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月上中天 中
我喜欢黄昏的时候在校园里散散步,因为不管什么天气,黄昏的光总让我感到特别安静。这一阵,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让我更深地体会到了孤独。虽然学生们对我照顾多多,温子中也一日一个电话,韦校长更是对我伤着仍坚持上课的行径大加赞奖,让餐厅为我特意做营养餐,这一切都无法抹平我心里的隐痛,我仍觉着我只有自已。
胳膊跌伤让我很是挫败,我如一个伤残人士般,成了处处的焦点。我不愿心痛时身也是痛的,想装点坚强都难。我一下脆弱了起来,夜里总悄悄流泪。
我决定走出这种被照应的氛围,象一个正常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七点,我费力地拎着两袋面包,从西点屋出来。看看对面的商场还灯火通明,想起应再买点衣衫。这阵,左手吊着,有些手洗的衣服没有办法洗,我又不好意思让学生洗,只得先扔着,越积越多,我都快没衣服换了。
内衣店在一楼,和花店挨着。我走过花店前,顺看了一眼,这个季节花不会很贵的,我突然想给自已买束花。花中,我只钟爱百合,香水百合,紫色的花蕊,清淡的香气,幽雅芬芳。
百合养在水中,一束一束的,我想找束花苞多,低着头细细地寻着。
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谈剑的表哥—柏青。
“我看着象小晨,原来没看错呀,天,你怎会这个样子?”其实他还没看到我长裙里面的腿伤痕累累的样,不然还不知吓成什么样。
“不小心,摔的。”我微笑着说,“前阵,谈剑和女友到我那里玩,很不错的女孩,你见过吗?”
“那小子艳福不浅,倒追他的女生多呢,我也不知你讲的是哪一个,不过,带给你看,看来他是认真了。”柏青说。
“你到这里是想买花吗?”我和他不熟,只得东扯一句西扯一下。
“不,这商场顶楼是家餐厅,我和朋友约在那里吃饭。对了,仰南一会也过来。”
这个名字,我听得心象漏了一拍,不规则地乱跳着。
“嗯,我还要再买点东西,那再见!”我冲他点点头,欲转身而去。忽然发现他身后不远,站着我已二个多月不见的沈仰南,俊雅的面容紧绷着,温和的眸子正深究地看着我。那是一种迢遥的感觉,象在风雨的街头等待一位乐观者的到来,未必是真的期待。
“沈教授。”我太惊讶了,心很乱,拿捏着与他相处的分寸,努力露出微笑,看着他。
“你好象很特别。”他的表情和语气,幽淡渺远。
“哦!”我看看吊着的手臂,笑笑,“确实有点特别。”
“你要走了吗?”他看着我举步的行径,问。
我点点头。
“柏青,”他转向柏青,“你先上去帮我打个招呼,我送下晨曦。”
“不,不要,我可以坐公交的,再说我还要买点东西。”我的右手拎着面包,无法摇手,只得拼命摇头,“不要让你朋友等的。”
“我的朋友不会在意这一点时间的,你还要买什么,我陪你。”他拿过我手中的面包,说。
我克制着不去看他,几次目光交会,我都惊了心。
柏青和我们打了招呼,先走了,我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他。无奈地请他在此等候,我窘红着脸到隔壁挑几件内衣。
“走吧!”我根本没挑,只买了几件平时穿惯的,就匆匆过来了。
“你不要这样急的。”沈仰南像是很意外。
“时间足够了。”我轻声说。
车开得很慢,车行的平稳无所觉,一如他浅浅的淡远。我们默默,没有说话,偶尔目光相对,依然无言。
窗外路灯如炽,眼前是车行探照的一条条流灿的光带,他没问我住的地方,只是在马路上奔驰着。
“我住在旅专。”我小声地提醒他。
“旅专?”他讶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会住在旅专?”
“不然会在哪里?原来住的地方环境很乱,我就搬到学校女生公寓了。”
“你说你一开始就搬到女生公寓?”
我点头。他看着我,眼中有太多的疑惑。
“女生公寓管理很严吧。”
“十点后,我就无处回去了。”我冲他笑笑。
他默默一笑,接近寂凉,“我曾在旅专门口等过你,但从没看到你。”
我酸楚的泪蓦然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我悄悄地转身拭去,“我带学生出去实习一个月,刚回来没几天。”
“我以为你存心躲我,你电话也不通,住的地方也找不着。突然,你就象消失了。”他落莫地说着。
我低着头,他那时很忙,顾不得听我的心情。我喃喃低语:“你这不是见到了吗?”
“晨曦,”他深情地呼我,欲拥我。我佯装不经意地闪过,他已不是从前的他,我不能再陷下去。我答应明琪要祝福他们的。
“对不起。”他收起手臂,痛苦地说。
“呵,真的要送我回去了,太晚,女生们休息,我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着。”我指指吊臂,转移话题。
“温医生呢?”
“可能在医院吧!我也不很清楚。”昨日去医院复检,他正在开会,我没有遇到他,只通了个电话,说了情况,似乎还不太坏。
“唉!”车拐了个弯,前面就是旅专的大门了。
他没有下车为我开门,我只得坐着。
“晨曦,我想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我们坐下好好谈谈,好吗?”
