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莫急啊,你把我的肩膀拍的好疼啊!我的小身板哪里经受得起大帅这一掌!”
“好了,别卖关子了,赶快说吧!”庄虎臣急的跳脚。
“呵呵,顾小五在安南发来了电报,说是找到了大格格父女,二人都安然无恙,连根汗毛都没伤,请大人尽管放心,顾小五现在安排船只护送大格格到天津,从那里登陆换马车,估计用不一个月就到兰州了!要不,直接去北京?那里更快,大帅反正也是要进北京的!”李叔同乐呵呵的道。
听见容龄平安无事,庄虎臣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深深的愧疚。已经五年了,五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容龄了。她由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变成二十四的成熟女人,不晓得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在清末,一般女孩十六、七岁就要嫁人,在一些穷乡僻壤,更是十二、三岁就成亲,十四、五岁的女人就是孩子的妈妈了,二十四岁嫁不掉,基本上就没人要了!
容龄是被自己给拖累了啊!事实上,不仅仅是容龄,连她妹妹龄也被牵连了。容龄是因为心如死灰,一直不肯嫁人,而龄则是因为已经被慈禧指婚给庄虎臣,又被拒婚。满朝都知道这个事情,还有哪家王公大臣、亲王贝勒敢去求亲的?这两姐妹熬成老姑娘,可以说,庄虎臣都脱不了干系。
“大人,顾小五电报说,裕庚贝勒已经发誓效忠大人了。”
“哦?真的?”
“千真万确!”
庄虎臣有些喜出望外。容龄的爹既然不是满清的死忠,那就好办。要是裕庚是个老顽固,死活要效忠大清,这就麻烦了!
庄虎臣高兴过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盯着李叔同道:“息霜。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啊?要不然你怎么一开始就信誓旦旦的说大格格肯定没事儿?”
李叔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忙赌咒发誓证明自己原本是不知情地。
庄虎臣从他地表情里明明白白地看出。他一定是事先就知道。而且说不定容龄父女就是他安排给抓地。可也不想揭穿。也就没有深究。
李叔同心里发虚。忙要告辞。被庄虎臣一把拉住。
“大帅。还有什么要交代地?”
“大格格不是还没有出发吗?通知顾小五。让他将船开进旅顺。”
“到旅顺?那不是绕远了吗?”李叔同有些不理解。
庄虎臣诡秘的一笑道:“我也要去旅顺,我还有两件大事要办。”
李叔同大感意外,忙问道:“大人不进北京城吗?”
庄虎臣从荷包里掏出银烟盒,掏出两支烟。扔给李叔同一支,自己拿一支在烟盒上磕了磕。李叔同忙掏出洋火,在墙壁上划着,给庄虎臣点上。也给自己点了烟。
庄虎臣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而醇香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又被吐了出去。
李叔同一边抽烟盯着庄虎臣,不晓得他要干什么。
庄虎臣过了半晌,方道:“去北京不急于一时,眼下又件最要紧的事情。”然后环顾四周,没有外人,才悄悄的道:“你马上安排十几个敢死的勇士,我有天大地用处。”
李叔同见庄虎臣一本正经的样子,连连点头。
“事情一定要办的机密。万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大人放心。一定办的妥当,我亲自去办。不让下人知道!”
庄虎臣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就好!对了,说点私事吧。息霜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个家了!”
李叔同眼睛里闪过一丝凄楚,他忙压抑住心神,强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如今和俄国的仗还没结束,和议还没达成,大清虽亡了,各地督抚却都还拥兵观望,现在不是儿女情长地时候。”
“胡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齐家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你和王天纵,一文一武,是我的左膀右臂,可看看你们俩,两个连老婆都讨不上的笨蛋!好了,你去办差事吧,回头我给你找个好的,知书达理又通洋文,还会跳舞、弹钢琴地,如何啊?”
李叔同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大帅莫要拿我取笑。”
庄虎臣明白他心里一直有个阴影,对被逼自杀的清倌人小翠喜一直念念不忘,也抚慰道:“息霜,人死不能复生,都好几年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吧?眼睛还得往前面看,我担保给你找个好的,可你也得打起精神来,别到时候,我把你吹的云山雾罩的,人家姑娘却觉得你是个脓包废物不肯应承,那可就打了我的脸了!”
李叔同也别他勾起了兴趣,问道:“大人说是哪家的千金啊?”
庄虎臣呵呵一笑道:“怎么,动心了?滚你的蛋吧,把正经事办好,我包管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
李叔同咧嘴一笑,转身而去。
庄虎臣看着他略显瘦消却英姿勃发的身影,会心地一笑。
小格格龄被自己拖累一直嫁不出去,李叔同又是个大才子,这才叫个珠联璧合,这两个人要是走到一起,还是不错地。今后也算是连襟了!
