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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
    但是那年,他失去的东西,实在已和这辈子得到的东西一样多。
    第78章 见面
    李寻欢最终还是没有讲出什么原因来。
    上官雪儿虽然很好奇,却也没有再问,她知道眼前这人既然和沈百终做过朋友,就一定有过人之处,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
    就算他们最后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了,也绝不可能是因为李寻欢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做了,沈百终一定会亲手去惩罚他的。
    上官雪儿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甚至已可以想出李寻欢的经历来。
    这样一个爱喝酒的人,这么痛苦,又说自己对不起朋友,是不是因为他做出了让大家都失望的事情?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厌恶自己?
    独孤一鹤突然放下碗筷,道,我们走吧。
    上官雪儿问道,我们去哪里?
    独孤一鹤道,我们回峨眉。
    师父,你刚刚说话时,是不是停顿了一下?上官雪儿甜甜地笑道,我知道你也想见见他的,峨眉又没有什么事发生,我们为什么不晚一点回去?
    独孤一鹤叹了口气。
    片刻后,在小孩子清脆的欢呼声中,所有人都坐上了李寻欢的马车。
    独孤一鹤拿雪儿实在没有办法,她一撒娇,这位老人家就只能投降。更何况他也确实想念沈百终了,年纪越大,他就越喜欢热闹,越喜欢怀旧。
    车上不光有独孤一鹤和上官雪儿,还有霍香和宗也白。
    李寻欢一出门,就见到这两位老人家走进雪里,既没有马,也没有马车,好像竟要靠腿走出一条路来。
    他当然不知道有锦衣卫的人马来接,所以就把这两位老人也请上车来。
    你可以说他傻,说他笨,看不起他,却不能否认他的人格和灵魂,人予一分,报之三分,就是李寻欢的信仰,他总是在关心别人,却总是忘了自己。
    世上已很少有他这样的人,他已将生命置之度外,心里想着的永远是一个女人,做梦时,他要喊她的名字,空闲时,要雕刻她的人像这个女人曾是他的未婚妻,现在,却已成为好友的妻子。
    他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朋友,为了爱人,为了别人的期待,还是为了一种谁也说不清的痛苦?
    天寒地冻,车上也冷,李寻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坛酒来,舀起一碗,两口饮下,再舀起一碗,又饮下,舀起,饮下
    霍香看了又看,忍不住冷哼一声。
    李寻欢立刻停下,问道,是不是我的酒气让老先生不快?
    霍香冷冷道,你再这样喝下去,一定会死。
    李寻欢道,每个人都会死的。
    你一定会死得比其他人都早很多,说不定明天就会死,而且死得很痛苦。
    霍香刚说完这句话,李寻欢就弯下腰去,低低地咳嗽起来,等他直起身时,衣袖上已多出一抹血花。
    上官雪儿瞪大眼睛,她知道李寻欢的病很严重,却没有想到有这样严重,忍不住道,你别再喝了,你忍一忍吧!
    李寻欢慢慢道,为什么要忍?
    因为你你再多活一会儿,就可以见到沈百终啦!上官雪儿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总会有遗憾的对不对?你就算想死,也可以求得沈百终的原谅再死啊!
    李寻欢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没有脸见他,不会和你们一起去的。
    上官雪儿也叹气,道,你这人真奇怪,你总是一副对不起别人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又不肯去改变现实?你觉得对不起别人,做错了事,就想办法弥补呀!
    李寻欢笑了笑,刚要开口,马车就突然停下。
    铁传甲一拉缰绳,跳下车去,皱眉盯住拦车的三个雪人。
    这三个被埋在雪里的人竟是刚刚还在客栈里吹捧自己的诸葛雷、孙老二和洪汉民。
    他们的眼睛都瞪得很大,脸上布满恐惧,浑身看不出半点伤口,只有脖颈处露出一点血迹来。
    铁传甲失声道,好快的剑,好稳的手!
    李寻欢掀开貂皮帘子,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笑意来,道,是阿飞。
    上官雪儿问道,阿飞是谁?
