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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四章   误会迭起【顾云清篇】
    顾爷这头的事儿,还得从伊夏说起。
    苏晓儿在富锦园最后那十来天里,顾云清每晚上出去,起先是因为伊夏,可到后来,就跟伊夏没多大关系了。
    伊夏这一阵儿和顾承甫闹得厉害,吵架那都是轻的,打架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儿了,不过回回说是打架,顾承甫压根儿就不舍得动伊夏一手指头,就看着伊夏一人儿砸东西,还净砸些个金贵的。
    伊夏从前跟过佟易安,当年佟易安身边儿跟顾云清跑了的那妞儿,就是伊夏。
    说起这个,您要问,伊夏不是打小儿就喜欢顾云清?怎么又跟了佟易安?
    ——其实感情这个事儿,它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佟易安当年对伊夏好啊,也宠得跟什么似的,伊夏难免有感动的时候,所以就跟了佟易安,可到底,心里头搁的那位,还是顾云清。
    那都是陈年旧事儿了,且不提,咱回头说伊夏跟顾承甫,俩人闹得动静儿大,有一回,伊夏在书记里,拿起一清中期官窑的花瓶就冲顾承甫砸过来,顾承甫虽然舍不得动伊夏,可也搓火,嘴上是没少说,人生气时候,常常口无遮拦,想着什么就说什么,说得自然也净是伤人的话儿。
    这么一来,伊夏就更恼了,捡了块儿那花瓶碎片儿就跟顾承甫俩拉扯起来,结果给顾承甫左胳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当时这口子还深,整个左胳膊小臂上,一道深长的口子,伊夏顿时就慌了。
    可顾承甫倒是镇静,左胳膊都血流如注了,顾承甫反而悠哉地往沙发上那么一坐,闭着眼睛,一句话儿不说。
    顾承甫家里也没有什么急救工具,且伊夏虽说是医生,可人是心内科的,顾承甫这回伤得厉害,伊夏又慌了神,一时间就愣在那儿。
    等伊夏回过神,拖着顾承甫就要上医院,死活是拖不动,这时候再看顾承甫那条左胳膊,鲜血淋淋,整个儿就像是从血泊中染过一遍儿。
    伊夏没辙,就想到给顾云清打电话,电话里就说一句,“再不来,顾承甫就过去了。”
    顾云清接了这电话,当然立马儿就往顾承甫家里赶。
    到那儿一瞧,跟战场似的,顾承甫书记里,砸的是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顾云清到了,这才把顾承甫拖去陆总,给胳膊包扎了。
    后来那几天,伊夏又变着法儿地想招,大晚上给顾云清叫出来。
    开始时候,因为这事儿里毕竟还搀着顾承甫,顾云清就出去了,可越往后,伊夏越是变本加厉,顾云清索性也就不去了。
    说起这伊夏,您指定好奇,这位究竟是不是顾爷那心口朱砂?
    ——自然不是。
    顾云清当年跟伊夏在一起那会儿,其实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只是伊夏特别懂事儿,什么事儿该问、该操心,什么事儿不该管,这个度,伊夏拿得准,所以顾云清跟伊夏在一块儿那段儿,觉着特别自在、舒服。
    可没多久,顾云清就跟伊夏掰了;然后就是叶芳菲.
    叶芳菲的的确确跟伊夏有些地方像,所以顾云清就觉着,既然是姐俩,性子也该差不多。
    那时候,苏晓儿跟陆子言俩正美好着呢,顾云清没去搀和,这原因,不在于陆子言如何,而是苏晓儿。
    苏晓儿有多喜欢陆子言,顾云清看得出来,且陆子言也喜欢苏晓儿,所以那会儿,顾云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插一脚。
    所以当那个时候,叶芳菲说喜欢顾云清,顾爷也就把叶芳菲给收了。
    收了叶芳菲,也是为了自在,无关乎喜不喜欢。
    要说那一阵儿,顾云清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顽主儿,身边儿的妞儿是不停地换,还没一个是真正上心的。
    咱们再来说说这十来天晚上的事儿——起初是因为伊夏跟顾承甫,后来是因为顾娆,再后来,就是因为顾云清父亲顾钊国。
    都是自个儿家里的事儿,其实这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顾家简直是乱成一锅粥,顾家老爷子是一身的毛病,不定期就上陆总住着,这一阵儿,又去了,所以这些事儿,还都得瞒着老爷子。
    顾承甫和伊夏闹了一段儿,伊夏天天晚上都把顾云清给忽悠出来,一开始顾云清是碍着中间有顾承甫这么一层;后来,顾娆前夫又回来了,当年爱得死去活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俩人,现如今,竟然闹到这地步——顾娆前夫在阿尔卑斯滑个雪的工夫,就出了轨,顾娆这回,也是离了婚回来的。
    刚开始,这些事儿,顾娆都瞒着,后来顾娆前夫回来了,俩人婚是离了,可孩子的事儿还没定下来,顾娆前夫这次来,为的就是跟顾娆争孩子——顾娆生的是个小子,七岁了,顾娆宝贝着呢,这婚一离,原就是要了顾娆一回命,孩子要是再争不过,那顾娆非得疯了不成。
    顾娆心里烦闷,又没了主意,才大晚上的,给顾云清叫出来——说起来,这事儿也巧,顾娆给顾云清叫出来的时间,跟前几天伊夏的时间正好一致,都是晚上十点多那会儿。
    顾娆打小儿就疼顾云清这弟弟,这一家子里头,顾云清也跟顾娆最亲,顾娆这么一烦心,顾云清也跟着上火,另一头,还得想法儿帮着顾娆争孩子。
    原本这伊夏、顾承甫和顾娆的事儿,就够头疼,偏偏顾云清亲爹顾钊国又倒下了,要说这顾钊国,年轻时候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身子骨硬,脾气更硬,现任军区怀念员,和伊胜利、苏鹤同为上将。
    要说起顾钊国、苏鹤、尹胜利这三位,最大的特点,那都是脾气硬,这三位里边儿,顾钊国是最硬——顾钊国身上已经疼了一年多,可自个儿硬是扛着,非说没事儿,半夜连觉都睡不着,还有好几回,大晚上的,心口喘不过气,顾钊国妻子万玲急得差点儿没叫救护车,可顾钊国一旦缓过来,坚决不上医院,谁提上医院,顾钊国立马跟谁急。
    扛了一年多,顾钊国这回是真扛不住了,那回跟苏鹤一块儿钓了鱼,傍晚回来,在卫生间里直接倒了,万玲赶紧就叫了救护车,也叫了顾云清。
    顾钊国出事儿以后,顾云清这是几头忙——苏晓儿那头也得照顾着,顾钊国这边儿也不能落下,至于顾娆的事儿,顾云清还得分心。
    其实这些日子,顾云清过得一点儿不比苏晓儿舒坦。您想想,要不然,苏晓儿能没隔几天儿就见着顾云清瘦了?
