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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刑事
    淡粉色的试纸在黎明的昏暗中凭依着应急灯的光线,缓缓摇曳在试管反应液中。
    汪甜玉伏在杜辰枫的怀里,眼睛紧闭着。
    二十分钟,一千二百秒。一下一下的在心里默数,每一瞬都是苦熬。
    “阿枫,讲个笑话给我听。”女孩的肩膀颤抖着,微弱的声线机会快要被冷风吹散。
    温柔结实的手臂环住女孩纤弱的腰背,杜辰枫的下巴抵在汪甜玉的头顶:“你知道,我连听笑话都很难笑,更别说讲了。”
    “我不管,你要让我在人生中可能还会笑出来的最后二十分钟里,不能这么紧张纠结得过下去!现在不笑,我怕我以后都没机会了!”汪甜玉咬着唇,她很少对杜辰枫这样坚决的任性。
    “那我,讲一道有趣的化学题给你?你动脑想一想——时间就没那么难熬了。”只是女孩不知道,男人此时的紧张纠结绝不会小于自己。
    “恩。”弱弱的答应,汪甜玉竖起耳朵。
    “四种物质,abcd,ab之间可以相互转化,b加热能转化成c,b和c在放置很长一段时间后又能转化成d,d是一种具有臭**蛋气味的物质。”男人清了清沙哑的喉咙:“问你,abcd分别代表什么物质。”
    “这个,是不是要演算一下?”女孩欢脱的思路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臭**蛋气味的是硫化氢,这个初中课本就学过,b和c…必然会含有硫元素和氢…。可是,哎呀还有没有更多条件了。”
    “条件已经很清楚了。”男人平静得说。
    “不会是要学到你们这样高深的程度才知道的答案吧,我也就能背出前十个周期表而已。”汪甜玉扁了扁嘴:“猜不出!”
    “这不是谜语,不用猜的而是靠推理的嘛。”
    “推理个头啊,什么东西放久了能产生硫化氢啊,我真的不知道嘛。”汪甜玉轻轻捶了下男人的胸口:“就算你告诉我答案估计我也听不明白。”
    “时间到了。”宋清平憋住差点笑到内伤的表情,看了看手表。这个化学题可是杜辰枫当初差点把生物化学课的讲师气到吐血的梗。
    蛋清色的反应液里,微微泛红的沉淀在试纸条上呈现出一道完美的yīn线!
    “小甜,安全的!”
    一瞬间心头重石落地,汪甜玉再也抑制不住得泪水夺眶而出。她一头扎进杜辰枫的怀里,咬着他大衣的纽扣:“阿枫,我没事了!我还能和你在一起是不是!”
    “傻瓜!就算你有事,你依然可以跟我在一起。”抚摸着女孩漆黑的马尾,杜辰枫吻着她的脸颊:“小丫头,我可是郑重其事得警告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再一个人跑掉。”
    “好!以后我要是再感染了什么病,一定传给你!”汪甜玉挂着泪花的脸上终于呈现出一丝笑意,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对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女孩看着试管:“这个真的准确么?”
    “敏感度高达97,,只能假阳不能假yīn,你可以放心的。”杜辰枫说:“如果还是有心理障碍,回去再上医院看看,但是我觉得你只要相信我和清平这样的专业人士就足够了。”
    “好,”汪甜玉眉头一转:“对了,你刚才那道题的答案是什么啦。”
    “你不是说,告诉你你也听不懂么?那么长的化学式,不用知道了…呵呵。”
    “别啊,说话说一半多让人难过。”汪甜玉不依。
    “回去再告诉你,用演算纸教你。”杜辰枫拍拍女孩的肩膀,冲宋清平道:“清平,你现在也受了伤,应该好申请回调吧。我替你在这就好——”
    “一点小伤还没那个必要。”
    “我说你是装傻还是真不懂,难道要在这里给我们做灾场情缘的电灯泡么?”杜辰枫道。
    “我是怕你一遇到紧急救援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回头再把小甜弄丢了。她是我带来的,就算你是他丈夫也没用,她的安全总归我要负责到底。”
    “嘿!你——”杜辰枫讲不过他,只能故作威胁得在他眼前晃了晃拳头。
    “宋大夫!”一个救援队的小护士匆匆跑过来:“这——这不是?”她是二三零军医院的护士,自然也认得杜辰枫:“杜大夫?你怎么也在这——”
    “我是后援…”杜辰枫随便给出个借口:“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用来…打入敌人内部。”
    “咳咳…”宋清平在后面拉了他一下:“这是救援,不是打仗…”
    小护士才不会管那么多:“宋大夫,田队长让您过去看一下,那边的重伤区,有点——”
    “有点什么?”宋清平眉头一凛。
    “有点不对劲,刚刚余震过后,送过来三个伤员,但是他们的伤——”
    “那变是谁在负责?”
    “胡大夫和赵大夫,”小护士回答道:“但是胡大夫在之前的救援中受了些伤转去治疗了,现在就只有赵大夫一人。那三个伤员,送来的时候都是外伤毁伤,但包扎救疗之后已经确认脱离了危险。却不知为什么,就在刚刚突然有两人已经死亡,另外一个也出现了很诡异的病危状况!”
