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四少 第九十九章 渐行渐远
清晨。
圆桌,玻璃杯,杯里盛着微漾的清水。
曲子是Bandarl的Beatrlx,很老的曲子,老到我忘了确切是哪年的。
就像我睡的这一觉,睡得太长,长到我忘了,究竟是昨天还是前天晚上,在紫荆城里那惨烈的一哭——那天晚上,顾娆像是跟我呼应似的,我在卫生间里哭,顾娆就在外边儿嚎,那凄厉程度,一点儿不逊色于我。
最后,竟然是叶芳菲把我带回了别墅,至于顾云清,您还是甭提了,他跟着伊夏走了。
兴许顾二哥也跟着三人行去了,反正跟我没关系,我不操那份儿闲心,打今儿起,凡是顾云清的事儿,我绝对不操心.
我用手指轻轻扣着玻璃杯,每扣一下儿,杯里的水就会跟着漾起。
叶芳菲起得早,叶芳菲有个习惯,早起洗头发,这会儿,叶芳菲正擦着滴水的湿头发往落地窗边走。
“给我说个故事。”
“文艺的台言的?”我仍旧有一下儿没一下儿扣着玻璃杯。
“有一个叫苏微漾的丫头,从上幼儿园小班开始就喜欢一个叫尔夏的小子。”叶芳菲没理我,自顾自说起来。
“那时候,苏微漾还是个五岁的丫头,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觉得尔夏那小子好看,瞧着顺眼,然后苏微漾每天都会盯着尔夏看,怎么也看不够,她总想,这小子长得真好看,就是个性太差,所以,从来就没人理这小子。”
“等上了小学,苏微漾竟然还和尔夏在一个学校,苏微漾在二班,尔夏在一班,苏微漾经常能看见尔夏,这时候,苏微漾才知道,尔夏不是没人理,而是没人敢惹,因为尔夏就是一顽主儿。”
“到了初中,苏微漾竟然还和尔夏在同一所初中,苏微漾在三班,尔夏在七班,而且最巧的是,三班和七班居然是临班。尔夏每天很早就会到学校,然后有一天,苏微漾那么一抬头,恰好看见二楼上往下看的尔夏。尔夏笑起来更是好看,那一笑,迷人心窍。从那天起,苏微漾每次走到楼下,都会下意识地往楼上看,而苏微漾每天最期待的时刻,就是尔夏和她视线相交错的那一刻。至于尔夏,不仅是个顽主儿,还是个带头的顽主儿,总是招呼一帮小子,什么坏事儿都不落下,而苏微漾是个听话的丫头,所以,苏微漾和尔夏从来没有过交集,但苏薇漾总会偷偷地看尔夏;藏着小心思,暗地里打听尔夏的消息。”
“到了高中,苏微漾去了一中,再也没有尔夏的消息。结果又是那么巧,苏微漾从朋友那里得知,尔夏去了市一中。”
“高中三年,苏微漾没有见过尔夏,直到大学的前一天,苏微漾终于拐着弯儿地从母亲那里知道,尔夏出国了。苏微漾的妈妈在苏微漾上小学时开过餐厅,还和尔夏的父母认识,有一次,尔夏的父母来吃饭,尔夏领着几个坏小子,把剩菜的油汤倒在椅子上,苏微漾穿着过年的新衣服,一下子坐上去,后来,发现尔夏和那几个坏小子在笑,笑得不怀好意,苏微漾这才站起来,发现椅子上的油汤。苏微漾很生气,然后跑了。”
“可是苏微漾一直都记得,那个把油汤洒在椅子上的尔夏,就是当年性子孤僻又好看的尔夏。”
“苏微漾喜欢了尔夏很多年,打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开始。”
故事说完了,叶芳菲的头发也擦干了。
我仍然扣着玻璃杯,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声响,在清晨里,格外悦耳。
我把杯子托在掌心,看着晨曦从窗帘间漏进来,叶芳菲靠在窗边,这就是一副绝妙的景儿。
“挺文艺的,这说的是伊夏跟顾云清吧。”
叶芳菲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微微眯起眼,看着窗外道,“晓儿,有句话儿,叫难得糊涂。”
“我是难得聪明。”我一口气喝完玻璃杯里的水,“伊夏到底什么打算?”