    至于说为什么这些事儿,顾云清都没告诉苏晓儿,那是因为苏晓儿现在也怀着孩子,且有流产的可能,苏晓儿那丫头,平日里就爱操心,这些事儿要再告诉苏晓儿,那丫头只能更操心。
    顾云清现在就希望苏晓儿能安安心心养着身体,其他的什么事儿都甭操心,所以这些,都给瞒下了,一件儿也没告诉苏晓儿。
    原是不想让苏晓儿再劳神,没成想,时间一长,这些事儿倒成了误会,苏晓儿一直以为,顾云清这些天都在为伊夏忙。
    至于说顾云清,一时间自家都乱了套,心里自然也就躁了些,那天看着苏晓儿和陆子言那么一搂,心里当然也不好受——这头儿自家乱得跟什么似的,尤其顾钊国,那在顾云清心里,多少年俨然就是个铁打的人儿,这回,“哗”一下儿倒了;完了苏晓儿那头儿,跟陆子言还要断不断的。
    虽说顾云清明白,苏晓儿跟陆子言也不能有什么了,可毕竟,陆子言是苏晓儿搁在心里十几年的人,顾云清不可能全然没有顾忌。
    不过陆子言跟苏晓儿这么一抱,顾云清就是当时看着不舒服,过后也没再多想。
    直到那天晚上——苏晓儿说要回家,顾云清隐隐有些火,可顾云清知道,人在气头上,说话往往口不择言,说出来那话儿,也最伤人,所以顾云清索性什么都不说,就走人了。
    顾云清走是走了,可没走远,一直就在楼下呢,他打算在外边儿静一静就回去,苏晓儿一人儿在家,顾云清也不放心,那些天,每晚上外出,顾云清都会给叶芳菲打招呼,让她照看着点儿,这会儿就苏晓儿自个儿在家,顾云清不敢走远,怕苏晓儿出事儿。
    顾云清这一个没走远可倒好,没过多大会儿,顾云清竟然看着陆子言来了,后来陆子言抱着苏晓儿从别墅里出来,顾云清这是真动火气了,以为是苏晓儿让陆子言来送她回家呢。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五章   真心实意【顾云清篇】
    搓火归搓火,顾云清还是追着去了。
    顾云清开车跟着陆子言,可没料到,陆子言去的压根儿不是苏家,而是陆总。
    顾云清这才想到,兴许是苏晓儿跟孩子出事儿了,心里着急,急急忙忙找到苏晓儿的病房,结果刚进去,苏晓儿就冷着脸说了那句,“怎么着,您以为我是来做人流的呢?”
    这是苏晓儿一时的气话,可顾云清听了不是一般的上火,饶是这么着,顾云清还是压着火气。
    后来苏晓儿一而再地说,她的事儿,跟顾云清没关系。
    顾云清想起陆子言抱着苏晓从别墅里出来那场景,火气不知怎么就上来了,回了句,“那是!”就头也不带回的走了。
    其实顾云清甚少发火,甭管是年少气盛那时候,还是现如今,基本上,都是顾云清气别人,可自个儿偏偏是不上火。有能耐让顾少上火的,估计也就苏晓儿一人。
    这一通上火以后,顾云清也没再回富锦园,而是上凯旋宫找顾风去了,顾风是以凯旋宫为家了,闲着没事儿就打打太极,再没事儿就凑一帮人,办个场子热闹热闹,自在得很。
    再往后,就得说说苏晓和陆子言看的那场电影——偏就是那么巧,那天下午,顾娆正烦心着,就约着顾云清出去散散心,中途恰好到了一电影院。
    顾娆说要看电影,问顾云清想看什么,顾云清倒没多大意见,只说让顾娆选。
    谁知就在顾娆挑着到底看哪部电影时候,顾云清瞅见苏晓和陆子言,俩人正拿着票要进场。
    顾娆这么会儿工夫,也买了电影票,还跟苏晓、陆子言看的是一场。
    这么一场电影,顾娆看得可以说是涕泗横流,可顾云清的注意力都在陆子言握着苏晓的那手上了——大半场电影的工夫,陆子言一直握着苏晓的手,苏晓也任陆子言握着,一点儿挣扎的意思没有。
    电影看完以后,顾娆又和顾云清继续逛,然后一时兴起,说是有日子没聚了,就把家里几个都凑一块儿,热闹热闹。
    因为下午看电影的事儿,原本顾云清已经消了的火气再一次上来,以至于在锦亭里,一场家宴下来,顾云清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苏晓。
    晚宴过后,顾娆又提了说是上紫荆城,顾劲松、顾云清、还有顾承甫那几个,都知道顾娆心里是有事儿,难受着呢,就随了顾娆,都一块儿去了。
    去紫荆城的路上,顾云清开着车,车里只有自个儿和苏晓俩,顾云清脑子里一直就是下午看电影时候的画面,这一路上,愣是一句话儿没跟苏晓说。
    顾云清本来就觉着累,这些天是真累,上紫荆城就是为的顾娆,其实顾云清压根儿是没兴致,所以一直就坐在那儿,没开过口。
    伊夏在顾承甫身边儿待了会儿,就越过顾承甫,又跑到顾云清这儿。
    顾云清看伊夏过来,横竖也是不能赶走,索性就跟伊夏说起顾钊国的病,伊夏说是得做心脏照影、磁共振,先看看结果,俩人就这个事儿,聊了有一会儿。
    苏晓儿这晚上也格外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潇潇旁边儿。
    顾云清本来都是有些犯困,连着多少天,顾云清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可突然看着苏晓捂着嘴往洗手间跑,顾云清还是跟着去了。
    洗手间里,苏晓弯着腰,一个劲儿干呕,顾云清在背后给苏晓顺气,苏晓扶着洗手台,咬着牙只说了一个字儿,“滚!”