王天纵和马樱花的事情也该给办了,两人暗地里已经好了四年了,一个非你不嫁,一个非她不娶,这都是公开地秘密,只是因为马家是回回,王天纵更不可能入赘才一直没个结果。马樱花也被拖到了二十多岁,也算是标准的老姑娘了,这个事情也要给办了。就算带兵去抢亲,也不能让这俩人成了梁山伯、祝英台!
等把旅顺地事情料理清爽,干脆自己娶容龄、李叔同娶龄、王天纵娶马樱花一起办了得了,搞个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集体婚礼。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不晓得后世的史官会不会说自己做事荒唐?
在上海地时候,自己将容龄搂在怀里,两个人看月亮看了整整一夜,虽然没真的做什么,但是那股处子幽香却一直无法忘怀。
“总有一天。我会身披黄金战甲,脚踏五彩祥云来迎娶你!”,对她的承诺言犹在耳,本以为今生无望了,没想到,老天待自己还真的不薄,一定要办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婚礼,也聊补一下对她的愧疚。只是楚颦儿那里还需要安抚一下。她毕竟是正妻,而容龄也不能做妾吧?普通人可以一个正妻一个平妻,搞两头大,自己是准备当皇帝地。难道搞两个皇后?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宗了!
庄虎臣不禁想的有些痴了,
一个憨厚的声音笑道:“大帅,什么事情想的如此入神?”庄虎臣正看着院子里一树的盛开地红梅发呆,被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乔家的东家乔映霞,曹家的东家曹鸿彰和几个西帮商人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庄虎臣这才想起,自己还约了他们谈事情,而且交代了门房,看见他们来。直接给请进来。不需要另外通传了。刚才一出神,把正经事给忘记了!该死。该死!
“哦,没什么。院子里的梅花开的好,一时兴起罢了。”庄虎臣忙敷衍道。
“大人学贯中西,我等都是久闻的,只是一直无福,今天斗胆,求大人一幅墨宝,将来传之子孙,也好光耀门楣啊!”曹鸿彰笑呵呵的道。
庄虎臣一听这话,头皮都发麻,自己地那笔字,私塾里的孩子都比自己强,哪里有胆量拿出来献丑?莫非将来还要硬着头皮说那叫“童体”,尔等不懂得欣赏?
“大人看,今日艳阳高照,梅花也开得娇艳,大人何不趁此良辰美景,赋诗一首,也让我等饱饱耳福,也添些雅趣!”乔映霞也在起哄。
庄虎臣现在后悔的肝都疼了,当年提前剽窃了李叔同的《送别》,结果一下子出名了。盗版是要付出代价地,一个瞎话就得用另外一个瞎话掩盖!
要是论起西学,庄虎臣还敢和别人吹几句,而这作诗填词,那就非自己所长了。在自己当年求学的年代里,连老师都没几个人懂得平仄押韵,就更别提学生们了,所谓的诗歌都是:
毫无疑问
这是我见过的
最帅的一头驴
它有两只眼睛还有四只蹄意,要是敢拿出来显摆,这些西帮的商人不把下巴都笑掉了。这些人虽然都是商人可也都是从小饱读诗书的,庄虎臣打死也没胆量班门弄斧。他们这个马屁拍的,简直是拿自己寻开心啊!
庄虎臣恶狠狠的用眼神扫视着这些人,看得他们心里发毛,不晓得哪句话说错了。
“今天咱们有大事要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这些小道不过是末学,不关国计民生,还是正事儿要紧!”庄虎臣义正词严地转移着话题。
西帮商人心里一凛,看庄虎臣地神色一定是有要事,忙收敛了笑容,跟着他进了签押房。
几个人分宾主落座,亲随们奉了各色香茶,毛尖、普洱、龙井还有甘肃特产的八宝茶,按照各人地喜好端了过来,大家道谢连声。
庄虎臣用青花盖碗的盖子撇撇上面地浮沫,神情肃穆的看着这些西帮的商人,他们都是些人精,平日拜客的时候都是穿着官服,一个个都捐到了道台,又都靠报效混了个红顶子,一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是朝会,可今天却都是青衣小帽,大清的官服都扔在了家里,只是还没有剪辫子。
“各位,现在的形势,不说你们都明白。满中国到处都有你们的分号,你们地消息可比我灵通啊!”庄虎臣打着哈哈试图缓解被自己搞的过于紧张的气氛。
适得其反,乔映霞、曹鸿彰这些人反而更害怕了,脸色煞白、嘴唇乌青,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
庄虎臣觉得有些奇怪。稍微一思索,也就释疑了,大清已经基本上算是亡了,慈禧已死,光绪被抓,各省督抚纷纷宣布**,袁世凯晚了一步,大军还没到直隶地界。北京城就破了,他反应也算是够快,立刻通电,要求庄虎臣进京主政。现在西帮的商人看庄虎臣。已经是没穿龙袍的皇帝,而庄虎臣说自己这些人比皇帝本事还大,那不是找死吗?