谈什么,谈他不得已放开我,谈他的现状,这些对我还有何关系。
“我正在准备期未考,这个假期我想回扬州——”
“你能不能别那么疏离?”他突然大叫着阻止我牵强的借口。“你想要怎样?找不到人,电话打不通,遇见一次,居然是和别人亲密地在一起,我能怎么想?你说忙,你说不要再打扰,我除了尊重还能反驳吗?对,我是有一点成绩,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爱我,你有权利讨厌我。我象个疯子样,痴傻地在你住处楼下等着,想亲口问个明白,我不能追到你学校死缠着,我总在等,等到了却是你这幅狼狈样,还刺猥似的碰都不能碰。”
“你,你可以视而不见的”我被他轰得泪流满面,他说那些有什么意思。
“你能做到,而我不能。”他瞪着我,凶巴巴地说。
“我没有。”我含着泪强辩道。
“还没有,你答应我不放弃我的,你为何问都不问,就直接把我扔了。明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女子,但那已是过去了,她第一次作为首席在国内演出,我要帮帮她,这与情义无关。那几天带她四处拜访音乐界的朋友,我忙得顾不上你,你居然就给我消失了。”
怎会越说越象我无理了,不是这样的,当着她的面,他并没有承认我的存在,“朋友”一词就概括了我。
“你在怪我没有高调地介绍你,对吗?”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唉,晨曦,你知道我为何和明琪分开吗?虽然同是音乐人,但她功利心很强,得失看得过重。渴望成名,渴望胜过所有的人,为止,她可以放弃一切。我看透了,于是提出分手。她这次回来,有求于我,看在往昔的份上,我答应帮她。如果让她知道你的存在,她则会找上你,捍卫她自以为是的权利,你那么敏感,我敢冒这个险吗?再说毕竟是自已从前的女友,我也做不到对你讲她的不是。你真的不让我失望,就凭碰见了两次我和她一起,就断定了所有,走得潇潇洒洒。”
我无法清楚说明我心中翻搅起来的复杂滋味,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你怎么还一脸茫然眼神呆滞涣散?”他嘴角隐隐泛起微微的笑意。
“对不起,太突然,我没办法消化。开门,让我回去,好吗?”
“不,今天不谈清楚,我不放你走。明天,说不定你又没了。”他挑衅地斜睨着我。
“不会的,你看我这惨样,能跑哪里去。沈仰南,我真的很一般,也习惯了平常,不想日子太过招摇。”
“我没有拿着麦克风和扩音器大声宣传。”
“你们有过很美好的回忆,我无法相比的。”我看着他,艰难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他扳过我的身子,“回忆都在过去里,又回不去,对不对?何况回忆也有痛苦和和遗憾的,难道你没有回忆吗?往事是没得介意的,关健是现在、以后,晨曦,你可以骄傲一点,你不是第三者,你没有抢别人的东西。”
他大手将我脸庞一抬,我伸手去握他抚在我颊上的手,注视着他。“晨曦,我误解了你一点,你误解了我许多,这一阵我们渐行渐远,你想我吗?”
我的泪当着他,痛痛快快地流了下来,怎能不想呢?
“晨曦!”他低声喊我,靠过来,拢住我的腰,轻柔地吻我,“我们重来,好不好?”
我闭上眼,泪流得更畅,这一天我没奢望过,我只怕又是梦一场,“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还不敢确定。痛了这么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痊愈的,我是个笨人,很死心眼,现在我不能回答你。”
“好!只要你愿意想,就好,我等得起。”他说着,亲了我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我无法抵挡,只能承受。
终于,他放我下车,坚持我送我回寝室,“不可以,那里全是女生,不方便。”他不也是教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天,我晕了。那我看着你,到了寝室,给我电话。对,电话,你现在电话呢?”
“我扔了。”我坦白道。“但有内线。”我只是不想他担心,告诉了他座机号。
“行!去吧,我回去后给你电话。”他又抱抱我,放我回校。
事情怎会是这个样子呢?那么痛,不应是个很决绝的结局吗?突然这般峰回路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想不通。是,我仍想他爱他,在心中,但不说明我现在就有胆量敢走近他。
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未来,我不敢任感性作主,我要细细地思量。
二十二,月上中天 下
今年的雨季来得有些晚,到了六月底,绵绵细雨、滂沱大雨才开始有完没完地下个不停,虽然暑热消去了些,但连日yīn雨把人的心情弄得很坏。不知是因为手臂跌伤行动特别不便,还是因为别的,我的身体里就象潜伏着一些悲观因子,一俟触动,便绵绵而发,不可断绝。我又不善于向人诉说,当然我在北京也没有可以听我诉说的人,一些情绪郁结着,渐渐就染成浓浓的乡愁。我想回家了,妈妈也许会絮絮叨叨问个不完,但家总是家——一个可以让人放下所有疲惫、自由自在呼吸的地方。
我决定去找齐鹏谈谈。
实习的时候,我已拉下了许多事情,本想趁暑假时好好清还,但我现在这个样子,象个悲秋的林黛玉似的,能干什么呢?我只得厚着脸皮向齐鹏开口。
又是一天的大雨,撑着伞,穿着齐脚踝的长裙,坐地铁,打车,如残障人士般,一路备受关照地来到了齐鹏公司的门口。
保安看我有些眼熟,但又不敢确定,认了半天,终于还是让我上楼。
“晨老师,你怎么这个样子?”娇小的秘书毫无顾忌地惊呼着,找出一块大毛巾帮我擦拭淋湿的长发,“怎么选这么个雨天出来?你可以打个电话呀,齐总在和客户谈个合约,马上就出来。你是要热茶还是要咖啡?”