    “阿枫,小甜,我过去看一下。”宋清平起身:“不会是灾后的什么传染病吧。”
    “我跟你去,你的手又不能动!”杜辰枫叫道。
    来到简易搭建的救援棚下面,一共有七八个重伤员,他们有的找到了陪护的家属,有的只是孤独凄惨得呻吟着。
    汪甜玉看看杜辰枫,她担心男人受不了这样的惨景,一只手牢牢得抓着他的胳膊。
    两个死者已经被运到了后方的空地上。为了防止腐烂疫病,通常救援和寻主的工作都是同事进行的,两天内要确认死者身份然后记录在案,接下来就要把尸体焚烧消毒。
    杜辰枫俯下身来看着眼前那个奄奄一息的伤者,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孩子,白白净净的,头部和腹部被包扎妥当。
    “病例呢?”他伸手去找床头前的记录单,一张染着血污和泥浆的纸头上赫然龙飞凤舞得写着几行潦草的字。
    天亮雨亦停,杜辰枫仔细得辨别着上面的字迹:“颅内压迫出血,外伤性鼻梁骨折,胸骨压迫外创性失血…就这些?”
    他小心得蹲下身子,疑惑得看着那伤员腰背上的厚厚绷带。
    “他的腰背也伤到了?”宋清平问那护士。
    “上面没有写,但看起来是这样。”田宁走过来答道:“现在情况这么危机,又不能一一对应病症,只能尽量写清楚。要等下一批救护车过来——”他看看手表:“大概要…两小时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抽搐的?”杜辰枫用手电照了照伤员的眼睑。
    “半小时吧,起初他意识还有,说疼。”小护士紧张得搓着手:“但是我已经根据伤情给了他相应的麻药量,却还是不行——”
    “小甜,帮忙把他的绷带解开。”杜辰枫带上医用胶皮手套:“他身上可能有其他伤!”
    没有专业的诊疗机器,全凭首先判断,误差说不清大小却足以令人丧命。
    而医生要做的,就是在病人已经落到自己手中后减少被死神二次夺走的几率。
    拆开那一层层渗血的绷带,汪甜玉捂住嘴巴:“呀!他腰上有伤啊!那么大的口子,是被玻璃划得吧。”
    只看到在场的杜辰枫宋清平已经队长田宁,三人的表情像冻住了一样纠结着。
    “这不是砸伤…”杜辰枫咬住下唇:“这是刀伤!”
    他麻利得伸手探进五厘米长伤口内侧,脸色铁青:“肾没了——”
    “肾没了?”汪甜玉惊道:“怎么会?难道砸伤会这么严重,好好的会把内脏都——”
    “不是砸伤,是有人趁火打劫——偷了伤患的肾脏!”杜辰枫一拳砸在地面上:“可恶!怎么会有这样的禽兽!”
    “偷…”汪甜玉的脑中恍惚间出现了之前那个偷钱包小贼的脸——这世上的人性往往最是经不起灾难的考验,天灾**之前,有人悲恸欲绝有人天塌地陷,却也有人大发横财伤天害理。
    “田队长,这事情非同小可,立即联系当地的警方!”宋清平站起身来冲那小护士道:“另外两个一起送过来的死者呢?”
    “在…在后面…我就是发现他们三个的伤有这样相似的包扎点,才觉得奇怪!”小护士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偷肾脏…怎么会这样可怕。”
    “这里是灾区,充斥最多的便是伤势与死亡。”宋清平沉吟一声道:“永远不要低估人在犯罪时的智商,若没有了人性和底线,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走到后方的停尸处,可想而知,那两具刚刚死去的尸体同样各少了一片肾脏。
    即便是健康的人在遭遇了割肾又没有紧急处理的情况下亦是很容易有生命危险的,何况专挑那些重伤到让人很那发觉的多一处伤口的可怜人群。
    本就徘徊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伤者,无论是体温血压还是呼吸心肺机能都有明显的障碍。在这样的情况下割肾,与杀人有什么分别!
    “下刀的手法利落,应该是个专业的。”杜辰枫恍然担任起了法医的职责:“清平,你觉得会不会是…是大夫干的?”
    “这三个人是谁送来的?”宋清平转向那个小护士。
    “赵…赵医生啊。”小护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得回答。
    “他人在哪?”
    “我不知道啊!”小护士快被吓哭了:“这里这么乱,经常联系不到人的,胡大夫受伤以后赵大夫也很忙的,一会见一会不见的…”
    “如果真的是他下的手,总要有人接应!”杜辰枫道:“**肾脏只能冷冻保存,这三个人…应该不止是只有个吧!”
    “我去通知指挥部!”田宁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转身跑开。
    “混蛋——”杜辰枫几乎咬得嘴唇滴血:“我们在这里拼了命一样的救人!却有这样的败类混在其中双手染满罪恶!”
    “清平…”汪甜玉脑中灵光一现:“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
    “我们之前不是抓个了偷钱包的贼么?他说他是家人都遇难了,没有钱才不得不当贼。”
    汪甜玉紧张得搅着手指。
    “那人怎么了?”
    “他…他明明就不是本地口音!他不是这里的灾民,却鬼鬼祟祟得穿梭着…会不会是另有目的?”
