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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3
    41、生死
    医院。
    梅姐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梁跃江”三个字到嘴边了,硬生生给憋回去。这男人跑的那么快,自己一把年纪还真追不上。
    梁跃江抓住护士,“外科在哪!”
    梅姐头大,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小姑娘都快吓哭了。小护士抖着声音,“在,在,就在你身后。”
    梁跃江松开了她的手,一回头,宋允清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梁跃江紧绷的神经倏地放松,浑身没有了半点力气,刚才电话里她的尖叫,梁跃江记忆里,小清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未知的担心让他惧怕,即使现在看到她安然无事,梁跃江也后怕。
    梅姐刚想说话,却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合不上嘴———老板大步向前,狠命抱住了宋允清。他的架势和力道,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本能,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压抑太久的欲望。
    “啪!”
    梅姐惶恐,老板挨打了?
    梁跃江的眼神要吃人,他的极力忍耐被宋允清的一句话分崩瓦解,再无半点怒气。
    她对他笑,在她眼里,他是一只洪水猛兽,“梁跃江,我以为你会成熟一些,想不到与以前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指向急救室,“里面躺着的是你女朋友,半个小时前她为你自杀,她因为你,差点死掉。可是你呢?”
    “梁跃江,你抱着另一个女人,自己女朋友的情况半句话都没有问过。”小清朝他走近,梁跃江竟站不稳往后退。
    “你曾问我,是不是打你打上瘾了,我现在明白,不是我打你上瘾,是你真的……”
    “是我真的欠打,对吗?”梁跃江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关心她?我来之前,已经让这里最好的医生都赶去治疗。”
    他眼里是漠然,慢慢的,变成了颓败,“允清,是你变得不再相信我,接到电话,听到你声音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要说死字。”宋允清别过头,“为你出生入死的人,在里面躺着。”
    “呵呵。”梁跃江的眼角有浅浅的纹路,他摇着头,“你变了,小清你变了。如果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去死,就能证明他爱的深,另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望着说不出话的小清,梁跃江愈发平淡,“她依附我,我就要附和她,这才是愚昧,给不了的,我从不勉强自己,她也要不起。无论是谁,都承受不起另个人的错爱。”
    “那当初就不要去招惹,你现在责无旁贷!”
    “责无旁贷?”梁跃江笑言:“你为何要来管我?打抱不平?看我不惯?这也是你的责无旁贷?宋允清,如今的你又是什么身份?”
    “梁跃江你!”
    “你对我有感觉。”
    “我没有。”
    “骗自己。”
    “你!”
    “你着急了。”梁跃江的喜悦在眼里盛放,“因为,我说对了。”
    眼泪水在眶里打转,宋允清在它落下的前一秒转身跑掉。梁跃江伸手去拦,竟然没有拦住,她的背影慌乱的一塌糊涂。
    梅姐还没反应过来,老板也追了出去。
    “宋允清,你站住!”喊她不应,马路车来人往,这女人该死地横冲直撞。“宋允清,你再敢往前跑一步,我就过去抱你,不信你试试看!”
    她真的不动了。纵然眼里是深深恨意,但梁跃江安了心,马路危险,他不想她出半点差错。
    “好玩吗?”隔着几米的距离,她眼里的泪都清晰可见,“梁跃江,欺负我,就那么好玩吗?”
    他不知好歹,竟然点头,用力地点头。嘴边的笑意越漫越开,“小清,我是不是很欠打?”
    她的表情说明一切问题,这个好看的男人,说着世上最不好听的话,梁跃江对她招手,“小清,那你过来,快来打我。”
    他的笑容越温柔,她的眼泪就越汹涌,宋允清真的走了过来,一塌糊涂的泪抹在掌心,举至半空的手凝聚了很大的怒意。
    梁跃江就这么看着她,温和平静,眼里的眷恋让小清迟疑了。梁跃江来不及反应,“啪”的一声,这巴掌还是落了下来———
    宋允清打在自己的脸上。逐渐泛红的指印,她使了全部的力气。
    “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小清怔怔相望,“梁跃江,是我不争气。”
    是我不争气,这句话听的梁跃江心都碎了。
    “我想爸爸妈妈,可我一点也不想回家,小江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想回家。”这个城市遍地都是拿不走的旧回忆,忘也不忘掉的旧名字。
    梁跃江,冯迟。一个在原地,一个已经远离却让她不得忘记。
    “怎样做,你才会舒服一些?这几年,只要想到你讨厌我,恶心我,我就难受。”梁跃江说:“遇见我,我都替你不值,你是个好女孩,却被我糟蹋了。小清,我……”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他说的每个字都像针扎在心上,明明犯错赎罪的人是他,怎么现在的自己这么心软。当年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犯错,如今他又可以轻描淡写地诉说他的过错,拼命挣扎,做决定的人,从来都是自己。
    宋允清恨透了这种感觉,心里的火“腾”地燃烧。“别把自己说的像圣人一样,我早就忘记你了,你以前做的那些我也不在意了,我嫁人高兴的很,其实我一点也不怕面对你,梁跃江你有什么值得我再留恋的地方?一点也没有,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
    宋允清语塞,梁跃江似笑非笑,“只不过什么?”
