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理解
啪嚓一记重拳,毫不客气得揍在杜子腾那英俊的脸上。
“操!你凭什么打我?艾滋病又不是我传染给那个倒霉鬼的!”杜子腾瞬间捉住杜辰枫的手腕,多年黑道摸爬滚打让他对付起自己那文质彬彬的兄长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杜辰枫扭开弟弟的手:“你明知道他是个吸毒的,居然叫小甜去——”
“是你说的医生面前生命平等,我知道他吸毒又不知道他有艾滋病!再说当时场面那么混乱,汪甜玉打了**血一样身先士卒,我难道拦着她不许她去救我弟兄?”杜子腾拉好衣襟,愤愤得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就是个意外,怪不得任何人好不好?如果一定要怪,也是你非要把自己那一套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大道理灌输给那个小女人。人家本来做做贼的不是蛮好?要不是你玻璃心,缺乏安全感,干嘛让她入你这行?”
杜子腾的话就像钢锥一样刺痛了男人的心,他握着拳头的手渐渐松开:“的确…都是我的错。”
“哥…”杜子腾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万一…我说万一很不幸,你放心我就是卖了社团也会给小甜治病!我知道美国最好的医疗水平是可以控制一辈子不发病的,而且做好阻断措施也不会耽误人的日常生活——你们也是可以…”
“闭嘴!”杜辰枫的脸色像死人一样难看,他抓起手机再打给宋清平,却只是传来不在服务区的信号声。
“这个宋清平,拐走你一个老婆还不够,你上辈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缺德事了?”
“阿枫…”阮佳华过来关切道:“怎么,还联系不上他们么?”
“恩,清平就只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说得不清不楚。”杜辰枫说:“今天婚礼取消的事已经弄得爸爸焦头烂额了,你帮我跟爸爸解释一下,就说小甜跟我吵架了一个人跑掉。”
“你爸爸那边我会劝的,别操心了。”阮佳华摇摇头:“我好担心小甜,这孩子怎么那么倔呢。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有事,不过是自己吓自己。唉…”
“哥,你给队长打打电话,他们应该是有组织的都在一块。”
“都没有消息。”杜辰枫一拳砸在桌面上:“那里地势偏远,下了飞机还要乘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大巴,丘陵险峻,地势复杂——”
就在这时,新闻里传出灾区又一次余震的惊悚消息,杜辰枫紧抿嘴唇一步踏上楼去:“我乘明天一早的飞机过去。”
“阿枫!”阮佳华叫道:“我跟你一起去!”
“阮妈妈,你就不要去了,那边…怎么说都还是有安全隐患的。我们是军医,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杜辰枫拒绝道:“万一你有什么危险,我没办法向爸爸,向小甜交代。”
“可是,你这样去也未必找得到他们啊。”杜子腾想了想,说道:“救援队都是流动的,等你赶过去都不一定什么时候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一定要去。”杜辰枫坚持道:“我以前,曾经接过一个疑似艾滋病感染的患者。我了解那苦等窗口期的日子,简直会啮噬掉人所有的生存勇气。那段时间,每一秒钟都难熬得无法想象,最后他只能被转到心理疾控中心。
不管小甜最后会怎样,我必须要陪她走最艰难的这一段日子。”
杜辰枫回房收拾行装,连夜给医院的救援组织部电话申请,结果当然是不被审批。他不想动用父亲的关系,只能申请年假调休。
翻开抽屉,视线落在一摞厚厚的信笺上。杜辰枫翻开,那些陌生的笔迹里包含着令人为之动容的言语。每一个署名都让杜辰枫那么熟悉。
那是汪甜玉为他收集的来自他每一个病人的信,就像林老一样,一旦有一天离去,他们的祝福和感激会像春天的风一样温暖着自己的心灵。
泪水突然打湿手里的纸张,杜辰枫的手臂微微颤抖。你可以为我做这些事,为什么却在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逃离?
汪甜玉的坚强就像一只流浪着的猫咪。渴望安全和抚慰,也不怕独自面对。
杜辰枫觉得自己还是不懂,就如汪甜玉不懂自己一样,他也不懂这个女孩。
手机铃声破天荒地得响起来,杜辰枫懒懒得起身去接。
女孩的声音哽咽入耳。
“小甜!小甜是你么?”男人攥着手机的掌心沁出了汗水。
“阿枫…对不起…”汪甜玉看了看眼前的宋清平,可想而知他是怎样苦口婆心得劝了一路才叫女孩鼓起勇气跟杜辰枫联系上的。
“小甜你别说了,我这就过去找你!”
“阿枫!别…”汪甜玉祈求。
“我知道你难受,知道你害怕,所以我会在你身边——不管是解脱还是死亡,我都会陪着你!”男人极力压制着喉咙里的哽咽:“小甜,虽然我们还没有完成在婚礼上的宣誓,但你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同甘共苦至死不渝这种话,没有人会在日常生活里挂在嘴边上,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应该逃开我身边的!”
“阿枫,我不是想逃开你…我只是太害怕了…让我一个人,一个人熬一下就好。”汪甜玉抽泣着:“这里是灾区,有太多的生命脆弱人间疾苦,我想——如果在这里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日子会不会不那么难熬…你别怪清平,是我逼他带我过来的。”
“小甜,你听我说,这事情真的不像你想的那么严重。你这么善良,老天不会这样惩罚我们的!”杜辰枫的声音轻柔又颤抖:“你叫清平接电话。”
汪甜玉咬了咬唇,两眼望着宋清平把手机递了上去。
“我…可以不接么?”宋清平面有难色,但是扩张的话筒那端已经被杜辰枫听的一清二楚:“宋清平你给我接电话!”