    顾云清听了,立马儿走了。
    走得干脆,那是因为顾云清真站不住了——困先不说,顾云清晚上喝了不少酒,可几乎没吃几口菜,胃里空空的,现在脑子也犯晕。
    顾云清回到沙发上,靠着就睡着了。
    顾云清向来是个少眠的人,很少说,往哪儿一靠就能睡着,除非是真累得不行。
    那天晚上在紫荆城,尹潇其实看出来苏晓和顾云清闹了别扭,所以最后,尹潇没送苏晓,而是让叶芳菲带着苏晓走。
    尹潇这小子,也可谓用心良苦,明明自个儿心里关心苏晓关心得紧,可他知道,这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去添乱了。
    这坑爹的爱,可算是把尹潇给坑苦了。
    苏晓在叶芳菲富锦园的别墅里睡了一天,尹潇还是不大放心,第二天拎着东西就上富锦园了。
    苏晓气色比昨儿好些,下午时候,还拉着尹潇出门儿散步,这刚走没几步,就碰着顾云清了。
    顾云清见着苏晓和尹潇,点了头就匆匆走了。
    走得快,不是不乐意看苏晓,而是他不走快点儿,那就走不了了。
    苏晓因为伊夏的事儿,心里有疙瘩;反过来说,苏晓和陆子言的事儿,顾云清也有顾忌。
    苏晓喜欢陆子言,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这十来年,苏晓那丫头心里,一直就搁着陆子言,现在苏晓还跟陆子言暧昧不明的,虽说几次都是顾云清凑巧看见,可就是那么巧——误会多了,总有一天就成真了。
    接下来,就得说说佟易安了。
    叶芳菲那天在苏晓耳边儿上说的那番话,大致意思,就是让苏晓跟佟易安多出去晃悠两天儿,顾云清一准儿不能再视而不见。
    您要问为什么?——给您解释解释。叶芳菲这可以说是旁观者清,陆子言跟苏晓俩不清不楚的,顾云清那顾忌也好、窝火也罢,都是在心里。可佟易安不一样儿,一者,佟易安跟顾云清本身就不对盘,顾云清得顾虑着,兴许佟易安会对苏晓不利;二者,苏晓对佟易安指定是没有心思,所以顾云清看着这俩在一块儿,不会干看着而不管不顾。
    佟易安下午带着苏晓上皇廷,从下午待到晚上;这边儿,叶芳菲也给顾云清约到皇廷去了。
    顾云清到地方以后,没见着叶芳菲,倒看见佟易安和苏晓。
    苏晓手里一直拿着杯子,后来佟易安说了什么,苏晓就把杯子凑到嘴边儿要喝,顾云清赶紧就上去给拦下了。
    当时也没多想,就一个反应——苏晓不能喝酒。
    拦下以后,顾云清就想带苏晓走,可苏晓儿愣是不乐意,还赌气似的说,“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上回苏晓说完,顾云清就回道,“那是!”
    可哪儿是啊,顾云清是在气头上,所以才回了那么一句。
    苏晓的事儿,哪儿能和顾云清没关系?坐在那儿的,是他老婆,肚里还有他孩子,能没关系?天底下除了亲爹亲妈,没谁的事儿,比苏晓的跟顾云清关系再大了。
    看一眼苏晓,再看看对面儿那佟易安,顾云清直接就在苏晓身旁坐下了。
    皇廷里,顾云清跟佟易安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了几句以后,顾云清那心思就完全不在佟易安身上了,苏晓在旁边儿呢,顾云清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管别人儿。
    苏晓心里别扭,也委屈,顾云清看得出来,所以顾云清一直抱着她,苏晓推开也好,打他也好,哭也好,他都抱着苏晓,一直喊“晓儿”.
    看那丫头片子哭,顾云清也难受,苏晓哭得跟重感冒似的,顾云清的心也跟着揪着。
    顾云清一直紧紧抱着苏晓,他就想着,打今儿起,抱了,就再不松手。
    等苏晓哭够了,顾云清说要回富锦园,苏晓一口回绝,在皇廷外边儿站了好久,后来主动牵起顾云清的手,说是上Swan。
    苏晓一回Swan就睡着了,睡得还沉,这些天,指定也没睡好觉。
    苏晓睡着以后,澡也是顾云清帮着洗的。
    浴池里放好水,水温也适宜,顾云清就给苏昨脱了衣服,然后抱到浴池里。
    说实话,顾云清打小儿就是爷,哪儿服侍过人呐?且顾云清有轻微的洁癖,从前身边儿妞儿再多,也没见着顾云清跟谁一块儿洗过澡,也就苏晓,非但是跟顾云清一块儿洗的澡,还是自个儿舒舒服服睡着,让顾云清给她洗的澡。
    顾云清搂着苏晓,要说一点儿杂念没有,那不可能,可人知道克制,自个儿忍得难受,那也得忍着。
    给苏晓洗完澡以后,顾云清又把苏晓抱回床上,擦干身子,衣服也是顾云清给苏晓穿上的。
    苏晓从头到尾,都睡得特别沉,什么事儿都是顾云清在忙活,都忙活完,顾云清就又把苏晓搂在怀里。
    要说顾云清对苏晓这丫头,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一点儿不带掺假——甭管等了多少年,甭管兜兜转转了多少圈儿,最后,陪着这丫头片子的,还是他。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六章   所谓亏欠
    我在Swan连着住了两天,然后去医院看了顾钊国。
    顾钊国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总算是查出了具体毛病在哪儿——磁共振的结果出来以后,医生说是脊椎骨两节错位,也幸亏是两节,如果再有第三节错位,顾钊国就得瘫痪了。
    除此之外,顾钊国还有糖尿病,糖尿病也不轻;再然后,就是血管硬化还有心肌缺血,总之是一身的毛病。
    顾钊国这一下儿看着,老了许多,我去看顾钊国时候,他一直拉着我,其实前后倒没说多说话儿,说的那几句,还老重复。
    从医院回来已经是傍晚,顾云清开着车,正要回Swan,我妈忽然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回去。
    我随口应了两句,就让顾云清送我回家。
    我妈告诉我,我爸明儿就得走了,付凡他爸付泽海已经上政协去了,这边儿我爸也该过去了。
    且我爸这回奔赴首都以后,就得上首都常住了,据说是住在玉泉山。
    玉泉山这地方,以前付泽海住那儿——玉泉山一般是中央上,主要军队领导的疗养地,当然,平时也经常有领导在里边儿住。