    她恨透他这种势在必得的姿态,“只不过我想报复你,让你这辈子都于心有愧,我,我……”
    “嘘。”梁跃江的食指比划在嘴边。
    “别说了,小清,你真的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小骗子,先骗得过自己,再来骗我。”
    “梁跃江!”就像光天化日之下,被他扒光了衣服,尊严,秘密,感情,这些都被他一层一层剥离开来,宋允清连愤怒都带着屈辱,“原谅你是么?”她随手一指,“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R市第一桥,横跨江面,水波盈盈。梁跃江收起笑容,直直盯着她,“跳下去?”
    “是。”
    “跳下去,原谅我?”
    “是。”
    “允清,你要说话算话。”梁跃江指着她,一字一字说得清晰缓慢,他笑起来,眉眼都变的生动,“一诺千金,不许反悔。”
    他边说边笑,边笑边往后退,一诺千金,不许反悔,这八个字还在宋允清脑海里回响,梁跃江的表情,显而易见的诀别。
    “你干什么!”他突然疾步转身,奋力向前奔跑,宋允清出于本能要去追,梁跃江的背影愈来愈远,跃上桥栏,一个漂亮的翻身,“扑通”一声,宋允清只觉眼前一黑,世界失聪了。
    “跳江了!有人自杀啦!快报警啊!”
    人渐渐拥挤,闹声越来越大,宋允清脑海的空白一分分填补,她冲上去,江面漾开几圈波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江,小江。”她不断呢喃,整个人还未从刚才的场景中回过神。
    “小江!小江!”宋允清几近失控,“梁跃江!你出来!救人啊!求求你们救他!”
    “已经报警了,有人下去拦河坝入水救人了呢。”周围好心人提醒,那水面未起一丝波澜,如同吞噬生命后得到餍足的猛兽怪物。
    宋允清连眼泪都流不出,她只知道说两个字,“小江。”实在撑不住了,身子一软,“咚”,竟狠狠坐到了地上。
    “这么高,怕是难啊。”
    “不死也摔残了吧。”
    “怎么闹的啊?这么不知道珍惜,冒傻气哟。”
    宋允清只看到好心人下到拦河坝,脱了衣服陆续下水捞人,她的视线瞬间被泪水汹涌模糊,又咸又涩。再也没有梁跃江了,再也没有这个男人了,她的青梅竹马,她的少年郎,真的消失了……
    宋允清“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看呐!人!人!”
    “啊!出来了,没死啊!他自己出来了!你快看啊!”
    人?出来了?
    宋允清涨红着脸,死命擦干眼泪,她努力看向江面,不停挥动的手,还有那熟悉的气场,梁跃江跟落汤**一样,他也在大声呼喊。允清听清楚了,眼泪“哗”的下,又抑制不住了。
    梁跃江在喊八个字:“一诺千金,不许反悔。
    你让我去死,好,我死给你看。因为你说,只要我做,你便原谅。
    允清,分手三年多,一千余个日夜,我追悔莫及,赎罪心切,连思念,也变得胆怯。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好,那么一切都好。
    梁跃江没事,他从水里钻了出来,中气十足大声呼喊,宋允清软了气力,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直到有人戳她的肩膀———
    她躲闪,那人愈发执着,戳她的力道愈大。
    受不住了,小清费力抬起头,阳光太耀眼,她的眼前一片花,看清楚面前人长相,小清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冯迟。”
    嘴唇上下碰撞,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字完整嚼出。
    头是撕裂一般的疼,血气冲到喉咙口,宋允清甚至尝到自己的血腥味,头一栽,就这么晕倒过去。
    42、以明
    受不住了,小清费力抬起头,阳光太耀眼,她的眼前一片花,看清楚面前人长相,小清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冯迟。”
    嘴唇上下碰撞,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字完整嚼出。
    头是撕裂一般的疼,血气冲到喉咙口,宋允清甚至尝到自己的血腥味,头一栽,就这么晕倒过去。
    ***
    宋允清从昏睡中倏地醒来,猛地睁大双眼,把一旁换药水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你醒啦?有哪儿不舒服吗?”
    天花板,墙壁,连被单都是白色,她还处在游离状态,张了张嘴,声音干哑的很,“他呢?”
