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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掌  燃尽的那团心头火
    没成想,我这刚一出门儿,就被陆家二姐截下了。
    陆家二姐为什么拦我,我当然清楚,经过这么一拨儿又一拨儿的事儿没完也算开了窍了。
    “二姐,您别难为我”我一句话就先堵了陆美兰。
    陆美兰说什么,我能不知道?我特别主动从陆子言病房里出来,就是觉着我俩的话儿够了,不能再往下说了,谁知道我刚出来,陆家二姐就守株待兔似的,跟这儿等着我呢。
    “苏子”陆家二姐拉着我坐下,面儿上表情挺复杂,“照理儿,这话二姐不该说,也不能说,可里头躺着的是我弟弟,二姐今儿就不管那些理儿了,苏子,二姐说什么,你门儿清”
    陆家二姐已经拉下脸了,我只能坐下听着。
    “苏子,你考虑考虑,成吗?”
    “二姐,您别为难我”陆子言跟顾从月之间那些事儿,陆美兰不清楚,可有一点,我打开始就知道——陆家二姐不待见顾从月这弟媳妇儿,现如今,陆子言又是孤家寡人一个,陆美兰那点心思,我确确实实门儿清。
    我起身,快步走了。
    几个月前我就说过,我跟陆子言之间,谈不上沧海桑田,但我们之间,只能这么的了——桥归桥,路归路,他只能是我哥,我在他跟前儿,也只能是丫头片子苏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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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以后的半个月,日子出奇的消停和舒坦,顾云清去了首都,我不知道这位爷是去深入了解首都人民的生活去了,还是又上四九城掺和什么事儿了,反正我也管不着,懒得操那闲心。
    皇城的日子估计是格外滋润,顾云清跟我每天也就打一两个电话,再没别的了。有一回,因为我俩打电话的时候,那头儿有个女人的声音,为此,我还跟顾云清产生了人民内部矛盾,后来我们本着”人民内部矛盾,要在人民内部解决“的原则,友好而圆满地解决了这矛盾。
    这半个月里,付凡他爸付泽海来过我家一趟,付泽海跟我爸在书房谈了整整两个小时,后来走了,付泽海走的时候,面儿上不大痛快,更不痛快的,该是心理。
    想也是,付凡被我哥跟陆子言算计的,脑子都坏了,付泽海能痛快才有鬼了。
    就在付泽海来我家那天儿,我哥也在家,付泽海那头儿跟我爸聊着,这头儿我哥把两年前的事儿告儿我。
    要说这事儿,实在是赶巧,主要是付凡他妈阮彤那一跳,跳的太赶巧——付苗苗跟潇潇婚礼当天,付凡他妈在城西跳楼了。完了第二天,四少里三位爷就上城西去了,陆子言当时不在,结果,就那么赶巧,我哥,潇潇还有顾云清刚走到付凡他妈跳楼那地儿,就听旁边儿有几个人在那儿指指点点的。
    “这地方,真TM不吉利啊,两年前就死过人,国土资源不那叫什么的,还位子挺高那位,不就因为那事儿,被撤了”
    “你丫知道咯屁”旁边那人往几米开外一指,“看着没,就那块儿地方,我发小儿,两年前在那儿跳的楼,当年有人让我们闹来着,说是闹一阵儿就得,没成想,当时人儿太多,太乱,我那发小儿上了那破楼,最后栽下来了,头冲下,人也就这么下去了。”
    “有这事儿?扯淡呢吧”
    “你知道两年前那事儿,谁闹的?还扯淡,这就***是报应啊,当年付凡那小子干的缺德事儿,现在号了,他妈就跟这儿跳楼了,报应!”
    我哥,潇潇跟顾云清就听到这儿,刚才那俩人儿一看后头出现三位爷,立马儿就闭嘴了,要走,可被这三位给拦了。
    我哥把那事儿原原本本告诉我以后,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就看着付泽海从我爸书房里出来。
    两年前那事儿是付凡干的,可最后还是付泽海压下来的,至于顾家大哥跟我说的,上头不让查顾志刚那事儿,制定也是付泽海干的。
    付凡不单是要报复顾志刚,还要给他爸添乱。
    两年前的那事儿,牵了许多东西,不光是顾志刚,付凡,付泽海,还有我跟陆子言,我哥跟顾从月的事儿。要不是因为两年前那一出儿,我们四个之间也不会是今儿这局面。
    可我现在听了,一点儿感慨都没有,在那两年里,我一直就想知道为什么,可当我知道来龙去脉以后,反倒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对于我而言,这页已经掀过去了。
    后来付泽海走了,下午,苏诺过来了,我爸对苏诺的态度跟对我,对我哥截然不同,特别亲切。
    可苏诺从来不叫我爸,既不叫“爸”,也不叫“叔叔”之类的,换句话儿说,苏诺把凡是需要称呼我爸的地方,一概给省了。
    我还记得,那天早晨,苏诺在我家门口儿那一跪,她说,她是苏鹤的女儿,说的斩钉截铁,且我爸也对苏诺特别好,可奇怪的是,我爸现在态度模棱两可,就连我都迷糊了。
    我想问问我哥,可没等我开口,我哥就看透我心思儿了,“晓儿”我哥笑笑,摇了头,那意思,是让我甭问。
    我趴在沙发上,我哥正上网呢,腿上摆着台白色苹果。
    我哥盯着电脑,模样儿特别认真,我想起两件事儿,可不知道该不该说。
    头一件儿,是顾从月的事儿;第二件,是叶芳菲的。
    其实这俩是连着的,可我就那么盯了我哥半天,愣是没那准主意,到底该不该说。
    我哥看了会儿电脑,把电脑放下,转向我,笑道“晓儿,别给自个儿憋坏了”
    我凑过去,搂着我哥的胳膊,“哥,你跟叶芳菲的事儿,什么打算?”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就怕顾从月这么一走,就顺不了了。
    即便我哥是放下了顾从月,可有句话说得好,活人不能跟死人比,再者说,我哥对叶芳菲现在不至于多有感情,这俩的事儿,还是悬。
    这半个月,因为顾云清一直留在四九城,所以我也一直老老实实搁家呆着。
    好容易听顾云清说要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体会一把小别胜新婚的喜悦呢,就接着一个消息——顾从月去世了。
    这是我正动身要往机场去接顾云清时候接着的一电话,而且给我打电话的,不是别人儿——是我哥。
