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裘某前来讨教。”
裘铁胆霹雳般的嗓门还在耳边轰鸣,炸得人头皮发麻。
方歌阖目,勉力维持清明,剑却仍是稳固,不偏不移指着裘铁胆面门。
毒是慢毒,似乎留了情面,没想立刻要他的命。
秦雨桑老早说过的话开始在他耳侧盘旋:“裘铁胆,少年时练过横练,脉门在气海穴,只需施力三分,必横尸当场。”
气海穴,这是裘铁胆的死门,他清楚得很,可是从来没有一试。
就算当日盈盈危难,他也没有一试。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认命。
“方某受教。”在满弓紧弦的声响之中他立定,抬手,灰衣猎猎,已经无处回头。
裘铁胆一声断喝,铁胆便似流星,立刻就封住了他上中下三路。
方歌低头,避过其中一颗,剑笔直,穿越缝隙迎向他气海穴。
另外一颗铁胆生风,敲上他大腿,闷声作响,几乎将他腿骨敲断。
可是剑尖也撞上了裘铁胆的气海穴,施力三分,足以毙命。
裘铁胆双目圆睁,一时不敢相信,借势退后,一步步退到了裘洛跟前。
裘洛头的第一句话。
苏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翻眼睛:“二十万两雇老子做保镖,你……”
“我没有二十万两,这笔钱要以后给你。”
这是小三的第二句。
那意思是,他要跟一个杀手赊账。
苏叶当时闭气,一只手握得咯吱作响,好容易才克制住,一甩袖预备走人。
身后就在这时响起琴声,小三坐在轮椅,俯首凝神,弹的就是《普安咒》。
“你那满屋古琴,难道不需要一个知音?”
这是小三说的第三句话,一语中的,立刻收服他心。
“我很好奇你怎么给我那二十万两。”回想到这里苏叶前倾,指指那堆纸:“地契房契卖身契,就这个,能值二十万两?”
“从今天起你是笑蓬莱的大老板,账面所有盈利归你,二十万两,不会是个大数目。”小三淡淡,手指却是坚决,滑过一个最艰涩的高音,而后收势,乐声归于详宁。
同一时刻,修文殿,殷梓运指,这么巧,弹得也是一曲《普安咒》。
同一支曲子,小三弹得清淡隐忍,他却弹得肆意,邪恶而魅惑。
郁宁远在龙椅上坐着,手托下颚,看奏折看得无趣,于是问:“你觉得宁王能完成这次任务吗?”
“能。”殷梓斩钉截铁:“皇上只需担心他的野心,不需担心他的能力。”
“一个瞎子,纵然有野心,又能怎样。”郁宁远伸个懒腰:“也许你我多虑了,而朝廷也需要他这种人才。”
殷梓不语,继续奏曲,发丝微荡。
一曲终了,他抬头,这才发觉郁宁远已经盹着,披风松散,正从肩头滑落。
于是他起身,悄声上前,本意是替他的皇上盖好披风。
郁宁远没有察觉,脸朝右,睡得很安宁。
殷梓低头,看到了他毛绒的鬓角,薄透的耳垂,还有那半敞龙袍下微露的锁骨。
火盆里竹炭噼啪一响,他忽然觉得燥热。
额角一滴汗坠了下来,啪嗒一声落进郁宁远颈项,往下滑去。
殷梓呼气,只觉自己的心也滑了下去。
滑过背,腰,一路蜿蜒。
最后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