她的问题真多,我挑最后一个问答,“热茶吧!”雨太大了,衣服稍有淋湿,贴在身上,有些微凉,一杯热茶但愿能带走点不适。
“嗯,就来!”人总是同情弱者的,我和小秘书又不熟,但我现在的落泊样,她表现出十足的真诚,我不由有些感动。
“晨老师,你是不是快与齐总结婚了?”小秘书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茶几上,在我的身边坐下。
这个问题有点怪,我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答案。我是到了寻求一个倚靠的年岁,但不代表齐鹏就是那个靠垫。我向她微笑,反问道:“怎么会提这个问题?”
小秘书脸一红,“呵,我看齐总很在意你,而他对别人没那么细心和包容。”
哦,但这好象也构不成天长地久的理由吧!他那样的态度是因为我是一个合格的枪手,他没有缘由乱甩性子。
“我想——”我的话没能继续,就被一声惊吼打断了。“晨曦?”齐鹏拿着一叠合约站在门口,瞪着我。
“不要那么惊讶,我不小心摔的,好了,不要说同情之类的话,再过二个月,我会恢复如初。”我笑着站起身,抢先说明。这二十多天,那一类的话我都听怕了。
“好,那进来吧!”他不认同地摇摇头,把我让我进他的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说吧,你有什么企图?放假?加薪?还是要我陪护?”齐鹏不改玩笑本色,冲我坏坏的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有企图?”被他先一说,我到不好意思开口了,一只手无措地弹着水杯。
“你,我还是有一点了解。我不会自大地认为你冒着风雨过来,是因为想我,不然就是想和我约会什么的。呵呵,如果是小事,晨大小姐最多发个邮件,了不得打个电话,是不是?”
他讲得这么透,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要把我讲得那么差,我今天真的是特意来看你,顺便说一下我的暑期计划。”我婉转地说。
“哈,顺便吗?晨曦,你可能本未倒置了吧!没事,没事,你说,我参考。”话虽那么说,他还是体贴地为我换了杯热茶。
“你看我这个伤员样,最近也干不了什么事,我想在假期中多看一些书,列一些大纲,手全愈后,再坐下来具体地写。我现在住在女生公寓,放假后,公寓人会暂时关闭,我没地方住,所以我想回老家去。”我把所有的理由全摆出来了,似乎他没有什么余地可以拒绝。
齐鹏冲我微笑,笑得有些怪异,我看着毛毛的。
“第一,你确实现在很不方便在电脑上工作,这个好办,你呆在我公司,我秘书借你用二月,你伤的是手,又不是脑,所以看书、列大纲,查资料,写东西都不受影响,你只要把思绪录到录音笔里,秘书会帮你整理得好好的。第二,我房子很大,你可以住进去,有钟点工洗衣、做饭,而且我还能接送你到公司。怎么样,所有的问题全解决了。”
我努力扯动着脸皮,热诚地冲他微笑,“齐总,这个好象不妥吧!”
他挑下眉毛,“有什么不妥,现在北京多少男女合租一间房,这并不代表他们是恋人。难道你在意这些?”
我被他的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我不是在意这些,而是——”
“那不就得了,放假时我去帮你搬行李,就这样说好了。现在我带你去吃饭,今日我要多点些补骨的东西吃吃,你看你比在杭州时又瘦了。”到底他做上司做惯了,一出口就是结论,我肯本没有发言的机会。
“现在以瘦为美,这是时尚。”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放弃辩论,决定私下我行我素。
“对,对,时尚,女为悦已者容,是不是因为我而瘦呀!”他凑近我的脸,装出一脸期待。
我用一只手推他很远,“少自大。”
他捧着心,很受伤的样子,“晨曦,你也老大不小,我也玩累了,不如我们凑合吧!”
“这个问题以后不准再提。”我被他的玩笑弄得有些不开心了。在最美丽的年月里,我好象没有这么吃香,而在我近三十时,突然好象走俏了起来,这是因为我适合做一个妻子,能安于室,够知性,当然也不难看,而不是因为有爱,我很讨厌这样的说法。我没头没脑地抓起包,快步冲出办公室。
“对不起,真生气啦!”齐鹏追上拉住我,一脸歉意,“我看你笑起来都很落莫的样子,故意开玩笑,活跃气氛。你怎么象孩子,还当真了,好,好,我不讲。我们吃饭去好不好?”
他说得对,我是有点落莫,落莫的根由是沈仰南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他每晚会打电话问寒问暖,会到校门口等我,带我去郊外看风景,虽然没有浓情厚爱的表白,他仅是拥着我,一起等时光的流逝,他会做饭给我吃,会陪我听音乐……我无力抗拒,却又不敢全心接受,我不知这次他会停多久,我不知明琪与他之间到底还有没有联系,我就这样矛盾着,象耗尽了所有的心神,却又看不到明天。
就是这些,我变得不象自已了。
“你知道,连日yīn雨,我的心情有点烦躁。”我内疚地看着齐鹏,“我也有些失态了,我们吃饭去吧!”