“阿枫…”宋清平把话筒拿的距离耳畔大约有五厘米远,以防对方的吼声穿透自己的耳膜。
“替我照顾好小甜,我很快就过来找你们…”杜辰枫并没有再多责备,只是淡淡得说。
“阿枫,这件事真的是…”两人认识二十几年,多说反倒显得矫情:“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小甜受到伤害。”
“我不说多余感谢的废话了,只是你该做的。”杜辰枫长长得出了口气:“这是你欠我的,也是…我…我们欠她的…”
“你放心,这里条件虽然艰苦一些,但大家都在一起。我绝不会让小甜离开我的视线。”宋清平看了看汪甜玉,将手机挂断。
“阿枫他…没有责怪你吧。”汪甜玉搓着手心,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他们还在赶往重灾区的大巴士上。
西南边陲是地震多发带,山体陡峭滑坡多发。目前官方给出的震级数字是8。2,死亡人数就在午夜的整点新闻刷新破万。这次军区排遣的救援队要去的地方,正是震中附近一个名为榆阳的小县城。
“没有。”宋清平拿了床毯子给汪甜盖上:“你先睡会吧,至少还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那边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下一次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不想睡…”汪甜玉把脸扭向窗外:“睡觉什么的都是在浪费生命,活着那么不容易拿来睡觉多可惜。死了有的是时间睡…”
“小甜…”宋清平苦笑一下:“别这么说,既然来了,你自己也说是为了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填满难熬的内心挣扎。”
“清平,我是不是很任性啊。”汪甜玉有些不好意思得看着他:“其实以前,我也不这样的。你想想,孤儿院几十个孩子,我算是大姐了。从来都只有别人跟我撒娇的份,我从来…从来没…”
“你一点都不任性,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宋清平挺直了腰背,示意女孩可以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命运已经给了你太多不公平的待遇…你都能茁壮得成长成今天这个美好的样子,真的非常不容易…”
“在这之前,我没觉得自己有多悲惨。我有疼我的阮妈妈和汪爸爸,有那么多可爱的弟弟妹妹。”汪甜玉闭上眼睛轻轻地说:“虽然生活过得拮据辛苦,但每天都有那么多爱和惊喜。后来遇上阿枫…有搞笑的首长老爸,有霸道的弟弟子腾,还有你这么温柔的兄长…有时我会担心,是不是因为我占了太多的幸福,那些别人梦寐以求想有却得不到的幸福…老天才要夺走…”
“不会的,这些…统统都是你应得的。”宋清平的呼吸像花香一样轻,在女孩紧闭的双眼前形成了一种朦胧的错觉。
“我以前是个贼,做了好多…就算是不得已但偷东西总是不好的,是不是?”女孩的眼泪再一次划过腮边,滚烫得滴落在宋清平的脖颈里。湿漉漉的头发黏着泪水让他十分难受,但他至始至终也不忍心把她挪开。
“可是我已经改了,我把以前的错都弥补了,我去考卫校做护士,跟你们一样救人…为什么还要被惩罚…”
也不知是因为困顿了,还是在男人的肩膀上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心。汪甜玉终于沉沉得睡了过去。
宋清平轻抚了一下女孩的秀发,动作轻柔又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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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妻什么的…
第六十四章 灾区
汪甜玉在迷迷糊糊中被宋清平叫醒,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夜里的山区凉得很,汪甜玉睡眼惺忪爬起来,被风一溜,结结实实得打了个大喷嚏。
暖和的军大衣瞬间披上了女孩瘦弱的肩背:“当心着凉,这里物资缺乏,万一病了会很麻烦。”宋清平轻柔的话语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一样带给汪甜玉正能量。
“清平,这就是榆阳了么?”汪甜玉看着眼前那简陋的房舍,东倒西歪,灰蒙蒙的天地间毫无生气。
“还没到榆阳,前面的路榻了,车过不去。”宋清平摇摇头:“我们这一支医疗队一共二十二人,若要在原地等待接应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汪甜玉心里惊了一下,虽然从男人温柔淡然的眼神里能奠定出一股安心,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太妙。
“宋大夫,你那边人齐了么?”说话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身着军装的指导员,他叫田宁,是这次军区救援医疗队的总指挥。
“哦,田指挥,全齐!没有人掉队。”宋清平招呼一声,转向汪甜玉道:“我们现在在寿川跟榆阳的交界点,距离榆阳县中心还有大约十几公里的距离。这条路被封死了,只能徒步从山梁那边绕过去。”
“全体注意!”田宁用随身的电音喇叭高声命令道:“现在情况突发,前方道路滑坡拥堵,只能弃车徒步。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随时跟同伴保持眼前的联络,不要单独行动!所有军备物资,男的人手两件,女的人手一件。从**冠山山脊绕过寿川以东,在正午之前要赶到榆阳县跟第十军区医院的救援队汇合。”
“第十军区医院?”汪甜玉疑惑得看了看宋清平。
“恩,全国各地的军医院都会排遣救援队赶赴灾区,我们区人少,只有药品物资。大型医疗设备都在第十军区那里。半小时前得知他们的车也困在**冠山另一侧的毁榻桥梁一处,距离地震爆发已经过去了四十小时…耽误的越久,救援的意义就越低。”宋清平拍拍汪甜玉的肩膀,把她身上的一个小药箱摘下来自己抗住:“小甜,你是不是没想到,环境会这样艰苦?”