    “谁?”小护士费解,明白过来,说:“噢噢,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在三楼做检查。”
    “谁送我进医院的?”知道梁跃江没事,小清微微松气。
    “不清楚。”小护士换好药准备走,“有事就按床头的按钮,这个药会让人嗜睡。”
    房间安静下来,点滴打的很慢,宋允清盯着针管发了好一会的呆,这才别过头去看窗外。还真是……疑似一场梦。
    到下个月她就二十八了,允清想到自己的十八岁,成为梁跃江的女朋友,养尊处优的宋家小姐,在象牙塔里安然度日,生活的轨迹平而直,到了适婚年龄,冠以夫姓,成为梁家女主人……
    这些,都是她的曾经以为。
    其实日子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该做的,该经历的,她都一一完成,站在身边的不是最初的那一个,却也是很好的人———
    他拦下她的车,这是遇见的开始。
    她帮他参加一次画赛,以此改变一生。
    他为她养过一盆萸萝,并说,允清如花。
    爱情没有开始,感情却已累积。
    宋允清嫁给了这个男人,半年的婚期,他离去,并且,后会无期。
    是冯迟。
    半梦半醒间的拉扯,让宋允清头痛欲裂,好不容易从昏睡中挣扎醒来,她的脑海有几秒的空白。
    “你还好吧?”
    她下意识地回答,“头疼。”
    这个“疼”字还在嘴里余音未消,宋允清皱眉,越想越不对劲,她转过头,床边站着一个人,四目相对,也就一秒的时间,他便移开目光,可允清觉得自己浑身都疼了起来,疼感越来越明显,集聚心口,蚀心之痛。
    “冯迟。”她念出这两个字,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你说什么?”那男人一脸无解。
    允清把眼泪擦干净,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眉眼,鼻梁,微勾的嘴角。
    “嘿!”他突然大声。
    “啊?”小清惊吓,犯傻的表情惹得男人大笑,“拜托你别这样的表情看着我,鼻涕眼泪一把很搞笑啊。”
    允清依旧不动,直直盯着他,“冯迟。”
    她的严肃认真,以及眼神里的薄凉和绝望,让人无法忽视,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就如在死胡同里发现了转弯,欣喜若狂,迈开两步却发现,转弯处还是一条死路。
    大悲大喜,容易让人心死。
    “不是。”男人收敛了玩笑,神色也认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冯迟。”
    “你不是?”小清笑起来,漾开的嘴角如慢镜头,一点一点浅浅上扬,她迟缓地伸出手,十指如葱,指甲如贝,男人躲开她伸来的手,脸颊一滑,她的手心落空。
    “小姐,你别乱来啊。”男人对她摆手,“哎!对一个陌生人你怎么这么直接。”
    “陌生人?”她重复着,反问:“是吗?你是陌生人?”动作没有停止,小清坚持着把手伸向他,眼里的笑意实实在在地直达内心。
    “你怎么可以撒谎?”食指点上男人的鼻尖,当看到他的表情明显一顿时,小清眉开眼笑,“说谎的小狗。”
    “我找了你两年,你怎么可以狠心不出现?出现了,又是怎么做到不承认?”她的笑意渐渐带了湿意,“冯迟,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喂,喂,你别哭啊。”男人慌了手脚,“我又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哪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突然起身,重重叹气,“哎,好事做不得,在桥边我瞧你那么伤心,只想劝劝你的,现在自己倒说不清了。”
    他转身就要走,嘴里碎叨:“什么纠结人啊!”
    “你别走。”小清一把扯住他的衣角,脸上的泪水放肆得一塌糊涂,“冯迟,你别走。”
    “哎呀,你这姑娘怎么跟头牛一样的拗啊,说了我不是!”男人甩开她的手,重重的。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宋允清瞬间安静了。他的眼神,他的态度,他的行为,他的一切,没有半点怜惜,甚至连同情都没有。
    哪里是冯迟?那个内敛的,淡然的,稳重的,会陪她玩猜心游戏的冯迟。
    小清看着他出门,关门声“啪”的一下,她的眼皮也跳了一下。明明就是牵挂那么久的长相,可一切却那样生疏。
    除了一副相似的皮囊,世上只得一个冯迟,相逢太迟的冯迟。
    想到这里,宋允清真正明白什么叫泪如雨下。
    “等等。”那人竟又推门回来,他皱眉,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巨大的麻烦,“那个,我说啊,你住院的钱还是我垫付的,你看……”
    “好。”小清用力点头,不等他说完。
    房间静默得有些诡异,料不到她回答得如此干脆,连头都没抬,环着膝盖呆坐在床上,从惊到喜,然后无比失望,踏落深渊,再无动心。
    “我家人就快到了,来了就把垫付的钱给你,你等一会。”顿了顿,小清看向他,说:“我没有钱。”
    “哦。”他应答,“好。”接着又马上反口,“不不不,我还是先走,我不要了。”
    “你在怕什么?”问话毫无预兆,他被宋允清直视着,清淡的眸子里不隐藏的试探,“怕什么?”
