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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梁开平二年,公元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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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大道从太原城蜿蜒向南,路面上匆匆走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头戴平巾帻,身着粗布短襟,腿上缠着绑腿,脚下一双黑色的土布鞋,背着一个灰布包袱,像是一个走远门的农家子弟。兵荒马乱里,人们都不敢出门,尤其是这青黄不接的早春时节,一个人的身影特别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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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过,干燥的路面扬起阵阵烟尘,路边杨树林干枯的枝干发出碰撞声,那些东一团西一块蜷伏在土旮旯里的雪,就变得黑不黑白不白,肮脏而丑陋。还未解冻的黄土地上没有野草的踪影。那些过冬的草,已经被野兽、或者是人,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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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形色匆匆,脚步却没有农家子弟惯有的矫健,而是一瘸一拐的。透过满脸的尘土,他的面色清雅俊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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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不是农家子弟,而是一个书生,名叫韩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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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走到一个土岗边,坐了下来,显然疲惫已极。韩延徽向四周瞧了瞧,大路仍然空荡荡的,身后稀稀落落的杨树林还没有长出树叶,看起来里面也藏不住人。韩延徽这才松了口气,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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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年的战争,田地早已荒芜,又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出门在外,怀里揣着块馒头,就像揣着万两黄金,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韩延徽四顾无人,这才把馒头放在嘴边,闻了闻,又摇摇头,他的嘴唇上满是干枯的裂痕,没有水,啃不下干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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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突然响起得得的马蹄声,惊得韩延徽腾地站了起来,只见正北方向的大路上,一匹白马向着土岗飞奔而来,荡起浊黄的烟尘。白马的鞍桥旁闪出一道白光。韩延徽心头一惊,拔腿就向土岗后的杨树林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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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的是一柄银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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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兵荒马乱,盗匪成群。所谓盗匪,其实就是兵。这些兵,你不能称其为官军。大唐的社稷刚刚在年前终结,朱全忠接受唐朝最后一个小皇帝的禅让,建国号大梁,建都洛阳。可大梁朝廷管不了河东,河东的政府,洛阳又不承认。所以,在河东老百姓眼里,不管是李克用的晋军还是朱全忠的梁军,都不是官军,他们都只是“兵”。至于谁才是官军,天晓得。这些兵手里有刀有枪,自然成了强人,可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他们真的不能算是军队。一支军队不仅要有战马、刀枪、弓箭,还要有军需粮草,有一个能够保证士兵吃的饱、马匹养上膘的后勤保障系统。可这些兵没有这样的后勤保障,他们的后勤保障,说好听的,叫“就食”,说俗一点,叫“打草谷”。说明白一点,就是打到哪里抢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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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只要是手里有兵器的人,就是兵,就有吃喝不要钱的权利,就有**女人杀人越货的权利。至于他是谁的兵,为谁而战,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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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兵,就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够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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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韩延徽看见了马背上的铁枪,他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兵,他自己,很可能会被这个兵剥夺掉生存的权利。原因很简单,他的包袱里有馒头,而那个兵的手里,只有枪。所以,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带着他的馒头赶紧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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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跑进了小树林,却暗暗叫起苦来。刚才他还为小树林的稀疏而庆幸,而现在,却苦于这稀疏的树林根本藏不住他。韩延徽没奈何,只得强忍着脚上血泡的疼痛,没头没脑地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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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越来越近,要命的是,马蹄声没有沿着大路而去,而是进了小树林,紧紧跟在韩延徽的身后。韩延徽吓得魂飞魄散,一头撞在一棵杨树干上,砰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头上鼓起一个大青包。韩延徽顾不得疼痛,爬了起来,却怎么也跑不动,像是被人生生扯住了腰。韩延徽大骇,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挣扎,只听得嘶的一声,上衣扯掉了一大块,韩延徽一个前冲,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一看,原来是被树枝挂住了,那块撕扯下来的衣布,还挂在树枝上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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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一转身,身前响起一声马嘶,一匹白马前蹄腾空,在他面前撂了个蹶子。眼前白光一闪,一只铁枪的枪尖直直地指向韩延徽的双眼,寒光刺得他一阵眩晕。韩延徽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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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是个赶路人。”韩延徽的头顶上,传来一个孩子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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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眯缝着眼,仰头偷偷张望张望,白马背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小孩却是一张圆脸,头顶扎着两只小抓髻,年纪只有五六岁,一脸的稚气,看着韩延徽嘻嘻地笑。老者头发花白,面色清瘦红润,长须如锦缎一般,飘在胸前,手持铁枪,指着韩延徽,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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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有些绝望,那老头除了手里的铁枪,腰间还挂着一把镔铁腰刀,有刀有枪,就不仅仅是个兵,还是个大兵。秀才遇到兵,不仅仅是有理说不清的问题,更是有命保不住的问题。韩延徽慌忙把怀里的包袱恭恭敬敬捧上了头顶,他的全身就只剩下这点力气了。馒头不管是用来吃还是用来买命,总之是用来活命的,这个道理,韩延徽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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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马背上的小孩发出清脆的笑声:“爷爷,他做什么呀,谁稀罕个破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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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彻底绝望了,这就是说,馒头也买不了自己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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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头一闪,韩延徽眼前一花,手里的包袱到了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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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儿,看看包袱里有什么?”