    李寻欢道,阿飞就是阿飞,是一个剑客。
    上官雪儿也不必再问,因为他们很快就都见到了阿飞。
    阿飞提着一只刚刚死去的兔子,正在赶路。
    李寻欢一见到他,就把他请上车来。
    这辆车为了装他的酒,做得很大,为了承载这些客人,李寻欢不得不把他的酒全部抛下车去,他嘴上说着自己没了酒不能活,心里却又把客人看得比酒更重要,扔掉这些东西时,没有半点不舍。
    上官雪儿更加好奇,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人到底犯了什么错。
    阿飞坐在独孤一鹤对面。
    独孤一鹤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剑,这把剑没有剑鞘,也没有剑柄,只不过一条任谁来看也十分儿戏的铁片而已。
    但独孤一鹤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他从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野兽才有的杀气,那一种独特的野性和剑气混合起来,已经足够让他这种老江湖警惕。
    阿飞好像半点都不知道独孤一鹤已在警惕他,只是慢慢道,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李寻欢笑道,但你也可以不进来的,不是么?
    阿飞笑了,他笑得时候和他不笑得时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样子,却一样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英俊。
    上官雪儿问道,你刚刚杀人了么?
    阿飞道,嗯。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阿飞道,因为他们要杀我。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不正常。
    上官雪儿觉得他有一点点像沈百终,因为沈百终在她心里是最好的,所以她并没有觉得这少年很傻很呆,反而觉得他也挺不错。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惹到他们了?
    我没有。阿飞道,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他们在谈话,他们在说一样东西。
    李寻欢皱眉道,他们是为了这东西,才要将你灭口的?
    嗯。
    阿飞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件金光灿灿的衣服来,放在众人面前。
    这衣服看起来很是柔软,却又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光芒,好像金银铁铜一起铸成,不似凡物。
    金丝甲!上官雪儿失声道。
    李寻欢也叹息道,想不到金丝甲竟会在金狮镖局手里。
    独孤一鹤道,这金丝甲在你手里,想必梅花盗一定会来找你,你可要小心一点。
    阿飞问道,梅花盗是谁?
    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盗贼,近来已重出江湖,做出许多听起来就令人作呕的恶心事。
    他很有名吗?
    有名极了。
    很好,让他来找我吧。
    独孤一鹤失笑道,你不害怕?
    我不害怕,我一定要出名,比谁也出名。
    车里自然没有一个人会贪图他的金丝甲,所以也没有一个人叫他把金丝甲交出来。
    李寻欢有些担心阿飞,却也知道少年人总该闯一闯的,阿飞的剑法即使在他看来,也已经很高,只暗道自己以后该多注意些,别让阿飞被梅花盗暗算,其余并没有再想。
    车又走了三四个时辰。
    雪又大了一些。
    上官雪儿已缩在披风里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时,马车就已经停下。
    我们到哪了?
    独孤一鹤柔声道,我们在梅大先生的府邸里。
    梅大先生是谁?
    梅大先生就是梅二先生的哥哥。
    梅二
    梅二先生是七妙人里的一个,医毒双绝。
    上官雪儿还是不认识他们,连听也没有听说过,她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还是太少。
    李寻欢道,老先生,你们不是要见梅大先生么?请下车吧。
    李寻欢一点也不好奇霍香和宗也白为什么会认识梅二先生,他一向尊重别人,也尊重他们的秘密。
    霍香却没有动,突然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铁传甲的手臂紧绷,顿觉不妙,这两人难道是来找麻烦的不成?
    他们莫非是李寻欢的仇人?是故意上车来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要动手呢?
    李寻欢还是在微笑,道,在下并不清楚。
    霍香道,我们是锦衣卫的人。我管江湖事,他管朝廷的事。我叫霍香,他叫宗也白。
    上官雪儿的眼睛亮了。
    梅二先生是我的笔友。霍香继续道,我们这就要去找他,你明白吗?
    李寻欢苦笑道,我好像不太明白。
    那么我就和你说明白。霍香冷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沈百终也在梅二先生那里,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去见一见他,够不够清楚?