    我哥撂了电话以后,我手里还攥着手机,我知道顾从月迟早要走,问题是,太突然。
    后来我才知道,顾从月吃的安眠药——因为忒疼了,骨癌晚期,疼得她受不了,身上溃烂的也更厉害。这半个月,她常常一边儿疼,一边儿哭,回想起从前的日子,就哭得更厉害,当然也有笑的时候。
    顾从月枕头下边儿压着一张照片儿——是我们当年去四九城合照的,当年是笑靥如花,如今,什么都没剩下。
    我赶到的时候,我哥正盯着照片儿,红了眼睛。
    在场的人不算特多,陆子言,我哥,叶芳菲,尹潇,还有我,顾云清正在道儿上。
    我哥自始至终没怎么看病床上的顾从月,而是一直盯着照片在看,知道收了照片儿,我哥才又占到顾从月床前。
    高三那年的火,不单是白茫茫的天地间那团火,更是我哥的心头火。
    高挑儿的个儿,一身修长的火红色大一,就连浅浅一笑,都是那样的恣意怒放。那年妖娆,就那么装进我哥眼里,灼的不单是我哥的眼睛,更灼了我哥的心神,这一晃,六七年的功夫了。
    在我哥心头然了六七年的火,最终是燃成了灰烬,只消那么一瞬,什么都不剩了。
    就连灰都没剩下。
    我哥掀开被子,握着顾从月的手。
    现在的顾从月一点儿不好看——整幅骨架像缩了水儿似的,身上好多关节处都玩去变形了,手肘也肿胀起来,皮肉溃烂了,模样儿特别怪异,甚至吓人。
    可我哥还是那么握着顾从月的手,我哥喊了一声,“从月儿”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清亮温和的声音,跟少时的我哥一样,那时候,我哥一笑,眉眼清秀,暖意融融,都能融了冰雪。
    我觉得,我们还在那年的四九城,顾从月爱了叫,发了高烧,然后我哥特别紧张的守在她身边儿,这一守,就是两天三夜。
    可一样,又不一样。
    起码那时候,两天三夜以后,顾从月就能起来,照样儿的活蹦乱跳,火一样的恣意妖娆,可现在,甭管我哥怎么守,顾从月再不可能起来。
    顾从月,已然是燃尽了的一堆灰烬。
    第八十九章  了结
    顾从月去世的第三天,她爸顾志刚也走了。
    顾家连着这俩人的后事一块儿办了。
    顾家那两位都走了,付凡也傻了,阮彤跳楼了,还有付泽海,上政协养老去了,照理说,这事儿算是到头了,可我心里还是有块儿疙瘩——我就是想知道,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
    我问过付苗苗,可丫每次都给我挡回来了,愣是不愿告诉我。
    顾云清已经从皇城回来了,我原以为,这位爷在首都待得挺滋润呢,没成想,我这一瞅,还瘦了——整个人儿清减不少。
    顾云清说这是想我想的,我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就赖在他怀里一个劲儿乐,没去矫情地深究,顾云清到底是扯淡,还是真心话。
    因为从顾从月身上,我琢磨出来一道理——人生在世,不是谁都有那福分,身在福中,得惜福,珍惜眼前,更得珍惜眼前人。
    顾云清从四九城回来以后,我跟他腻歪了几天,就照常过日子了。他自打四九城回来以后,比从前更忙了,劲儿顾云清就没陪着我,所以我只能一人儿搁东大街晃悠。
    几个月前,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时候,曾今来东大街晃悠过一回,那次,陆子言跟盯梢似的,盯了我半天儿,后来我都躲厕所去了才躲开。
    现如今再来东大街,心情再不是当初那心情了,可东大街还是那模样儿——白天里可劲儿喧闹,繁华到了极致,至于晚上,那又是另一幅景象,安静规矩得跟孙子似的.
    我在东大街正闲逛的时候,被一个人儿撞上,撞得差点摔了,还好我稳住了,可撞我那人儿倒摔了一跟头儿。
    那人赶紧爬起来,跟我一个劲儿说对不起,我刚想说没事儿,那人儿一抬头,我就楞了——那是付凡,傻了的付凡。
    付凡这边儿一直跟我说对不起,那边儿立马一个人赶过来,这人儿不用说,就是付苗苗。
    “巧啊”我扫了眼付苗苗,穿的特简单——蓝白格子上杉,杏色短裤,原来的长直发如今成了卷发,再看付凡,白色衬衫,下身是牛仔裤,特别有青春活力的打扮。
    付苗苗只冲着我笑笑,然后搂着付凡,叮嘱道,“小心着点儿”
    付凡特用力地点头,点着点着就笑了,那样儿单纯的笑,我从来没在付凡脸上见到过。
    付凡是傻了,可傻了,没什么不好,起码乐了,什么都不懂,现如今的付凡,才是真正的不识愁滋味。
    没有算计也没有怨恨,简简单单过日子,前边儿这小半辈子,付凡过的都不如意,剩下这大半辈子,好好儿过着,也不亏。
    付苗苗牵着付凡,又对我道,“是忒巧了,晓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嘛。今儿个难得这么巧,告儿你得了,也省得你成天心里挂着这事儿”
    付苗苗告儿我,这事儿有历史,那得从十四年前说起。
    那时候顾志刚跟付凡他爸付泽海都是特朴素的公仆,那会子,那俩都在国土资源部,后来也是科室人员调动,有个机会能升,当时那位子,不是顾志刚,那就是付泽海的。
    顾志刚当年的缺德事儿,就是打这儿干起的——具体他干了什么,付苗苗没细说,只是告诉我,顾志刚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抢了那位子,好像也是跟城西那开发区有点儿关系,顾志刚使了绊,算计了付泽海。
    您听到这儿,得说——那算什么呀,现在这社会,这事儿多了去了。
    您得听我往下说,顾志刚要光是干了这么点事,那也不算什么,问题就在于,顾志刚忒不是东西,那时候,他升了,又刚跟自个儿老婆离婚,居然勾搭上付泽海的老婆阮彤,这阮彤啊,其实头前儿跟顾志刚就有点儿历史,知不是到底没在一块儿,而是各自成家。
    这顾志刚升了以后,阮彤更是看不顺眼自个儿丈夫付泽海,成天就跟付泽海嚷嚷,说付泽海无能,作为一个男人,什么都不行,就是不行。
    这一来二去的,付泽海也忍不了,就跟阮彤吵起来,这一吵架不要紧——阮彤一气之下,把当年根苗顾志刚的历史,都告儿付泽海了,甚至气头上,阮彤还不忘跟付泽海说,付凡是顾志刚的儿子,说完,阮彤就摔门走了。
    阮彤这是走了,付泽海这下可搓火了——他给对头养了十来年便宜儿子,能不搓火?