    这回我爸让我回去,我估计主要还是为交代苏诺的事儿,苏诺现在跟个大爷似的,我家还得供着她,可这问题毕竟悬而未决,我爸得解决了才能安安心心上首都去。
    我猜的果然不错,等我和顾云清到了家,开门儿的还是苏诺,我估摸着,苏诺现在指不定就天天搁我家待着,不打算动地方了。
    苏诺这回看着不大好,有点儿魂不守舍的,一头长发剪成利落的短发,丫倒是真舍得。这头发,我琢磨着,是因为佟易安。
    苏诺盯着我的眼神儿,已经没多大杀伤力了,锋芒不再,相反,眼神有点儿飘忽,像是不知道往哪儿放似的。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苏诺这模样儿,不单单是因为佟易安,还有她爸苏同之。
    我没理苏诺,苏诺也没理我,给我开了门儿以后,又跑到沙发上坐着,跟泰山似的,岿然不动。
    我哥不在家,我妈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我爸看见我,给我单独叫到书房里。
    虽说我爸上回那一巴掌扇得不轻,可父女俩哪儿有隔夜仇,我下意识又瞟了一眼苏同之那副字,然后喊道,“爸。”
    我爸让我坐下,自己手里碰着杯茶——六安瓜片,我爸就好这口儿,之前说我哥喜欢,其实这点倒是随了我爸。
    我爸把杯子放下,两手交握在一块儿,眼睛盯着那副字,把当年的事儿,原原本本都告诉我。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我爸就是个少校,苏同之只比我爸大两岁,可已经是上校了,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那会儿,苏同之妻子正怀着苏诺,本来挺美好的三口之家,可苏同之也不知怎么了,犯了政治错误,具体什么错误我爸没说,我也觉着,都二十多年的事儿了,没必要再追究得那么细致。
    苏同之犯了政治错误,反正还不小,这事儿后来让我爸知道了,我爸想阻止苏同之,可苏同之不听劝,结果没过多久,这事儿被部队上查出来,苏同之自然是跑不了。
    后来在审查这问题时,苏同之一口咬定,这事儿没别人知道,就他一人儿干的,因为苏同之心里清楚着,如果部队上知晓我爸也知道这事儿,我爸也得受处分。
    苏同之入狱那天,恰好是苏诺出生的日子。
    事情到这儿,还没完——苏同之妻子生下苏诺以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死因就是因为一个小手术,不过那年代,原本医学就不发达,这起医疗事故到最后,不了了之。
    苏同之妻子死以后,剩下一周岁不到的苏诺,再后来,苏同之在狱里也患了病,肝癌。
    我爸之所以对苏诺那么好,除了觉得亏欠了苏同之,还因为苏诺这丫头,等于是苏同之临终托孤,托付给我爸的。
    苏同之临终托孤以后,可能也觉着无牵无挂了,半年以后,在监狱里去世了。
    就这么着,刚两岁不到的苏诺,爸妈相继离世,只剩下自个儿。
    我爸那时候一直照顾苏诺,且对外宣称,苏诺是自己亲闺女,其实这是为了苏诺,苏诺那时候还不懂事儿,若是我爸一直把苏诺当亲闺女了,那苏诺长大以后,起码还有个家,一个自己的家,即便是不那么完整。
    我爸出发点是为了苏诺,可谁知,后来这事儿被传得越来越邪乎,各种流言都出来了,我妈受不了,为这事儿跟我爸吵过几回,我爸没辙,只能先把孩子放在自家老爷子那儿。
    苏诺这丫头,这二十来年,的确是不顺,在老爷子那儿没养几天,居然丢了。
    我爸当时又是着急又是上火,可对自个儿亲爹亲妈,也不能发火,只能满锦城地找苏诺,结果这一找,就找了二十年,即便是我爸常年不在锦城,也一直托人找苏诺。
    三年前,我爸在那次亚丁湾护航行动以前,终于找着了苏诺。
    我爸对着苏诺,还是说,苏诺是他亲闺女,苏诺虽然怨我爸,可也相信了。
    直到这次我爸回锦城,有一回,我爸和我妈正在争执,没成想,让苏诺听着了,苏诺这才知道,她不是我爸女儿,而我爸之所以对她好,是因为我爸亏欠了她爸。
    苏诺还知道了,原本在苏同之没犯错误之前,因为苏同之和顾钊国私交甚笃,还口头定过亲家。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苏诺一直在说,我欠她的,我爸欠了他爸的,我们全家都欠她的。
    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苏诺也不知道是喜欢偷听还是怎么着,上回就因为我爸打了我,我妈知道以后,跟我爸又起了争执,俩人正吵时候,苏诺听到了我爸所谓的亏欠。
    我爸所谓的亏欠,就是当年没拦住苏同之,也因为苏同之当初的一力承担,可真要说起来,犯错误的是苏同之,我爸充其量是个知情者,不算多大的错误,即使是受处分,也不会特别严重。
    至于说临终托孤这事儿,我爸的确有负所托,可这二十年,我爸一直在找苏诺,自己找,也托人找,当初苏诺丢了,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爸。
    因为这些事儿,都是苏诺偷听来的,所以对苏诺而言,可信度是百分之百。
    苏诺听了这些以后,整天跟丢了魂儿似的,她原本兴许一直以为,我爸说不准当年加害了她父亲,所以觉着亏欠;可现如今,她才知道,我爸所谓的亏欠,不过是自个儿良心上过不去,确切地说,我爸并不欠苏同之什么,至少,没苏诺想的那么严重。
    且这个事儿,要是真细算的话,我爸欠的也是苏同之,压根儿不欠苏诺——我爸一直是拿苏诺当亲闺女的,对苏诺比对我都好,苏诺只要有良心,就能感觉出来。
    “爸,”其实打我爸刚开始跟我说这些,我就知道我爸的用意——这不是多光彩的事儿,也不是多值得回首的事儿,就我爸而言,这事儿如果能不说,我爸绝对不会告诉我。
    可我爸要是瞒我一辈子,我跟苏诺的心结,还有我自个儿心里的疙瘩,那就是一辈子的。
    我爸拍拍我,我俩其实都没言语,可心里比什么都明白。
    “爸,今儿晚上我就搁家住了,明儿我送您去。”
    “晓儿,自个儿好好儿的,孩子的事儿也别多操心,跟云清好好儿过。”
    我正诧异我爸怎么知道孩子的事儿,又听我爸说,“这几天,我跟云清谈过一次。”
    “他找您的?”
