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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
    人们都喜欢和陆小凤做朋友,哪怕他有时会遇上麻烦,连累自己的朋友,也根本没有人会怪他,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很伟大的魅力,他对自己的朋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热忱。和他做朋友,你只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陆小凤和李寻欢好像完全不同。
    陆小凤总是很快乐,即使有难过的时候,也很快就会过去。李寻欢总是很痛苦,即使有快乐的时候,却总也很短暂。
    但是李寻欢并不嫉妒陆小凤,陆小凤也并不会排斥李寻欢,他们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很不错。
    所以陆小凤立刻给李寻欢让了一个位置,请他坐下喝酒,他还想听听李寻欢和沈百终的故事,要是他愿意讲,就更好。
    几个人分别找了位置坐下,刚坐好,门外就又有人进来。
    霍香也才刚把手里的药草分享给梅二先生看,就差点被好大的一嗓门给吓着。
    门口闯进来一个人,啪的一下,就把门给卸了下来,哐当一声,这门就冲到墙上,哗啦碎成七八片。
    这人穿着的是一件紫色大氅,上面印着许多团花,看起来富贵的不得了,声音也洪亮有力,喝道,梅二先生在哪里?
    梅二先生几乎要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
    陆小凤觉得很有趣,笑道,你是谁?
    我是秦孝仪。
    梅二先生问道,铁胆震八方秦孝仪?
    正是。
    你有什么事?
    我要你跟我走,替我的儿子看病!
    我不去。
    你不去?你凭什么不去?
    这句话说得有趣极了,梅二先生想给谁看病,就给谁看病,他又不欠秦孝仪什么东西,凭什么去给他的儿子看病?
    人家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关你什么事?
    天底下总有这样的人,好像生来就觉得别人欠自己的,总是觉得自己要什么,别人就得给什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脸皮。
    所以梅二先生的脸立刻黑了,他最讨厌这样的人,一见到这样的人,就恨不得拿扫帚把他们赶出去,自己再跨个火盆好好去去晦气。
    可这样的人他今天注定要遇见两个。
    这第二个人是个小孩子,年纪和上官雪儿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红斗篷,看起来又白净,又可爱。
    只可惜他长了一张嘴。
    他不愿意去么?我们为什么不把他绑走?
    陆小凤皱眉道,你怎么可以强迫别人和你走?
    小孩子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行?秦孝仪这样的人请他去看病,是瞧得起他,你一个酒鬼懂什么?
    陆小凤已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小孩子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去?
    梅二先生道,我没有空,我还要和朋友讨论一些问题。
    小孩子道,和谁?
    他嘴上问着问题,眼睛却已经看向霍香,死死盯住了他。
    秦老伯,你不要着急,我有办法。
    哦?你有什么法子?秦孝仪问道。
    我们把这老头杀了,不就没有人和他聊天了么?这小孩子冷笑道,我来动手,正好练练剑法!
    他嘴上说着练剑法,手也确实握上了腰间的剑柄,可等他抬手时,手里却并没有剑,反而从袖中射出乌漆漆的几道光来,闪电般射向霍香。
    这办法通常是老江湖才能使出来的,因为这法子不仅考验时机,还考验心理,更考验脸皮,面上稍微有些挂不住的人,就很容易叫人家发现不对。
    这小孩子使出这招来,目中立刻露出一种得意、快意,好像大仇得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霍香有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陆小凤伸手一挥,就打落这几枚暗器,砰砰几声过后,一只钉满钢针的酒杯落在地上,酒杯上微微散发蒸汽,杯中清白透亮的瓷面竟有些发绿,这暗器竟有一种很可怕的毒。
    这孩子见一击不得手,竟笑了起来,甜甜道,大叔你真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
    陆小凤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可以送你酒喝,我保证这酒是谁也买不到的好酒。
    这世上能打动陆小凤的东西很少,酒确实是其中一件,没想到他竟一眼就看了出来。
    因为你既没有礼貌,又没有德行。陆小凤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小孩子又笑,一边笑,一边走了过来,竟直直搂住陆小凤的胳膊,道,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小孩子总是不懂事,您既然想看我有德行、有礼貌,为什么不自己教教我?