叶芳菲冲我晃晃左手,“伊夏就是把手给砍了,也放不下。”
“那成。”我把玻璃杯放回桌上。
“什么成?”叶芳菲转过头看我。
“他们爱怎么的就怎么着吧,我现在旁的都不想管,我只想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
“你放得下?”叶芳菲整个人躺在沙发上。
我认真想了会儿,然后摇头,“我以前扯淡时候说过,我对顾爷有深厚的感情,其实俩人在一块儿,你好我好大家好时候,倒没多大感觉,出了事儿,才知道疼,才知道,那人儿对自个儿来说,到底有多少分量。”
“嗯。”
我还要开口,听见门铃响了,我过去开门,门口儿那是尹潇。
尹潇杵在那儿,真像个大尾巴狼似的,然后冲我乐。
“傻乐什么呢,进来。”我推了他一下儿,让他进门儿。
“还难受不?”尹潇盯着我一个劲儿看,然后点点头道,“脸色还成,晓儿,有什么事儿就说不能委屈了我干儿子。”
我又给了他一巴掌,“我这亲妈还没培养出感情,你们一个个儿的一点儿奉献没有,就在这儿抢着给我孩子当干爸干妈,忒不厚道了。”
尹潇把手里两大袋子放下,我扒拉了两下,全是什么妇婴产品,或者是补身子一类的。
“你丫这是贿赂我呢,还是我孩子啊,我可告儿你啊,我们娘俩都不买账。”
“这是嫌礼太薄啊,得,改明儿我再送份厚的。”尹潇放下东西,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说话的功夫,我忽然觉得胃里恶心,赶紧捂着嘴往洗手间跑。
我在洗手间里又是干呕了半天儿,这时候,有人跟着进来,也是轻轻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一晃神,我以为是顾云清,那天晚上在紫荆城,顾云清也是这样,轻轻拍着我的背,不时也轻抚两下。
我猛然转身,发现这回真是尹潇。
“没事儿,你待这儿我紧张,发挥不好。”我拍拍胸口,把尹潇推出去。
对着镜子,我看看自个儿,然后我也觉着奇了怪了,尹潇这小子什么都好,为什么我就是没动心思。
潇潇跟顾云清还不一样,这小子其实单纯得很,我要是真点头,指定能把丫拿得死死的,可偏偏,就像潇潇自个儿说的——我愣是没给他不厚道的机会。
我在洗手间又待了会儿,直到潇潇又在门外喊,我才出去。
“你还怕我在里边儿壮烈了啊?”我笑。
“还有心思贫呢?”尹潇走在我前边儿说,“那些东西我问过杨梓云了,她说你都能吃,叶酸、钙片、牛奶、海参什么的。”
“尹爷这方面儿还有经验呢?”我还是没个正经,不是我不想正经,而是我一旦不笑的时候,就想哭,这么一比较,我还是宁愿笑,就算是为了我孩子,我也得成天乐呵。
尹潇没理我,倒是叶芳菲笑起来,拍了拍尹潇,又过来扶我,“见好就收得了,一句话快把四少给噎死了。”
我还是乐,笑得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好啊,可惜我再也不是当年那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了。
尹潇在叶芳菲这儿吃了午饭,杨梓云告儿我,孕妇得晒晒太阳,虽说我得卧床休息,但时不时地,还得出去走走,不得总搁家待着。
于是乎,我提溜着潇潇跟我一块儿出来散步。
您别说,富锦园虽然房价坑爹,但条件一点儿不坑爹,尤其是别墅区,空气特别好。
所谓“秋老虎”,就是说,秋天的午后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所以我跟潇潇是下午四点多钟才出的门儿,晃悠一圈儿,回去正好吃晚饭,尹潇对我一天的日常安排相当无语,但我自个儿还是挺满意的——咱不求充实,但求闲适。
在我的坚持下,尹潇一手扶着我,一手打了把太阳伞,然后我俩就到处晃悠。
尹潇一开始不愿打伞,他说,晓儿,你就是来晒太阳的,打伞不是多此一举?
后来我忽悠他说,不打伞,紫外线照射对皮肤跟孩子都不好,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我那纯是怕晒。
我俩走着走着,就碰上熟人儿了,其实我一开始说想散步,心里就想着,兴许能碰上他。
我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隐隐盼着能遇见顾云清,可真遇见了,我也没觉着高兴。
顾云清看见我跟尹潇在一块儿,只是点了个头就走了。
这究竟是第几次,顾云清匆匆而去,我已经不想再费那个神去算了。
顾云清背影挺秀,即便脚步飞快,人依然显着特别优雅,从前我要看见,肯定得赞一句,“爷,您连走路都这么好看。”
可现在看着这背影,我忽然就想到一个词儿——渐行渐远。
锦城四少 第一百章 皇廷初遇,再生枝节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叶芳菲最喜欢的抱枕,不时对着抱枕揍一两拳。
下午自打看见顾云清以后,我就再没心思散步了,随便在富锦园里走了两步,就回来了。
晚饭过后,潇潇回了,我则是心安理得地继续懒惰。
“佟易安要买房子,我打算把富锦园的给卖了。”叶芳菲坐在我对面儿,舒适的家居服,怀里也抱着抱枕。
“这套?”我惊道,“那你住哪儿?”
“我在富锦园还一套呢,没装修,什么都没动。”
“还有一套?”我更吃惊了,“叶子,你丫是不是干什么违法犯纪的事儿了?富锦园这房价多坑爹啊。”
“你丫不能想点儿好的。”叶芳菲作势要把手里那抱枕冲我扔过来。
“叶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长时间,我好像就没见着你有事儿,成天——”
“成天净围着苏景墨转了?”叶芳菲笑道,“顾少那Swan,也有我的份儿,不过我比顾少轻松多了,坐在家里就能等着收钱。”
“敢情还是一富婆,失敬失敬。”我朝叶芳菲一拱手。
“贫吧你就,”叶芳菲这回真把抱枕砸过来,不过没冲我,而是扔在我旁边儿了。
“对了,”我想起佟易安,“佟易安怎么想起买房子?再者说,他哪儿用得着买房子啊,想住什么地儿没有啊?”
“你以为佟易安自个儿住呢?”叶芳菲示意我把抱枕丢还给她,“在外边儿养着人儿呢。”
“佟易安不是没结婚呢嘛。”
“废话,佟易安那个身家,能随便把什么人儿都带家去嘛,没结婚,也得在外头养着,这回佟易安找上我,说是想在富锦园置一处,这我得敲一笔,不能便宜了丫。”.