    “怕你啊。”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真的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长见识了。”
    “我让你避之不及吗?”小清笑了,“我却见过一个跟你一样的男人,他也让我长见识了。”
    “怎么?他欠你钱了啊?”
    “欠过。”刚认识的时候,那是在画室,冯迟欠了她一晚的加班工资,是戏言,多年之后却被当真,小清自言自语,“他欠我,我也欠了他。”
    
    “冯迟。”她朝门口走去,吓得男人立在原地竟不敢动弹。
    那双眼睛,委屈得让人不忍再看。
    “他消失不见了,我找了他好久,我找不到,这些年,我不曾安心。”小清走到男人面前,距离近的,可以听到彼此身上的呼吸———
    他在紧张。
    感知到这一点,宋允清想去牵他的手,针管早被拔了,手背渗了血,晕染开来,红得刺目。
    “我叫他,阿迟。”
    大概没有人忍心拒绝这样的女人,从希望到失望,又从失望里努力寻找安慰,这一刻,她承认自己是个可怜者。
    “你,你别哭了。”男人慌了手脚,一拍脑门长叹一口气,“行行行,我真是怕了你,我是冯迟,我是冯迟可以了吧?”
    边说边把她往外推,“你别哭了啊,自己叫护士给你打针,那个,我先走了啊。”
    允清没有拦,拽着衣角低头在原地,头发遮了脸看不到表情,男人松了气,却看到地上一滴一滴晕染开来的眼泪。
    他不做声了,沉默出门,手握在门把上又突然回头,“方以明。”
    “我叫方以明。”
    说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低缓,允清再抬头,人已经离开。
    “咚咚咚。”敲门声骤响,这次进来的人是梁跃江。
    “你好些了么?”她问。
    梁跃江点头,他笑着看她,倚靠着门板一副潇洒姿态。小清知道他在等她说话,也知道他想听什么。
    “小清?”
    “我没事。”她对他笑,也不再吭声了。
    “姐。”推门进来的宋汉南,他很着急,看到梁跃江时,表情立刻变得纠结,“江哥,你是不是特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
    梁跃江笑着不说话,宋汉南怀疑,“是不是你名里有个‘江’字,所以你要去跳江?”
    梁跃江笑出了声,点头表示很欣赏这个理由。
    “小汉。”允清叫弟弟,“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什么人?”
    “送我来医院的人。”允清说,“他帮我垫付的住院费,我要还给他。”
    “简单啊,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
    允清想了想,对弟弟点点头。
    把姐姐接回家,宋汉南一脸诧异的望着梁跃江,“你不回自己家休息?”
    他摇头,“回公司,你待会顺路送我。”
    宋汉南应声,转而对姐姐说:“妈等会回来,和小醉婶婶一起。”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姐,妈有事跟你说,你悠着点。”
    允清也没在意,提及别的,“小汉,你记得帮我去找他。”
    “谁?”宋汉南一下没明白。
    允清动了动嘴角,念叨一个名字:“方以明。”然后小声补充,“我把钱还给他。”
    梁跃江不解:“谁是方以明?”
    “送我姐进医院的人。”汉南拍拍他的肩,“江哥走吧,我送你去公司。”
    ***
    允清回房休息,这一觉睡到自然醒,一看竟到晚饭时间,下楼看到妈妈和小醉婶婶都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闲聊,还有汉南,也陪着一起喝茶。
    “清清。”妈妈示意她过来,婶婶陈醉一见她就开心,走过来牵她的手,“清儿,好久不见了,你叔叔也惦记你。”
    “醉婶婶。”小清见到对她疼爱有加的长辈,打心眼的高兴。
    “来,先吃饭,你父亲晚上不在家吃。”苏又清对女儿说:“小醉婶婶这次来,也是有事跟你说,你叔叔有个朋友的儿子,学医的,上个月回国。”
    允清一下子就明白了,苏又清拍拍女儿的手,“年轻人在一起聚聚,会有很多话题。”
    宋汉南在一旁憋足了笑意,被妈妈瞪了回去,允清倒是没说什么,苏又清当女儿默认,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儿女幸福,为人父母,是一生的牵挂。娶妻嫁女,人之常情,苏又清放不下女儿,她不忍女儿成为福薄之人。
    “程远剑,31岁,留美博士,相貌英俊,恋爱次数是零。”饭后在院子里休息,宋汉南打趣道:“条件不错,可以列入姐夫的考虑范围。”
    宋允清笑出声,“那你今后还得孝顺你姐夫。”
    “我无所谓。”汉南耸肩,举起啤酒示意,“只要你快乐,十个姐夫我也乐意去孝顺。”
    “傻。”允清和他碰杯,姐弟俩相视一笑,喝光杯里的酒。
    “宋小姐,你真打算去相亲?”
    “没打算。”小清说:“先答应着吧,我会想办法拖的,我不想让妈妈担心了。”
    “江哥呢?不考虑了?”