    “对哦,我却也没想到!”宋清平脸色一沉:“现在已经牵扯刑事案件了,这么可疑的人一定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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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预告神圣的天职,有虐。另外那道题的答案会在后天的文里揭晓,虐里欢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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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神圣的天职
    在救援指挥部的现场,汪甜玉和宋清平回忆了当时捉到的那个小贼的样貌,大约二十岁出头,长得很瘦,眼睛却精明有神。
    “我觉得他不像是专门做贼的,”汪甜玉想了想,不好意思得小声对杜辰枫说:“一看他的身手就知道专不专业。”
    “真是行行出状元,”杜辰枫轻笑一声:“看来让你来当护士还大材小用了,该去警察局反扒组做顾问的!”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汪甜玉鼓着小嘴轻轻掐了他一下:“这个人不是本地人,却在受灾后游荡于灾区,如果只是想来小偷小摸未免成本太高了。”
    “这么想倒是有些道理的。”宋清平说:“也许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来寻找容易下手倒卖器官的目标。”
    “但愿能尽快找出这几个没有人性的罪犯!”田宁说:“现在赵新国已经被带去调查了,你们还是回到自己岗位吧。有什么动静要赶紧上报,千万可别擅自行动。”
    离开了指挥部,三人再次回到救援前线,才从那个重伤区的小护士口中得知那个被割肾的伤者已经在一个小时之前确认死亡。
    沉默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整个灾区现场的上空,汪甜玉轻轻拉了下男人的衣袖:“阿枫…”
    “我没事,”男人垂下头,轻抚着女孩花猫一样的脸颊:“我只是想,就算医生能治好每一个人的病,也治不好所有的人心。”
    “去干活吧,”宋清平拍拍杜辰枫的肩膀:“那边还有几处大型坍塌,虽然已经过去四天了,但说不定还有人存活。”
    接下来的两天一夜,双猫镇的多数伤员都已经被救出。死者完成排查身份,失踪人数仅有不足百分之一。
    汪甜玉毕竟是女孩子,如此高强度的疲劳已经叫她吃不消。此时一下了前线立刻在杜辰枫的怀里睡去,安稳的就像个婴儿。
    “这恐怕是几天来她睡得最安稳的时候了吧。”宋清平说。
    “叫她吃这样的苦,真的是…”杜辰枫接过军大衣给女孩盖上:“我本想叫她一生无忧无虑的。”
    “我说过小甜比你想的要坚强。”宋清平叹了口气:“你该明白,她连生死都能挺过去,以后还会有什么不能笑对呢?”
    “我还是没有勇气,才会有这样下作的方式来养成一个坚强的女孩,真丢脸啊。”杜辰枫别过脸去,女孩轻柔的呼吸在空气里弥散着。
    “她的坚强不是靠你养成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这么吸引你不是么?”
    “清平,你早就知道我是认真的了对不对?”
    “从我看到你在急救室看她的眼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宋清平靠着后面的树干:“官方报的死亡数字已经攀升到了三万,还没有统计那些失踪人口。
    这次的灾害近十年里首屈一指,看着那些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的人们,别说是你这样的玻璃心,连我都觉得——”
    “陆丹走了。”杜辰枫突然打断他的话。
    “她早该走了。”宋清平拿出口袋里的那串项链:“小甜这丫头,时时刻刻让人意想不到,居然真的从陆丹那里把这个给我顺回来了。”
    “呃,我就是那么一说——”杜辰枫宠溺得看着怀里的睡颜。
    “宋大夫!杜大夫!”有人急匆匆的过来喊:“田队长说要前方山道发生重大滑坡,现场被埋了三辆物资车,一辆押运车。”
    “押运车?”宋清平与杜辰枫对视了一下:“怎么还有押运车?”
    “我不清楚,是警车押运。”那人摇摇头。
    “总之先过去再说吧,这几辆车加起来也要有七八个人了。”杜辰枫摇醒怀里的女孩:“小甜,我跟清平要去前面现场,你到里面帐篷再睡一会。我留个另一部手机给你,随时联系。”
    “我跟你一起去!”汪甜玉挺起疲惫的腰身,揉揉眼睛。
    “你不要去了,这两天来已经快扛不住了,那边的情况具体还不清楚——”
    “是你说的不管再遇到怎样的困难都要一起承担!”汪甜玉倔强得跳起身来:“再说我跟清平才是这次救援队的挂名人士,你只是来度假的好不好?凭什么叫我在这休息?”
    “那一起去,不要乱闯,听我的话。”杜辰枫心知道自己拦不住女孩,而且带她在身边也好过把她一个人留下。毕竟这里是灾区,哪里都不一定安全。
    救援车上除了三人之外还有田队长带着的八个武警战士,距离双猫镇不过七公里的路程,靠近国道西侧的山体发生坍塌滑坡,前后回来三辆物资车跟对面方向的一辆警用押运车相撞。被碎石买了大约有两米半高。
    田队长告诉他们,押运车上的两个犯罪嫌疑人正是被逮捕的赵新国大夫和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有人在赵新国那里找到了冰冻便携箱,里面残留的血迹已经拿去跟几个受害人做比对了。虽然他百般抵赖此事与自己无关,但还是被送往市区公安部门配合进一步调查。
    “为什么要去救那种人渣啊!”行车的路上汪甜玉一听说便跳脚:“他最好死得干净,否则我见到他也要踩死他!”