“你别小看我呢。”汪甜玉抢过药箱自己背在身上:“我从小什么苦没吃过,倒是你跟阿枫这样的大少爷,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哩。”
“我们念得都是军医院校,除了医学课程外,军事化的管理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宋清平扶着汪甜玉往山坡上走:“野外生存校场拉练,远远比这要辛苦的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里的死亡是真实的。所以这些年,医院出过几次救援队,从来都没有允许阿枫跟过。呵呵,没想到,倒是你先替他来一遭呢。”
“哈,那阿枫一定嫉妒死了。”汪甜玉的笑容在朦胧的晨曦中绽放,这一刻乐观坚强的她似乎忘记了苦难忘记了烦闷。回归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可爱少女时代,笑容清澈纯粹。
只是在同宋清平对视的瞬间,汪甜玉尴尬得低下头去,气氛好像越来越不对劲呢。
脚下的石块打了个滑,汪甜玉差点摔个前爬。宋清平有力的臂膀挽住了女孩的腰身,那近乎没有距离的亲密接触暧昧得有些不像话。
“那个…清平…”汪甜玉红着脸推开男人的手自己站起来:“其实…我就这样跟你跑出来,是不是很不好?”
“你指什么方面?”宋清平笑着,坚持把女孩身上的负重拿回到自己身上。
“我跟阿枫已经…已经结婚了,你和他又是那么好的兄弟…这…”
“你不想做第二个陆丹…是不是?”宋清平的单刀直入倒叫汪甜玉吓得差点跳起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
“傻丫头!”宋清平笑道:“难道这世上就只有陆丹和你,这两个女人么?我对你好,的确不仅是为了阿枫,更因为你值得。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会是我…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吧?”汪甜玉的眼睛睁得比嘴巴都大。
“韩剧看多了吧。”宋清平在她头发上宠溺得抚摸了一下:“出油了,这里卫生条件差,下次洗头可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你有点心理准备哦!”
“喂!”女孩羞赧异常:“管那么多…。”
在上午十点钟不到的时候,救援队终于翻过了这座小山,来到了重灾区榆阳县。
本以为到了目的地可以先就地休息打个盹再吃点东西的女孩,在双脚踏上那块满目疮痍的土地之时,瞬间就惊呆了。
她开始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强大,亦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脆弱。
层层碎削般的房屋看不出原始的一丁点雏形,殊不知那下面有多少鲜活的灵魂在挣扎。
哭喊声呻吟声,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医疗棚下若有若无,渐行渐息。血腥混杂着泥土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县城的上空。
一具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混压在一起,连人手一块遮布的最低保障都没有。汪甜玉无法直视那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得呕吐起来。
“小甜!”宋清平把清水递给她:“不习惯吧,要不先去一旁休息会儿吧。”
“我…我还好,只是觉得他们实在太可怜了。”汪甜玉擦了擦嘴,眼睛有点酸。她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院里从来不同意像杜辰枫这样的大夫来救灾,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面对这样的人间惨剧要如何自处?
“你在担心阿枫是吧。”田宁吩咐救援队的人先原地休息一刻钟,宋清平拿了一些压缩饼干过来递给女孩。同时也看穿了汪甜玉一瞬间的神不守舍。
“清平,我想问你一件事——”汪甜玉抬起脸:“虽然在这个时间问这种话好像不怎么合适。”
“恩?”
“阿枫做医生这么多年,始终无法逃离自己的心理障碍,这些是不是源自与当年的一场手术事故?”女孩咬了一口饼干,才觉得辘辘的饥肠有了一点点缓解。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在想,你看我当年偷了人家的东西,后来一边还债一边忏悔心里也就舒服多了。”汪甜玉眯着眼睛说:“前段时间,我帮阿枫搜集了所有病人给他的信,就像不久前去世的林老,他们都对阿枫说了最真实最感激的话。即便有一天,医生无能为力得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生命,也不至于太痛苦。
所以我想知道,阿枫当年有没有对那个手术事故的可怜人家忏悔过,如果有…人家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
“没有…”宋清平顿了顿:“一次医疗事故,牵扯的不仅仅是医生的前途,更是医院的声誉。这件事…其实被埋下来了。所以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有一天,阿枫有机会亲自去忏悔,也许…他就能释怀了。只是这一步——要迈出去,是真的很难很难的。”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汪甜玉明白也许不该再去责怪谁,但想到当初那充满军阀意味的弱肉强食,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只因为阿枫的身家背景,就可以…。可以…。”
“他逃得过惩处,却终究逃不过自己的良心,所以——”宋清平低下头:“小甜,其实我也有想过,如果当初就叫他负起权责,哪怕吊销了医生执照也好,至少他能活得坦荡。”
“我不这样认为,阿枫是个好医生,如果他不做医生了,要少救多少人呢。”汪甜玉看着远方:“一次事故并不应该就此绝了他悬壶济世的心,我只希望…他能真的想开,用自己后来的仁心仁术去弥补当年犯下的错。我想,如果我是那个被他事故伤害的患者,我也会愿意原谅她的。”
“小甜…所以我才说,阿枫今生能有你在身边,真的是最大的幸运了。”
“可惜…”汪甜玉看着自己虎口上的伤口:“我要是能平安无事就好了,以后有了小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多好。”
昏暗的天空中炸响了一记春雷,噼里啪啦的雨点争先恐后得落在人群之中。
“已经这么惨了,还要下雨…”汪甜玉暗叫一声晦气:“老天爷真是的,杀了人还要清洗现场。”
“这种时候,你还能开出玩笑,真的是不容易啊。”宋清平站起身来,把汪甜玉拉起:“震后的雨水会给救援带来很大困难的,”他把一套塑胶雨衣披在女孩身上:“你没经过训练,不要乱跑,跟着我就好,但是要远离危险的废墟。”
“喂,别这么小看我,我是来救人的,难道是来看热闹的么?”汪甜玉不服气。
“你明明就是过来散心的好不好?我答应过阿枫绝对不能让你有事,难道你希望余震来临的时候我要用自己的身体帮你挡住坍塌的墙面么?”