“佟易安不是跟顾云清有过节?”我挠挠头发,这名儿倒是熟悉,但也就听我哥他们几个提过一两回,说是跟顾云清不对盘,然后我就记忆特别深刻。
“是跟顾少不对盘,佟易安在顾少手上,人财两失过,好些年前的事儿了,俩人当年争一块儿地皮呢,结果顾少一个劲儿把那块儿地皮价往上抬,末了儿,自个儿又不要,佟易安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跟顾少置气呢,买下以后就亏了,完了没多久,佟易安女朋友也跟顾少跑了。那会儿,佟易安人还挺单纯,就是出师不利,一开始就栽顾少手上了,后来,俩人就一直不对盘。”
“还有这么段儿历史呢。”我揪着手里那抱枕,“顾云清怎么什么人儿都惹呐。”
“这就是顽主儿。”
“那佟易安怎么找上你买房子?”我又问,按理说,叶芳菲跟顾云清也有点儿渊源,佟易安怎么也不能找上叶芳菲。
“有点儿交情。”叶芳菲没多谈,只说,“所以这回我得敲他一笔。”
“我说您能不能厚道点儿啊?”叶芳菲那义正言辞地模样儿给我逗乐了,“您以为自个儿这为民除害呢,敲竹杠还是敲地这么理直气壮。”
“对了,”我丢开抱枕,起身,往楼梯走,准备换件儿衣服,“我收拾收拾,今儿晚上得回了。”
“都这么晚了,老实待着得了,哪儿不是睡啊。”叶芳菲在我身后喊道。
“我得回一趟,完了收拾东西,上您老这常住了,到时候,您可别给我轰出来就成。”
……
我回去地不赶巧,特别不赶巧——因为给我开门儿那竟然是苏诺。
苏诺的长直发烫成了卷发,还有点儿风情万种的意思,不过由于这变化太突然,以至于我一时间不大适应,以为苏诺不在咖啡厅干了,改行做了别的什么服务行业。
“苏晓儿,不认识了?”苏诺一开口,还是挑衅十足的语气。
甭说是卷发,苏诺就是给自个儿剃秃了,这语气和那双眼睛还是那样儿,万年不变。
我绕过苏诺,进了门儿,我爸我妈不在大厅,我哥也不在。
“你丫跟这儿干什么?送外卖的?”我撇了苏诺一眼,然后满屋子找我爸妈。
谁知苏诺一把拽住我胳膊,力道还特大,就感觉像是硬生生要把我胳膊给扯下来似的。
我怒了,“你丫赶紧放手,有话儿说话儿,别动手动脚的!”
苏诺先是扯我,而后又猛然放手,丫这一放手可好,我一下儿没站稳,摔在沙发上。
“你TM脑子有病。”我护着肚子站起来,扬手就给了苏诺一耳刮子。
我这巴掌的确扇得重,可也不至于重到让苏诺也摔在沙发上,我正费解时,听到背后我爸的声音,“晓儿。”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我呢,难怪苏诺今儿跟我这儿装柔弱,这我倒是百口莫辩了。
那是我亲爸,可我爸对苏诺,比对我还亲呢,苏诺一句话儿,比我十句都管用,更甭说,丫现在被我一耳刮子扇地壮烈倒在沙发上。
“给苏诺道歉!”我爸整张脸都板起来。
我爸这架势我熟,通常小时候,我哥捅了篓子,我爸要往死里揍我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儿。
我把脖子一扬,不能够,那妞儿一次次找我麻烦还算计我,就是我爸真一巴掌给我扇回来,我也不可能跟她道歉。
“晓儿,给苏诺道歉。”我爸又说了一遍儿。
这时候,苏诺还特别配合地捂着脸,然后奋力地挤出一滴晶莹的眼泪儿,那模样儿,简直是我见犹怜。
“您就是一巴掌抽死我,我也不可能跟她道歉,您知道她……”
我话还没说完,我爸“啪”地一个大耳刮子,给我也打地摔在沙发上。
我其实刚才想跟我爸揭露苏诺的丑恶嘴脸,也想告儿我爸,我怀孕了,所以苏诺推倒我以后,我才会扇她,可惜我爸忒速度了,我刚说了几个字儿,我爸就扇了我一巴掌。
我爸手劲儿可比我大多了,这一巴掌以后,我不但脸立马儿肿起来,就连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我狠狠咬了下嘴唇,扑通朝我爸跪下了,“您知道苏诺对我干过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打她?您不分青红皂白地扇我,爸,您要不今儿就把我给扇死得了。”
我吼完上边儿那段话,整个人儿都虚脱了。
顾云清不要我了,就连我爸,也偏帮苏诺那妞儿,现在这情况对我而言,何止心凉,简直***凉透了。就像你最亲的人,把你的心挖出来,然后一盆冷彻骨的凉水浇下来。
我爸气得手在颤抖,苏诺这时候也扑通跪下来,我冷眼看着苏诺,丫又要开始演了,我扬起脸,把眼泪儿逼回去,然后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扶着沙发,慢慢往外走。
临了,我丢了一句话儿,“我也有自个儿要护的,哪怕是我豁出命去。”
我就是豁出命去,也得护着我肚里的孩子。
……
初秋的夜晚,清风阵阵,很凉爽,可我觉得有点儿寒,身上似乎还出了冷汗。
出了冷汗,加上夜晚的风,我连脊背都是寒的。
肚子似乎有点儿疼,我一路走走停停,夜色下的锦城最美,美得没心没肺,像一樽剔透的玻璃樽,流光溢彩。可这樽精美的玻璃樽对我而言,反倒像是牢笼。
囚的不是人,而是心。