“喔,”齐鹏拍拍心口,“你刚才真吓人,冰着个脸,就往外冲,我就象个初恋时的小男生手足无措。很久没有这种感觉,讨女孩子欢心真不容易。”
这人,刚刚还说改,现在却又故态重发,我无奈地笑笑,随着他下楼吃饭去。
我来得突然,齐鹏预先没有定位,但因为是齐鹏公司合作关系的餐厅,我们到没有等,顺意地穿过等位的人,侍者带我们进去。
“你先进去,我到吧台打个电话。”今天是周未,沈仰南的电话一定会把寝室震翻,我现在又没有手机,我怕他又开着车在校外苦等。
齐鹏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果真,他正在校外。
“我和别人说点事,在外面吃饭。”我说得很含蓄。
“哪家餐厅?我过去接你,你现在坐车很不方便。”他在电话那端有些着急。
我想说齐鹏会送,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忍心说出来。“你是名人,在这里会惹人注意的。”
“呵,怕惹人注意的人是你吧!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他在那边轻笑,宽慰我的心。我只得说了餐厅的位置。
齐鹏真的用心,点了一大堆汤汤水水,补骨的什么菜都上齐了,只这大夏天,谁有吃胃口吃多少。他一直在为我布菜,体贴地帮我面前的食物剔骨去刺,而我则坐立不安地一直向外张望着。
“看什么呢?”齐鹏顺着我的视线也看过去。
沈仰南独坐在靠窗的窗口,要了一客快餐,拿了本书,边看边吃,脸色有些yīn郁。许多人认出他,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大家认识他,都是通过电视,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一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看沈仰南呀!难道你也学那些无所事事的少妇们,狂迷他?”齐鹏用筷子敲敲我的餐盘,又舀进一大勺汤。
不是狂迷,而是投入。我无言自语。
“不要再给我任何东西,我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了。”我看着盘中象小山似的食物,无力得很。
“别,不要怕胖,我不会在意。多吃点,手臂才会好得快。”齐鹏一幅好好先生样,让隔壁桌上的女士一脸羡慕。
我又转过头去,侍者正在收拾他的餐桌,他已不见人影。
我突然觉得心累至极,想必他又误会了什么,我无意追上去解释丝毫,随他去吧!
一餐饭,我一直佯装轻松,吃到齐鹏满意,才放我起身。
雨停了,空气清新得很,被雨水冲涮过的街道也干净了点。我和齐鹏站在门厅中等车,我忽地看到沈仰南的车停在路对面,半开着窗,他冲我挥手。
“齐鹏,我朋友接我来了。”我指着对面的车对齐鹏说。
“真的假的?不会是你拒绝我送你的一个借口吧。”齐鹏一脸嬉笑。
“没有啦,是真的,他等我好久。”
“嗯,那好吧!你过马路小心点,有事多联系。还有,早点搬过来。”齐鹏也不挽留,他的电话早接得手麻,应也没时间送我。
我挥挥手,穿过车流,来到对面。
沈仰南细心地为我绑好安全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语不发地发动车。
“等很久了吗?”我有点过意不去地说。
“没有。”他直视着前方,淡淡地说。
“其实,我还有另一份工作。”我艰难地开了口,他转头看我,“嗯!”
“我来北京前,业余时间帮人代写论文,业界戏称‘枪手’,我做得不错,所得比我工资高许多,后来,这边猎头公司的老总就鼓励我来北京,方便接洽更多的业务,我就到北京来了。刚刚那个就是猎头公司的经理,我们合作得比较有默契。”
“那人认识的人?”他把车停在一个公园的路口,问道。
“啊,对,是那个认识的人。”我笑着回答。
“他是不是在追你?”沈仰南脸依然臭臭的。
“不是追吧,应是求婚,他整天鼓励我搬他家去。其实,他有的是情人,却又要求有一个端庄识体的妻子,很怪异吧!”我轻笑着说,先前的疲累一扫而光。
“你没有当过真?”他追问道。
“呃,当真,呵,那我早搬他家,而不是坐在这里。”
“晨曦,”他猛地抱紧我,狠命地吻我,轻咬我的唇瓣,“我们确定下来好不好?”
“确定?”我诧异地瞪着他。
“我不想象个见不得光的男人,躲在一边看别人照顾自已的女友,不发一言。我今日很想走过去,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可我又怕你不愿意。我实在看不下去别人对你的好,只得离开,在车里生闷气,而且我也猜疑你的态度,是否你仍在张望,谁更适合你?”他握着我的手,小心地问。
无论齐鹏,还是温子中,我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人拥过,亲依过,吻过,只是点头、问候,象对同学和同事般相处着,因为工作、妈妈,我和他们很熟,但只是熟,而不是刻骨铭心的记。
“这是问题吗?”我幽幽地问。
“晨曦!”他拥我更紧,吻更深,我尝试着回吻他,泪流满面。
“晨曦,我们同居吧!”他吻着我的泪珠,轻声说。
二十三,秋凉如茶 (一)
不肯定的爱情,有时候,也是一种折磨。
整个早上,你在等他的电话,好想听听他的声音,你昨天不舒服,好想今天向他撒个娇,只是,他的电话一直没有打来,到了中午,你只好失望地一个人出去吃饭。
下午,他的电话打来了,可是你已经没有那样的心情,你不会告诉他今天早上你多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反正已经过去了,他又没有确定你是他的谁。
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肯定一点?为什么他总是在你渴望的时候让你失望,在你期待的时候让你伤心?在你踌躇满志的时候,又让你无端地失落?难道这就是爱情?