“清平,在这样的情景下,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不会眼睁睁得看着而无动于——”汪甜玉的眼睛突然一转:“靠!发国难财,趁火打劫——小偷!”
第六十五章 生命的诗篇
循声望去,就在人们慌乱躲雨的帐篷下,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把罪恶的手伸向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口袋。
汪甜玉眼尖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扭住了那贼的手腕。
“哎呀!我的钱包!”中年妇女大叫:“你…你这丧心病狂的贼,我儿子刚刚砸断了一条腿,全家都指着这点钱救命!你——你竟然趁火打劫!解放军——你们要把他抓起来啊!”
显然她是看到了宋清平白大褂下的墨绿色军服,一下子像看到亲人一样扑过来。
“这位大姐,我们是医生,这附近有巡逻的治安警察,把他交给他们就好了。”宋清平说。
“我…你们放过我吧,我实在是没办法啊!家里人都死光了,我一分钱也没有!”那年轻人突然就哭天抹泪起来,看得汪甜玉满心酸楚。
“清平,要不算了吧。这到处都在救援,谁有空理会他…”汪甜玉大概是感同身受。
“现在全民救灾,趁火打劫的行为是要从严惩治的!”宋清平把那小贼扭到一边去:“你四肢健全谋个什么样的安生不好,偏偏在这里做吸血鬼。你看看那些在天灾中死难伤残的人们,真不知道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那人灰溜溜得逃了,宋清平看着汪甜玉,无奈得摇摇头。
“小甜,这人的身手看起来比你是差远了哦。”
“那当然,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失手就是给阿枫逮到了呢。”汪甜玉颇有些得意:“不过…我貌似偷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呢。”
“的确呢,阿枫的心可不是谁都能偷得来的哦。”宋清平笑道。
“对了!”汪甜玉眼睛一转,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物件:“我一直想把这个还给你,总是忘呢!”
摊在雪白的掌心,那是一条光泽鲜明的祖母绿项链。
宋清平吓了一跳,这不正是自己当年在结婚时送给陆丹的么?为什么会在汪甜玉手里:“小甜,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次跟阿枫聊天,说起我以前做贼的事,他就半开玩笑那么一提——”汪甜玉吐了吐舌头:“说你的祖传定情信物还在陆丹那个莫名其妙女人的手里。我就想着,她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也太过分了吧。于是就趁机把东西顺走咯——”
“她居然还戴在身上?”宋清平释然道:“我还以为她早就丢掉了呢。”
“其实,我想她未必对你毫无心意。”汪甜玉撇撇嘴:“女人的心思有时候都很难猜的,也许她只是嫉恨,只是不甘,我想陆丹和阿枫之间也不存在谁对谁错吧。不过就是有缘无分,一个爱得疯狂,一个却为心性所累——”
“你居然能这么想,真叫人刮目相看呢。”宋清平把项链收起来:“谢谢你啦,今天我算是帮你销赃,咱们就是同一条船的人了。”
田宁突然跑过来急急忙忙道:“宋大夫,那边刚挖出来一家人,一个重伤两个死亡,你带几个人过去一下!”
宋清平二话没说放下东西就顶着雨跑过去,汪甜玉自然也是一路跟过去。
眼前的急救现场却是汪甜玉想都没敢想的。在医院里不管怎么缺胳膊断腿,血肉模糊的至少还能被送到急救室的病床上吧。这层层叠叠的房屋坍塌得就像一块被砸烂在地板上的生日蛋糕,看不出下面究竟埋了多少血肉。
淋雨作业的救援人员站在最危险的角度,三五个人在搬动一块足有三米长的预制板。混合着钢筋水泥的废墟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那么岌岌可危。
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已经被拉出来蒙上了肮脏的搌布。一个中年男子颠簸在担架上,听不清他嘴里叫的是什么。他的胸口被一根钢筋刺穿,血已经染透了半边身子。而他的一条腿已经永远留在了那紧实的废墟之下。
汪甜玉浑身上下一阵泛寒,她抿着嘴唇看着正在为伤者紧急止血包扎的宋清平:“我…我要做什么?”
“安抚他。”宋清平在另外两个志愿者的帮助下依然没有办法按住这个情绪异常激动的男人。
那男人目眦尽裂,表情狰狞扭曲,显然是极大地疼痛啮噬了所有的理智。却在宋清平把麻醉针送进去后依然没有得到缓解。
“别怕,别怕!”汪甜玉抱着男人的头部:“宋大夫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救你的!别怕,睡一觉就都好了!”
女孩终于知道,考验医护人员的除了那强大的承受能力,还有那时时刻刻都要做好撒谎准备的决心。
刚刚拖出的两具尸体里,一个是男人的老母亲,一个是他不满十岁的女儿。
“我老婆…我老婆!”男人终于吐出一句清晰的话:“我老婆还在里面——”
汪甜玉回身望过去,在倒塌的房檐下呈三角形的挤压空间里,朦胧在雨帘深处有一张苍白绝望的脸。
“这还有人!”女孩大喊一声。
几个救援人员立刻跟了过去,那妇女大约三十几岁,一双茫然无助的眼神里充满着恐惧。
“这是斜着埋压的,”一个看起来经验老道的救援人说:“不把底下那块板子撬开行不通的,但是一旦先动下面的,这女人腹部以下就要承受一瞬间可能坍塌的压力。”
“那怎么行?”有人反对。
“其实也不要紧,这上面最多还有半块板子,只要她忍住半分钟,我们就能把负重物抬出来。”
“不好不好,总归太冒险了。”
“那你说怎么办,起重机现在压根就过不来,下面的板子卡在那,不动就出不来!”老队员也急了。
商量了一刻钟左右,大家伙终于决定走着一步险棋。
“大姐,你忍着点,一会可能有重压,你两条腿能不能动?”老队员冲那妇女喊:“能的话尽量把膝盖蜷缩起来,不要伤到内脏!”