    付泽海当时也是真恼了,要不然不能那么轻易相信阮彤的话儿,打那时候开始,付泽海就天天收拾付凡,付凡身上的伤,都是付泽海那时候留下的,还有那左耳耳聋,也是付泽海在那会儿,一个大耳刮子扇的。
    付凡那会儿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自家突逢变故——自个儿亲妈跟顾志刚跑了,把自个儿丢了,再一个,自个儿叫了十几年爸的人,天天这么把自个儿往死里揍,那付凡哪儿受得了。
    孩子那点心思本来就单纯,有一回,付凡实在受不了了——就是在自个儿左耳朵被亲爹扇聋了的第二天,付凡跑到城西,那时候的城西,就已经预计要开发,有部分旧楼已经计划要拆迁,还有拆的残破的楼体,摇摇欲坠。
    付凡爬上其中一座楼,完了就说要往下跳。
    后来付泽海赶去了,一看这阵仗,也慌了。
    付凡一边儿哭,一边儿喊,后来付泽海想想也是,不能因为阮彤一句话,就把付凡给否了,万一这是自个儿亲儿子呢?要是把自个儿亲儿子逼死了,那他这辈子还怎么活?
    这就是付凡当年跳楼,最后到底被劝下来了,没死了。
    付泽海把付凡劝下来以后,就带着付凡去做亲子鉴定了,结果一处来,付泽海那个悔啊,敢情自个儿往死里收拾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子,是自个儿亲儿子,这不是造孽吗?
    打那以后,付泽海心里对付凡有亏欠,就格外惯着他,什么事儿都由着他。
    可付凡呢?十来岁的时候,亲妈把自己丢了,亲爹又那么对待自个儿,后来付泽海那些弥补,反倒让付凡性子更古怪。
    兴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付凡就打算要报复——顾志刚也好,自个儿亲爹亲妈也罢,横竖都是造孽,不差自己这一个。
    话分两头,阮彤这边儿,跟了顾志刚以后,阮彤过的也就那么回事儿,要么说顾志刚缺德。
    您说顾志刚既然已经搭上阮彤了,好好过日子也成啊,顾志刚偏不,他就不是个东西,跟阮彤过了一阵儿以后,他非得跟阮彤分,说什么也不能过。
    顾志刚最不是东西的地方在于——他让阮彤怀了孕,还亲手把阮彤打得流了产,等阮彤跑回付家时候,整个人儿已经疯疯癫癫的,下半身都是血。
    那天,付泽海,付凡还有付苗苗都在场,估计付凡也是受了这个刺激,甭管阮彤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付凡亲妈,付凡眼瞅着自个儿亲妈被顾志刚折腾成这模样儿,心里头自然恨。
    阮彤回了付家以后,先是流产,要了半条命,等在医院躺上半个月以后,阮彤就疯了,成天逮着谁就傻笑,嘴里就念叨俩名字——一是顾志刚,一是付泽海。
    付泽海到底是喜欢阮彤,甭管自家再怎么不待见阮彤,还是给阮彤送疗养院,不时过去看看。
    至于付凡呢,这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以后,付凡就更惨了,这也是为什么,付凡三番两次强着上了顾从月,还非得逼着她流产——付凡这是在为他妈报复顾志刚。
    至于两年前的事儿,也是付凡干的,后来出的事儿大了点儿,付凡是压不住了,付泽海就出面儿了,把事儿给压下去了。
    可也是因为这个事儿,给付泽海留了点儿不好影响,这次说是人事调动,那是说的好听,其实就等于让付泽海上政协养老去,空挂个名头罢了。
    这付泽海,十来年来,也是一步步走到今儿这个位子的,现在也是什么都没剩下。
    至于付凡,目的倒是达到了——顾从月跟她老子顾志刚,不但被付凡算计了,还因骨癌走的,走都走得特别痛苦。
    付凡还一直想给付泽海添乱,如今不用付凡再干什么,付泽海已经退了,阮彤也跳楼走了。
    十四年前那些事儿,到今儿为止,是真正正正了了。
    第九十章   雷雨
    雷雨向来不是什么好事儿的征兆,今儿也一样。
    锦城不比南方,夏天干燥的很,今年夏天,拢共也没下几场雨,且天气还特闷,总让人觉得心绪不宁。
    今儿个一整天,天都是yīn沉沉的,到了下午五点钟,我正靠在窗边,就听见一声雷响。
    连着几个闪电加上雷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倒是卷去了点儿空气里的燥热。
    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打到窗上,这时候,雷声渐渐隐去,空气里只剩下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响。
    雨点砸在窗户上,声音倒是挺清脆,我听着听着,直接趴桌上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特别嗜睡,尝尝一人儿跟那儿拄着下巴,然后眼皮子直打架,特别困,不单单这样儿,我还老觉得浑身没劲儿,胃口也浅了不少。
    我一直以为夏天太闷,多以才会这样儿,也就没把这些放心上。
    我这一睡,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等我醒的时候,雨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大了,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收拾了东西,出了科室。
    刚一出局子,我就瞅见苏诺了,这丫头是忒不招人待见了——这些天,成天跑我局子门口儿,守株待兔似的待我,可回回见着我,又一句话不说没救那么瞪着我,目送我背影儿,您说,这不是有毛病吗?