    “小甜…”杜辰枫将她拉回自己身边:“这不是一个合格医务人员该说的话,就算我恨不得砸扁他的脑袋,也不得不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送上全部的精力去救他的性命。”
    “都是我不好,当时抓到他偷东西就该把他扭送!”汪甜玉垂下头:“至少后面那三个伤者就不会再出事了。”
    “好了小甜,这世上坏人这么多,你凭什么为了背负他们的罪孽来自责?”杜辰枫拍拍女孩的背:“一会要跟着我,那边滑坡挺严重,注意安全。”
    “阿枫,既然你也想得这么开。那世上无奈的疾病这么多,你又凭什么为了医学所达不到的领域来自责呢?”汪甜玉全然没有放弃这样一次开导劝慰的机会,她看到杜辰枫脸上的表情略有异样:“你,现在是不是好多了?我看到之前几个没有抢救过来的重伤者,最后还是走了…你…”
    “小甜,谢谢你。”杜辰枫轻声说:“我想我已经比之前想通透了好多,至少在每一条性命离开之际,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眷恋和挣扎的同时也能慢慢消化掉那份无奈。就像小时候偶尔看到的那则海星的故事。”
    “你又要给我讲故事啊,那个化学题的答案你还没告诉我呢!”汪甜玉仰起头看着他。
    “真像个小孩子,一点事都存不下心呢。”杜辰枫自顾说道:“忘了那道题吧。”
    “前面好像开不进去了,”司机停下车:“再往前走就是山区,一旦再次发生坍塌大家都会有危险的。”
    “我们徒步下去,”田宁示意众人将挖掘工具救援担架等物品收拾好下车。
    不远处的乱石堆上,两个衣着军服的战士堆坐在原地,他们满身血迹但伤势似乎并不太严重。向来是在事故发生后自行逃脱出来的。
    汪甜玉跟着男人们过去,简单的处理后从他们口中得知三辆补给需求用品车一共有六个人。两个人已经确认死亡,正残缺不全得陈尸在附近。另外两个还埋在倒挂的车内生死未卜。
    那辆押运车里有两个警察,一个司机以及两个嫌疑人,源于最先遭遇落实击中导致连环相撞,此时埋在另一辆车下方深处,毫无动静只怕凶多吉少。
    “小甜,这两位伤势也不轻,你帮着清平快将他们带上车去清洗伤口,紧急处理下。”杜辰枫提起医药箱,凝眸望着十几米外叠压坍塌的乱石灾场:“我跟着救援队上去,里面还有七个人。”
    两米半高的坍塌区其艰险程度令人望而生畏。最下层滚落出来的一只汽车轮胎上还粘连着骇人的暗色血迹。
    “如果从下方开凿,一定会破坏上层稳固。”田宁眉头紧锁:“这样且不说下面的人还能不能得救,光是我们这些人就有极大的可能要把性命搭上去!
    救人…有时候也是要考虑成本的。”
    “田队长,”之前那个轻伤的战士突然一瘸一拐得冲过来:“我战友还在下面,他两个月后就要结婚了…。”
    男人眼里的祈求含着微湿的泪水,田宁攥了攥拳头:“我们尽力。”
    “从那侧山岩攀上去可否行?”杜辰枫立起身望着不远处的山坡:“直接从废墟往上爬实在太危险了——”
    “你是医生,不是救援战士,先到一边去。”田宁厉声道。
    “田队长你什么意思?”杜辰枫扬起眉毛:“现在四辆车七个人生死未卜得压在下面,你叫我们做医生的站在旁边看着,有气的就救一下,挖出来就是死的就拍拍手走人?”
    “杜首长刚刚跟我通过电话…”田宁叹了口气,脸上的为难叫男人更是火冒三丈。
    “他从来就没有同意过我做来医生,我还不是做到现在?”杜辰枫绕开田宁,跟着那八名武警战士开始了救援挖掘。
    叮当作响的挖掘开始,一声微弱的呼唤从深埋的巨石下隐隐出来。
    那轻伤的战士耳朵尖,一下子大叫起来:“雷队长!是你么?李正他怎么样?”
    “快点——”田宁一听有人应答,赶紧吩咐加紧进程。
    “李正在我旁边…”那个姓雷的队长回应道:“车子从中间砸…砸断了…我只能看到他的手…没有反应。”
    “雷队长,你有没有受伤!现在是什么情况?”杜辰枫在战士们一锹一斧的挖掘中,大声冲下面呼喊:“那辆押运车呢?在附近么?”
    “押运车是直接跟我…跟我们相撞的…对方司机当场就死亡了。我出车门查看的时候发生大范围滑坡。”雷队长喘息了几声:“我是躲在车门外的,车顶遭重石坠下撞击。我…我还好…就是右腿没有知觉了。”
    说话的时间,三个战士奋力挪开了顶层的第一块大岩石。随着翻滚隆响过后,雷队长那满是伤痕的脸终于露面。
    两战士跳下地,想要把伤者架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半分。强悍的军人脸上痛苦的表情令杜辰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一只脚应该是被牢牢得卡在车下了。
    用电锯打开坍塌的车顶盖,另一个战士的身体血肉模糊得呈现在众人眼前。
    杜辰枫将人平放在安全的地方,拨开眼皮才发现瞳孔都已经扩散了。
    “杜大夫,发现两个警察,已经…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那边的救援战士狂喊一声。
    杜辰枫攥了攥手心,他跳回道救援处:“雷队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雷队长挥了挥手满是血迹的手:“腿,可能是要废了,这里太危险了,你们再这样搭上性命我过意不去…大夫,不行就截了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决和惆怅,七尺男儿有谁愿意落得终生残肢,但有时候有些决定必须做下的。
    “雷队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截肢!”杜辰枫的心猛然抽紧:“我们再试试!”