“不行…”那妇女气若游丝,发出微弱的声响:“不能压…不能…”
“她…她是不是受了伤?”汪甜玉焦急得蹲在那狭小的缝隙口:“大姐,你伤哪了?”
“我…。我…”
正在一旁紧急被紧急治疗的男人大吼一声:“我老婆怀孕了!八个多月了啊——”
八个多月的孕妇!
汪甜玉的心凉了半截,如果用这个方案救援,最先受到压力的不正是女人的腹部么!
“求求你们,不要…我要孩子啊!”女人虚弱的哭声从缝隙里传来:“可以…可以截断我的手脚,我不在乎,但是我要我的孩子啊!”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汪甜玉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没有做过母亲,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这着实是此生第一次让她如此震撼于母爱的伟大。
“那就只能等起重机!”老队员摇摇头:“这个路况,要开进来至少得两天,这女人怀着孩子,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挺过两天啊…”
“队长!队长!那边一个学校,里面有好几个孩子!人手不够啊——”一个救援人冲过来,大家立刻扛起工具就走。
救灾现场就是这样,有时不是故意放弃,但人们不得不用难易程度来衡量救援的有效性。
“别走!别走——我老婆,救救我老婆啊!”男人翻滚下担架,被宋清平牢牢按住,不得已一剂镇定剂推进了他满是伤痕的手臂内侧。
“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宋清平坚定地说:“小甜,这个孕妇交给你了,她脱水严重,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先打葡萄糖输液再喂水和食物!”
“明白!”汪甜玉冲到废墟跟前:“大姐,把手伸出来,把手给我!”
女人那满是伤痕的手颤颤巍巍得伸出来,汪甜玉几乎无法找到一处干净的血管来下针。
“小妹妹…我…我呼吸不过来了。我…我两腿都已经没有知觉了。”那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大姐!你要坚持住,你还有肚子里的宝宝啊!”此情此景容不得人无力动容,汪甜玉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给女人喂了水,但很快就被她夹杂着鲜血吐了出来。昏暗的废墟之下,她不知道女人还能撑多久,只能高高举着手里的输液袋,祈祷时间过得快一些。
“小妹妹,你结婚了没?”女人突然长长得出了一口气,笑容浮现在苍白的嘴角:“看你还年轻的很呢。”
“我刚结婚,还没做妈妈呢…”汪甜玉正发愁找不到话题,她希望可以通过聊天来缓解女人对痛苦的注意力,用着微不足道的力量跟死神去争夺。
“你这么善良,将来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妈妈。”女人的眼神开始涣散:“小妹妹,我这腿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绑得难受——你有没有剪刀给我下,我把它弄开。”
“哦!”汪甜玉一手举着输液袋,一手去翻医药箱:“给——”
女人粲然一笑,接过剪刀缩回了手,然后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注射针头。
汪甜玉倒吸一口冷气——她,刚才不是还说两腿没有知觉么?这会怎么又说自己的腿上有东西!
“大姐!”女孩扑倒缝隙口:“不要啊!大姐——”
女人脸上带着幸福决然的表情,没有死亡的恐惧和痛苦,只有重生的欣然和泰若。
伴随着一声清澈的啼哭,血淋淋的婴儿在母亲血淋淋的手里被捧出了废墟缝隙——她用剪刀剖开了自己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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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主线有关啊亲不是我写跑题了的说。女主要足够强大再能面对完结前的大**。本文还有5w字完结。
第六十六章 伟大的决定
这一幕带给汪甜玉的震撼可以说将是永生难忘,孱弱的早产儿在母亲逐渐僵硬的手臂里发出猫叫一样的哭声。女孩颤抖着接在手,就好像捧着一个易碎的世界。
女人脸上终于褪去了最后一层疲惫,喃喃得说:“叫他爸爸,给起个名字…”
“大姐…”汪甜玉一下子攥住即将缩回黑暗里的手,毫无温度的死气弥漫在废墟之中。
汪甜玉低头看着男婴泛青的小脸,“清平!清平!这孩子——”
宋清平无力得抬头,他手下的重伤男子在孩子啼哭的一瞬间就已经停止了心跳。
每一场天灾**之后,都是万千孤儿的血泪。汪甜玉站在雨中,用自己还算干燥的里衣呵护着这个幼小的生命。
“清平…”
“不行了…”宋清平宣布死亡,任由两侧的助手给男人盖上了尸布:“只可惜,能让他看一眼儿子就好了。”
“这孩子是早产,又是在母亲重伤的情况下…能养得活么?”汪甜玉看着怀里的孩子,那婴孩正挥舞着弱小的手掌出于本能得在女孩胸前抓挠着。
一阵阵困窘让女孩想要本能得逃脱,但却不知为什么她无法放下这个让她很难为情的小生命。
忽然之间,婴孩的状态开始不对。像是遭遇了极大的呼吸困难,身上颤抖的让人发慌。
“孩子太弱了,需要保温箱!”宋清平紧急下断。
“清平!”汪甜玉突然就哭了:“能不能救活他?他已经是个孤儿了,他妈妈用自己的性命换他活下来,我求求你救救他!”
明明与这孩子非亲非故,汪甜玉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失态到这种程度。她眼前闪过的是那妇人临终前最后一抹欣慰的笑,是那男人声嘶力竭得想要救妻子的决绝,是孩子一生奋力的啼哭绽放出的不屈生命力。
汪甜玉突然明白了杜辰枫对生命的尊重究竟为何会如此执着,他只是在生死之间比别人更容易入戏罢了。
“小甜,你冷静点!”宋清平把孩子交给医疗队里的一个产科大夫:“我们是医生,当然会竭尽全力救人——”
汪甜玉从满溢的悲痛中骤然清醒过来,她摇着宋清平的手臂:“清平,他在这样恶劣危机的环境中都能生下来,他一定能活下去的对不对!”
