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只凭这一点还不够吗?”明乐莞尔,“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人不知,若不是她身边信得过的人,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情做的这样逼真,而且天衣无缝?”
“王妃!您这是欲加之罪!”常嬷嬷冷哼一声,愣是端出了倚老卖老的架势替自己辩驳,“就算老奴是近身伺候太皇太后的,可是王妃您也不看看,这万寿宫例外有多少的人,哪怕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也不只是老奴一个。王妃您今日这一顶大帽子叩下来,是生生要了老奴的命吗?”
“王爷!”常嬷嬷说着,就露出愤怒的神色,却是径自扭头看向宋灏,道,“老奴服侍太皇太后三十余年,从来就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闪失的,从以前的将军府,到后来入宫,这么多年,老奴是什么样的为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王妃她是新妇进门,又是个年纪小的,今儿个王妃说什么我老婆子姑且不论,可是王爷您呢?就算王妃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有道理,这里里外外有多少的人,难道您也怀疑老奴不成?”
宋灏是姜太后的亲儿子,众所周知常嬷嬷是姜太后的心腹和左右手。
明乐对她不敬姑且还不算什么,可是宋灏若是半点情面都不顾的话,传出去就要沦为世人的谈资笑柄,更有甚者,还有可能遭到御史的弹劾。
当然,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没有哪个御史敢去弹劾他的。
常嬷嬷这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脸面在向宋灏施压,不曾想宋灏闻言却是笑了出来,遗憾的摇头道:“常嬷嬷,你服侍母后劳苦功高本王是会记在心里的,可是眼前的情形你难道还分辨不出?今日我们过来,不是因为乐儿怀疑你,而是——向你要一个说法的!”
他们会来,并不是为了取证,而是已经做了定论,来做最后的决断的。
常嬷嬷勃然变色,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之前传闻明乐和宋灏之间不和的流言,她一开始就是不信的,只当是这两口子合计了什么计谋针对梁青玉的。
梁青玉的来历,虽然没人提前给她打过招呼,她却是一眼就能看穿。
虽然知道明乐一旦出手,这个女人就全无活路可言,可是——
她自己潜伏在姜太后身边这么多年更是不易,甚至于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这三十多年之间,自从起初接了任务安顿下来之后,主子那边就跟她彻底断绝了一切的联系。
这样的见效甚微,哪怕知道梁青玉是自己人,她也不会为了这么个心思蠢笨的女人出面。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梁青玉留在这里不可能是主子的意思。
所以,这个女人的死活,她不会去管。
可是千算万算,却是怎么都不曾想到,这一次宋灏和明乐摆的这一句竟然是针对她的。
“本王重新叫人查过了,当初你是江湖曹莽出身杀手,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后来因为执行任务失误被你所属的组织追杀,阴错阳差,是母后花重金替你了结了那件事,从那以后你就一直跟在了母后的身边服侍,三十年如一日,不可谓不是不是主仆情深。”宋灏喝一口茶,却没去管常嬷嬷的表情,只就垂眸盯着手里茶碗缓慢的说道,“你跟在母后身边,已经有整整三十年了对吧!”
常嬷嬷沉默。
因为知道,宋灏这时候提起这段往事,已经不是在和她讨论主仆情义了。
她不语,宋灏也不介意,只就只顾的继续说道,“母后身上,初见双生蛊的症状,是在十五年前,也就是宋沐刚刚继位之后。你可以不承认,或是推脱,玲珑和翡翠也都是母后近身的侍婢,随时随地都可以接近母后。翡翠七岁入宫,跟在母后身边八年,玲珑是10岁入宫,十二岁才到母后身边,服侍了六年。再至于其他的宫女,则都不是可以随时近母后身边伺候的了。而且母后病发的那一晚,小皇姑也一直陪在身边,也没见过其他人贴近母后的身边去。”
常嬷嬷了然,原来这段时间宋灏并不是毫无作为,在造成一种他一心扑在前朝政事上的假象的同时,其实更是在暗中把她查了个底掉。
哪怕当年主子的安排再怎么周密,她的身世那一段上完全的不露迹象,可同时也有太多她从来不曾在意过的别的蛛丝马迹露出来。
常嬷嬷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个态度摆在那里,已经无异于默认了一切。
梁青玉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千头万绪的不住的思忖着,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这常嬷嬷难道也是自己人吗?
一个潜伏在姜太后身边三十多年的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摆在那里,可是明明有这么一个眼线在这里,主子又为什么还要她来走这一趟?
常嬷嬷做成姜太后是被双生蛊牵制毒发的假象,主子又派她来替姜太后解蛊。
并且当时也嘱咐了,叫她做完这件事后不得在盛京逗留,马上离开。
所以呢——
主子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其实就只是为了息事宁人,把姜太后中蛊一事的内幕掩藏下来。
如果她走了,今天就没有了指认常嬷嬷的这一说了。
到了这会儿梁青玉才恍然大悟,这件事明明是皇室的隐秘,宋灏和明乐又为什么不避嫌要她在场的原因。
这里没有外人,回头常嬷嬷一死,消息传回去,主子第一个迁怒的就得是她,会不会以为是她为了攀附宋灏而葬送了常嬷嬷?
因为她一意孤行的自主主张,拔掉了主子费心安排潜伏在这里三十年的一条暗线——
她会是什么下场?根本就连想都不用想。
这是——
借刀杀人吗?
思及此处,梁青玉就脸色煞白,心里抖成一片,双腿都隐隐打颤,却只能强撑着不叫自己露出更多的马脚来。
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
或许他们会留她在这里,只是为了帮着证实双生蛊一事,或许他们还不曾洞悉她的身份和用意呢?
梁青玉垂下眼睛,死命的用指甲掐着掌心,试着叫自己冷静。
“这样说来,一切都是常嬷嬷在作怪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庆膤公主忍不住微微蹙眉,疑惑道,“可是前后两个人都诊断出皇嫂确实是被人中了双生蛊了,乐儿之前不是也说这件事是做不得假的吗?现在又要如何解释?”
“母后此次重病之状是人为伪装出来的,而乌兰大巫医的诊断又不可能掺假,那么现在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母后她的确是被人下了双生蛊不假,可是与之互相牵系的另一只雌性蛊虫却不是从孝宗体内引出的那一只。”明乐道,语出惊人,打破了所有人的沉思。
尤其是常嬷嬷,闻言,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不来,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姿容绝艳的少女。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母后被人中蛊也不是在十五年前,而是在更早之前了。”明乐直视她的视线,不避不让,“阿灏叫太医院的人连日来翻查脉案,早在二十八年前,也就是母后被的宗皇帝迎娶为太子妃之后的不几日曾经突如其来发过一场怪病,当时去诊脉的是已经过世了的曲太医,脉案显示那时候母后的脉象十分之紊乱,他试了许多的方子都不见成效,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隔了两日,母后的病却是奇迹般的自己康复了。那个时候,应该才是母后真正中蛊的时机吧?”
明乐和宋灏当仁不让,一口气说了很多,可是常嬷嬷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不置一词。
她能说什么?
宋灏有言在先,他们今天绑了她来,并不是要求证什么的,就是拿她来治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