    “他有自己的新生活。”小清低下头,“我和他都过去了,没想那么多。”
    “是不想去想,还是不敢再想?”
    “有区别么?”
    汉南点头,“区别很大。是前者,那就证明你真的死心了,但如果是你不敢去想,性质就不一样,你对他还有感觉,只是心存芥蒂,过不去自己那关。”
    宋允清听的很认真,半天没有吱声。
    “姐,你忘不掉他,对吗?”
    她想了很久,两人都不说话,沉默得不能再沉默,良久,允清开口,“我忘不掉。”
    “我认识他二十四年。汉南,就算我忘得掉这个人,也忘不了这些时间。”宋允清承认,“我的确不敢去想,我不敢重蹈覆辙,而且,我有我自己放不下的事情。”
    “你还在找他吧?”宋汉南明白姐姐的难过,他表达得委婉:“其实冯迟他……大概也就那样了。”
    “不说了。”宋允清打断,“我去陪小醉婶婶。”
    “对了!”想到什么,她再三叮嘱弟弟,“记得帮我找他啊。”
    宋汉南点头,一脸无奈,“知道了,方以明。”
    方以明。
    允清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挥之不去的是冯迟的脸,这些年,她断定他还在世,这也成为她赖以存活的理由。冯迟是个好男人,护她,爱她,教会她许多。
    人生数年,碰到一个这样的男人,真的不易。而如今,宋允清觉得自己心里的希望又熊熊燃烧,整个人都沸腾起来。她兴奋,好奇,甚至,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安心,也渐渐笼罩她的生命———
    方以明,怪你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又或者,根本就是故人归来。
    想到这些,宋允清的心情瞬间变得大好。
    *
    得到方以明的消息是两天后,宋汉南一通电话说得晕乎乎,允清还以为他喝醉酒了,语气神神叨叨的,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方以明”三个字。
    宋汉南确实喝了不少,允清赶到的时候,180的大男人歪歪斜斜地靠在一个女孩身上,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那女孩急着要把他推开。
    “宋小清!”宋汉南大喊,夸张地挥着手。
    她无奈,“喝多了?让司机送你回去吧。”宋汉南只是笑,西装笔挺,连酒醉都姿态风流。
    “就是就是,你快跟你女朋友回去吧。”扶着他的女孩点头附和,避之不及。宋汉南一听,笑得更厉害,把她抱得更紧,“你猜呢?”
    宋允清看着弟弟一副耍流氓的模样,心里大概明白几分,那女孩脸色绯红,再也不敢推开宋汉南了。
    “嗨,我叫宋允清。”她走到女孩面前,“我是汉南的姐姐。”
    宋汉南笑得好不得意,一把搂过女孩的肩,把她困在怀里,“这是笑笑,程笑笑。”
    直接无视耍无赖的弟弟,允清牵起她的手,“吓坏了是吗?笑笑,你别介意,我弟弟喝醉了,有机会到我家玩。”她把笑笑拉近了些,凑到她耳边,说:“你别怕,我把汉南关起来,不让他出来吓你。”
    程笑笑一下子就笑了,眉眼干净,对允清点了点头。把弟弟叫到一旁,他的眼神还注目在笑笑身上。
    “就是那个女孩子?”
    宋汉南点头,“程笑笑。”
    “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她说,“今晚你故意的吧?让我来见笑笑,她怕你。”
    “她怕我们家。”宋汉南也是无奈,“所以,先让她见宋家最好相处的人,压惊。”
    允清回头,程笑笑对她笑,眼里尽是紧张和羞涩。姐弟二人并肩而站,漫天的繁星作陪衬,如画之美。
    “方以明呢?”允清记挂这件事,伸出手说:“把他地址给我。”
    汉南耸肩,“这么急?我帮你直接把钱还了不就行了?”
    允清接过他递来的纸,摇着头,“他不一样的。”
    宋汉南无法理解,允清也不打算跟他多说,纸上写着一串地址,繁然路,176号,方以明。
    她心里咯噔一跳,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时间还早,允清照着地址去找,这个地方在城北,她去的也少,繁然路在R市的开发区,不如市中心的繁华。虽然不到八点,但附近的居民大都不在外逗留。楼房一幢幢,灯光透出温暖。
    她在小区里绕了好大的圈子,怎么都没找到176号,后来问了路人,才在繁然路的对街找到。单独成户的房子,用栅栏围着,允清四处打量了番,屋里亮了灯,她按门铃。方以明走了出来,他惊得合不拢嘴,“是你?”
    允清笑,对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说:“是我。”
    “哎呦!我的妈呀!”他一拍脑门,没个好运气,“你怎么yīn魂不散的!”