    我爸点头,又拍拍我,我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桌儿上那张照片儿——我爸穿着海魂衫,旁边儿还一位,也穿着海魂衫,背后是海景,湛蓝的海水,海天一线,衬着潇洒的俩人——我爸和苏同之。
    我从我爸书房里出来,觉得心里像揣了什么,沉甸甸的。
    我走到沙发旁边儿坐下,对面儿是苏诺,丢了魂儿一样的苏诺。
    苏诺抬头看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丫到底是不是在看我,因为苏诺眼神一直特别涣散,飘忽不定,非但锋芒不再,甚至一点儿神采都没了。
    我把脑袋靠在身边的顾云清肩上,其实苏诺挺苦的。
    “晚上在这儿住?”顾云清揽着我问道。
    “嗯。”我伸手,搂着顾云清的腰,“您也留下吧,明儿得去送我爸。”
    第一百零七章 甘之如饴
    晚上苏诺留下没走,我正要回房,苏诺叫住我。她盯着我,同样的一双眼睛,暗擦擦的,像是炫目耀眼的钻石蒙上一层厚厚的灰。
    “我想见佟易安”印象中,苏诺每回和我说话,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从没像今儿晚上这样,低声下气。
    我看着苏诺,一耸肩,佟易安和苏诺的事儿我不想掺和;再者说,佟易安对苏诺并不上心,即便是见了,除了让自个儿更难受,再没别的了。
    猛然间,苏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两手握住了我的肩膀,“我想见佟易安,就看一眼也成”
    “明儿再说吧,我试试”我轻推开苏诺——
    第二天,我爸是早上十点的飞机,送走我爸以后,我就给叶芳菲打了电话,刚问了句,佟易安在不在她哪儿不,叶芳菲就告诉我,现在去富锦园正好,这会儿热闹着呢。
    我、顾云清和苏诺仨从机场转战富锦园,我们到的特别是时候,门一打开,热闹得不行——顾承甫是正要走,伊夏穿着特节省布料还透气的睡裙倚着佟易安,叶芳菲则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一副看戏的模样儿。
    我们刚进去,顾承甫立马儿就走了,擦着肩膀出去的,这时候,叶芳菲冷冷笑了一声,对伊夏道,“伊夏,你TM没良心,佟易安也罢、顾宸甫也好、甚至是顾云清,你丫一个都不喜欢,你最喜欢的是你自个儿,伊夏,你丫就是个没良心的祸害”
    叶芳菲一把拽下佟易安,嗔道,“你又跟着凑热闹?你能捞着什么好儿?消停点儿成不”
    佟易安赔了个笑脸儿,“就是顺便儿”
    目前这情况,我能看出点儿端倪,可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索性拉着顾云清一块儿坐下看戏。
    大厅里虽然少了顾二哥,可还有苏诺呢,所以说,好戏刚开始。
    伊夏风姿卓越撩了下头发,望着窗外顾承甫离开的方向,“你就当我没良心”
    “顾承甫不会再要你了,你也甭看了,收拾东西滚蛋”叶芳菲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即便那位是她表姐,即便当着这么多人,叶芳菲愣是一点儿面儿没给伊夏。
    “倒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伊夏大步流星往楼梯走,几步就上了楼,没了人影。
    这会儿,大厅里还剩下看戏的三位——顾云清、我和叶芳菲,还有另外有对手戏的二位——苏诺和佟易安。
    佟易安搂着叶芳菲,面儿上其实特别正经,也自然;可佟易安的举动,明显就特别无赖。
    “自个儿惹得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别打我主意!”叶芳菲使劲儿推开佟易安,细长白皙的食指点着佟易安,警告道。
    苏诺一步一顿,走近佟易安,“你不要我了”
    苏诺说这句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揪了一下儿,然后堵得慌,我不知道那感觉叫不叫同情,但是我特比清楚地记着,几天前的晚上,我错把佟易安当成顾云清。那时候,我抱着他,死死的抱着,我哭着说,“爷,您别不要我”
    猛然间回想起那一幕,鼻子有点儿酸,还堵。
    佟易安很诚实地点头,似乎不论何时何地,佟易安永远都能这么坦诚。
    我原以为,苏诺会死缠烂打,可出乎意料的是,苏诺掉个头就走了。
    苏诺走得飞快,可每一步,都特别稳当。
    苏诺走到门口儿,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可步调稍慢了些,就在佟易安漫不经心用手拨弄衬衫上的天然牛角扣时,苏诺说了句,“佟易安,我是个没良心的人,可我就是喜欢你,掏心掏肺地喜欢,你既然不要,那就扔了得了”
    这话儿一点不煽情,更不矫情,相反,我听了,觉得心头凉凉的,有点儿悲哀。
    佟易安还是毫无反应,只是拨弄牛角扣的手稍顿。
    我不能说佟易安混蛋,毕竟这事儿,我是局外人,我没资格去指手画脚。
    我也不同情苏诺,一点儿都不,因为我记着,叶芳菲曾经跟我说过——女人这辈子,一定得有个自己掏心掏肺喜欢的人,哪怕那人再混蛋,哪怕自己那副心肺都白掏了,这辈子,至少得有这么一个人,哪怕是你剜心割肉都舍不了。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饴。
    如果有,起码也是种幸福;如果没有,这世上走一遭,太亏。
    我回想着叶芳菲跟我说这番话时候的表情,我知道她也正剜心割肉着呢,可就像她自个儿说的——再苦,也甘之如饴。
    我伸手环住顾云清,靠着他,剜心割肉这事儿,我尝过一回,这辈子,不想再有第二回——至于说顾云清,我把握住了,就不会松手,哪怕是赖,我也得赖着他一辈子。
    我盯着叶芳菲看了会儿,伊夏和顾承甫,分分合合这么长时间,今天总算是有了个结果,即便这结果对谁来说,都不算好,可总比没有强。
    伊夏到底干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觉着,她现在有点儿众叛亲离的意思——就连叶芳菲也恼了,伊夏这回肯定是过分了,再说顾二哥,我今儿也就看了二哥一眼,就知道,二哥这是心凉透了。
    心凉的感觉我有过,所以心凉透是个什么滋味儿,我也大致清楚。
    我趴在顾云清怀里说了几句,就拉着叶芳菲上楼了,留下顾云清和佟易安那二位在大厅里。
    虽然说这二位爷不对盘,但毕竟是叶芳菲的地方,再者说,这么一出儿又一出儿的,顾云清跟佟易安指定也没什么心思惹事儿。
    我拉着叶芳菲上楼,是想问伊夏的事儿。
    关心伊夏的事儿,倒不是我瞎操心,说实话,对伊夏这女人,我至今还是有顾忌,甭管顾云清对伊夏什么态度,至少伊夏还惦记着顾云清,说白了,丫就是我情敌,还是一挺有能耐和手段的情敌,所谓知己知彼,我得防着点儿。
    我俩进去以后,叶芳菲把门关上,开门见山,“今儿早上顾承甫来的,说是找不着伊夏,结果刚到我这儿,就看见伊夏穿着条睡裙,还拉着佟易安”
    “他俩——”
    “什么事儿没有,是伊夏故意让顾承甫误会,佟易安昨儿一晚上都在我房间里呢,他俩能干什么?”叶芳菲微拧着眉,“伊夏是忒没良心了,非得毁了顾承甫才算完,顾承甫三十五了,追了伊夏八年,两人磕磕绊绊又是六七年”
    我听着,也有些不安,我总是觉得,伊夏是潜在的威胁,从前她还算是顾云清未来嫂子,可现在,连这层关系也没了,伊夏不是更没了顾忌?