“各位东家,别胡思乱想地,这次打俄国,你们有大功于国,我命人刻了个碑文,将各位的功绩和捐献的银两数目镌刻在碑上,和阵亡将士的灵位一起让后世子孙瞻仰,让今后的人晓得。祖先们曾经为国为民作过什么。”庄虎臣忙道。
“些许微劳。怎敢让大人如此褒奖?这岂不是折了小地们的寿?”西帮商人各个喜不自胜,他们都知道阵亡将士在庄虎臣心里的地位。每次出征前,所有将帅都要亲自去拜祭。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庄虎臣都要亲**香祭拜,能讲自己的名字放在神庙中,让万世子孙景仰,这份荣耀确实太让人欣喜了。
“今天请大家来,有几句话想和各位谈谈,各位对我庄虎臣,对甘肃的建设都是出过大力的,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不敢,不敢!为大帅效劳,是应当应分的!”
庄虎臣话锋一转道:“可是私情归私情,公义归公义,各位这些年来和大清地官员打交道,不用银子开路是万万不行的,这个我心里有数。不过
曹鸿彰脸色的笑容立刻就僵硬了,忙跪下道:“大帅,我等虽然在别处如此,可是在甘肃却万万没敢贿赂官员啊,请大帅明察!”
庄虎臣俯下身子拉起他道:“曹东家,你不要害怕,听我把话说完。曹鸿彰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腿依然在颤抖,靴子尖把地上地青砖敲的发出轻响。
庄虎臣笑道:“你们各位的功劳,我是记得的,今后一定论功行赏,乔东家你远赴俄国,曹东家则去安南打点,各位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国家出力的,正是因为各位有大功与国,我没把你们当外人,这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各位这么多年来,钱赚的不易,大清的官都是些什么混账王八蛋,我和你们一样清楚,如不用银子填他们的狗洞,你什么都干不成,别说你们了,本帅一年送给庆王、容龄的银子就不下百万两之巨,否则地话,恐怕身家性命都不得保全。”
“谢大帅体谅!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可是各位想过没有,你们有事情就想找官府,找官府出面,办事是容易些,但是将来麻烦也大啊!我可是听说在甘肃已经有人在拉拢廉政委员会地人了,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许的!至于是谁我就不点名了,这样地事情,我希望今后不要再出现了,几位和我都是多年的老相识,按你们西帮地说法是相与,你们又都是有功与国的,我可不想演一出含泪杀功臣的戏。”
一群人听的心惊胆战,但是彼此却互相对视,一副为难的表情。庄虎臣明白他们想什么,微微一笑道:“你们是担心今后生意不好做了,对吧?”
乔映霞原本一直被压在爷爷乔致庸的阴影之下,乔家的几个大掌柜阎唯藩、高珏、马荀都不是很瞧的起他,自打认识庄虎臣以后,参股了“点金钱庄”。又在甘肃建了几个工厂,乔家的财富在他手里暴涨,乔家上下这才算是对这个掌门人心服口服了,这才让他腰杆硬了起来。他对庄虎臣最是忠心,又自恃联络俄国革命党有功,所以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
“乔东家。有什么话就直说!”
“大帅,小人也就直言了,大清官场积弊重重,我等商贾本是四民之末,若不四时八节勤打点之些。那是祸不旋踵啊!若是稍有差池,不要说是几代人数百年积累地一些财产,就是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这个事情大人可以问一下点金钱庄的大掌柜贾继英,这里的繁难他是最清楚的!”
一群西帮商贾都是频频点头。
“点金钱庄”最大的股东就是庄虎臣,赵裕德是名义上的东家,实际上里里外外地事情都靠贾继英来操持,庄虎臣和赵裕德都很少问经营上的事情。幸好贾继英的职业操守很好,西帮的规矩又严谨,每个掌柜、跑街、伙计都有身股,最普通的伙计身股收入都超过县太爷地封路了。谁要是想捣鬼就是伤害了所有人的利益,又有“用乡不用亲”的习惯,上下都是同乡,却没有一个亲属,既贴心,又比亲戚好管理,故此想贪污也不容易,办事也活络,十万两银子以下的事情,大掌柜自己就做主了。股东们都是相当的省
庄虎臣对于西帮还是相当有好感的。清末也怪了,最有操守和信用的居然是一群被认为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万两银子一句话”,很少有人借了钱不还地。西帮商人即使再有钱,也讲究“千金之家食不兼味”,一顿饭有两个荤菜都算是犯了家规。而最没品行的则是自小熟读圣贤书的文人和官吏,贪赃枉法自不必说了,朝堂之上拆烂污互相攻讦,下了朝眠花宿柳都算是轻的,养“兔子相公”地大有人在。
大清官场不是烂到这个程度,哪会几千洋兵,三、五条兵船就可以随时打进北京城?更不会亡国的时候,连个勤王、殉难的都没有!