我四处看看,肚子还是疼,看见有的过来,赶紧拦下来。
“师傅,您就往皇廷开吧,开哪儿算哪儿。”我靠在车后座儿上,额头开始冒冷汗。
眼皮直打架,我揉揉眼睛,脑子特别晕乎,还嗡嗡的,我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有人在喊我,“姑娘,姑娘。”
我睁开眼睛,往外边儿一瞧,皇廷到了。
我付了钱,打开车门下去了。一脑门儿冷汗,风一吹,头疼欲裂。
皇廷门口儿有一特别熟悉的背影,我一下子所有眼泪儿涌上来,抱着那人儿就哭,“爷,您别不要我。”
要是我脑子清醒,这样儿的话儿我绝对喊不出口,可我今儿就是觉着特委屈,脑子也不大清楚,所以心里想什么,嘴里就喊什么。
那人轻轻把我俩手扒拉开,“抱歉,你认错人了。”
我一怔,仔细瞧了会儿,发现我果然认错人了,那人儿背影和顾云清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那明明就是两张全然不同的脸——虽然一样的风姿俊逸,可顾云清那位爷,一看就不像好人,笑起来有点儿邪气,一双眼睛微挑,更是媚人;至于眼前这位,一看就是好人,模样儿很斯文,面色白皙,五官精致,一笑,很是儒雅。
我愣在那儿,要说我真不是一般的点儿背,好容易在脑子迷糊时候,能把心里话儿给喊出来,还叫错了人儿。
“抱歉。”我朝那人儿点头,然后要进皇廷。
“佟易安。”那人拉住我,自报家名。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一章 小人坦荡荡
“嗯。”我应道,还要往皇廷里走。
没成想,佟易安竟然伸手探了一下儿我额头,“你在发烧。”
“嗯。”佟易安我熟,就是叶芳菲晚上跟我说那人儿,可问题在于,佟易安压根儿没见过我,丫这举动,忒自来熟了。
说实话,佟易安这人儿长得就让人很有好感,一看就是值得信赖,可我立场在这儿,所以我不打算跟他磨叽。
“您进去不,要不一块儿吧。”我看佟易安挡在我跟前儿,一副不打算让的模样儿,只能做了个“请”的姿势。
佟易安倒是一点儿不见外,拉着我,“上医院?”
我稳住身子,半倚在墙上,“我发烧也不能吃药,去了也白去。”
“嗯。”这回,佟易安应了一声以后,竟然直接拉着我要走。
我因为脑袋晕乎,人也站不住,只能顺着佟易安往前走。
“我的酒店在对面。”佟易安拉着我,步子迁就我的。
“您真自来熟,我自己能回去,不麻烦了。”
“不麻烦。”佟易安说着,笑了,回头看我,“晓儿,不能把你卖了。”
“你认识我?”我知道这话是废话,但这纯属条件反射式的问句。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佟易安放缓步子,“后来把你摔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仔仔细细回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且就我所知,苏家和佟家没什么交情。
佟易安不答,只是拉着我,我们走着,路过一间咖啡厅,咖啡厅正放着《寂寞的季节》。
也是这时候,道路两旁的法桐特别应景地飘下一两片落叶。
温暖的橘色灯光照在佟易安身上,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这么一瞬间,我觉得佟易安也特别温暖,柔和的侧脸、温暖的浅笑。
我突然一个哆嗦,身上有点儿凉,佟易安拉着我手腕,快走了几步,上了立交桥.
现在不算特别晚,可立交桥上,几乎没有行人,我在桥上停下,佟易安并不催我。
我站在立交桥上,我觉得我疯了——我竟然跟着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佟易安走了这么久,我还打算跟着佟易安回酒店。
您兴许也觉着我疯了,疯就疯了吧,让我最后再疯这么一回,然后我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谁也甭想再让我哭,谁也甭想再让我疼。
我在立交桥上站了很久,佟易安也一直陪着我。
佟易安住的地方很金贵,当然具体是哪个酒店,我没注意,因为那压根儿和我没关系。
到了房间,佟易安让我到床上去,看我一脸的错愕,佟易安这才笑道,“你不能吃退烧药,那就得发汗了,没事儿,多盖几床被子,那时候,就算我打你主意,也不方便不是。”
我也笑了,人不可貌相,佟易安果然也没看着那么老实,不过起码,佟易安并不让人反感。
我脱了鞋,直接躺到床上,佟易安给我盖上被子,“你倒真不客气。”
我还了一句,“你说不麻烦。”
佟易安稍愣,给我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出了门儿。
不大会儿,佟易安回来,不知从哪儿找到一根体温计,递给我。
我是低烧37.8度,并不算严重。我把体温计递还给佟易安,“谢谢。”
佟易安只是冲我笑,我想起叶芳菲跟我说过的话,有一搭没一搭跟佟易安聊起来,“你要买房子?”