    “你别瞎想了,顾少对伊夏没心思”叶芳菲抬手,揉揉眉心,“顾承甫这十年来,算算白搭在伊夏身上了”
    “佟易安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也是个没心没肝的,五年前的四九城,有个女人说是要等佟易安五年,佟易安说好,结果这五年,佟易安惹了一摊子烂账,不过说到底,佟易安还是被伊夏给毁的,其实当年佟易安还是心思挺单纯一小子”
    “那佟易安昨儿一晚在你房里干什么?”
    叶芳菲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轻扣着,扣了有一会儿,才回我,“再过些日子,佟易安得回四九城了,麻烦着呢”
    “叶子”我扯扯叶芳菲,“佟易安是不是正打你主意呢?”
    指尖扣在桌上,一下又一下,叶芳菲微微摇头,“佟易安对真正放在心尖儿上那人,认真着呢”
    隔了一会,叶芳菲又说,“佟易安昨儿一直鼓动我跟他一块儿上四九城”
    “你要走?”我忙问。
    “没定呢,要说佟易安打我主意,无非想借我挡挡麻烦,所以丫才一直煽风点火的,就盼着我跟他一起去皇城呢”
    叶芳菲淡淡道,至于我那句“为了我哥?”一直卡在嗓子眼儿里,愣是没问出来。
    “想问就问,别给自个儿憋坏了”叶芳菲笑着捏了一下儿我的脸,“算是因为苏景墨,可也不全是”
    “那还是”我叹道,“付苗苗快走了,潇潇也要上日本,你也走”
    “尹潇还早着呢,你一天不结婚,他一天不能走”叶芳菲特别认真地瞧着我,“别留尹潇,一句都甭提”
    我也郑重地点了头,“我知道”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八章 酸甜
    叶芳菲说,别留尹潇,一句都甭提。
    这事儿,其实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潇潇走或不走,心里都难受,可我要是留他,他只能更难受。
    大尾巴狼不时跟我玩笑着说,一定得亲眼看我嫁人了,彻底断了他那念想儿,他才能放心离开。
    可我知道,这不是开玩笑话儿,尹潇说这话时,心里肯定是疼的,面儿上还得咧嘴笑,一个劲儿傻乐,这得多难。
    我跟叶芳菲从书房里出来,伊夏也恰好出来,伊夏上下打量我,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伊夏提着小行李箱,利落地转身、下楼,到最后出门儿,动作都一气呵成,一点儿不带停顿的,即便到了顾云清身边儿,伊夏也没停。
    伊夏和叶芳菲一样,都是极高挑儿的个儿,不过伊夏比叶芳菲更瘦些,妩媚风韵淡了点儿,但气质倒是优雅。
    我立在楼梯口,看着伊夏拖着小行李箱往外走,我不知道,往后伊夏会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也不知道,伊夏会不会再去纠缠顾云清。
    未来的事儿,对我而言,几乎都是未知的。
    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抓紧现在所拥有的。
    中午饭和晚饭,我和顾云清都是在叶芳菲那儿蹭的,叶芳菲手艺似乎精进不少,反正这两顿饭,我食欲都特别好。
    晚上我和顾云清没在往Swan跑,主要是没那必要舍近求远。
    初秋的锦城,雷雨天还是特别频繁,我和顾云清刚到家,就看见一道闪电,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最后,大雨倾盆而至。
    我把包丢到沙发上,然后整个人蜷起来,这时候,窗外又是一道明晃晃的白光,亮得骇人.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块儿,我、四少、还有付苗苗。几个丫头小子里,付苗苗什么都不怕,可最怕打雷。
    偏偏锦城夏秋两季,雷声频频,雷电交加,大雨瓢泼,付苗苗有时候,甚至害怕地整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那时候,四少成天惹事儿,我和付苗苗则是成天介鼓动四少惹事儿。
    这么一晃眼,付苗苗再也不是当年因为震耳欲聋的雷声,而害怕得一个人儿躲着哭的丫头片子;顾云清也不再是一见我就吹胡子瞪眼儿,怎么着都不待见我的小子;还有陆子言、潇潇和我哥。
    要说亲厚,我们几个里,除了我跟我哥,都没血缘关系,可我们比自家兄弟姐妹还亲。
    可是自打成年以后,或者还没到成年那会儿,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心思,相互算计、彼此伤害,或是有意或是无心,最后两败俱伤。
    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伤的伤,走的走。
    我蜷在沙发里,纵然我对陆子言一点儿心思都没了,可这坐姿、这习惯,我始终改不了。
    有些东西,多少年如一日,不经意间,早就渗进你的骨血里,这一辈子,也未必改得了。
    顾云清抱住蜷成一团的我,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忽然出声道,“又想心思呢?你这一天,是想不完的心思,操不够的心。”
    我依偎在顾云清怀里,“就是有点儿感慨”顿一顿,我又笑道,“感慨您桃花太多,我有点儿不放心。”