    陆小凤还没说话,这孩子就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抬手就刺,要刺进陆小凤的心口里。
    陆小凤双指一夹,就夹住了刀尖,这孩子无论怎么使劲,也拔不出来,一张白净的脸憋得通红,匕首却稳稳不动。
    他只有道,我怕了您老人家了,快收手吧!
    陆小凤自然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只有把他反手一抛,抛进了秦孝仪怀里,冷冷道,你们为什么还不快滚?
    秦孝仪冷汗直流,显然已通过陆小凤的指头认出他是谁,一躬身,搂住这孩子,就要走。
    这孩子却还叫嚣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敢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娘是谁?
    陆小凤道,不知道,就算是你爹娘是神仙,也是半点不会管孩子的神仙,半点也不懂得育人。
    我爹就是
    他刚要开口,就被人结结实实抽了一个巴掌在脸上,整个人都怔住。
    上官雪儿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她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大厅,秦孝仪惊惧之下,竟也没发现她。
    上官雪儿的轻功本就也不错的。
    我,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娘是谁?
    不知道。
    上官雪儿叉腰道,很好,那么我告诉你,他们已经死了。
    这孩子眼里立刻又露出恶毒的笑意,听到别人的父母死了,他简直比捡到金子还高兴。
    那么你
    上官雪儿竟又抽了他一巴掌,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敢打你?
    秦孝仪竟没有阻止她。
    小孩子只得道,不知道!
    上官雪儿冷冷道,因为我的武功比你高!因为我有一个好师父!我还有好朋友!
    还没有等这孩子开口,她就继续道,这些都是我自己凭本事得来的,我的武功是自己练的,师父和朋友都因为很喜欢我,才成了我的师父和朋友,你懂不懂?
    我
    你这种王八蛋,我最看不惯,你算什么东西?上官雪儿冷笑道,你的东西都是别人给的,你的地位也不是自己争取的,还要时时刻刻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你连狗屁都不如!
    大厅里除了秦孝仪和这孩子,其余人的眼里都露出笑意来。
    大人不好和孩子争斗,孩子却可以和孩子争斗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陆小凤更是想给上官雪儿鼓掌,恨不得将她举起来喝彩。
    这孩子看了看众人,眼珠转了转,竟立刻痛哭起来,喊道,啊呦,哎呦!我的腿断了!肯定是那个小胡子干的!秦大伯,你快去兴云庄找我爹!他们欺负我!
    秦孝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是要大骂出声,因为他已认出座位上的独孤一鹤,知道这大厅里的人,自己怕是一个也惹不起,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
    李寻欢突然问道,兴云庄?你的父亲是谁?
    我的父亲是龙啸云!
    那么,那么,你的母亲呢?李寻欢连手都在抖,似乎已拿不稳酒杯,他的声音也早就颤抖起来。
    这孩子见状,觉得有戏,立刻大声道,我的母亲就是林诗音!
    李寻欢黯然失色,继续道,那么你就是
    我当然就是龙小云!
    李寻欢终于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才对着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陆兄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让这孩子走?
    上官雪儿瞪大眼睛,也大声道,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你难道认识他的父母?
    独孤一鹤叹了口气,招了招手,叫上官雪儿过来,道,龙啸云是李探花的结义大哥,林诗音是他的表妹。
    上官雪儿皱眉道,那又怎么样?他们教出这样的孩子来,说明他们根本不配做父母,我们最起码也要教训教训他!
    李寻欢苦笑道,他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虽然疏于管教,但也一定不是故意的,姑娘要是有气,就出在我身上吧,我可以代他受罚。
    上官雪儿跺了跺脚,道,我呸!我总算明白沈百终为什么不和你做朋友了,你简直是全天下最笨的那个大笨蛋!
    龙小云突然道,原来你是李叔叔,我的父母一直都很想你,尤其是母亲,每天深夜都要哭呢!