“叶芳菲告诉你的?”佟易安倒不吃惊,相反,佟易安坦诚地让我吃惊,“养了情儿,可是没地儿安置。”
“您真是光明磊落。”我调侃道。
“合法合理的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佟易安一点儿不避讳。
佟易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阵儿,又笑起来,“叶芳菲指定得敲我一回,那丫头不厚道。”
“嗯,”我应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习惯性的应话,已经把叶芳菲给卖了。
“您怎么突然想着上锦城来了,您不是满世界转悠嘛,听说,您过不惯夏天,春秋在苏黎世过、冬天在四九城过、夏天在澳洲过。”
佟易安给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饶有兴致,“你还听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您特别有钱,然后没结婚,养了情儿可是不能往家带,所以得在富锦园置一处。”不知道是佟易安这人长得太善良,还是我容易被人忽悠,佟易安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忽悠地我把什么都说了。
佟易安还是浅笑,嘴角微微扬起,很温暖的感觉,“我在顾云清手上人财两失过,这个,叶芳菲那丫头指定也说了。”
我撑起身子,喝了口水,“嗯。”
佟易安实在是忒坦诚,似乎不论什么事儿,都不避忌,所以在佟易安面前,我特别放松,觉着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你先睡一觉,不成的话,我再给你物理降温。”
“你还随身备着酒精呢?”
“茅台。”佟易安说完,又出了门。
我掏出手机,关了机,关机之前,给叶芳菲发了信息,然后就睡下了。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晃过的,还是皇廷门前的那个背影,按理说,我今儿肚子疼,应该是直接上陆总,或者去找杨梓云,可是我隐隐就觉着,我得去皇廷,那儿我能碰着我正想的那位。
可惜我就碰上了一半儿——一模一样的背影,可除了背影,佟易安和顾云清完全就是俩人,顾云清是什么都藏在心里,佟易安是什么都不藏着掖着,坦诚地让我都吃惊。
我摸着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我在想,这一觉睡起来,我还得没心没肺地过日子。
……
这一觉我睡得很实,梦里觉着有人在用很凉的东西,给我擦着手心、脚心、颈子好些地方,然后我有点儿发烫的身子渐渐凉下来。
早晨起来,脑袋已经不疼也不晕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人儿,佟易安并不在。
我又拿起体温计量了量,37.1度,孕妇的体温会适当升高,所以这算是正常的温度了。
我刷了牙又洗了把脸,然后我发觉,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谁离不了谁。
昨儿晚上我恨不得从立交桥上跳下去,可一觉睡醒以后,我特平静,就像那些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早餐我是和佟易安一块儿吃的,佟易安吃相赏心悦目,这直接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我食欲猛增。
佟易安还故意怂恿我似的,一个劲儿鼓励我,让我多吃。
我起先吃得倒是起劲儿,后来我直接瞪了他几眼,再不搭理他,佟易安等我收拾残局,然后带着我出了酒店。
“您有什么安排不?”佟易安一直兜兜转转,漫无目的,我最后实在忍不住,只能开口问他。
佟易安耸肩,“走哪儿算哪儿。”
“您真是随性。”我又给了佟易安一个白眼,不过这回,佟易安没瞧见。
佟易安继续开着车,我想了想,还是劝了句,“这时间,锦城堵车堵得厉害,您最好有个目的地,要不然,这一整天都得堵在路上。”
“那上富锦园吧,正好看看房子。”佟易安打定主意,调转了方向。
“您看房子得带上您那情儿,带着我不合适吧。”
“我昨儿帮了你一回,正好让叶芳菲那丫头给我打个折。”
我正要说什么,佟易安先抢道,“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
佟易安坦诚地让我很无语,因此我索性闭嘴。
我们去富锦园的道儿上,一路上道路还算通畅,我和佟易安随便聊着,就到了富锦园。
……
佟易安熟门熟路,很快找到了叶芳菲的地方,可我没料到的是,伊夏也在叶芳菲那儿。
佟易安在我前边儿进的门,伊夏看见佟易安时候,神情很复杂,有明显的震惊,也有别的,可惜,以我的领悟力,只能看出震惊来。
我和佟易安刚坐下,伊夏就要走,叶芳菲也不留,倒是佟易安,一把拉住伊夏手腕,握得还特别紧。
“放手。”伊夏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抖,我觉得伊夏似乎在害怕佟易安。
佟易安又紧握了一下儿伊夏的手腕,然后放开。
伊夏的手腕上,有一圈儿红痕,淡淡的,没一会儿就消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刚才佟易安握得多使劲儿。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二章 一报还一报
“佟易安。”叶芳菲把怀里的抱枕冲佟易安丢过去,佟易安这才不去看伊夏。
“成芝麻烂谷子了都,还惦着。”叶芳菲盯着佟易安,语气冷淡。
佟易安把抱枕还给叶芳菲,坐下,一胳膊还搂着叶芳菲的肩,“丫头,人我给你送回来了。”
“不送了。”
“我今儿是来看房子的。”佟易安搂着叶芳菲,叶芳菲也不挣扎,也就不时地拿胳膊肘捅佟易安。
“自个儿去,你丫又不是不认路。”
我觉着叶芳菲跟佟易安俩特别蹊跷——叶芳菲瞧着特别不待见佟易安,可佟易安还非得死气白赖地往叶芳菲这儿蹭,一脸的无赖,跟佟易安的儒雅气质大相径庭。
“丫头,给打个对折。”
叶芳菲一听,立马儿就结结实实用胳膊肘往佟易安心口撞了一下儿,“滚犊子,我干脆白送你丫得了,无商不奸。”
佟易安也不躲,就任着叶芳菲打,然后朝我扬扬下巴。
我会意,佟易安这是让我当说客,不过佟易安这狮子口开得也忒大了,这一个对折下来,叶芳菲少说也得损失将近两百万。
我咳嗽两声,过去坐在叶芳菲身边儿,“叶子,那什么,昨儿晚上佟易安帮了我大忙,咱厚道点儿。”
叶芳菲又给了佟易安一拳,然后瞪我一眼,“欠你们俩的!佟易安,你丫把那情儿带过来,我要瞧着顺眼,就给你打个对折,否则没门儿。”
“成。”佟易安爽快地掏出手机,给那位打了个电话,然后告儿我和叶芳菲,那位一会儿就到。
最后,叶芳菲到底还是陪着佟易安看房子去了,我懒得动,所以就没去,一人儿待在大厅发呆。
我躺在沙发上,还是一人,一个玻璃杯,玻璃杯里是清水。
叶芳菲他们看房子看了好一会儿,我琢磨着,兴许是那情儿太挑,又或者,叶芳菲对那情儿太挑。
我手里捧着玻璃杯,窗外,初秋的锦城,萧瑟渐现;窗内,空寂寂的大厅,只有我一个人。
过了盛夏的燥热,这会儿,剩下的,只有空寂.