    “我哪有。”小清低下头,“我来还钱。”
    方以明表情纠结,“不是说过了吗,不要你还了啊,真够折腾的。”他不耐烦,伸手说:“拿来。”
    “什么?”允清没反应过来。
    “钱啊。”
    “哦,好。”她在包里翻找,动作越来越急,唇膏钥匙“噼里啪啦”掉到地上,她没有找到,出来的时候忘记带。方以明不耐烦,“算了,吵我睡觉。”
    “你等一下。”
    方以明走得头也不回,允清急了,跑过去抓住他的手,“你别走,我……”
    “你什么?”他烦躁,“小姐我拜托你,好歹我也是帮过你的人,我都说不要你还钱了,你是不是钱多啊?找上来也就算了,钱呢?又说没带,你怎么跟个神经病一样,说了我不是冯迟,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宋允清怔怔望着,方以明更加不爽,“放手啊!”
    他几乎是用吼的,允清一下子难过,冯迟哪里会这样凶她,越是和想象相反的事实,越叫她执着,这是人性本能,无论对方做什么,反对什么,她都坚信自己内心,是冯迟,就是冯迟!
    允清把方以明抓的更紧,疼的他倒吸气,“再不放手,我就打你了啊。”他吓她,“我可是会打女人的。”
    允清没有退缩,轻声:“那你打吧。”
    方以明真的被气到了,“我说小姐,你是不是没人要啊?喜欢倒贴是吧?长得漂漂亮亮,我告诉你啊,要是别的男人早就把你骗了,欺负死你!”
    方以明皱眉时,眼角也会上扬,就是这些细节,让宋允清差点落泪,怎么可能不是,世界上怎会有第二个人,连细枝末节都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我不信。”她说话都带了鼻音,“你会欺负我吗,冯迟?”
    方以明别过头,几秒的静默,他才开口,“你不相信对么?”他眼色一沉,宋允清尖叫:“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方以明一把抱起她,扛在肩上就往屋里走,“什么冯迟不冯迟的,我忍了你很久了,这么漂亮的女人送上门。”
    “放开,放开我!”宋允清被倒挂着,血充脑顶,撞得她头晕目眩。她奋力挣扎,“你别乱来,你放我下来!”
    “砰”,门被踢开,然后又重重关上,方以明把她扔到地上,力道不轻,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他压了上来,他在扒允清的衣服,“冯迟也是像我这样对你的吗?嗯?你说话啊。”
    “滚开,你别碰我!”宋允清厮打,手脚并用,“我会恨你的!”
    “你恨不恨关我什么事?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方以明力气大,宋允清的外衣被他扒开,黑色的内衣包裹着浑圆,起伏之间更添诱惑。
    允清嘶声尖叫,眼泪鼻涕一把抓,她眼里再无眷恋,全是惊恐。方以明心一狠,低头蹭向她的胸部,一只手将她轻易钳住,另只往下移,竟去解她的裤子。
    “冯迟是你的男人么?竟然你说我是他,我就代他做该做的事。”方以明邪笑,“我和他比,谁比较厉害?”
    允清挣扎不脱,“哇”的一声,竟然大哭起来,“你不是冯迟,你不是冯迟!”
    她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冯迟不会这样对我!”
    方以明停止了动作,居高临下看着她,宋允清衣衫不整,头发乱成一窝,脖颈,胸前,布满了红紫的抓痕。
    方以明跨坐在她身上,他沉默了半晌,翻身下来,“你记住了,我是方以明,你再认错,下次我就上了你。”
    他不轻不重地拍她的脸,“记住,这是教训。”
    宋允清哭着跑出方以明的家,陌生的街道,她不知要往哪里去。巨大的恐惧笼罩全身,方以明差点把她强*暴。那张熟悉的脸,做着禽兽不如的事。她认识的冯迟,温润如玉,从不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哪会像刚才———
    让她身心俱伤。
    方以明不是冯迟,她还是没有找到冯迟,老天给她不靠谱的希望,却让她承受这么现实的痛苦。方以明刚才轻蔑地说:“再认错,我就上了你。”
    宋允清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止不住。手机响第一遍,她没有力气去拿,不死心的,铃声又响,屏幕上赫然亮着三个字———
    梁跃江。
    宋允清握着手机,抽泣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得对方一遍遍问她怎么了,在哪儿。语气急得要跳楼。
    梁跃江找到她时,她窝在角落里,外套被扯得七零八落,鞋子也掉了一只,隐隐可见内衣,还有白皙皮肤上一道道的抓痕。
    宋允清看到他,哽咽道:“小江。”
    两个字,让梁跃江的心都疼了,他眼里聚了滔天怒意,拳头紧握藏在身后,全身都紧绷着,小清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清儿乖。”梁跃江把她揽在怀里,声音都在发抖,“没事了,我来了,我们回家。”
    他把西装脱下来给她盖着,将她横抱着,死死扣在怀里,允清自顾难过,所以没有看到梁跃江眼里的湿意。
    在梁跃江的家,宋允清坐在沙发上,圈住自己不肯动。
    “去洗澡好不好?”他小声哄着,“清清,我在门外陪着你,你不要怕。”
    允清摇头,眼泪也“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她终于抬头看他,一句“小江”叫的好委屈。
    梁跃江不做声,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疼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已经是他骨血相溶的一部分。他心疼,有把刀一下一下划在他心口。