    今儿我照旧以为,苏诺不打算骚扰我,没成想,我刚把伞撑开,苏诺就走过来,一把拽住我胳膊。
    苏诺特别喜欢做这动作,可我恰好特烦这动作,所以我用力甩开她,“你丫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点儿上火,这点也挺奇怪——最近一点小事儿,就能让我着急上火,就因为这个,我跟顾云清发过好几回火,他倒是挺有耐心,回回都哄着我,有一次,我哥在旁边儿看不过去了,笑道,“云清,你给这丫头惯的,都反了天了”
    顾云清当时特别自然地回了句,“习惯了”
    他就这一句话,我立马儿消了火气。
    至于苏诺,我是怎么看怎么搓火,这得亏是我手里没劲儿,不然我就直接扇她了,因为丫又跟我这胡搅蛮缠,丫说,“苏晓儿,你欠我的”
    “你丫是不是脑子灌水了?”我没好气,正这时候,天空又是一阵儿轰隆隆的雷响,可这会儿,却是干打雷不下雨,更让我上火。
    我压下想要扇苏诺一耳刮子的冲动,道,“甭管你丫是不是我爸闺女,你找我爸去,你甭跟我这胡搅蛮缠,我也坐不了什么主儿,再者说,我不欠你什么,你丫别老觉着,自个儿过的不好,那就是全世界都欠你的,我不欠你什么!”我提高了嗓门儿。
    “苏晓儿,我不是苏鹤闺女”苏诺停了一会儿,又接上,“可你的确欠我的,从前顾家点下的那儿媳妇是我,不是你苏晓儿,你占了我的位子,现在你得还”
    苏诺说的特别冷静,水花时候,豹子一样的眼睛还一直盯着我,我打了喷嚏,冷淡道“你把话儿给我说清楚,你不是我爸女儿?”
    苏诺也冷然道“那跟你丫没关系,但你欠我的,现在得还!”
    “滚犊子!”我吼了一声,火气再也压不住,“我还,你TM也得接得住,你丫赶紧给我滚,我最后说一遍,我不欠你”
    苏诺好像是因为我这句话受了刺激,跟我拉扯起来,我因为浑身没劲儿,没拉扯几下子,就被苏诺推了一跟头。
    我这一跟头摔的比较惨烈——因为我是从小台阶上摔下去的,而且我特别诧异的是,我摔下去,第一感觉最疼的不是腿脚,而是肚子,小腹那块特别疼。
    我捂着肚子,还是没多想,后来我特后悔iude一件事儿就是这个——如果我当时多想了,获取就不会有那些事儿了。
    我手里边儿那伞,现在在苏诺手上,苏诺打着伞,居高临下看着我,我现在特想立刻爬起来,可我浑身用不上一点儿劲,甭管我怎么撑着身子,就是起不来。
    又一拨儿倾盆大雨迎头而下,雨点子砸在脸上,身上,有点儿疼,可都不如我肚子那块儿疼。
    苏诺把伞扔给我,最后丢给我一句,“你记着,你欠我的,打今儿起,你得还”
    我咬着牙蹦出几个字儿,“你丫滚!”
    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去拿伞,只可惜雨实在太大,呼呼的风还把我刚拿到手的伞给卷跑了,我浑身被与浇的冰凉,脑子也开始晕乎。
    我现在待的这地方还特别不巧,是个犄角旮旯,一时半会儿,我估计不能有人发现我,我刚想开口喊两嗓子,可一张嘴,灌了满嘴的雨水,呛的我咳了好半天儿,最后嗓子也有点哑。
    雷雨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的征兆,这是我趴在地上睡过去之前,最后想到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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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我这人点儿不算太背,等我醒的时候,没继续趴在地上,而是躺在床上。
    我刚想开口,嗓子又疼又哑,说不出话儿来。
    我往周围看了看,这地儿不认识,我正疑惑着是得救了,还是点儿更背的遭人绑架时,看见叶芳菲端着个碗进来了。
    “喝了”叶芳菲扶着我起来。
    “什么呀这是?”我往碗里瞅了一眼,红褐色的汤汁。
    “姜汤,加了红糖,看你那脸儿煞白,赶紧喝了”叶芳菲不由分说,就把碗往我嘴边儿送。
    姜汤不大好喝,有点儿辣,虽然加了红糖,可生姜的辣味儿还是占了上风,我喝了两口,实在灌不下去。
    叶芳菲看我不打算喝,瞪我一眼,“赶紧喝了,不然我让顾少来喂你”
    “别介,不劳他大驾”叶芳菲显然算准了顾云清对我的威慑力,一提顾爷名儿,我就特老实地端着碗。一口气全给灌下了。
    我喝完,把碗再递给叶芳菲,“你这给我拐哪儿了?”
    “你还有心思贫哪,你知道我捡着你时候,你丫都什么模样儿了?浑身冰凉,给我吓了一跳,你先睡一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叶芳菲拿了碗要走。
    “用不着,我精神头挺足的,叶子,你在哪儿看着我的?”我问。
    “你们局子外边儿那犄角旮旯的地儿啊,怎么了那是?”
    “没事儿”叶芳菲虽说见过苏诺一回,可苏诺的事儿,到底勉强算是家事儿,我不愿跟叶芳菲多说,只说我那是摔的。
    “下回可当心点儿,那阵仗忒吓人了,得了,你歇会儿,我给顾少打电话去”
    “叶子,待会儿我自个儿打吧,不急”我拦下叶芳菲。
    其实我是有别的心思,等叶芳菲出了房间以后,我摸摸小腹,还是隐隐有点儿疼,我觉着有些不对,可还是没往哪方面想。
    我在叶芳菲那儿睡了一觉,睡醒了还是觉着累。
    后来顾云清接我来了,看我赖在床上,怎么都不愿起来,顾云清没辙,先给我把衣服穿上了,又给我抱起来,他搂着我,特无奈的声音,“晓儿,回家不?”
    我趴在他怀里,就跟浑身没了骨头似的,其实我那是真没劲儿,我无力地点头,“您得抱窝回去,我走不动”
    “成”顾云清就这么一路抱着我。
    好在叶芳菲在富锦园的别墅离顾云清的不远,否则非得累死他不可。
    顾云清把我抱回去以后,就放在床上,我扯开衣服,躺下又要睡。
    顾云清探探我额头。
    “不烧”我把他手拿下去,翻了个身子,侧躺着睡。
    “晓儿”顾云清手轻轻环在我腰上。
    “嗯?”我懒懒答道。
    “你最近是不是特爱睡,浑身没劲儿?”
    “嗯”我还是懒羊羊应着,眼皮直打架,我也没辙,其实我也特想跟顾云清交流交流感情,无奈的是,我一沾枕头就困。
    “胃口浅?”顾云清又问。
    “您有话一次性问完成不,困着哪!”我五官都纠结成一团了,又把身子翻回来,眯着眼睛看顾云清。
    “那好好睡吧”顾云清俯下身,尽量不压着我,在我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儿。
    我搂着他脖子不松开“您陪我吧,一个人儿睡不习惯”
    顾云清听了笑道“什么时候得的这毛病?”