    “不行了大夫,”男人紧咬着牙关:“你们…就没闻到汽油的味道么…这么多辆车碰撞,只怕是——”
    杜辰枫恍然大悟,心里直叫该死。
    “田队长!”他起身大喝一声:“快叫伤员撤远,油箱漏了!小甜,清平——”
    “阿枫,我在这!”
    一转头,只看到汪甜玉抱着药箱不知何时跑到自己的身后!杜辰枫呼吸一窒,大手扶住女孩的肩膀:“谁让你上来的!快回到车上——”
    “那边的伤员清平在照顾,已经没有危险了。”汪甜玉捉住杜辰枫的手:“你需要我帮忙的吧。”
    “这里危险,听话,离远一些。”浓重的汽油味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弥散,汪甜玉更是坚决不肯离开:“危险我就更不能留你一个人了!我在这儿帮忙,你快点帮伤者手术。”
    女孩麻利得从药箱里掏出各种注射器消毒液手术刀和胶皮手套,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让杜辰枫刮目相看。
    “小甜,你——”
    “别愣着了!这么多人在这里相信你,一定可以顺利救人的。”几个救援战士已经把上层的巨石尽力清扫殆尽,杜辰枫跳下去,开始了手术前的基本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多耽搁一刻便会多一分爆炸的危险。汪甜玉伏在废墟上方,手举着输液袋,眼睛一眨不敢眨得望着男人细微又坚决的动作。
    对医生来说,手术台就是阵地,而阵地随时也可以变成手术台。
    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伤口缝合包扎,杜辰枫擦去了满脸的冷汗冲上面做一个ok的手势:“病人还在麻醉中,下来两个人帮忙把他吊上去!”
    “阿枫——”汪甜玉抱住疲惫的男人:“结束了么?还有没有伤患?”
    押运车的两个警察和司机都已经确认殉难,杜辰枫无奈得摇了摇头:“下去吧,小甜。”
    就在两人相扶着要从滑坡点下去之前,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左下方埋藏最深的角落里传出来。
    “怎么还有人?”汪甜玉一惊。
    的确,所有人都忘记了,除了送供给物品的军车和押运警车里的工作人员外——还有两个倒卖器官的犯罪嫌疑人!
    “阿枫…”汪甜玉单手环着男人的腰,她复杂的眼神似在犹豫的问询着:救不救。
    救不救呢?
    这两个丧尽天良的混蛋,趁火打劫谋财害命,罪不容诛本该一死。
    如此危机的情况下,救人与自保都属无过。何况,这是让人想起来就咬牙切齿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的罪人。
    “杜大夫,下去吧。”田宁皱了皱眉:“战士们也都疲惫了,何况现在很危险,汽油扩散得越来越迅速了!”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殉难和得救的人员已经安顿好,有些事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田队长,我们是医生,也是救援人员。是没有权利选择救或者不救的。”杜辰枫抱着汪甜玉的腰,想要把她送下去。
    田宁无奈得皱了下眉头,只得吩咐救援战士动手开凿:“何必呢,救出来也是个死刑!”
    可是罚不罚法律说了算,死不死老天说了算,但救不救…对医生来说,至少对杜辰枫来说从来都不是可以自由选择的命题。
    他是犯人是罪人,但对医生来说,就是鲜活的生命。这是神圣的天职,是不能踟蹰的责任。
    “阿枫!我陪着你——”汪甜玉不肯走,竟是站在男人身边一把替他扛过了医药箱。
    那个人正是半身被压的败类白衣赵新国,他的眼镜砸碎了一片,兀自坐在墙角。
    那个同罪的小贼此时安静地斜在一边,脑袋上的巨石沾满了粉红的血肉和白色脑液,想来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杜辰枫跳下身子,与赵新国对视的一瞬间,几乎想要挥拳砸烂那张平静容颜下丑恶的念头。
    “无耻败类…”他皱着眉头轻声道,却不得不挽起衣袖查看他的伤势。
    赵新国四十多岁,从杜辰枫进军区医院实习那天起,他就已经在做脑外科的主治医师。
    他性情温和善良从不与人为恶,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内心之下却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
    此时他一双手腕上还带着冰冷的手铐,靠在滑坡区最外侧,想来是同那个共犯一起在事故发生时被甩了出来。
    他的下腹被一根尖锐的树枝刺穿,看起来伤了脾脏。严重的内出血和挤压式骨折让他看起来十分苍白。
    杜辰枫只能紧急先行处理他外伤障碍,想办法把他移出来再说。
    “杜大夫…”赵新国的声音里却似带着挑衅:“你这样的大少爷,何必跑出来自讨苦吃?”
    “赵新国你这个败类!”杜辰枫一刀剜进对方患处,在分寸之于有心加了几分力道。他手腕一转,挑出半截树枝:“跟你共事这么多年,简直是耻辱!身为医生,不思救死扶伤居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你懂什么?呵!”赵新国竟是全无悔改之意:“像你这种名门贵家的大少爷,锦衣玉食不为吃穿所累,才会想着要追究什么纯粹的职业道德感,心灵净化风!简直令人恶心——”
    “闭上你这张嘴!”杜辰枫眉头一皱,拉过绷带裹上赵新国的患处:“难道有压力有痛苦感叹不公平就应该去谋害人命么?你这是什么冥顽不灵的狗屁逻辑!我要不是穿着这身白衣,一定亲手宰了你!”