    “小清!”梁跃江突然抱住她,哑着声音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就算被人强……强……”
    他说不下去了,眼眶通红,“小清,我也要你。”
    43、心折
    “小清!”梁跃江突然抱住她,哑着声音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就算被人强……强……”
    他说不下去了,眼眶通红,“我也要你。”
    ***
    梁跃江头一低,耸动的肩膀在极力压抑,允清蜷缩着手指,梁跃江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她的手上,又湿又烫。到最后,这个男人再也忍耐不住,在她面前哭得撕心。
    允清喉咙不断吞咽,她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伸手不停地拍梁跃江的肩,梁跃江不理会,自顾说话,“你不要怕,我帮你做了他,我不告诉家里,我帮你保守秘密。”他抬起头,眼角都是泪水,“清清。”
    宋允清“嗯”了声,四目相对,除了眼泪,还有一触即燃的回忆:疼惜和爱意,梁跃江总是来得这样直接。
    “你别哭了。”允清凑近他的脸,“梁跃江,你别哭了。”
    两个人的眉眼这会贴的极近,泪眼婆娑的,倒真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如今梁跃江即将三十而立,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小清也有自己的经历,她的婚姻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也不得善终。
    两小无猜,终究成不了善男信女。
    宋允清避过梁跃江的眼神,淡淡道:“我没有。”
    “嗯?”他不解,说话的时候鼻音重的很。
    允清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触碰梁跃江的头发,这个动作,当年两人还在一起时便经常做,旧日场景,让允清迟疑,手指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摸了过去。
    “小江。”她说:“我没有被□。”
    梁跃江没反应,她继续说:“我碰到一个人……坏人,我挣脱了。”
    梁跃江面无表情,小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没有受欺负……”
    “别说了。”梁跃江一把推开她跑出客厅,小清走到卧室门口,她看到梁跃江站在窗边,手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呼气,房间没有开灯,从客厅透进的光微微照亮,梁跃江回头见到她,狼狈的眼泪来不及收回。
    宋允清心里不是滋味,她不习惯男人的眼泪,尤其对方还是梁跃江。拽紧的衣角皱巴巴的,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小清要走,梁跃江一句“别逃”让她生生停住脚步。
    他没有说“别走,别离开”,而是说,“清清,你别逃。”
    梁跃江一步步走近,隔开仅剩的微光,她的周围全是他的气息。两人还没贴近,宋允清的脚步还来不及往后退,梁跃江抓住她的手狠狠拽进了怀里。
    “你让我死去活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坏。”他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小清觉得心像针扎一样,这么无措的梁跃江,可怜又可恨。
    “我跟你没有关系。”小清下意识地撇清,梁跃江的情绪失控让她惊惶,就好像拉开的距离被一点一点缩短,两个人越靠越近,但这并不是她需要的。
    “我跟你没有关系?”梁跃江显然恼怒,“胡扯嘴硬!”
    “什么叫没有关系?该有的我们都有了,能做的我们也做了,你当这认识的二十多年是说忘就能忘的吗?”
    允清无话可说,梁跃江又一步逼她,“你真的很不乖,脾气差劲,喜欢跟自己死扛,宁可把自己逼上绝路,也不愿回头看看,纵然之前有错,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愿相信,世界上还有‘知错就改’这个词呢?”
    “我不想跟你吵。”小清别过头,内心剧烈翻涌压不下去。
    “这不叫吵架,这叫陈述事实。”
    “梁跃江!”
    “你又吼我。”他不怒反笑,“不仅不乖,还不可爱。”
    宋允清气极,“你!”
    “我是个无赖。”他凑近说:“还不要脸。”
    “我不想跟你说话。”宋允清要走,她恨透这样的感觉,她完全招架不住这个男人。
    “你要往哪走?你这个样子,回家让你妈妈担心吗?”又戳中她的弱点,宋允清恨恨望着梁跃江,盯着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梁跃江眉目舒展,“留下来。”
    小清的脸一下子红了。
    “你别多想。”梁跃江仔细研究她的表情,“留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想。”小清急急辩解的模样叫梁跃江好笑,“还说没想?脸都这么红。”
    “留下来吧,休息一晚,整理一下自己,你这样会让苏姨担心,我不会为难你,我晚上睡卧室,你睡沙发,我会把门反锁。”
    宋允清的脸色更坏,这男人把自己说的多伟大似的,他睡卧室,她睡沙发,还把门反锁让她别多想。有心思的人是他梁跃江才对吧!