    “那不都是您惯的”我松开手,蹭到顾云清怀里,由他搂着我。
    第九十一章   天下之大,大不过缺的那块心眼儿
    我在富锦园这么一躺就是三天,甭管顾云清怎么哄我,我愣是不愿起来。
    从前顾云清他们说我缺心眼儿,我还特不屑,可后来我算知道——我还真就缺心眼儿。有那么句话儿,形容我特合适——天下之大,大不过我缺德那块儿心眼儿。
    这三天里,我肚子没再疼过,可总觉得浑身上下,有哪儿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干脆就那么躺了三天。
    局子我也没去,顾云清说是给我请了假,还说什么,先请了一个月的,不够再请,那说的叫一个大气啊,好像财政局是他家开的似的。
    我听了以后,翻了顾云清一个白眼儿,就接着睡了。
    到了第四天,顾云清不管我怎么不乐意,给我从床上提溜起来,一路抱着塞进车里,然后直接开着车上了陆总。
    顾云清带着我直奔妇产科,杨家大姐杨梓云是妇产科主任,杨梓云给我做了一连串儿的检查,什么——血HCG检查和尿液检测之类的,最后我都站不住了,检查才算完。
    我虽说缺心眼儿,可都这阵仗了,我心里也明白是什么事儿了。
    本来是个喜事儿,可我一想到几天前摔的那一跟头,我就乐不起来,人都说,怀孕初期最忌摔倒,万一我真有了,那前些天那一跟头,还有后来的腹痛,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血HCG检查下午才出的结果,我中午时候还是胃口浅,吃不了两口就饱了,顾云清好说歹说,我才多扒拉了两口饭。
    下午差不多四点多了,我跟顾云清又回了陆总,去了杨梓云那儿,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有点紧张,手心儿都冒汗。
    我倒不是害怕怀孕,而是害怕那一跟头,这三天里,我虽然没再肚子疼,可像是有点儿见红,一开始我还特别傻,以为那是每月的例假,现在这么一想,那其实是见红。
    我跟顾云清去杨梓云那儿时候,杨文辉也在,我上去闲扯了几句,“你丫不是骨科的,上这儿干嘛来了?”
    杨文辉特崇高的来了句,“医者父母心,这哪儿分科啊”
    “少跟我这儿装孙子!”我虽然跟杨文辉说着话儿,可眼睛一直盯着杨梓云和顾云清,我有点儿不好的预感,因为我看见顾云清脸上特别明显的变化——刚开始那会儿,乐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头去了,可后来杨梓云又说了点儿什么,顾云清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
    “苏子,火气不小啊,不过也正常,我媳妇儿有了那会儿,天天跟我发火,一点儿小事儿都能惹得上火”杨文辉还说的特陶醉,杨文辉疼老婆那是出了名的。
    “得,你甭跟这儿瞎掺和,回你骨科去”
    “得,走了,给你惹上火,四哥那边儿我交代不了”杨文辉边笑着,出去了。
    杨梓云跟顾云清又说了会儿,也停了。我上去拉着顾云清胳膊,“爷,你先出去等会儿,我那什么……”
    我这还没想好借口呢,顾云清就干脆地出去了。
    顾云清刚出了门儿,杨梓云就扶我坐下,“苏子,快俩月了”
    我当然知道杨梓云说的什么,可我现在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赶紧问“姐,我前两天摔了”
    杨梓云点头,表情不算轻松“刚才尿液检查时候见红了,最近一直见红?”
    “四天了,我以为来事儿呢,没放在心上”我低头掰着手指头,我真是缺心眼儿啊,见红了四天,我居然一点儿没往这方面儿考虑,还成天特悠闲的在床上这么躺着。万一这孩子有什么事儿,那科不都是我这缺心眼儿闹得!
    “苏子,你停经了,自个儿没查?”杨梓云又问。
    “我那偶尔不大准,我就没放在心上”
    “你这丫头缺心眼儿啊”杨梓云哭笑不得,估计她是头一回见着我这么傻的,能把见红当成来事儿。
    “那现在严重不?不至于流产吧?”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这是我第一个孩子,要是因为那么一摔给摔没了,那我真是………
    “苏子,你现在这状况,有流产的可能,打今儿起,你自个儿无论如何,得留着神,你这样,从今儿开始,卧床静养,保胎药用维生素E加保胎丸,刚才给你验了孕酮,你孕酮缺乏,所以还得注射黄体酮”杨梓云越说我越没底,头也垂得越低。
    我觉着就没有我这么不靠谱儿的妈,自个儿怀孕了都不知道,直到快流产了,我才知道慌。
    我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抬起来,跟杨梓云说,“这事儿别告诉顾云清成不?”
    “你都这样儿了,还想瞒着呢?苏子,话儿我得先搁这,你现在情况不乐观,怀孕初期最忌摔倒,你现在这情况,得有人好好照顾着,云清是孩子他爸,孩子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该瞒着他,而且我刚才都告儿他了”
    “那成,姐,谢了”
    “跟我这儿假客气呢”杨梓云笑,说话儿的功夫,扶我起来了,一直把我送到门口儿。
    门儿一打开,顾云清就在门外守着,杨梓云把我交给顾云清,“好好照顾着”
    顾云清点点头,“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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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陆总这趟回来,顾云清是彻底把我圈在富锦园养着了,哪儿也不让我去。
    我怀孕这事儿,暂时没让顾云清告儿他爸跟我爸妈,毕竟就像杨梓云说的,我现在情况不乐观,有流产的可能,现在说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儿,空欢喜一场不说,何必再让长辈跟着伤神.
    从陆总回来的这两天,我脾气越来越大,确切来说,是心里越来越躁,也害怕。
    顾云清打陆总回来那天儿,特别傻地把脑袋轻贴着我肚子。
    我拍了他一巴掌,笑道,“胎动没到时候呢,您这也忒着急了点儿”
    顾云清轻轻搂着我,自打知道我怀孕以后,这位爷每次搂我的时候,都特别轻。
    顾云清搂着我道,“兴许我孩子跟别人儿不一样儿”
    “多个鼻子还是多张嘴怎么的?能不一样儿到哪儿去”我笑喷。
    “那用不着,跟她亲妈长一个模样儿就成”
    “你怎么知道就是个丫头片子?要是小子呢?爷,你是不是还不要了。见过重男轻女的,您还真酒特别”
    “但凡你生的,丫头小子都是宝贝”
    我继续赖在顾云清怀里笑,可笑着笑着,就再笑不出来了。
    我把手搭在肚子上,就像顾云清说的,其实甭管肚子里头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出生,那都是宝贝,问题是,能吗?