    “真要出墙,还能等到今儿个?”顾云清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额头。
    “那伊夏的事儿,您跟我说说吧”
    “晓儿,谁都有过去,过去的事儿,我没法儿给你交代;可现在和往后,我能给你交代,也给孩子交代。”顾云清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难得正经一回。
    “嗯”我歪着脑袋,点了两下。
    富锦园那次以后,日子过得格外平静,苏诺没再来找过我,伊夏也没再出现,顾云清一直陪着我,定期还得上陆总做产检,因为之前杨梓云说我有流产的可能,所以我产检得更是特别勤。
    无故失踪了有一阵儿的大尾巴狼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还拎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如数家珍地跟我说,孕妇在孕前期要注意补钙、孕中期要注意补什么、还有孕后期的注意事项。
    尹潇跟我探讨这问题时,特专业的架势,给我都镇住了,虽然我有点儿无语,但总体而言,我还是挺感动的。
    尹潇还不时领着我,在富锦园里溜达溜达,说是增强体质,不能总跟家里耗着。
    “晓儿,给孩子起名儿没?”尹潇说到兴头上,侧过脸来问我,漂亮的脸,熠熠生辉的眼眸,还有兴奋的神色。
    我错开尹潇的视线,我倒宁愿尹潇是真放下我了,还拿我当当初的悍妇苏晓儿。
    “自个儿闲着没事儿,想了点儿”我掰着手里头那抱枕,那只兔子是我前些天看上,让顾云清给我买回来的,现在那兔子脸,正在我的蹂躏之下,变得格外“娇艳”。
    我看见尹潇期盼的眼神,继续掰着兔子脑袋道,“如果是小子,就叫顾锦程,如果是闺女,就叫顾锦绣,锦绣前程,这名儿多吉利啊”
    尹潇呵呵笑了两下儿,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儿了,因为不久以后,当我把自个儿属意的名字告诉顾云清以后,那位爷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晓儿,苗苗大后天走,明儿在川辣子。”
    “嗯”我应下,“得去”
    晚上涡流尹潇吃饭,尹潇却说老爷子还在军区大院儿等他回去,就没留下。
    我和顾云清看着尹潇潇洒的背影儿,我不知道,我俩现在想的是不是一件事儿——曾经我们是最亲的人,二十年的交情,打断筋骨还连着皮肉;现在我们虽说依然亲近,可有些东西,始终是变了。
    我已经好些时日没感时伤怀、伤春悲秋了,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这回,我一感叹起来,就没个完,一晚上,总是在不经意间,不断叹气。
    顾云清是搂着我看书,似乎也是妇婴类的——怀孕的是我,可现如今,显然顾云清和尹潇这俩大老爷们儿在这方面儿的知识,比我丰富得多,关于这点,我不予置评,因为我一向不是善于自我批评的人。
    起初,顾云清一手搂着我,一手拿着书,还是挺正经的,可看了一会儿以后,顾云清就放下书,改由两手搂着我,确切的来说,是一手搂着腰,一手探进我睡衣里。
    我在顾云清手上拍了一巴掌,其实我知道,顾云清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所以我大着胆子调侃道,“您不是一向自诩定力好吗?今儿这满园春色管不住的模样儿,为哪般哪?”
    顾云清特别正经地来了句,“忍耐也有个限度”然后灵活地挑开我睡衣,连带着内衣也一块儿给褪下。
    推搡间,顾云清已经低下头,唇最先贴上我的脖颈间,轻咬吮吻着,接着,唇又从脖子移到锁骨上最后是胸前。
    我脸上逐渐发烫,连带着耳朵根子也热起来,两只手想抵着顾云清,可一点儿力气没有。
    顾云清含住我胸前的红果儿,又轻轻咬了一口,我立刻浑身软下来,整个人儿瘫在顾云清怀里。
    ————————
    第二天中午因为要去川辣子,所以我早晨起得稍早一些,在房间里换衣服时,我看着颈子上跟胸前,然后拿起床上最有厚重感的一枕头,狠狠朝顾云清扔过去。
    顾云清昨儿晚上倒是精神得很,在我胸前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后来给我洗了澡以后,又拿起放下的那本书研究起来。我睡的时候,顾云清还在看书,也不知道看到多晚才睡下,不过今儿早上瞧着,顾云清像是有点儿没睡醒,眼睛微微眯着,媚人的眼梢挑起,那架势,一看就像是在勾引我。
    顾云清接住枕头,然后单手揽着,笑得有点儿暧昧。
    我不等他发表任何无赖言论,毫不客气瞪他一眼,“您让我怎么出门儿?”
    “那就不出门儿”顾云清继续笑着,笑得十分妖孽。
    我愤然,又随手抄起一枕头砸过去,顾云清依旧轻松接住,非但如此,还笑道,“晓儿,有气不能憋着,你应该砸点儿金贵的,现在你是咱家最金贵的,除了自个儿,这一屋子的东西,随你砸”
    我扑到床上,本想给顾云清一拳,可我刚扑上床,就被顾云清抱在怀里,他还哄我,“没那么明显,你只要自个儿不别扭就成,先把衣服换了,吃了早饭,去一趟陆总,然后送你上川辣子。”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九章 临别
    我在顾云清偏白皙的脸上孜孜不倦地掐着,”您没我金贵,我要是想把您给砸了,成吗?”