但如果你知道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时,爱情最美好的时光,就是这般患得患失的时期。打情骂俏,暧暧昧昧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甜美的。早上起来,脸上是挂着笑容的,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很想见他。
在没确定的时候,是最快乐的。
这些精典的爱情理论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叫张小娴的女士写的。她对于爱情总有许多不同的见解,偶尔读一读,也觉着很有感触。
我想我是有点茫然了,在图书室把她的书翻出,想找点答案。她说的这两种状况我都有过,初识沈仰南时,是最快乐的,后来他点破了,我们反到有些生疏了,最后还闹得分开。这可能和我与他的性格有关,我们都是内敛骄傲的人,总怕自已不能让对方幸福,有点怯步。
但现在他说要确定下来,他还说要住到一起,考虑的时间只到学期未,而结果由他说了算。
这哪里是考虑,只是给我一个准备的时间。
住在一起,说起来很简单,但这代表我准备全心地接受我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仅次于父母的那个人,我把这看得很重。
我做好准备了吗?
胳膊又换了一次石膏、拍了一次片,温子中说恢复得很好。我的期未试卷这几天刚好出完,毕业答辩也已结束,我没什么事,看温子中今天也无手术,他建议去怀柔看长城。
许多外地游客看的长城都是八达岭的,但真正保存完好的还是怀柔那里,听说那边山林起伏,风景特别宜人,我没有去过。
他看我迟疑,笑着说:“干吗,怕我拐了你去卖呀!”
他这样一说,我到无法拒绝。趁温子中交待助手时,我给沈仰南打了个电话。
“和同事一起吗?你的胳膊要不要紧?”他温柔地问。
我很喜欢听他的声音,磁性的声线如春风般轻拂过来,再加上他儒雅的语风,沉醉太简单了。
“不是。”我停了一下,不想撒谎。“是温医生。”
“哦,那玩得开心点。”他淡淡地说,先搁了电话。我蓦然愣在那里。
“晨曦,走吧!”温子中换去了白大衣,一身出游的装束。
“温子中,你看我这样,能上得了长城吗?”我突然想打退堂鼓了。
“哈,上不了,吹吹风也可以呀!这么热的天,我也不愿上去,我们就到那么坐坐,买点吃的带过去,当野餐好了。”
我点点头,很诱人的建议。
一路上,温子中很是兴奋,一直为我指点着两边的建筑。来北京一年多了,我整日呆在校内,对北京还很陌生。我总以为北京的景点就天安门和长城,不知北京的近郊京韵味更浓,有一种关外的广阔与厚重。
车停在怀柔的一家射击场内,温子中背着包,指指不远的一处山林,“我们可以坐到那里去,能看到长城,也能吹吹风。”
山林很茂密,阳光只能从树荫间漏下一小缕,虽是夏日,却很yīn凉。我们在一棵大树下坦开一块桌布,把包中的食物放在上面,然后坐了下来。风徐徐地吹来,树叶沙沙地响,象雨声一般,我忽然想起了小城中的早晨,也是如此。
“给!”温子中用毛巾把水杯的口擦拭一下,递给我。“怎么样?”
“嗯,身心愉悦,我很久没有享受这般奢侈的自然风光。”
“我也是!不过,你在校园中比我好点,我有时忙得都不知四季的变化,反正病房中都是恒温的。人不是工作的机器,有时真要对自已好点。”温子中半躺下,眯着眼看远处绵绵起伏的长城。
“好有同感。”我微笑着说,“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晨曦,你知道吗?我们这个样,别人一定以为是家游,如果再有个孩子,就更完美了。”温子中深深地看向我。
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暗示?
我笑意浅浅,不作任何回答。
“你是在假装忽视吗?”他坐直了,拉过我的手,认真地说:“晨曦,你也看得够久了,不要再东张西望,好不好?”
我愕然地看着他。他和齐鹏是两类人,齐鹏别管说得多动情,有一半是玩笑,你就是拉下脸说重话也伤不了他。而温子中不是,他很慎重。“我想你应该做个更年轻更美丽的。”我很蠢地找了个很差劲的借口,但他听懂了。
他文气的面容上立刻浮现出落莫,“沈仰南找到你了,是不是?”
我点头,“不是找到的,而是碰到的。”
“呵,有区别吗?当明琪来和我告别时,哭着说沈仰南不肯回首时,我想他对你真的动了情。而那时你在杭州,我想他没有任何机会,可你回北京后,居然和他碰到,真是天意。呵,晨曦,要是当初我接受你的建议,你现在会离开吗?”
我老实地摇头,不会的,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后,即使我不深爱着他,但我仍会与他到老。毕竟他也是个不错的男子,毕竟是我先走向他的,我是个守诺的人。
“我很傻,对不对?是我把你推开的。”他自责地松开我的手,陷进浓浓的失落中。
“其实我真的不怎么好!认死理,还任性——”我咽了口口水,努力地说。
“不要说了,呵,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好与不好,我比你都清楚。没有关系,晨曦,不爱我真的没有关系,是我没有把握好你。以后,我可能要开始接受别人了,但再也不会象这次对你般,很真切地去期待爱的回报。”温子中痛心地说,眼中泪光莹莹。
我也是泪满眼眶。我好想答应他,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很轻松很快乐,被包容得象个孩子,但我做不到。
“你为什么也哭呢?”他抚着我的脸,苦笑着,“你不是应该幸福吗?沈仰南不够爱你吗?”
“不是。”我拼命摇头。
他忽然俯身过来,抱住我,“晨曦,以前我没有吻过你,以后我更不可能吻你了,现在,让我吻去你脸上的泪,好不好?”
我的泪流得更凶了,看着他恳求的目光,我闭上双眼。他柔柔地吻上我的腮,泪和着我的泪,交融到我的嘴角,他的唇轻轻地落在上面,我再也无法控制,推开他,跑进林中,放声大哭。
他跑过来,从身后环住我的腰,狠命嵌进怀中,“晨曦,和名人一起,会很辛苦也会很心累,不要那样委屈自已。我没有他的名气,但我爱你,回头,好不好?”