    顾云清一看我这模样儿,就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握着我搭在肚子上的手,“晓儿,别多想,只要你好好儿的,比什么都强”
    “那孩子呢?”我瞪他一眼。
    “你好好儿的,孩子自然也好”
    我俩搭在肚子上的手握着,特别温暖的感觉。
    说实话,这孩子来的有点儿突然,我是压根儿没有准备——既没准备好去迎接一孩子,更没准备好去面对可能失去这孩子的现实。
    但也因为这孩子,让我觉着特别温馨,顾云清搂着我,也搂着我俩的孩子,甭管以后怎么样,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儿的,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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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闲在富锦园那两天儿,我特别不习惯,三天两头儿跟顾云清发火儿,可后来,等我逐渐习惯这日子以后,反倒平静了。
    我怀孕的事儿,我哥,陆子言跟潇潇都知道了,至于我在富锦园住的这段儿日子,还是我哥跟家里交代的。
    顾云清现在推掉不少应酬,可毕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于是乎,这一尤为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到大尾巴狼身上。
    听说尹潇知道我怀孕以后,特别积极而且踊跃地要来看我,可我心里倒不大好受——您问为什么?
    尹潇对我的心思还在,现如今知道我有了顾云清的孩子,我不知道尹潇心里边儿会是什么滋味儿,反正要搁我身上,我不能好受。
    我怀孕刚俩多月,不管是B超还是羊水穿刺都不到时候,所以现在我不知道自个儿怀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就因为这个,尹潇每回来买东西,都得买双份儿的,且还有说法儿,说什么买两份儿好,万一我肚子里孩子一高兴,来意龙凤胎,皆大欢喜。
    我说他纯扯淡,他也就一个劲儿乐,乐着乐着,反倒是我不自在了,我看着尹潇,多漂亮潇洒一小子,怎么就栽我身上了。
    “潇潇,你有点事厚道,缺点是忒厚道”
    第九十二章 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
    尹潇咧着嘴,还一个劲儿乐,但我知道,丫为什么偏偏在我跟前儿乐得这么欢实——那纯是乐给我看的,真正的苦,那是憋在心里的。
    大尾巴狼从前最爱挂在嘴边儿上的一句话儿就是——“大老爷们的,不能成天念念叨叨的,什么事儿都得搁心里,打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里咽”
    我那时候听这话儿,最多是白他一眼,可现在想想,可不是嘛?
    这几月里发生了多少事,旁的不提,就尹家的事儿也是接连不断,我什么时候也没听着潇潇念叨过一句,哪件儿不是自个儿咽肚里了,再苦,那也得自个儿憋着。
    尹潇乐了好一阵儿,才说,“晓儿,我俩是想不厚道,问题时,你压根儿没给我点儿不厚道的机会”
    “照你这么说,错还在我了?”我也跟着笑。
    我觉得心里特酸,不单为潇潇,也为我俩真真假假的笑。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除了笑还是笑,可有几分是真心,自个儿心里最清楚;我看着眼前这漂亮到不能再漂亮的小子,其实我一点儿笑不出来,可潇潇刚才那么费劲才笑了半天儿,我也只能跟着乐。
    “那是”潇潇别过脸,走到窗前,从窗口往下看。
    他看见的,指定也是戳在那儿,特别怪异的几棵枣儿树跟石榴树。
    这两天我偶尔跟顾云清说过那些树,顾云清特别淡定地告儿我,那是为了打小儿就训练我俩孩子爬树的技能。
    同一个房间待着,各有各的心思。
    潇潇一直靠着窗口,让我想起张爱玲颇为经典的那段话儿——“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如果我是潇潇那颗心口的朱砂,不知道多少年后,谁能是潇潇的床前明月?
    我躺在床上,房间里特别安静,不论是我还是潇潇,谁都没再说话;不是没话说,而是对潇潇而言,他想说的,不能说,只能像个爷儿们一样地憋在心里,对我而言,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俩都不说话,时间一长,房里的气氛就有点儿怪异,直到敲门声响起,我才收了心思。
    门外头站着的是付苗苗,付苗苗手里还牵着陆家二姐闺女——韩佳妮。
    韩佳妮那小妮子一进门儿,就往我床上扑,可后来顿了一下儿像是在想什么,又停住了,没像往常一样挂在我身上。
    我笑着看小妮子偏着脑袋,胖乎乎的小手还挠着脑袋,啊憨憨的模样儿,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拉小妮子。
    韩佳妮倒好,见我把手伸出来,还愣是不理,然后特别认真道,“苏苏,他们说了,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儿,我得离你跟你肚子一米远”
    我被小妮子逗乐了,“妞儿,这么没大没小呢,苏苏是你叫的?”
    小妮子重重点了头,“我听见小叔叔这么叫,顾小叔叔”
    我其实不太喜欢孩子,可对韩佳妮特别偏爱,再加上现在自个儿有了独子,所以见着韩佳妮特别亲切,这孩子几句话儿给我一逗,我心情立马儿变得特好,冲小妮子挥挥手,“妞儿,过来”
    小妮子怯怯地盯着我肚子看,看了许久,末了儿,摇头道,“小叔叔得揍我”
    “不能,小叔叔现在得听我的,他不敢揍你”我循循善诱道,最后终于把小妮子哄到身边儿。
    刚一拉住小妮子,我就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两下。
    抱住韩佳妮的时候,我有一瞬的错觉——如果这是我的孩子,那该多好。
    如果我和顾云清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该多好。
    我把韩佳妮抱在怀里,这才跟付苗苗说话儿,“你俩怎么碰上一块儿了?”
