食堂发抖:“我要当爸爸了,哈哈,我老婆真争气啊!”他是两年前回家结婚的,老婆是他初中时的同学,等他多年,每年给他寄花生寄相片,惹得队里很多单身汉子眼红,我曾看过石头显摆他老婆的相片,相片里的那个姑娘,脸红红的,长得壮实,纯朴,像棵红高粱。
有人打趣石头:“行啊,种子很给力嘛。”
石头笑眯眯地点头:“地好,种啥收啥。”惹得满食堂的人大笑。
石头站在食堂的桌子上宣布,生个儿子,就取名叫宋苍龙,以后接过他手中的枪,将苍龙队永远延续下去,生个女儿,就叫宋思乐,爸爸在部队,跟女儿见面的时间不多,但不能忘记爸爸,所以,得思念他,思乐。自己带头鼓掌,众队员大力鼓掌,我微笑着将石头的大碗里满上了酒。
出任务时,我们照例写遗书,石头大笑着说,多了一条新的生命,这次的遗书终于有了新的内容,他把自己宣布的那段话原原本本的给填上去了。生儿子,叫宋苍龙,生女儿,叫宋思乐。
由于任务特殊,偷渡出境,此事不宜张扬,其实队里大多事都是秘密进行的,功勋也是秘密进行的,谈头说,苍龙队所做的事,有些几十年后会解密,有些,可能永远也不能解密。
在苍龙大队要耐得住寂寞,立功了,不能公布嘉奖,死了,不能公开通报,这是是一群行走在黑暗中的狼,忠心耿耿,孤孤单单。石头的特等功授下来,没有仪式,就是队里几个人红着眼睛,在石头的遗物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然后,在基地后山,给他立了一碑,在碑石的旁边,是另一块碑石,接下去又是碑石和碑石。这里埋葬的都是苍龙大队的成员,里面有的有尸体,有的和石头一样,只有遗物。
步轻风以部队的名义捐了一大笔钱,后来才知道,苍龙大队每有队员牺牲,步轻风都会以部队名义捐赠一笔钱。
他说,钱换不来石头的命,可是,如果他的妻子和孩子能在他死后过得好,石头也安心了。我脑海中全是那个爽朗豪放乐观的汉子,考核时,他架着喇叭开着车骂我们一堆烂柿子,喝酒时,挽着袖子解开衣服高喊,棒子棒子**,下注时,手朝半空一划,三百、二百不等,吃饭时,喜欢带动他人挑衅队长权威,然后蔫蔫然。
多么灵动鲜活的生命,一下灰飞烟灭。
夜晚时,我没有看见步轻风,我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去,夜凉如水,大山里的夜色是多么静谧,操场里的灯光是如此孤独和宁静,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走了后山,在石头的墓碑前看到了步轻风,他坐在碑石前,双手搭膝,两眼望着天空,像一块执着的石头。
我走过去,也在他身边坐下来。步轻风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手一搂,将我搂在臂弯,低沉地说:“每次出任务,我总担心一个二个不能跟我回去,总担心,他们都那么好,我是队长,我怕我不能将他们完整的带回去。每一个人拉下,我痛苦,难受,我甚至希望那个人是我。”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