半个多月以前,还拿我当宝贝似的护着宠着那人,如今我连见个面儿都困难;我放下手里那杯子,然后轻摸摸肚子,“你亲爹估摸着这回,跟人跑了,妈要是再给你找一个,或者就咱们娘俩过,你不能有意见吧?”
空旷的大厅,即使在午后,也微微有些凉意,我正想上楼睡个午觉,没成想,落地窗外,有一个特熟悉的身影,那人和佟易安、叶芳菲在一块儿。
我看见那人儿,手就不自觉地想抬起来,扇丫一个耳刮子。
佟易安搂着那人儿,那人儿也在佟易安怀里,一副乖巧的模样儿。又过了一会儿,佟易安打发人给那妞儿送走了,然后自个儿和叶芳菲一起回了别墅。
我从沙发上起来,等着佟易安进门儿。
佟易安刚一进来,我就拦下他,“我要是扇了刚才那妞儿,您不能揍我吧。”
佟易安微一皱眉,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然后沉思片刻道,“一,得告诉我理由;二,不能当着我面儿。”
我听了,点头,还把胳膊搭在佟易安肩上,“您真够意思,一,我指定不能当着您的面儿;二,等我好好理理,改明儿给您几个充分的理由。”
佟易安把我胳膊拿下来,“其他的,你自便。”
佟易安毫不在乎地模样儿,倒让我好奇,我忍不住问,“那可是您的情儿,我以为,您指定得拦着我。”
佟易安原本已经走出一段儿,听着我的话儿,转过头,“这个真没放在心上,晓儿,你自便吧。”
我笑,又上去挽着佟易安胳膊,“我要是有个再过分点儿的要求,您能同意不?”
佟易安认认真真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儿,末了儿道,“只要你能让叶芳菲给我打个对折。”
“只要您同意我这要求,您一分钱不用花。”
“甩了那丫头?”佟易安立刻就猜中了我心里想的。
“您觉得怎么样儿?省钱,还省事儿。”
“那我可成孤家寡人了。”佟易安一转身子,搂着我,“太亏。”
“那就算了。”我松开佟易安胳膊,可佟易安没松开我。
“晓儿,你跟了我,我立马儿甩了她。”佟易安笑得还是颇为儒雅斯文,可在我眼里,这位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得,您别拿我寻开心,我不是傻子,您那心思在谁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佟易安一手搂着我,另一只手勾起我一缕头发玩儿,“晓儿,难得糊涂。”
“那倒是,”我抽回自个儿头发,顺势推开佟易安,又问,“房子看得怎么样?叶芳菲没看中那妞儿吧?”
佟易安耸耸肩。
我绕过佟易安,朝着叶芳菲去了,“你还敲他竹杠呢?”
叶芳菲想也没想就点头,“那妞儿不怎么样,佟易安那眼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说到这儿,您兴许觉得奇怪,那妞儿到底是谁,为什么打我看见丫的第一眼,就想扇她一嘴巴?