我摇头,一次又一次。我爱着沈仰南,痛也要往前走,我不能回头的。
“何苦,何苦啊!”温子中松开我,对天大喊。
我掩着脸,啜泣着萎坐到地上,无语回答。
再没有游玩的兴致,我们呆呆地坐到黄昏,连午饭都忘了吃。八点钟,他送我到校门口,心折地看我一眼,开车远去了。
此刻,不知为何,我很想见到沈仰南。
他的电话不通,我拦了辆出租,直奔他的家。
敲了许久,沈仰南俊雅的脸孔探了出来。
“是你!”他没讶异,倚着门框,手上拿着一瓶红酒。隔着有点距离,但我还是闻到了他一身酒气。
“进来!”他转身进去,一边仰头喝下了一大口。
“沈仰南!”我关上门,欲夺下他手中的酒瓶,可惜我只有一只胳膊,他轻轻一让,便躲开了。他斜坐在餐厅的靠背椅上,两条长腿高高搁上餐桌上,咕噜又喝下几口红酒。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一面,无力地坐在他对面,心痛地看着他。
但他似乎还没醉。瞪我的眼光还相当清醒。“玩得开心吗?”他是喝得够多,但讲话还能这么尖刻,显然还有足够的理智意识。
“仰南!”我轻柔地喊着,“一点也不开心。”
“为什么呢?”他使劲地抓住我,太用力了,整个陷入我皮肉里,十分的痛。
我皱着眉想把他的手拿开。他突然甩下我,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手间,我追上去扶他,他转而按上我的肩膀,我另一只手臂吊着,本就重心不稳,再加上他的体重,我“咚”一声摔在地上,他跟着也整个压了过来。
“为什么不开心呢?”他眯着眼,仍记得刚才的问题。
“因为去的人不是你。”我一只手拂开他额角散下的头发,微笑着说,“以后不管去哪里,我只想和你一起。”
他眼一亮,压着我的力量轻了些,“也是,不可以太贪心。”
我们对望着笑,所有的烦恼好象都没了。望着望着,他靠过来我偎过去,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他双手拢住了我的腰,他微微低头,我闭上眼。
一切就象戏剧似的,他猛然转头弯趴向前,拼命地呕吐起来。我来不及抽身,他吐得唏呖哗啦,一大半吐在我身上,一小半在边上,也流到了我身上。我整个人陷在了一堆酒臭中。
吐过,他彻底清醒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好一会,他才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我从酒臭中抱起,冲进洗手间,又慌乱地打开淋浴头,放我进去,一抬首看到我的手臂,匆匆地找来一个袋子包好,又急急地脱去我的衣衫,然后,放水、拉帘。整个过程,快速、紧凑。
我想我真的很受打击,亲吻时被吐了一身,沐浴宽衣时,他也没多看一眼,我想羞涩一下都不可能,我一任水流洗去我的难堪。他真的是那个千万人追捧的“少妇杀手”吗?
“晨曦,我进去帮你洗头发,好不好?”他在门口闷声问。
“别,别!”我不想再被挫败到一点自信也无,艰难地想自已解决,不甚碰翻了一边的瓶瓶,“咕咚咕咚”滚了一地。
叹口气,欠身想捡。门开了,帘子也被拉去,我羞窘地看过去。他已除去了全身的衣衫,一脸不自然地看着我,如此真实地逼近,我想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这样,你会不会觉得公平一点。”他比我还羞窘,一脸尴尬。
确实公平,但也太刺激了吧!我震在哪里,想找个毛巾包下自已。他阻止了我的抬臂,抬脚进来,一把抱住我,我倒抽一口气,瞬间呼吸便紊乱了起来。
身体的亲密,真实的感触,我一下就感受到了。一种身体的本能从脚心涌上,我无助地攀住他,心“怦怦”乱跳。
“对不起,第一次是这样的状况。”他哑声在我耳边说着,为我轻柔地搓洗着。
“好,好特别!”我结结巴巴地说着。
“想忘记都难。”他扳过我的身子,让彼此贴得更紧。“今天不回去了,好吗?”他说着,亲了我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密密且麻麻。
我伏在他怀中,“我想回也回不去了。”我低声回道。
他低笑起来,舔着我的耳朵。
水温似乎太烫了,一切好象都蒸发掉了。
二十四,秋凉如茶 (二)
没有等到学期未,我搬进了沈仰南的家中。一半无奈——他有千百个借口不让我回去,一半是自愿——我很享受他的珍爱。
还没有放假,我每天还需去学校上班。晚上,我一般比他回来得早,但因为我手臂不方便,他推去了所有应酬,也早早回来陪我。
我过意不去,让他不要太急,“我见色忘友,行不行?”他亲亲我,洗手做饭。他的手艺还不错,只是他忙,没时间做。
饭后,他在水池边涮洗水果,我依着他,象只树獭。他回头,偷袭我一下,暖暖的气息喷在我脖颈上。
我的心脏不规则的跳:“仰南,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吧!”
“当然是。”他转过身,嘴角的笑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低下脸,晶璨的眸光从双眉间探出来。他将我拉过去,双手环住我的腰,额头抵住我的额,鼻尖触到我的鼻子。
我的手勾搭在他脖子上,身体贴靠着,他的嘴唇在我唇畔摩挲着。“你会不会怕受影响?”我忍不住问。
“追求你,与你交往,受什么影响?我又没有发誓献给佛祖。”沈仰南正面点出我们关系的属性。
“你追过我吗?”