    付苗苗也过来捏捏韩佳妮的小胳膊小腿儿,“我给拐来的”
    韩佳妮在我怀里不安分地扭着,小脸儿埋在我怀里,说了句,“苏苏,我昨儿个去凯旋宫了”
    “哟,挺能耐啊,我现在都被明令禁止上那儿了”我又捏了把韩佳妮的脸,孩子的皮肤总是特别新嫩。
    “嗯”韩佳妮挥掉我的手,一本正经道,“苏苏,每个男人一生都会有两朵花——一朵红的,哟多白的;红的叫红玫瑰,白的叫白玫瑰”
    我听了乐不可支,原本刚才想起这话儿时候,心里是苦涩;可现在听韩佳妮说时候,倒是觉得好笑。
    “苏苏”小妮子忽然凑近了我,然后把嘴贴着我耳朵,压低了声音,“昨儿我去凯旋宫,看见小叔叔的红玫瑰了。”
    我继续乐着,小妮子急了,扯了我胳膊,“长得克漂亮了,苏苏,不比你差”
    我看了眼韩佳妮,又扫了眼付苗苗。
    付苗苗一耸肩,“我打算带付凡一块儿走,上次那场子一半儿就散了,昨儿又办了一场,清了几个上回没到场的”
    “红玫瑰?”我笑道。
    “伊夏”
    伊夏是叶芳菲表姐,也是顾家二哥顾承甫追了八年的人儿,换言之——那是顾云清未来二嫂。
    如果说徐森是顾云清那红玫瑰我还信,可说是伊夏那不是纯扯淡嘛。
    “苏苏”韩佳妮这小妮子百折不饶,俩手抱着我胳膊“真的,昨天那红玫瑰一人儿去的,后来喝多了,还是小叔叔给送回去的呢?”
    昨儿晚上?
    我想了想,昨儿我从晚上七点多久开始睡,也是半夜醒了一回,那时候不知道是几点,但是顾云清在我身边儿;至于说顾云清出去送伊夏,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这人儿睡觉一向特别沉,一旦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搂着韩佳妮,“妞儿,告儿姐姐,你还看着什么?小叔叔跟红玫瑰还干什么没有?”
    小妮子听我这么问,又凑到我耳边,献宝似的,“红玫瑰喝多了,走路都摇摇晃晃,小叔叔就一直搂着她,苏苏,就像你现在这样搂我似的,可亲了”
    我在小妮子胖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问,“这个呢?干没?”
    韩佳妮抓抓自个儿脑袋上的辫子,摇摇头,“没看着,不过苏苏,小叔叔对她可好了,一直搂着她呢”.
    韩佳妮的话儿,我多是当笑话儿来听,只是一个劲儿乐。
    后来,付苗苗说话了,“伊夏跟二哥最近总是吵,二哥已经半个月没在自家待了”
    “真有事儿?”我追问这一句的时候,敛了笑。
    偏偏这时候,韩佳妮还在我怀里不停地扭,孩子是无心,可我肚子却疼起来,我只好对潇潇道,“潇潇,给这妞儿领出去玩会儿去,卖了都成”
    尹潇心神领会,虽然未必看出我不舒服,但知道我指定有话儿跟付苗苗说,接着韩佳妮就出了房间。
    小妮子的笑声在门外不时响起,知道渐渐淡去,付苗苗这才答我,“这事儿叶芳菲也知道,伊夏这些天都是在叶芳菲那儿过的,伊夏跟二哥,这回不知道为的什么事儿,但是闹得特别厉害”
    “还有叶芳菲”付苗苗又补了句,“昨儿那场子,叶芳菲也去了,叶芳菲跟伊夏那姐俩昨儿就像跟酒干上了是的,一个劲儿喝酒,喝到最后,伊夏都红了眼睛,叶芳菲就是抽烟,也不说话儿,到最后,叶芳菲抽着烟,把手心儿燎了”
    “燎的是左手”
    “嗯,手心儿那块儿皮肉都焦了,叶芳菲手里掐着烟,像是一点儿感觉没有,后来还是伊夏,闻到焦味儿了,才发现那么整一根儿烟,叶芳菲没抽上一口,全烧在手心儿里了”
    其实燎不燎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叶芳菲烧的左手心儿——那颗朱砂就在左手心儿。
    张馨那颗殷红朱砂被烧了;可我总觉得,叶芳菲这回挑碎的,是心口朱砂。
    我揉揉太阳穴,觉得头疼,特别疼。
    不知道是不是孕妇特别容易感觉累,反正我现在累。身上没力气,心里也累。
    “苗苗”我盯着付苗苗,最后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惦记我哥呢嘛,可你也就干惦记?”
    “明知故问”付苗苗乌黑的眼仁儿一瞬间盈满了星子一样的光亮,然后又暗了下去,“你哥,我碰不得,两年前我就知道,苏景墨,我碰不得”
    锦城四少 第九十三章 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二)
    “你比叶芳菲聪明”我叹道。
    其实叶芳菲不是傻,是痴;总是不肯放过自己,痴中之最。
    她说是要跟我哥死磕到底,可说到底,她是在跟自个儿死磕。
    “你知道叶芳菲为什么偏偏燎了左手心儿?”我又扫了付苗苗一眼,付苗苗难得苦笑了一回。
    付苗苗心思沉静,不是个爱把情绪摆脸上的人儿,能见她苦笑一回,都是难得。
    “苏景默右手心儿有颗朱砂,俩手交握,如果朱砂在同一位置,这辈子,指定能成夫妻。”付苗苗盯着自个儿的左手心儿,白净细嫩。
    “晓儿,”付苗苗忽然抬头看我,“打我头回看见苏景默手里那朱砂,我就想给挑碎了,因为我手心儿没有,我害怕哪天来个有朱砂的,把苏景默给抢了。”
    “这回,叶芳菲亲手烧了自个儿手心儿朱砂。”我顿住,她可够狠的。
    就这么一下子,叶芳菲跟我哥不能再有戏了。
    付苗苗低着头,没一会儿,就出门儿了。
    付苗苗是聪明人儿,她倒没劝我说伊夏跟顾云清什么事儿没有——这个事儿,不能劝,一旦劝了,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付苗苗、尹潇还有韩佳妮走以后,我一直在想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的问题。
    其实我觉着,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辈子都有那么一抹白月光和心口朱砂——往往你这辈子第一个惦记上的,未必就是最后陪你走一辈子的。
    陆子言跟顾云清,究竟谁是白月光,谁又是心口朱砂,连我自个儿都说不清——
    有句话儿说的不错——女人都小气,其实男人也小气,但他们有什么事儿,得像个爷们儿似的,憋在心里,憋着憋着,兴许就忘了。
    女人不一样,女人就爱钻牛角尖,起码我就是这么一人儿——我这人儿比较独特,时而缺心眼儿;时而小心眼儿。
    虽说我清楚,顾云清跟伊夏不能有什么,可还是会想,尤其韩佳妮这小妮子,三不五时就在我耳边念叨。
    最近小妮子来得特别勤,有时候是尹潇带着,偶尔,陆子言也能带着来两回。
    小妮子现在一来就往我这儿蹭,搂着我颈子,然后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压低了声儿告儿我最新进展。
    今儿小妮子一来,还是奔我来了,抱着我就不撒手,“苏苏,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小妮子特别爱夸大事实、虚张声势,也不知道这都跟谁学的。
    我懒懒地靠着,问,“怎么着妞儿,你小叔叔跟红玫瑰又有什么事儿啊?”