将女孩轻轻地揽在怀中,宋清平除了给予她这样的安慰,什么都做不到。
“清平…我也跟他一样…”汪甜玉吸干了泪水:“我是一场车祸里的幸运儿,阮妈妈说那时我只有一岁多,消防人员是在我爸妈的尸体边找到我的。”
“小甜…”
“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不是也用这样伟大而惨烈的方式把我托出生的希望里。这些事,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阿枫也不知道。”汪甜玉伏在宋清平的怀里,喃喃得说:“阮妈妈也从来不对我提这些细节,但我知道,每一个给了小孩生命的父母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在爱着他们的。”
“宋大夫!”产科医生叫道:“孩子的生命特征显示正常,只是由于早产带来的虚弱…现在条件有限,必须想办法保温!”
风烛残年一样的帐篷里,透着四面细雨的冷风。汪甜玉看着这脆弱的小生命在自己怀里嗷嗷啼哭,心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产科大夫说,这是早产儿尚未习惯离开母体的温度和环境,如果能把那母亲救出来让他留在身边一会也是好的。
只是她不知道,女人已经在汪甜玉的面前用剪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救出来也只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汪甜玉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抱起孩子打开自己的衣襟,用体温贴合那幼小的身体!
女孩平坦的腰腹裸露在外,玫瑰色的卡通文胸下雪白的胸脯坚挺着散发出高贵母性的没,没有亵渎只有神圣!
婴孩在她怀里终于停止了哭泣,安稳得沉睡过去。
汪甜玉的泪水再一次涌出,她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那些惊讶的目光,称赞的目光,尊重的目光。
“清平,如果我真的没有得病,我一定要领养这个孩子…”汪甜玉的泪水划过甜美的脸庞。婴孩静静的呼吸贴合在自己柔滑的皮肤上,那样和谐美好。
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该是怎样一种幸福?
入夜,救援队轮番休息值班昨夜。汪甜玉蜷缩在帐篷一角,宋清平就靠在她身边。
之前那个被起名叫希望的男婴已经被辗转送到了临县医院,汪甜玉心里放不下他,一直很难入睡。
“小甜,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宋清平突然说。
“恩,傍晚就没有了,我也没带充电器。”汪甜玉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宋清平已经睡了。
“阿枫来了一条短信,他现在在泰淮。”
“他!他真的过来了?”汪甜玉一咕噜翻起来,旁边的人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呓语。
“医院不允许他自主救援,于是他跟了当地的志愿者团。没想到在东山那边的机场遭遇了暴雨,没办法及时过来,而我们明天一早也要离开榆阳去前面的双猫镇。”宋清平叹了口气:“唉…我忽然觉得就这么把你带出来,对你们两个真的是都是一种折磨。”
“阿枫他一个人会不会很辛苦?会不会遇到危险?”汪甜玉眼睛涨涨的,她知道自己的脆弱和不负责任定然已经将杜辰枫戳的遍体鳞伤。可是身在此处,每个人的小我真的会融入大我之中逐渐为责任感和荣誉感所升华。
她其实很庆幸宋清平做了这样的决定——比起躲在房间里担心艾滋病的窗口期,她认为若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做这些有意义的事的确是不枉一遭的。
“放心,就算为了你,他也会好好的照顾自己。”宋清平微笑道:“睡一会吧,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这里以救援命令为基号,双猫镇之前的大路终于开通,那边的伤员急需医疗物资。”
“也是,一旦雨下大了再次滑坡,可能刚刚开好的路又要封死了。”汪甜玉点点头躺下身子。
“冷么…”宋清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大部分棉被都给伤员了,冷的话,靠过来一点吧。”
汪甜玉面红耳赤,哪里还敢再答话,只能沉默着装睡下去。
帐篷之外雷声隆隆,即便是深夜,那嘈杂的呻吟声哭喊声救援机器运作声依旧不绝于耳。
便是如此之疲惫,汪甜玉还是做不到倒头就睡的程度。
“清平,我现在就开始想念小希望了。”女孩咬着拇指,抑制着泪水:“你说,要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怎么舍得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孤单的人世上啊。”
“生命的可贵,往往就在于起延续的希望,消失的是**,永远铭记的是爱。”宋清平轻声说:“小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期待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来临,你会怎么样?”
“一直期待的…”汪甜玉轻笑一声:“阮妈妈告诉我说,只要一直期待下去,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来临的呢。”
“如果真的不会呢。”
“那…只能说明它压根就不是我的,总能找到与其替代的东西来弥补这份遗憾。”汪甜玉回答。
“你能这样想,真的太好了。”
忽然之间,一阵天晃地动开启了无情上天的又一次突袭。
汪甜玉从朦胧中霎时间惊醒,下一秒已经被宋清平回护在怀里了。
“余震!”
帐篷外白光凸显,人们惊慌四逃。
一声惊恐的裂帛声刺入耳膜,帐篷外的一棵大树轰然倒下,直挺挺得砸了下来!
“啊啊啊啊——”
“小甜!”宋清平一手将她拉扯过来,伟岸的肩膀骤然回护。
粗壮的树木狠狠得落在汪甜玉身侧,她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宋清平的怀抱牢牢得护住自己,现在被砸碎的会不会是自己那颗笨笨的脑瓜。
“好险!”余震终于结束,外面接踵而来的是新一轮救援。混合着冷冷的冰雨,每个人的绝望都降低到冰点。
“小甜,伤到没有?”