“怎么没有?”他抬起我的下巴,“从上海时就开始了,你以为我真的很闲地去陪一个陌生女子在雪夜玩浪漫呀!那就是我想追你,算一见钟情吧,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你象入无人之境似的痴看着外面,我想都没想,就冲过去了。不然我干吗要把所有的联系方式留给你,而你狠得连个名字都不肯说,幸好后来还知道流浪在北京让我捡,不然多遗憾呀,这么幸福的伴侣就要拆散了。”
我笑着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无法清楚说明我心中翻搅开来的惊和喜。
“说得很像。不过,你玩一夜情吗?”我低声问。
“一夜情?”他挑畔地斜视我,“怎么可能呢?当然,那很刺激,但我那点自控能力还是有的。我也没有情人,虽然在音院,有情人很时尚,我也不跟从。如果事事听从身体的本能,那和动物有何区别。以前都能过来,现在有你,我更无可能。怎么想起问这个傻问题?”
“我以前爱过一个人,就是被一夜情抢走的。我三年都恢复不过来,以后一直拖一直拖,直到遇到了你。”我也把我的过去坦在他的面前,不愿再含糊对应我们间的一切了。
他大手抚过我的脸颊,柔声说:“那时,我还在国外,上天怕你嫁了,我会心痛而死,所以做了些曲曲折折,让你痛了点,但却为我守住了你。那都是为我受的痛,我会治愈它的。”
我知道他琴弹得好,知道他音乐理论厚,知道他为人不错,知道他俊雅温厚,但我不知他是如此的包容大度和知心。我噙着泪,主动吻上他的唇,用我全部的激情缠绕着他。
“晨曦,我爱你!”他捧着我的脸,郑重地说。
谈恋爱不是在玩猜心游戏,口头的保证和承诺总让人心花怒放。我不例外,开心地蜷缩在怀中,哽咽着说:“我也爱你,仰南!”
这好象很俗气,这却让我们彼此为对方打开了心扉。
轻拥着彼此,我们让夜浪漫到极点。
学期最后一天,我收拾了公寓里的衣衫,到办公室拿包,沈仰南居然在里面,同事们都挤了进来。我脸一红,“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他该在的地方,他还真是不避讳。
“我来接你。”他接过我手中的大包,温柔地说。又转身对同事们点点头,“这一阵,晨曦手跌伤了,大家都很帮助,真的谢谢。等晨曦好了后,我们一起聚一下吧!”
“不用,不用,份内之事。”同事们纷纷摇头,含笑看着我,“晨曦真的能保密,我们都不知她男朋友是沈仰南。”
“那是她嫌我丢人,不愿说。”他幽默地一笑,斜视着我。
“不会吧!”同事们哄堂大笑。
好不容易挣脱开同事的好奇,我们上了车。“这下好了,同事们全知道了。”我拧着眉,担心地说。
“总有一天要知道的。”他拉住我,嘴唇就吻落了下来。
“别!”我掩住他的口,阻挡这个吻,“别人会看到的。”
他没吓到,扳去我的手,不但覆住我的唇,而且吻得深,舌与舌相撞,很是缠绵。“我就是怕别人不知道。”沾了我的口水,他吞了下去。
我臊热着脸,推开他,“晚上是不是有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几个最要好的朋友一起聚会,我想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他们都成家了,晚上女士们都会在的。你可能要穿得稍正式点。”
“啊,可我象个残障,怎么办?”我好怕毁了他苦心安排的一切。
他拉近我,“晨曦,你应自信一点。呵,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啦,我觉得你很美。就是,站在外人的角度去看,你清灵的气质和浓浓的书卷味,没几人能比,知道吗?你长得很象林徵因。”
这是第三个人讲了,我相信也许是有一点像吧!“可惜没有徐志摩。”
“干吗要徐志摩,世上长得像的人极多,又何必去对照。你是我沈仰南的晨曦就行了。”
“好吧!那我这个前线下来的伤兵就陪沈教授走一圈啦!”
因为伤臂,我不能穿很复杂的衣服,沈仰南帮我选了件极粉的淡紫长裙,两根细巾带,浅浅的腰身,很大方也很随意,头发别了个紫水晶的发卡,我还配了双同色的紫凉拖。
“嗯,可以打败任何一位女士了。”沈仰南眼中露出贪心的晶光,“今晚,我要好好守着,不能让别人把你抢走。”
“谁要个伤残人士呀!”我娇声回道。
“你也会撒娇呀!”
“啊,你调教有方啊!”