关于这个事儿,咱待会儿再说,现在先说眼前的。
“晓儿,”叶芳菲忽然冲我勾勾手指头,我凑过去,叶芳菲在我耳边说了一番话儿。
我听了以后,先是愣,然后摇头,“我累了,什么都不要了,那位爷谁稀罕谁拿去,我不要了。”
“你这是心里还憋着气呢,傻丫头,不值当的,除了你,旁人配不上他。”叶芳菲把下巴搁在我肩上道,尖细的下巴咯着,那感觉,很熟悉。
“伊夏可是你姐,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佟易安就是伊夏毁的,顾承甫也快被伊夏毁完了,我哪儿能再眼看着伊夏把你也给毁了。”说起伊夏,叶芳菲就像是在说一完全不相干的人儿,而不是自家表姐。
“……”我开口,可只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晓儿,”叶芳菲轻轻靠着我,“我一奔三的人了,最后悔的就两件事儿——一是对苏景墨动了心思,一是就那么舍了苏景墨。那天儿把左手给燎了,其实真是无心,当时那根儿烟掐在手里,我一点儿感觉没有,我压根儿不知道,那一整根儿烟都烧手心儿了。”
手上不知道疼,那是因为心里疼得厉害。
剜心割肉都尝过了,所以手心儿那点儿疼,压根儿就没感觉。
我把叶芳菲左手握在手里,手心儿还是那块儿痂,粗糙的摩擦感,就像那块儿,根本就不是叶芳菲手里的。
“可佟易安能答应吗?”我捏着叶芳菲的手问。
“大不了我给他打个对折,佟易安那人儿,甭管是利大利小,但凡有利可图,绝不放过,丫就一典型的奸商。”
“哪怕一分钱,那也是钱。”说话这位是佟易安,刚才一直一人儿待得挺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到了我和叶芳菲跟前儿。
“人心这玩意儿,真能靠算计?”我还是没底儿。
“谈不上算计。”叶芳菲拍拍佟易安,对我道,“这现成的资源,不加以开发利用,忒浪费了。”
佟易安接过话茬儿,“晓儿,你配合着点儿就成,其他不用你操心。”
我搭着佟易安肩膀,“那您不能占我便宜,我一当妈的人儿了,得给我孩子树立典范,要不然,不利于胎教。”
“真能讲究。”佟易安一脸的无语,然后接起电话。
佟易安只是简单“嗯”了几声,就撂了电话,然后对我道,“那丫头刚才看房子时候,有东西拉下了,现在要回来取。”
“您那意思是,我要是待会儿扇她,您不拦着?”我迅速组织了一下儿语言,觉得条理清晰了就说,“那妞儿把我们家搅和得一团乱,我差点儿流产,也是因为那妞儿,这理由够充分不?”
佟易安似乎没料到我和他的情儿有如此的渊源,可最后倒真没拦着我。
其实连我也没料到,昨儿我因为苏诺在家里挨了我爸一巴掌,然后晚上,我竟然在皇廷遇到包养苏诺的佟易安,我更没想到的是,今儿还能在富锦园再见着苏诺。
我在苏诺那儿受了多少委屈,我今儿就得还给丫多少。
我活动活动筋骨,在大厅里摩拳擦掌,准备待会儿给苏诺几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大约半小时以后,佟易安告诉我,苏诺到了。
佟易安的司机增接的苏诺,苏诺一下车,就看见我挽着佟易安朝她走过来。
我连惊讶的时间都没给苏诺,一个耳刮子,狠狠地就扇过去了,等我想扇第二巴掌时候,佟易安握住我的手。
“我不当着您的面儿,您可以背过身去。”我猛地抽回手,朝着苏诺,又是一巴掌。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三章 别扭或是不别扭
第二巴掌,我扇地毫不客气,苏诺几乎是被我打懵了,脑袋偏在一侧,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我转身要走,可佟易安不让。
佟易安揽着我的腰,唇贴在我耳畔,“打完了就走?”
“那自然,不走,还等着丫打回来不成?”
我和佟易安拉扯的工夫,苏诺已经回神,抬手就要给我一记耳光,却被佟易安拦下。
“你什么意思?”苏诺瞪着佟易安,瞪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没什么意思,拿了东西就走吧。”佟易安松开苏诺的手。
“佟易安,你到底什么意思?”苏诺不依不饶,瞪着佟易安,也不时瞪我两眼。
苏诺的眼睛一下子蓄满泪水,还有看着佟易安的那眼神儿,我立刻就明白了——苏诺对佟易安,是真动了心思。
因为通常人在兴奋或者愤怒到极点时,理智丧失,剩下的,就是真正的感情。
佟易安却并没有搭理苏诺,揽着我就走。
“苏晓儿!”苏诺叫不住佟易安,只能喊我。
我脚下没停,只丢给苏诺一句话,“这回可真没我什么事儿,你丫好自为之。”
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受了委屈,我也憋不住,苏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茬儿,这口气,我不可能忍着。
“您这回,用不着买房子了吧?”到了叶芳菲的院子,我在葡萄架下停住。
“不用花钱倒是,我得让那丫头白送我一套。”
“您真是奸商。”我深吸了口气,院子里的空气很清新,或者说,兴许是因为我这会儿心情舒畅,所以觉得空气也格外清新。
“无商不奸,商人里,我算老实人了。”
佟易安这话是不假,奸商里,像佟易安奸得这么坦诚的,倒是难得一遇。
我和佟易安在葡萄架下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周围寂静,广玉兰的叶子被风拂过,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
我和佟易安就那么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佟易安提议上皇廷.
皇廷我来的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也都没什么好事儿,所以我对皇廷印象不佳。
可佟易安对皇廷情有独钟,还非说,这里葡萄酒一流。
我们在皇廷,从下午一直待到傍晚。
佟易安点的是90年的Lafite,我笑说他抠门儿,要点也该点82年的。
“最近手头紧。”佟易安手里执着杯子,没有要喝的意思。
“净扯,您手头紧?那我不得喝西北风儿去。”我两手握着杯子,看了一阵儿,可并没往嘴里送。
我不能喝酒,刚才还打趣儿,让佟易安给我点一杯牛奶或是一碗麦片,可惜皇廷这败家的地方,没那些东西。
我漫不经心地往四周望,可佟易安却让我别瞎看。
“您不会就是带我喝酒来了吧?还是光看着您喝?”我看着怀里的Lafite,宝石红的色泽,或许比宝石红更深些,灯光下,像是盛满了一杯红宝石,光色剔透迷幻,还有些潋滟的意思。
“晓儿,你只要把这杯酒给喝了,待会儿指定不能再这么太平。”
“我不能喝酒,您想谋害我啊这是? 中午的事儿,您不会还怀恨在心吧?”