    “红玫瑰亲小叔叔了。”小妮子轻轻摇我,“苏苏,亲的脸,这是前天的事儿,阵仗可大了。”
    我看韩佳妮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哄她跟尹潇出去玩儿,把我哥留下了,“哥,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小丫头瞎闹呢,你也信。”我哥一句话想把这话题带过去。
    “我信。”我直直盯着我哥,小妮子爱夸大事实,可不爱胡编乱造。
    “晓儿,好好养着,那事儿闹了个误会,别往心里去。”
    “得,不说这个。”我摇摇头,这事儿等顾云清回来,我再问他,“哥,你跟叶芳菲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到底合计什么呢?叶芳菲把左手都烧了,你知道不?她那么一烧,什么意思,哥……”
    我还想往下说,可看我哥那模样儿,整个人儿愣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我又喊了两声,我哥才回神。
    我哥把右手放到我眼前摊开,“要是这朱砂惹得,早该挑了。”
    “苏景默!”我看着我哥特落寞的模样儿,忍不住喊道,“顾从月走了,哥,你放下吧,你这是真要记她一辈子啊怎么的,你是不是打算为了她守一辈子啊!”
    我哥盯着自个儿手心儿那朱砂出神,好半天儿才说,“从月儿当初说挑了,其实早该让她挑了。”
    “哥。”我把我哥的手握起来。
    这事儿吧,没法儿说——顾从月要是还没走,我哥其实早晚能放下她;问题就在于,顾从月就这么没了,受了一辈子的苦,然后一人儿搁陆总孤零零走了,这么一来,我哥就一辈子都不能再放下顾从月。
    叶芳菲后来有句话儿其实说对了——“活人不能跟已经去了的人儿比。”
    起码某些方面儿,的确是比不了。
    叶芳菲后来还说,“苏景默就是一冰山,谁撞上谁沉,我就是一泰坦尼克,我也扛不住。”
    这些话儿,都不假。
    叶芳菲喜欢我哥,绝对不比顾从月少,要不然,叶芳菲也不能把我哥看得这么透;最后的最后,叶芳菲看透我哥,也看透自个儿,却没落得什么号结果。
    “晓儿,你现在甭操那些心了,把自个儿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我哥临走前,叮嘱我。
    我点头,可心里却想着——我不是天生爱操闲心的命,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儿干,我要不是真关心,我何必操那份儿心?——
    顾云清这些天回来得都特别早,然后每天都特规律地七点半哄我睡觉,有时候我真困了,就睡过去了;可有时候,我是装睡。
    顾云清每天晚上十点多这段儿会出门儿,一天都不带落下的。
    而我要是装睡,他走时候,我也起来,就那么靠在床上,等他回来。
    顾云清一般十点出去,十二点之前能回来,回回差不多到他回来的时间,我就继续躺下装睡。
    刚开始那阵儿,我是嗜睡,可现在,我半夜常常失眠,压根儿睡不着。
    伊夏的事儿,我到底没问,因为我觉着,一旦问出口,显着我特别小家子气,我也一个劲儿告诉自己,顾云清跟伊夏没事儿,那是他嫂子。
    可问题是,这事儿搁到谁身上,谁能好受?——自个儿丈夫每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出去陪别的女人俩小时。
    我就自己这么跟自己叫劲,时间长了,脾气也见长。
    今儿是第十天,顾云清晚上还是十点出的门儿。
    我实在忍不住,就跑到楼下大厅等他。
    我等了整张两个小时,可十二点时候,顾云清没回来。
    我整个人儿蜷在沙发里头,忽然就想哭,我这还怀着他孩子呢,且还有流产的可能,他这见天儿地跑去抚慰未来嫂子,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啊?
    说不准儿,伊夏还真就是顾云清那心口朱砂,那朵心尖儿上的红玫瑰。
    我把脑袋枕在膝盖上,吸吸鼻子。相爱容易相处难,这话儿我总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
    我用手背揉揉眼睛,这时候门口有动静,门一打开,是顾云清回来了。
    顾云清见着我蜷在沙发上,先是愣了一下儿,显然是没料到我会在这儿。
    顾云清几步走过来,“怎么醒了?”说着要抱我上楼。
    顾云清身上有很重的酒气,指定喝了不少,我皱眉问他,“喝了?”
    “二哥那边儿有点事儿,二哥跟伊夏的事儿。”顾云清倒是挺诚实,可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然后他问我,“今儿怎么醒了?半夜饿了,还是渴了?”
    “刚开始有点儿渴了,醒了看你不在,就下楼看看。”
    顾云清把我放到床上,“好好睡吧。”
    “嗯。”我给他一个笑脸儿,后来我想了想,这是我这段日子,给他的组后一笑脸儿。
    多珍贵一笑脸儿啊,可惜他转身得太快,没瞧见。
    我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儿,我俩能走到今天这步,也不容易,总算是能好好儿过日子了,哪怕平淡呢,起码我们一家三口儿在一块儿,平淡的日子也挺温馨,可惜,原来是我想得太美好。
    后来的几天晚上,顾云清有时候会出门儿,有时候不会,可我倒是没一天晚上能睡着。
    晚上,我俩躺在床上,常常是他搂着我,我背对着他,然后等我觉着他睡着以后,再睁开眼睛,俩眼睛瞪得老大,直到第二天早上。
    倒不是我刻意折腾,我是真睡不着。
    我这么别别扭扭过了一阵儿以后,顾云清晚上倒也不出去了,可我心里那疙瘩已经在那块儿了。
    您说我小气也罢,小心眼儿也好,但您到底不是我,不可能切身体会我的感受。
    ——患得患失,其实每个人儿都有这心里,只不过有轻重之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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