他握紧我的手,“孺子可教也,看来,以后我还要多努力。”我低笑,由他拖着下楼。
沈仰南的朋友都是说出来让人很震惊的名人,有音乐界、文艺界、文学界的,那些名字都耳熟能详,轻轻一提,别人都会立刻说出关于他们的许许多多作品和轶闻。一直以为,名人一般不成家,要是成家,那妻子一定是个倾城的佳人。但我错了。
她们也象寻常的家庭女子,并没有倾国倾城,只端庄贤慧,爱说孩子,爱谈婆媳关系,对我这个新来的表现出非常的热情,席上一直体贴地照顾着我,反到沈仰南没事人似的和男士们喝酒狂聊。
我看到了束成林,那个帅得不象话的港台音乐人。曾经yīn柔还为他和沈仰南谁比较出众而大伤脑筋。他的话仍然不多,一直含笑喝酒。他的妻子,怎么说,太普通了,与美这个词有点距离,但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很好,时不时她回头看看他那桌,两人会心一笑,他的眼中满溢着温柔。
郎才女貌,看来只是人们的想像,并不是真的。过日子还是要挑普通女子,齐鹏看得很准。
这种氛围,我一下就放松了,象和同事们聚会一般,随意自在。
她们并不好奇我与沈仰南的罗曼史,只是说沈仰南不会追女孩子,多少年聚会,总一个人来,今天终于成双了。
“晨曦,你可是我们里最小的一个,以后聚会时,你要多做点事,比如打电话呀,陪大嫂们逛逛街啊什么的。”
“好!”她们温暖得本就如邻家大嫂,我甘心着呢。
“你和仰南的家人都不在北京,不要担心啦,有事给我们打个电话,会帮你的。”束夫人小声小气地说。
“嗯,比如后面生孩子,换房子什么的,我们都可以提供宝贵意见的。”
“啊?”她们一下就把我们的日子安排得好好的,我不禁有点困扰。我们似乎并没有说要结婚。
“怎么,难道你们只同居不结婚。小晨,不要学某些人,总是试婚和同居,结婚才是实实在在地过日子,结了婚,一切就步上了轨道,仰南都近四十的人了,该生个孩子了。生太晚,孩子不聪明哦。”
我羞得满脸通红,这是哪里和哪里呀!回首偷看沈仰南,他喝得脸有些微红,冲我幸福地傻笑着。
他可能有些醉了。
果真,散席时,他有些头重脚轻地往外冲,我吓得抓紧他,挽在手中,这什么杀手,分时是个酒鬼。男士们都差不多,幸好女士们会开车,一个个都可以安全回家,而我便不会开车,就是会开也只有一只手。
我他们一一道别,我请酒店的门童帮我叫出租,他的车就只好扔这里了。站在外面,夜风一吹,他象清醒了点,站直了些,就是直直地盯着我,忽然他一把抱住我,就那样吻下来了。
身后的门童瞪大了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在看,然后几阵镁光灯一闪,我听到了相机快门的声音。我本能地闭上眼,把自已埋在他的怀中。他完全清醒了,遮住我的脸,拥紧我,含笑冲守候的记者们招呼着。这家酒店,常有演艺界人士出没,记者们分班守候,捕捉新闻,今晚他们没有白守。
车来了,我嘟着脸上了车,一脸埋怨地看着,“怎么办呢?”
他到象没那回事般,“过日子呀!干吗要在意。”
我好怕损坏他的形象,心象揪着,“会不会有什么事?”
“你明天看呀!不会有事啦!傻!”他又亲我了,司机大哥在前面偷偷地笑。
这一夜,睡在他的怀中,我一直不太踏实,而“杀手”则鼾然大睡到天明。
我的假期开始了,而他要忙的事很多,一早就出去了。
今天,我要到超市买点日常用品,沈仰南叮嘱等他回来一起去,我想出去走走,便决定先少买点。
早晨超市里人不多,我拎着篮慢慢地转着。
“看,沈仰南!”不知哪位大嫂叫了一声,我惊得四处张望,没有呀,再抬首,原来他是在电视里。
他似乎在央视的大厅里,正被一群话筒堵着,而电视的边上是昨晚他拥着我亲吻的照片,因是晚上,而且他又遮着我,别人并没有看出是谁,但长裙和长发却清晰证明那是个女子。
我心虚地看看四周,发现并没有注视我,这才继续看着。
“沈教授,一直以来你从没有绯闻爆出,这次怎会如此大胆秀吻?”记者真是又刻薄又无聊,居然问这个问题。
“我也是普通人,也有情不自禁时!”沈仰南温和地笑着。
“情不自禁?那个女子是?”
“那是我爱人。她比较内敛,不愿张扬,所以还请大家放过她吧!”
爱人,他说是爱人。我一下泪盈眼眶,他在世人面前坦白地把我们的关系肯定了,也超前了。
“爱人,以前从没听你提过,你似乎有一个女友是小提琴家,她是?”
“啊,哪个年少时没有谈过一份青涩的恋爱,但太不成熟,只留下一些回忆罢了。而爱人却是要一辈子一起的那个人,我爱人很敏感的,你们可不要乱写,我追得很辛苦。”
记者们都笑了,“沈教授,你是不是很爱你爱人。”
“当然,不然怎会失态地让你们捉到呢!”
“沈教授,你成家的消息可能会影响你的魅力,会有很多粉丝伤心的,你担心吗?”
“我从不担心。能够真心爱一个人,只会证明我有人情味,而不是一具图有其表的躯壳,你们说是不是?”
记者们哗然,他笑笑挥手进去了。
昨晚,他是故意醉的,故意吻我的,他是用他的方式把我介绍过他的知友,也介绍给了公众,他把他的心诠释得如此透明,就是要告诉我不要乱担心,不要乱忧虑。
他是真的真的爱着我。
我全懂了。
我扔下篮子,冲出超市,我从来不自卑,也不以自已轻微,但和他一起,总有些压力,所以他才会如此做,这是他对我的珍惜也是对我的深爱。我奔跑在街道上,快乐地微笑着,恨不得向所有的人宣告我真的很幸福。
我要每天听到他的声音,我要依偎在他的身边,我要和他分享我的所有,我要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笑脸,我要和他一生一世。
思绪飞扬,我仍在跑,跑得再也跑不动时,我掏出他新买的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亲爱的,跟我回扬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