“我没事…”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疼痛,汪甜玉试图从男人的怀抱里挣扎出来。
男人的呼吸渐渐凝重,汪甜玉下意识得伸手一扶,却是抓满了掌心的粘稠血腥!宋清平的脸色惨白,坚韧的唇角轻轻抖动一下:“没事…小伤而已。”
的确是小伤,汪甜玉想。不过是被下落的木桩树枝戳穿了右手掌心!
不会致命也不会残废——但宋清平是医生,那是一双用来手术救人的手!
“清平!你的手——”汪甜玉捧起男人的手腕:“我…我帮你包扎,药箱…药箱在哪里?你别担心!赶快处理的话不会有影响!”
“别急了…”宋清平惨然一笑:“药箱在外面车上,让其他伤员先急着用吧。”
“那怎么行!感染的话,你的手就——”
“筋断了…没用的。”宋清平脸上的雨水沿着下颌缓缓滴落。
“凭什么…为什么…你是这么好的大夫,怎么可以这样!”汪甜玉胡乱的翻找着备用药物,抬眼看到宋清平已经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抽出了断在手心里的树枝:“别怕,打个破伤风针就好。”他的额头上明明已经沁出了汗水。
“你不该救我的…你的手可以救好多人…”汪甜玉的泪水淌下来。
“就当是惩罚吧。”宋清平笑。
“为什么要惩罚!你有什么错?明明是我任性要跟你跑过来的!”
“你只是不知道,这世上很多看似很好的人,都有罪。”宋清平咬着绷带为自己扎紧伤口,起身道:“走,快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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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你去哪了啊!看过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么?我发现我咋又开始虐了!
第六十七章 相遇在废墟
这次不小的余震造成了一些房屋的二次坍塌,乘着夜色的冰雨,救援行动再一次陷入紧急慌乱。
“宋大夫!”队长田宁从黑暗中认出了高大的身影:“那边的房舍下还埋着三个伤者,一个余震过去半点声响都没了!你跟着王大夫他们队过去看一下,侥幸还活着估计伤的也不轻!”
几乎坍塌成扁平的废墟下,**的救援警犬抖了下身上的毛。汪甜玉看着这能干的家伙,恍惚间想起了杜子腾养在院子里的德国牧羊犬。
军区大院,温馨的房间,孤儿院的欢声笑语,医院的生死一线,还有杜辰枫宠溺的笑容。
这半年多来,日子就好像看电影一样,情节紧凑又充实。不知不觉得,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汪甜玉还记得阮妈妈一直告诉她的话:生活只能往前走,因未知而多姿彩。
就像她也想不到阮妈妈会跟杜爸爸在一起一样,苦难永远充斥着所有人的心,但惊喜一直会有。
“这个伤员的喉部被硬物刺穿,必须立刻插入导管呼吸,否则不到十分钟就会窒息死亡!”宋清平回头看着还在发呆的汪甜玉:“小甜,你帮我上手。”
“我…我可以么?”汪甜玉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得看着男人的脸。
“没办法了,伤员太多医生不够!”放眼望去,从废墟里陆续拽出的几个伤员均是血肉模糊生死未明。宋清平的右手虽然缠了绷带却还是止不住得渗血。
“自信一点,小甜。能不能救他就看你的了!”宋清平坚毅信任的眼神令汪甜玉无法退却,看着地上那呼吸越来越困难的伤者。年纪四十多岁,棱角坚毅分明。鲜血和泥土几乎糊住了他原始的样貌。
他是谁的儿子或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丈夫?
一个人死了,有多少人的天会塌。汪甜玉不能再犹豫,她拿起宋清平递过来手术刀,恍惚间想起了第一次与杜辰枫相见的时候,就是被他这样一把手术刀下破胆子的。
杜辰枫,几乎一刻也无法从女孩的脑子里走出去。
仅仅是灰姑娘嫁豪门的烂俗剧情不是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才对么?明明一点一点相爱,一点一点了解。
为什么总觉哪里不在状态,到处都是意外和状况?
究竟是自己不对劲,还是杜辰枫不对劲。
面对着奄奄一息的生命,汪甜玉凛然感觉杜辰枫好像就已经同自己附体一身般。她仿佛能感受男人每一次纠结挣扎的内心是多么的无助,她颤抖得伸出手来缓缓得压在那伤者喉咙间的环甲膜上。
“小甜,不要犹豫了。”宋清平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相信你自己,一定可以的。”
女孩咬着唇角渐渐麻木,刀尖刺破的伤者的皮肤,一汪暗色的血顷刻涌出。
“再往左一点,一点点。”
“这样…不行,出血了——”
“出血不要紧的!”宋清平用左手执起棉花球一层层吸掉障碍视线的血污。
“来,把这个捅进去”男人将一段透明的硬塑料管交给汪甜玉:“他窒息已经到极限了,你最多还有60秒,当心不要用力下压,会破坏声带!”
60,59,58…40…39…38…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像炸药的引线一样扼住人的喉咙。
“不行!”汪甜玉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眼看着手下的伤者一点点沉下去的脸色。简直是人间最惨烈的酷刑!