    “呵,杜家大少说到做到,就是杀了人也不用被法律制裁对不对?”赵新国轻蔑的笑容里带着怨天尤人的绝望:“我不过是因为一点点小失误,导致了病人出了不痛不痒的一点小状况,就要被这样严厉的处分!
    不仅被派来这么艰苦危险的地方救灾,回去后还要检查调查——就没有人看在我女儿得了绝症却无力承担医药费的份上网开一面!
    而你呢——毛头小子不知轻重,还在实习期就妄自上手术。把人命当实验当学习教案的时候,一刀割去人家半条命的时候,谁提出半句质疑?!
    你还不是有背景撑着,有人挡着,顺顺利利得逃脱制裁——装什么抑郁症,装什么难逃心里yīn影?别在那假仁假义了——”
    “你——”杜辰枫心里一窒,手上一紧。赵新国脸上的痛苦骤然浮现:“你别说了,我带你上去!”
    “你不敢让我说下去?哈哈哈。你这么些年,不会梦到那个被你的错误伤害的人么?凭什么你可以不用受到惩罚——”赵新国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几乎压扁了的烟,幽幽点上。此时此刻,他似乎比任何人还需要平静。
    “你他妈怎么知道我不会受到惩罚!”杜辰枫一把抓起赵新国,用力将他推上两个武警手上:“他脾脏破裂,上去后要平躺移动!”
    几乎虚脱到失去意识,杜辰枫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昏暗袭来,一下子打了个踉跄——却摔在一双柔软纤弱的手臂里。
    “阿枫!当心——”汪甜玉一脸关切得扶住他:“你…还好吧。”
    下一瞬间,杜辰枫用力将女孩匝在怀里,几乎到了不能呼吸的地步。
    “我没事,走吧。”男人的大手挽住女孩的肩背,踏在那染过死亡和鲜血的废墟上一步步往下走。
    什么东西在角落里夺去了男人犀利的视线?
    一闪一闪,袅袅细烟!
    那是赵新国刚刚为了止痛而点燃的,那半截烟头!
    “糟了!”杜辰枫的呼吸几乎停滞,他一把挟起汪甜玉飞奔而去!
    女孩只觉得而变得风一下子变了速率,在巨大的冲力之下她判断不出身后那一声惊天炸响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毁灭!
    摔倒在盘山大道中央,汪甜玉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散架一样的疼。还好意识犹在,只是两个耳朵不停得嗡鸣着。
    远处的人影奔驰,呼喊声就仿佛从世界的另一端传递过来。
    汪甜玉试图爬起身,才发现背上的重物软软沓沓,一动也不动。
    伸手触及之处,除了铺天盖地的鲜红外,找不出别的颜色。
    汪甜玉用擦得血肉模糊的双肘撑起上半身,男人的身子从她背上翻了下来,平静得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就好像耗尽了那惨白容颜上的每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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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伏笔哦,马上完结了小伙伴们耐心点吧~乖
    第七十章 守护的力量
    汪甜玉跪坐在地上,足足怔了十秒钟。
    “小甜!阿枫!”直到宋清平等人扑至跟前,这才逼出了汪甜玉绝望的惊呼。
    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得躺在自己身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那些宠溺的表情,敏感的神色,自信的笑容和淡定的优雅就像魔术一般消失殆尽。
    “阿枫…阿枫!”汪甜玉顾不得全身擦伤的疼痛,只觉得心脏被揉搓一般的窒痛,她挣脱开救援人员扶着自己的手臂,疯了一般扑向眼前的男人!
    “阿枫——”
    “小甜你冷静点!先别动他——”宋清平奋力压住女孩的肩膀:“这种情况,不能随便移动——先检查!”
    “清平…他,阿枫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汪甜玉已经记不得要去擦干脸上的泪水:“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跑来这里,他就不会追过来!我要是不跑上来,他就不用保护我——清平,救救他,救救他啊!”
    “我当然会救他!”宋清平喝住女孩的哭泣:“他背部受了巨大的撞击造成外创毁伤,伴随大量内出血。而且灼烧伤严重,不快点止血会很危险——”
    汪甜玉不敢再伸手去碰杜辰枫,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他身下的血水一层层浸染出来。
    救援车一路颠簸过去,汪甜玉紧攥着男人的手,眼睛眨都不敢眨。不停的呼唤混合着难以自禁的泪水疯狂涌溢,氧气罩内外的距离就像隔了生死般冷却。
    杜辰枫一直都是清醒着的,只是疼痛和失血让人的肌肉和意识陷入了本能的懈怠。他能听见女孩的呼唤穿透那爆炸层层的耳鸣响,也想要给予她最及时的回应。
    终于支撑开沉重的眼帘,他把氧气罩拉开一道缝隙:“小甜…”
    俊美的容颜早已被血迹和污秽掩住本色,只有那双闪着疼爱的眼睛里还有着汪甜玉熟悉的错觉。
    “我…告诉你那道题的答案…”
    戏谑的唇角染着苍白,因剧痛而麻木的脸上褪去最后一层血色。
    “阿枫!别说话了!”汪甜玉将氧气罩夺下来按回去:“你还有多少没有告诉过我的事情?我都等着!你绝对…绝对不会有事的!”