    李寻欢好像被当头打了一拳,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忍不住又想到了林诗音,想到了林诗音在灯下的身影,顿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龙小云知道李寻欢一定会护住自己,于是又对着上官雪儿道,你真的没有父母?没有父母的人,一定很可怜,我看你师父如此爱护你,倒也真的不容易。不过你们非亲非故,师父为何要对徒弟这么好?你长得倒也不错啊呀,是我想多了,对不住对不住。
    独孤一鹤的脸都气紫了,噌的一下拔出背后的长剑,抬手就刺。
    那剑光快如闪电,迅疾如雷,一眨眼就到了龙小云眼前。
    剑气冲天,杀气也冲天,这位峨嵋派的掌门人一生遇人无数,这次才算是动了真火气。
    突有一道寒光闪过,不偏不倚地击在独孤一鹤剑上,硬生生让它偏了几寸,擦着龙小云的脸过去,只留下几道血痕。
    龙小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笑嘻嘻道,老先生的剑法怎么如此拙劣?为什么不再练几年?
    独孤一鹤大怒,吼道,李寻欢!你是不是要和我峨眉为敌?
    李寻欢苦笑道,在下,在下自然没有那个心思,只是故人之子,在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见他被杀。
    独孤一鹤冷冷道,你想怎么样?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你觉得我峨眉比不上兴云庄?我明日就可以叫弟子踏平那里。
    他越说越平淡,竟好像不生气了。
    李寻欢却知道独孤一鹤只是气到了一种极限,当人的情感几乎达到一种顶峰时,反而不会再激烈。
    陆小凤突然站了起来,也冷冷道,既然如此,此事就由我来解决。
    陆小凤接着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无论我们如何处理,你都对不起我们,是不是?你不该恨我们的,对不对?只要我们不杀了他,你就不该有意见,是不是?
    李寻欢点点头。
    陆小凤这才露出一点满意之色。
    他现在不阻止自己,总算还能分清黑白。
    于是陆小凤大步上前,拨开秦孝仪,一掌拍在了龙小云丹田处。
    第80章 兴云庄
    陆小凤废了龙小云的武功。
    废得干干净净,废得很果断,手法也很漂亮。
    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你将他花费时间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内力废掉,还要他以后再也不能练功,他跑得不如别人快,力气也没有别人大,人家在月夜里于积雪上穿梭,他却只能干看着,遇到强敌时,他更不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岂不就是最大的惩罚?
    陆小凤道,我叫你以后不能再出手伤人,你有没有意见?
    龙小云已经傻了,眼泪干干地挂在脸上,张大了嘴巴,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的内力一被废掉,他自己的人也已经软了,软溜溜地挂在秦孝仪的胳膊上,好像一根煮烂的面条。
    独孤一鹤冷哼一声,将剑放回去,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道,快走吧。
    秦孝仪却支支吾吾问道,我那儿子的病
    梅二先生瞪大眼睛,霍然起身,暴跳如雷,大吼道,我管你乌龟王八蛋的儿子!他就是死了,也和我没有关系!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你还不快滚?
    秦孝仪一缩脖子,连气也不敢喘一下,顺着院墙溜走了。
    龙小云当然还在他胳膊上。
    他们算是一起走的。
    大厅里沉默了很久,谁也没有开口,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之间的气氛本来很融洽、很放松,他们无论聊什么都挺开心,李寻欢请他们坐了马车,梅二先生是这里的主人,陆小凤有很不错的好酒,一切都很不错的,对不对?
    可是龙小云一来,开心快乐就都没有了。
    他们本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这样的人,他们随手就可以解决七个八个,可李寻欢却偏偏要救下他。
    连陆小凤也呆不下去了,端着酒杯一溜烟去了后院,更不要提其他人,大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李寻欢和铁传甲。
    阿飞也走了。
    他被梅二先生叫去看自己的房间,梅二先生也正是用这种法子开溜的。
    阿飞这样做绝不是看不起李寻欢,也绝不是怪他,他已明白自己留下做不了什么,反而会叫李寻欢觉得愧疚难堪,所以才走的。
    他是一个很懂得珍惜朋友的人。
    铁传甲站在李寻欢身后,握紧了拳头,一双眼睛已布满血丝,嘴唇不停地颤抖,似已支撑不住。
    过了很久,他才咬牙道,少爷你,你又何必这里坐着的人,哪一个不比龙啸云强?哪一个不比他讲义气?他已经将你害成那样,你还嫌不够么?
    李寻欢紧闭双眼,道,不要说了!大哥他是个好人,错的是我,是我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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