    “浴室你知道在哪,我这没有女人衣服,你将就着穿我的衬衣,被子枕头我待会拿来。”梁跃江说的正经,转身背对她。
    宋允清早就憋红了脸,梁跃江不用看也猜得到,笑意加深,与房间暖黄的灯光融在一块,这个夜晚让他死去活来,这片刻的安宁多么难得。
    梁跃江把衣服拿给她,她没有伸手去接,把衣服搁在沙发上,他说:“我让汉南跟你家里说你和他在一起,在度假村明天回家。”
    小清还是没作反应,他也不再说话了。凌晨两点半,梁跃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卧室门是紧闭的,他一直盯着,到三点的时候他再也耐不住了,轻声走了出去,梁跃江一下子愣住。
    “你,你还没睡?”
    小清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几个小时过去仿佛都没变过,她头也不抬,也不害怕,就当梁跃江不存在一样。
    “小清?”不放心,梁跃江又开口。
    “你不也没睡吗?”她回头看了眼,往旁边挪了挪。梁跃江坐了过去,“在想什么?”
    “在想以前。”允清问:“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梁跃江不自然,这样的小清他太久没见过了,两人并肩而坐,温暖灯光平和气氛,轻言细语说当年。即使是这么普通的场景,梁跃江也不敢想过。
    他太长时间没有吭声,允清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疑问。晃过神,梁跃江回答:“四岁,我第一次见你,宋叔带着苏姨还有你。”他比划着,“你大概这么高,娃娃头,我父亲抱着你说像一个苹果。”
    允清笑,“后来你揪我的头发,说哪里像苹果了,明明就是个西瓜盖。”
    “呵呵,你小时候真凶,追着我打,一点都不像女孩子。”梁跃江又想起来了,“我还点火把自己家的厨房给烧了,就因为你说了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允清笑出了声,“我说只要你去烧厨房,我就亲你一口。没想到你还真的做了。你不知道,我爸爸他……”
    她停住,梁跃江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这些纯真过往真美好,一想到物是人非这个词,梁跃江的心酸不止一点。
    “小时候我真的被你气的半死,我常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爱的女孩,你把我的头上扎满了小辫子,怂恿我烧厨房,骗我下水捉蝌蚪,然后把我的裤子扔到下水沟里,那天我光着身子哭着跑回家的。”
    梁跃江声音好温柔,“我以为你会长成一个女霸王,没想到……”
    “那我宁愿长成一个女霸王。”允清说。
    早知如此,我宁愿变成不可爱的样子,不可爱,如此就可不被你爱。她轻声细语,却叫梁跃江难受至极。
    “十六岁,我突然发现你长大了,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跟我闹,不再跟我大声讲话,你被苏姨教得很好,我和父亲去宋家作客,隔着老远,你在门口对我笑。”
    梁跃江伸手挽起小清的头发,这亲密的动作让她愣住。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夕阳,真美,而你……”梁跃江近乎呢喃:“你比夕阳更美。”
    “别再说了。”
    “允清,你知不知道,我……”
    “别说了。”
    “我只后悔一件事,就是没有珍惜你。”
    宋允清的眼泪“哗”地流下来,“是啊,你最错的事就是没有珍惜我,我当年那么那么迷恋你,小江,你连半点机会都吝啬给我,你说你爱我,可你怎么舍得?”
    “你身体背叛了我,然后说心里只有我,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梁跃江,那不叫赌气,不叫生气,不叫教训,当年的你,是在要我的命。”
    空气都凝住,她说的话字字清晰,如刀刻在梁跃江心里,总要在失去之后才能正视自己的过错,反思和纠正变得于事无补,你欠了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事实,就算她愿意原谅你,这辈子、下辈子,梁跃江,你都洗白不了那些错误。
    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念及那些伤害,说出来时,还是无法一笑而过。
    小清哭得稀里哗啦,哭声挠着心痒,梁跃江别过头看别处,客厅里的一盏灯把他眼睛映的好亮。再回神,他一把将宋允清抱在怀里,温度在怀,身体契合带来的熟悉感让梁跃江再也无法把持自己。
    “我们重新开始,小清,我们重新开始。”他的嗓音浸了水一般,哽咽道:“宋允清,你可以不答应,我也求求你,不要这么快拒绝。”
    “让我再来爱你?”小清咬住梁跃江的肩,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梁跃江,你不觉得羞耻吗?你要我以什么身份再来爱你?让我成为当年的乐颜?还是成为当年的冯迟?”
    脱口而出冯迟这个名字,小清更加失控,死死咬住他的肩膀不放,“梁跃江,你根本就是在欺负人!”
    身上的疼比不过心里的痛,“等我一星期,我把事情处理好,就算没有希望,我也不许任何流言蜚语伤害你。”梁跃江死命搂住怀里的女人,“到时你再告诉我,你还要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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