    “清平…”杜辰枫微微侧过脸庞,目光凝聚在正在为他紧急处理伤势的男人身上。
    “你闭嘴!”宋清平忙于动作,从医如是多年,从没有过这般慌乱。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杜辰枫的眉头舒展一下,他知道宋清平必然是最最了解自己的想法。
    “汪甜玉是你承诺要照顾一辈子的女人,是你结发妻子…”宋清平将一针注射入男人的手臂,焦急地盯着血压仪上的指数:“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尽你应尽的责任!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将来也会有心爱的女人和家庭——不会为你照顾汪甜玉的,有种你给我挺住了…”
    杜辰枫若有若无的笑意僵持在唇角,凝在骇人的鲜血之中渐渐消散。
    “小甜,当年我…。”冰冷的指尖划过女孩满是泪痕的脸颊,终于骤然垂下。
    “阿枫…阿枫!你醒醒啊!”
    “别动他!”宋清平奋力拉开汪甜玉:“小甜,冷静下来!”
    “我不要!我不要阿枫死!他死了么…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顾不得满身擦伤的手臂空中乱舞着,扑向那毫无生气的身体。
    啪得一击不轻不重的耳光炸响在女孩血泪交横的容颜上,圆润的杏眼一下子怔住泪流。
    “清平…”
    “他不会死,”宋清平闭上眼,舒缓了一下红彤彤的眼眶:“他是一个说到便会做到的男人,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现在血压好不容易才稳定,杜伯父那边已经派过来了直升飞机。而你要做的,是好好把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一下,养好精神才能照顾他。”
    女孩挣扎在男人的臂弯里,不住得抽泣着,直到一针镇定剂推入手臂才含着泪水渐渐失去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晓得过了多久,汪甜玉只觉得脑中充斥了各式各样的噩梦。
    染血的房梁,起火的尸山,破旧的帐篷,来来往往的救护车与担架。呼喊声呻吟声以及绝望的哭救和悲恸一层层侵入汪甜玉的大脑深层。
    她好想逃离,却又踟蹰不开身后那些染血绝望的身影,他们在求救,他们在求生。洁白的护士装上溅满了蔷薇一样的血花,她凝视着怀里血淋淋的婴儿,一声长啼破空。
    再抬头,男人优雅的笑容宠溺的眼神平静得放大在双眸之前,结实又宽阔的臂膀张开,扑向自己颤抖的身子。
    一声轰然爆破,男人的脸碎裂在眼前,铺天盖地的鲜血晕染整个天空。
    “阿枫!”汪甜玉一身冷汗,倔然翻起身子。心跳加速到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直到看到了眼前的宋清平她才微微缓过神来。
    “清平?这里是——”
    “是二三零军区医院,我们已经回来了。”宋清平摘下披在身上的军大衣:“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痛不痛?”
    汪甜玉轻声喘息一下,这才觉得浑身上下为纱布包裹好的外伤都一股脑争先恐后得疼了起来。
    “你这丫头也真是能忍,小腿上戳进去那么长一片碎玻璃都没发觉,差点就伤到动脉了。”宋清平无奈的摇了摇头:“阿枫让我告诉你,醒来之后就告诉你那道化学题的答案。”
    “阿枫在哪?”汪甜玉掀开被子就跳下地,双脚一落便是那钻心的痛苦袭来,她脱口一声呻吟,跌倒在宋清平怀里。
    “他没事,已经脱离危险了还在观察室。只是肋骨断了七根,肝脏也有损伤,要恢复起来需要一点时间了。”
    “他还活着…”汪甜玉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都是为了保护我…才伤的那么重…”
    “不是为了保护你,阿枫本性如此,就算当时在他身边的是赵新国这个败类,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宋清平擦干女孩的眼泪:“你不该自责的,整件事件都是我的错。要不是自作主张带你去灾区,也不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清平…”汪甜玉放开紧攥着男人衣襟的手:“我要看看阿枫。”
    “恩。”宋清平从门后推过来轮椅,打开折叠开关的时候动作有点僵硬。
    汪甜玉心口一窒:“清平,你的手…。”
    “没事,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的,只是拿刀没有那么稳了。”宋清平莞尔:“不是每个医生都必须要开刀的,我就是单纯坐诊也一样有信心不会少救一条人命。你…无需自责…”
    “对不起…要不是我任性,要不是我胆怯就不会把你们搞成这个样子的!”汪甜玉说:“明知道阿枫对我的心意,就算自己真的得了那样的病…他也一定会坚守在我身旁,我却为了自己所谓的心安,抛弃了他想守护我的心意…”
    “说起来倒是应该算我的错。”杜子腾的身影突然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退散在那不羁的嘴角边:“小甜,我已经惩罚过那个艾滋男了,算是给你个交代了吧。”
    “子腾?”
    “呵呵,你跟我大哥也真是多灾多难,好好的日子过不下去,跑到那种鬼门关去度蜜月。喂,庆祝你们重获新生,等出院了到我们社团好好开个party吧。”
    “你是想着让阿枫到你们社团给你当社医的吧。”宋清平冷冷的说。
    “我绝对会给他比这里高出好多倍的薪水——”杜子腾双手一摊,玩味得瞄了宋清平一眼:“而且有他坐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确保我社团里的弟兄们不再出现这种事情,谁吸毒谁患病一眼得知。你们不觉得很好么?”