老头声音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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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接过包袱,翻了翻,说:“爷爷,有三本书,六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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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本什么书?”老头问道,枪尖又指向韩延徽。韩延徽吓得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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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艺文杂类》,一本《吕氏春秋》,还有,哈哈哈哈,还有一本《三字经》。爷爷,他原来还是个蒙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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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吃惊地睁开了眼睛,那孩子顶多五岁,坐在马背上,嬉笑着翻看着书本,竟然朗朗上口:“《周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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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急忙叫道:“错了,错了,不是‘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是‘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断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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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读错了,你还不是个蒙童,你们老师是这么说的吗?”小孩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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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一听这孩子顶嘴,一时忘了那老头的铁枪,爬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说道:“大哉乾元,是谓道之广阔浩渺,万物资始,是说天下万物出于道之归一,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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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你的老师是谁?老师有没有这么说?”小孩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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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喝道:“荣儿,不要胡搅,人家就是老师!”说着,一俯身跳下了马,身形矫健,虎虎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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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原来是位先生,老夫以为是个歹人,方才多有得罪,老夫这厢赔礼了。”说着,把包袱还给了韩延徽,又对着小孩说道:“荣儿,快把书还给这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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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儿噘着嘴,哼哼唧唧,似乎还是不服,又像是舍不得手里的书,磨磨唧唧地,迟迟不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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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倒被这孩子的神情逗乐了,又见着老头神情和蔼,知道今天遇到的不是兵,不仅不是兵,还是一对知书达理的爷孙俩,心头大感宽慰。尤其是那孩子,小小年纪,却是知书好学,心里充满了好感。当下还礼说道:“老伯,孩子喜欢,就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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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使得!”老头急忙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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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韩延徽态度诚恳地说道:“不瞒老伯说,在下幽州韩延徽,平日也是收几个蒙童,教书为业。这年头年景不好,学生都回家了,我也散了馆。这几本书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我看这孩子相貌不凡,又勤奋好学,将来必成大器,这几本书就送给他,早晚看看,比留在我这里有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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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韩先生,失敬失敬。”老头又是一躬,回头对荣儿说道:“还不快谢过韩先生。”韩延徽连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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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儿欢天喜地跳下了马鞍,恭恭敬敬向韩延徽鞠了个躬,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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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这才问道:“韩先生孤身一人,这是要去哪里?现在路上可不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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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徽长叹一声:“不瞒老伯,这几年年景不好,在下父母相继辞世,剩下我孤身一人。父母在世时,曾为我订下一门亲事,是当年幽州蔡令公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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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蔡令奇,蔡令公?”老头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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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老伯认得?”韩延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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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微微一笑,点点头,却没有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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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令奇原本是沙陀人,自幼从军,屡建战功,从一个士兵拼杀到了刺史的高位,年纪大了,辞官赋闲在家。年青时的蔡令奇在幽燕有些名气,那老头知道他,也不足为奇,韩延徽也不再多问,继续说道:“前年刘仁恭攻幽州,幽州城遭了兵灾,蔡令公一家搬去潞州。当时家父还在,与蔡令公临约定,今年开春我去潞州迎娶小姐。家父临终,叮嘱在下一定不能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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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一听潞州二字,当下沉吟,说道:“韩先生有所不知,潞州城已经被朱梁围困快一年了,城中粮尽也有半年了。李嗣昭坐守空城,不得以放城中百姓出城自谋生路,可朱全忠下令,城里出来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就地格杀。他这是要困死潞州。所以,潞州城里,除了守城的晋军,怕是没有活着的老百姓了。他们要么在城里饿死,要么出城被朱梁军杀死。那蔡令公一家如果在潞州城,只怕,只怕已经家破人亡了。韩先生,潞州方圆百里已经成了战场,你一个书生这样去,也是凶多吉少啊。老夫只得劝你,还是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