一只温柔的手骤然覆上女孩的手背,坚定果断。随着导管的瞬间疏通,伤者终于呼出了第一口新鲜空气。
汪甜玉泪眼摩挲得抬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此刻却如梦幻一般映入视网膜。
陌生是因为,仅仅三天不见男人那棱角分明的俊美容颜竟已然瘦削成这副模样。
熟悉却是因为,这三天来,那张脸无时无刻得不在自己的大脑中萦绕。
“阿枫…”含着紧张的呼吸,汪甜玉已是泪流满面。
“你到底要我为你操多少心才满意!”男人穿着黑色的长外套,身上只背了简单的行装。脸上皆是灰尘,胡茬也没有来得及休整。唯独只有那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透着锐利和温情。
“我…”汪甜玉退后两步:“你别过来…我怕我身上…”
大手一把扯住女孩纤细的手臂,不由分说得将她陷进温暖的怀抱里。
“就算我们还没有完成婚礼,你也该知道什么叫不离不弃同甘共苦的誓言。”这句话,在汪甜玉逃掉的那天早上,杜辰枫就已经对她说过了。
“眼泪…眼泪也会传染的。”汪甜玉咬着唇,死命得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了那单薄瘦削的肩膀在男人怀里不住得颤抖。
“阿枫…我还想好好跟你在一起,一起治病救人,一起照顾孤儿院的孩子,我还想为你生个宝宝——我不想死,我不要得病啊!”女孩的脆弱终于在一瞬间决堤,曾以为自己的坚强足够逃得开温柔。此时却是瓦解的一败涂地。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还可以一切治病救人,照顾那些孩子——”杜辰枫扶正女孩,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就算有再大的困难,我都能跟你一起承担。只要我活着,你再也不要想着从我身边逃掉了。”
“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还没习惯被人这样宠爱着。”汪甜玉抽泣着:“我以为我可以很坚强得回到没有你的那种生活,不管遇到什么都能独自承担!”
“我当然相信我的小丫头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只是你没有必要再去独自承担了。从拥有我的那一天开始。”
当东方微微泛白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这次不大不小的余震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巨大的紧张,好在死亡人数并没有增长太多。
“阿枫,你不是说你还困在——”宋清平一脸疑惑。
“我还没跟你算账!”杜辰枫眼睛一瞪:“不声不响得拐走我的新娘——”
“阿枫,你别怪清平,是我逼他的…”汪甜玉赶紧解释。
“你不懂事他也不懂事么!”
“什么叫我不懂事?”汪甜玉鼓起腮帮子:“我哪里不懂事了?”
“喂!还有没有护士啊?这边有个伤员要帮忙一下——”远处有人大喊一声。
“小甜,你过去看看。”杜辰枫显然有话要跟宋清平单独说,便将女孩支走了。
“阿枫,这件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可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小甜的任何要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我都必须要答应。”宋清平粲然一笑,他的脸色有点苍白,手掌上巨大的创伤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止血。
“把我一个人留在婚礼上放鸽子,这还不够伤天害理么!”
“这是两回事。”宋清平笑。
“你的手?”杜辰枫心下一凛。
“可能废了吧…以后这消化内科的第一把刀,非你莫属了。”宋清平似乎并不在意,长出了一口气:“阿枫,小甜会没事的吧。”
杜辰枫从包里掏出一个密封包装的试纸:“国内还没有这个技术也没有入关引进。这是子腾从他们道上弄过来的。国外最新的双蛋白金标测试纸,敏锐度达百分之九十七,且能在感染的第一时间反应。与其整天痛苦煎熬,给她试试吧。”
“恩,她是这么好的姑娘,一定吉人天相。”
“呵,你不会也对她动心了吧?”杜辰枫抬眼看了看宋清平,神色里扯出一丝异样。
“你放心,跟你做好的约定我什么时候食言过。”宋清平找来一根止血带,试图再处理一下手掌上的伤。
“我来吧。”杜辰枫咬咬牙,拆开宋清平的包扎:“从那天之后我就有想过,如果当初她是跟你在一起了,一定比跟我幸福吧。”
“她已经爱上你了,你这辈子都逃不掉了。”宋清平的手臂因吃痛而颤抖了一下:“至于我对小甜,就按照约定来做那个无微不至的兄长吧。”
“清平,其实你没有必要陪我这么赌的。”杜辰枫垂下眼帘:“我这一生,真的再也欠不起任何人了。”
“咱俩英雄一起当,坏人也起一做,要不是看在我们性取向都正常的份上,搞不好真应该在一起呢!”宋清平的玩笑开得很欢脱,但却已然无法让杜辰枫的情绪从看到他手掌重伤的yīn霾中走出。
“如果要惩罚,惩罚我才对…你的手,如果紧急处理了,也许还能挽救…”
“别想这个了,你小子是故意骗我们的吧,你明明就已经跟队里取得联系感到双猫镇,还说什么在机场被搁置——”
“我怕小甜故意躲着我,又跑掉。”杜辰枫坐下身来,显然这连日的奔疲让他很是辛劳:“子腾说的对,要不是我自私,我恐惧,让她好好呆在家里不好么?为什么要她从事跟我一样的行业——难道真的要她去理解这其中的心酸就能体会我的无奈和愧疚么?”
“阿枫,小甜比你想的要坚强。对了——”宋清平拿出手机翻了一张照片给杜辰枫:“昨天我们救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小甜亲手救活的。他的父母在他出生后就死了,已经是个可怜的孤儿了。小甜给他起名小希望。”
“小甜…是不是想领养这孩子?”杜辰枫看着画面上的男婴,眉头渐渐舒展开。
“昨天那个伟大的孕妇舍生忘死的母爱,带给小甜的震撼不小。”宋清平拍拍杜辰枫的肩膀:“如果你们想要领养这个孤儿,也要做做心理准备。”
“我知道小甜喜欢孩子,之前那对姐弟,还有那个受虐的姑娘小萝卜…小甜都动过心。只是那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也懂事了。说起来只能给她当个弟弟妹妹,当儿女实在不是很合适。”
“你们在谈什么呢?”汪甜玉擦了下满脸的汗水,跑了过来。
“小甜,坐下。”杜辰枫拿出一支采血针:“别怕,不管什么结果,我都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