    够了。
    宗也白继续道,我们本来是不认识你的,沈百终也根本没有和我们说过你的事,但是听你的话
    不管你究竟做了什么错事。霍香道,你的身体确实已经很差了,既然后悔,就去见见他吧,你该去的。
    李寻欢黯然点头,默默下了车。
    铁传甲立刻翻出一件狐裘来,为他披上,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脸上竟是一种怜惜同情之色,只有他知道,李寻欢在关外的这些年过得有多痛苦,受了多大的委屈,有多么重的心伤。
    也只有他最清楚,李寻欢有一种多么伟大的品性,为了这种品性,他又在自己身上留下过多少伤痕。
    现在叫他去见沈百终,真的有效果么?
    铁传甲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他对沈百终不甚熟悉,只有一点点印象,又听了马车里的讨论,自己总结出一些结果来。
    这人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按理说应该是朝廷中人,却因为天下第一的武功,在江湖上也地位超群,他似乎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却又好像为人温和
    这一车的人,还有这宅子里的人,好像都和他有关系。若是动起手来,自己和李寻欢真能全身而退么?
    他已不能再想,因为他们已走到了院中。
    穿过小桥,就是两三间柴房,再穿过小路,就是一大片梅林,梅香清幽,在寒风中更显动人,已传入所有人的鼻子。
    院中站着一个人,黑衣如墨,正在抬头看梅上积雪。
    铁传甲一看到他腰间的刀,就知道他必定是沈百终。
    这个人只能是沈百终。
    除了沈百终,别的人绝不会这样的稳。
    霍香突然道,百终,我们带了客人来。
    沈百终扭回头来,还没有开口,就看见了李寻欢。
    李寻欢也正看着他,他那双春水一样多情、一样温柔的眼睛里已满是不安和痛苦。
    他知道自己愧对于自己的朋友。
    沈百终道,哼。
    第79章 故人之子
    既然是客人,就请梅二先生好好招待吧。沈百终冷冷道,霍先生和宗先生要走时,记得叫我。
    说完这句话,他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人走时,起码会留下脚印,他却是踏雪无痕的,走了就是走了,只留下映在别人眼底的黑色影子。
    李寻欢叹了口气,盯着一望无际的白雪,缓缓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他这样生气的时候?
    独孤一鹤道,没有。
    霍香道,没有。
    宗也白道,我也没有。
    上官雪儿道,要他生气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他们都没见过沈百终生气时的样子,楚留香好像见过一回当时沈百终正在为孙学圃生气,但楚留香现在并不在这里。
    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好像更叫人害怕一点。
    上官雪儿看看独孤一鹤,又看看脸色苍白的李寻欢,松开拉住自己师父袖子的手,钻进梅林,追着沈百终跑远了。
    独孤一鹤道,雪儿很喜欢沈百终,沈百终对她也很不错,我们就不需要操心了,进去吧。
    园子很漂亮,梅大先生是个读书人,最喜欢古书字画,他的园子,是照着古代园林的模样复刻出来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梅二先生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蓝布衣服,带着文士方巾,又高又瘦,像是一根冬天枯死过去的竹竿。
    此时他正坐在大厅里,一杯一杯地喝酒,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也在一杯一杯的喝酒。
    这人披件厚披风,一双眼睛又亮又明,有着非常独特的灵动感,他的年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却偏偏有小孩子才有的天真和好奇,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竟和眉毛一般,看起来又好玩,又奇怪。
    李寻欢怔住,缓缓道,这位莫非是
    陆小凤放下杯子,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寻欢,也道,这位是
    霍香冷冷道,他是李寻欢,这是陆小凤。
    他对这两个人的态度竟然都不怎么好。
    小李飞刀?久仰久仰。
    陆小凤当然听说过李寻欢,也听说过李寻欢的飞刀,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李寻欢竟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个看起来很落魄、很凄苦的中年人。
    李寻欢也没有见过陆小凤,陆小凤的名声大多是在他出走关外的这十年里累积下来的,他还在中原的时候,陆小凤最多是一位少侠,不是大侠。
    但是他已知道陆小凤解决了很多大案子,有很多好朋友,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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