    顾云清想也没想,“成”
    我在顾云清胳膊上又掐了两下,然后笑眯眯地拍他,“做早饭去,真给您砸了,我就得挨饿了,这种顺人不利己的事儿,我不能干”
    顾云清出房间以后,我在衣橱里翻了半天,总算翻出一条连衣裙,上身是蓝白色相间的条纹,下身是牛仔质地的短裙,腰间是编制而成的宽大腰带,瞅着哈市挺有气质的。
    我对着镜子,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地点头,有点儿当妈的架势了。
    等我一切准备好,下楼要吃早饭时,顾云清已经准备好了麦片粥和牛奶。
    关于早饭的问题,我跟顾云清进行了多次的探讨以及会谈,最后的结论是,我现在果然最适合吃的就是麦片和牛奶。
    我有些伤感和惆怅,因为这样的食谱,总是让我觉得我已经提前步入老龄化了,偏偏顾云清还一个劲安慰我说,这样儿营养。
    顾云清吃的是最简单吐司,我们俩安安静静吃完了这顿早饭,顾云清就开车送我上了陆总。
    去陆总还是常规检查,然后杨梓云回回都得把注意事项给我和顾云清重复一遍儿,顾云清总是不厌其烦地听着,我却每回都听得有点打瞌睡。
    从陆总出来,差不多十点半,陆总离川辣子不算太远,半个点儿也就到了。
    我和顾云清进去,我一眼就看见付苗苗和尹潇,因为他俩正坐在我们以前最习惯的位置。
    我下意识多看了几眼那位置——打今儿起,这习惯就成历史了吧。
    我们四个没着急着点菜,因为今天主要来也不是为吃饭的,我看着付苗苗,长卷发束起,表情一如既然的漫不经心,看什么都是淡淡的。
    “后天走”我走到位置坐下。
    “带着付凡一块儿”付苗苗看了我和顾云清一眼,“我跟付凡他爸商量好了,虽说付泽海这次回锦城,可我带着付凡走”
    “上哪儿?”我接着问。
    “四九城”
    “巧啊”
    付苗苗微微笑着,“佟易安估计也得回四九城了”
    “还打算鼓动叶芳菲一块儿”
    付苗苗听到叶芳菲,又看了我一眼。
    叶芳菲跟我哥苏景墨的事儿,现在我们这圈儿里,没一位不知道的,付苗苗自然也最清楚。
    “叶芳菲倒是舍得走”
    “就是舍不得才走”我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下。
    付苗苗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杯子,我想说的那句是,叶芳菲是舍不得才想走,付苗苗更是如此。
    付苗苗不是没有叶芳菲那份痴劲儿,可问题在于,当年的事儿,是付苗苗起的头,又让我哥知道了,所以付苗苗心里通透着,她跟我哥,早在两年前,就一点儿戏没有。
    付苗苗没接我茬儿,而是从包里摸出俩玛瑙打火机,一个递给尹潇,一个递给顾云清,“没什么可送的,你俩又什么不缺”
    我瞅着付苗苗,半天才看付苗苗又笑了,她伸手揉我头发。当我俩还在穿开裆裤、雌雄不分的时候,付苗苗就爱揉我头发,后来这十来年,付苗苗却没揉过我头发。
    我以为她早忘了这动作,可今天她这一完全下意识的动作,我就立马儿明白了——日久经年,即便人心也变了,有些东西,却能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
    付苗苗这动作,如同我习惯性的坐姿,早就渗入骨血,不需要刻意去做,完全就是本能反应。
    “你嘴刁得很,月饼只吃广式雪皮,本来给你买了,可上网一查,孕妇吃多了月饼不好,所以我买的那些,自个儿搁家全啃了”付苗苗笑着,就连乌溜溜的眼仁儿,也因此生出一分俏生生的意味,很熟悉,更陌生的感觉.
    “那你得送点儿别的,不能厚此薄彼啊”
    “云清的东西不就是你的?”
    “那玛瑙打火机?我又不抽烟,要那东西干嘛?”
    “玩儿呗,实在不行,砸核桃吃,一砸一个准儿”付苗苗今天笑得格外频繁。
    “苗苗,那你再送我一个,我回去给老爷子砸核桃”尹潇这时候插了一句。
    “你不手头有一个?”付苗苗白了大尾巴狼一眼。
    “一个我用,一个老爷子用,我爸牙口好,自个儿就能咬开”
    “滚犊子!”付苗苗嗔道,可心情明显是极好。
    我在桌儿底下的手握着顾云清的川辣子里这情景,这辈子,估计也是最后一回了。
    付苗苗自小对尹潇就好,那感觉,有点儿像护犊子,见不得尹潇挨欺负。
    后来,在自家老爷子、老太太大力撮合下,俩人的事儿定下了;再后来,俩人掰了,闹得阵仗还不小;最后,临别这一餐,俩人在桌上笑闹,脸上笑得多热闹,心里就有多涩。
    我看着那俩人,眼睛有点儿热,可能还湿了,我眨了几下儿眼睛,正要点菜,川辣子外边儿竟然又划过一道闪电,雷声随后而至。
    付苗苗愣了一下儿,然后回神、点菜。
    付苗苗还是害怕打雷,这是我第一反应;而我的第二反应,就是拉着付苗苗的手。
    动作顺畅得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儿。
    付苗苗今儿特意没点辣的,要在往常,我俩是无辣不欢。
    菜单轮流推到我们四个跟前儿,每人都点了几样。
    这顿饭倒是吃的平淡,吃饭时候,几乎每人说话儿。付苗苗平日胃口浅,可今天一直在埋头苦干;尹潇吃得不多,虽然没点辣的,尹潇依旧吃得少;至于顾云清,则是一直在照顾着我吃。
    外边儿依旧是雷雨,雷声一声高过一声,雨点落在地上,哗哗作响。
    付苗苗一直埋着头,等雷声渐渐隐去,才对我道,“叶芳菲这回走定了,苏景墨太绝”
    我一时间不明所以,要夹菜的手也这么停在半空中。
    “苏静墨性子凉薄,没几个是真正放心头的,好容易有一个,还没了”
    我放下筷子,看向顾云清和尹潇,那二位倒是没什么反应,该干什么还继续干什么,像是压根儿没听见付苗苗的话儿。
    “国土资源局,信赖一姑娘,叫刘桑,等你见着她,就知道,你哥有多绝了,对旁人狠,对自个儿更狠。”
    付苗苗这几句以后,我更是迷糊,可当我真正见过刘桑以后,就一点儿不迷糊了。付苗苗说得不错,我哥就是对旁人狠,对自个儿更狠。
    我哥不是没心没肺,而是性子太冷,做事儿又太绝,绝倒叶芳菲也扛不住。
    那个几个月前还明媚地笑,跟我信誓旦旦说,要跟我哥死磕到底迪锦城芳菲,在看见我哥搂着刘桑时,只留下一句话儿,级义无反顾地跟着佟易安走了。
    其实重点不在我哥楼了一姑娘,而在于——我哥楼的是刘桑。
    ————————
    天放晴的时候,我们这顿饭也刚好结束。临走前,付苗苗又揉揉我头发,这回揉乱了,就没再给我理好。
    付苗苗一边儿揉着我头发一边儿说,“孩子出生儿告诉我一声”
    “那必须的”
    “晓儿,好好儿过,你看我说得多准,云清比旁人都强,会疼人儿”
    “嗯”我应道。
    付苗苗说完这两句,有对顾云清笑了一下儿,然后挽着潇潇走了。
    付苗苗和尹潇刚走两步,我立马转回身,那俩背影看得我难受,索性转过身子不看。
    从川辣子出来,顾云清原本打算回富锦园,可我想回家。我想看看,我哥到底能对自个儿多狠。
    虽然我没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只告诉顾云清,我想先回家看看,可顾云清对我的心思,一向门儿清,要不然,他也不能一直压迫我,当了我十来年领导人。
    今儿礼拜天,照理说,我哥是在家休息,可我回到家,连我哥影子都没见者,反倒看见叶芳菲。
    没有苏诺,也没有我哥,而是叶芳菲。我妈正特别慈祥地盯着叶芳菲瞅,看那架势,想把叶芳菲收了做未来儿媳。
    这又唱的哪出儿啊?我把视线移向顾云清,结果这位爷也就耸耸肩,接着拉着我进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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