“做个样子罢了,这杯酒,你压根也不可能喝下去,你就是真想喝,也有人拦着。”佟易安淡淡朝外侧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就一直盯着我。
我慢慢抬起杯子,凑到嘴边,正要喝,还真有人拦我。
很漂亮的手,五指纤秀,但不是过分的纤细,肤色偏白,穿着黑色的衬衫,品牌不详,可能是Kengo,可能是DolceGabbana,也可能是Glongloanmanl,但要依着顾云清的喜好,那应该是DloceGabbana。
顾云清似乎总喜欢穿黑色衬衫,我记得不久前我跟顾云清说过,肤色偏白的人,穿黑色好看,那回他穿GnnlVensace黑色衬衫时,我就一个劲儿夸。
打那次以后,他几乎是清一色的黑色。
顾云清把我手里的酒杯拿下,然后拉我起来。
我愣是不起来,反而一巴掌拍掉顾云清的手,“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我记得上回这么说时候,顾云清回了句,“那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儿我估计也是这么个反应。
可我等了好半天儿,也没等来那句“那是”,至于顾云清,非但没走,还在我身边儿坐下来了。
“难得见你一回。”佟易安笑着,叫来waiter,让人又拿来一个杯子。
顾云清没去碰新的那杯子,而是拿起我刚才一直捧着的杯子,啜了一口,“不难,你拐了我老婆,我自然就得跟着来。”
那二位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儿都属于半藏半漏那类型,我听得犯困,打了个呵欠,又摇摇脑袋,强忍着睁大眼睛。
“困了?”顾云清把我搂在怀里,“困了就回家吧。”
我靠着顾云清,没力气挣扎,可也懒得理他,“您自个儿回吧,待会儿佟易安送我。”
“不麻烦了。”顾云清搂着我,话是对佟易安说的。
“不麻烦。”佟易安一脸友善的笑,可那笑容在顾云清看来,是明显的欠揍。
顾云清没再跟佟易安针锋相对,而是看着我。
我别开视线,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个儿变得这么不争气,哪怕是看着顾云清瘦一点儿,我就会心疼;不管他之前对我再怎么不管不顾,只要他服一次软,或者就那么看着我,我就会心软。
我这回,栽得太彻底。
我视线实在没地儿放,只能去看佟易安,那位倒好,竟然退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溜得忒快了。
“晓儿。”顾云清低声喊我,让我想起很多个夜晚,耳鬃厮磨,他也是这么喊我。他总是把我整个儿搂在怀里,搂着我的腰,然后喊“晓儿”,一遍一遍地喊。
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听不到反而不适应。
我伏在顾云清怀里哭,本来以为自个儿会像上次在紫荆城那样儿,嚎啕大哭,可这回,我只是哭,少了那份儿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迈。
我在顾云清怀里呜呜地哭,哭到最后,像重感冒似的,一开口,就有很重的鼻音。
我哭完了,在顾云清的胸前蹭蹭,然后一把推开他,“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我刚推开顾云清,他又伸手搂着我,这回搂得更紧。
顾云清自始至终并没有说过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喊我晓儿,像是要把这么多天落下的,一并给补上。
晚上,顾云清要带我回富锦园,我一口回绝,站在马路牙子上,我环顾四周,还有不远处的那座立交桥。
这些天的事儿,就像是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在我脑子里重现。
抬头,是漫天的星子,星子围着月牙儿,月牙儿的光,很淡,瞧着还有点儿清冷,可在星子的簇拥下,月色看起来,要温暖些。
我觉得我就像是那弯月牙儿,顾云清就是星子,少了他,我就只能那么清清冷冷,有了他,我才觉着温暖。
我主动牵起顾云清的手,“上Swan吧。”
……
到了Swan里,我直奔着床就去了,连衣服都懒得脱,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儿就睡着了。
这是我半个多月以来,睡得最深最沉的一觉,没有做梦,也没再大半夜的醒来,辗转难眠。
醒来的时候,我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多,我差不多从昨儿晚上十点就开始睡,这么一算,睡了竟然有十二个小时。
一觉起来,我还觉着累,且是特别累,我在想,兴许是这么多天,都绷着那一根弦,现在猛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更累。
这一整天,顾云清都待在Swan,其实我心里还是别扭,我挺想跟顾云清闹一场,然后让他哄我,可想想,还是算了。
我从前就常说,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儿,换言之,我要是有心事儿,特别容易看出来。比方今儿个,甭管顾云清跟我说什么,我都一人儿沉浸在别扭还是不别扭这问题里。
我坐在顾云清腿上,手环着他脖子,别别扭扭了半天儿,还是问道,“你跟伊夏,到底怎么回事儿?”
顾云清捏着我下巴,然后在我唇上咬了一口,才道,“伊夏是老爷子主治医生,这回我爸检查,也是直接找的伊夏。”
“顾伯伯怎么了?”
顾云清像是有些累,顺势把脑袋搁在我胸前,“开始说是有心梗前兆,那回是紫荆城,就是在跟伊夏说检查的事儿,结果出来以后,心脏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可我爸肩背和左胳膊还是疼得厉害,连着三天晚上,疼得一点儿睡不着,我爸睡不着,我妈也只能跟着熬。这两天,估计是要转到骨科和神经科检查。”访问:m.heba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