    “好个屁!”汪甜玉跟宋清平异口同声。
    隔着观察室的玻璃窗,汪甜玉轻轻把脸贴上去,床上的男人还在昏睡,各种各样的仪器显示着有些她看得懂有些她看不懂的指标。
    “小甜,我告诉你那道题的答案吧。”宋清平站在她身边:“阿枫说,他怕自己醒来的时候亲口告诉你的话,你会忍不住把他再打昏过去。”
    “恩?”
    “四种物质,abcd,ab之间可以相互转化,b加热能转化成c,b和c在放置很长一段时间后又能转化成d,d是一种具有臭**蛋气味的物质。”宋清平清了清喉咙:“a是**,b是蛋,**和蛋可以相互转化…c是熟**蛋,蛋加热可以转化成熟**蛋。d…是臭**蛋,熟**蛋和蛋放久了都会转化成臭**蛋,如命题追溯,臭**蛋是一种具有臭**蛋气味的物质——”
    这一刻,汪甜玉终于相信杜辰枫为什么担心自己再把他打晕了。
    回忆下来,在那时苦等试纸结果的纠结里,男人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给出这么欢脱的命题。经历了这样许多的磨难,汪甜玉想——是不是终于可以再无负担的幸福下去了。
    “小甜,”阮佳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汪甜玉的身后。
    “阮妈妈!”汪甜玉回身抱住女人,感受到她热气腾腾的眼泪流进自己的脖颈。
    “你这死丫头!真的要急死妈妈啊!”阮佳华啜泣着:“你是不是觉得妈妈一辈子养了那么多孩子,少你一个也无所谓?不孝顺的死丫头!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死去的父母交代!”
    “阮妈妈…”
    “小甜。”杜月生站在阮佳华的身后,一张脸依旧保持着人人敬畏的严肃:“我跟你妈妈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说。”
    来到相对隐蔽的会客厅,汪甜玉怯生生得摆弄着一角。从嫁入杜家以来,第一次见到杜月生发火还是在自己的小偷身份遭遇曝光之际。别人口中多么严厉威武的杜月生,在汪甜玉眼里看来始终都是个玩心不灭和蔼可亲的长辈。
    像今天这样严肃得与自己对话,实在很难得。
    “小甜,”杜月生先开口:“这次的事情,不是你的错,爸爸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这样的开场白反倒叫女孩不知所措,眼眶一下子酸了:“爸爸,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阿枫也不会受伤的。”
    “你知不知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一件事情,阿枫他这么多年未成家,对家里的责任感也远远比不上医院里那些素昧平生的病人——可能,在他心里尚未出现过一个需要他来守护的对象。”杜月生的话开启了女孩深层的好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阿枫是喜欢你这样乖巧俏皮的小姑娘,对你无上宠爱,关照。
    而你,只要听话得留在家里,生孩子顾日常也就足够了。
    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不是你依赖阿枫,你离不开阿枫。而是他…离不开你。”
    “他离不开我?”汪甜玉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你改变了他的心性。”杜月生的眼神骤然深邃出神:“你对他的那种重要程度,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支持,不仅仅是爱情婚姻那么简单的。
    虽然我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人与人之间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偏偏你就能降得住他——”
    “爸爸,我没有那么好吧。”汪甜玉有些不好意思。
    “这根好不好没关系,对阿枫来讲你是不可替代的,所以我今天才以一个不怎么会做父亲的角度跟你说这些话。”杜月生叹了口气:“你们已经是夫妻,天大的事都要一块承担,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很担心…”
    “爸爸,对不起…”
    “爸爸承认自己很想抱孙子,也很希望能给阿枫和子腾已经去世的母亲带来一点点安慰。”杜月生忽然垂下头,让汪甜玉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但是,小甜对阿枫来说是最重要的女人,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家人。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跟一家人和睦比起来,都没那么重要的。”
    “爸爸,谢谢你!”汪甜玉鼻子一酸,一切感激都溢出心房。有杜月生这样通情达理的父亲,有阮佳华这样关怀有加的母亲,有杜辰枫这样宠溺恩爱的丈夫,有杜子腾这样仗义有趣的弟弟,有宋清平这样无私信任的兄长…
    她忽然觉得自己幸福的就要昏过头去了,如果再给家里添一双儿女,那将是多么完美的生活。
    最好一儿一女,男孩大一点做哥哥,将来一定是个顶天立地像他爸爸像他爷爷一样的好男人。女孩小一点,极尽所有的宠爱,从小就活得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想着想着,汪甜玉竟不自觉得笑了起来,阳光透过窗子洒上那恬静的面颊上。她没有注意到,杜月生和阮佳华那包含着疼爱的表情里略微闪过一丝叹息。
    汪甜玉越想越远,她眼前出现了那废墟之间的绝望,那母亲临终前的欣慰,她想起了小希望在自己怀里的啼哭,在自己胸前的酣然入睡。
    “爸爸——”汪甜玉突然叫道:“我…我想领养一个男孩,灾区出生的,父母都不在了。”
    杜月生跟阮佳华对视了一下,点点头:“你跟阿枫自己做主就好。”
    ------题外话------
    虐的前奏依然明显,再欢脱几天差不多要推进结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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