“你们担心的事情,我很明白,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打点了张大人,李大人就心里难受,要是连李大人也打点了,那也许师爷就拿住你们行贿的把柄,师爷那里你打点不打点?等到你们把所有的大人、师爷、书吏都打点一遍了,那就变成一地官府全都烂了,那恐怕皇上心里就要不舒坦了!要是当皇上的心里不舒坦,你们的万贯家财和身家性命还能有吗?”庄虎臣淡淡的说道。
庄虎臣的话语虽然平淡,但是这些人却如同五雷轰顶,皇上不舒坦?庄虎臣不就是未来地皇帝吗?他这话里有话啊,分明是上纲上线,意思是说行贿受贿动摇了他庄家地江山社稷啊!有这一条,任你原先有天大的功劳也是难逃一死!
“求大帅给指一条明路!”一群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庄虎臣看他们吓地全身都哆嗦,也不禁好笑,原先这些人还真的不怎么怕自己,尤其是乔映霞、曹鸿彰,和自己是老熟人,一起喝酒都不晓得喝过多少回,酒酣耳热地时候,放浪形骸也是常有的,现在一看大清要完蛋了,怕自己都怕成这个样子。
君臣分际大如天啊!
辜鸿铭说的也未曾没有道理,法律二字在中国吓不住人,但是王法就不同了!中国人对于皇帝,那是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畏惧。
“其实很简单,你们结交官府的目的不过就是怕官府而已,你们可知道咱们中国的官员怕什么?”
“怕皇上!”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你们说的对,是怕皇上,可是天高皇帝远啊!皇帝不是菩萨,千手千眼,除了皇上之外,他们还怕什么?”
乔映霞想了想道:“大清的官除了怕皇上,那就是一怕洋人,二怕报馆!”
庄虎臣一拍大腿道:“着啊!既然当官的怕报馆,你们就办报纸啊!哪个当官的欺压你们,勒索你们,你们就去告状,状子没人接。那就在报纸上嚷嚷个惊天动地,搞它个朝野哗然,我就不信这些赃官不怕?当年杨乃武、小白菜的冤枉不就是靠的《申报》?李鸿章老中堂那在大清是何等地人物,军机大臣的面子都不见得给,洋人公使、领事见他也是头大,可他老人家见了报馆的记者。一向也是敬重的很!”
“可这办报馆,我们都没经验啊!”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办几个报馆能花多少银子?就算打了水漂也比填赃官的狗洞强!”
乔映霞有些心动,可又面露难色道:“大人,这报纸上难免有些荒诞不经的言辞,干犯忌讳地事情。还是有些不妙!”
庄虎臣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正色道:“我向各位保证,今后绝对不许有因言获罪的事情发生,这一条将来就作为律法最高准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自古没见过让人说话亡国的,只有堵老百姓嘴才会国将不国!”
“大帅英明啊!”
“大帅有唐宗宋祖之风,胸怀天下!”
一群人立刻就拍起了马屁。
庄虎臣不禁好笑,这些商人和官员有一样的毛病。拍马屁的套话几乎是张口就来,流浪地不用经过大脑,都成了条件反射了。
“好了,这话我听的也多了。没什么味道!我还是欣赏洋鬼子的做派,对政府看不顺眼张口就骂,报纸上口诛笔伐。”
“那还得了?妄议朝政,这不是刁民、乱党的作为吗?”一个西帮掌柜摇着头道。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亏你们还是和洋人做了几百年买卖的,洋人的朝廷不就是由百姓选出来的吗?既然捧的起他们,也踩地下他们,将来咱们中国也要这么搞,你们将来也可以参与选举啊,没准你们这些人里还能出个首相、总理大臣!”
一群人凑趣的哈哈大笑,但是庄虎臣从他们的脸上分明看出来不相信的神情。不相信是正常地。中国数千年来,哪里有百姓选出过政府首脑的?更不可能有官员怕百姓的。直到有一天。官逼民反了,当官的才晓得老百姓的厉害。可那时候,后悔也晚了!自打商鞅变法以后,中国几乎就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成功的改革!既然不肯自上由下的改革,只能等着改朝换代的造反了。
万世尤行秦制度,自打秦朝以后,国家的形式基本就没发生过变化,简直是一潭死水!不停的重复造反皇帝、**没落、被推翻,新朝建立、再次**没落,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有时候,庄虎臣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日本天皇七百年来一直都是摆设,可就没有哪个幕府将军把天皇制度给废除了呢?要是换了中国,什么万世一系,早就连祖坟都给刨了!
庄虎臣已经想通了一个问题,虚君宪政和共和体制,实际上没有多大地区别,最多就是国家多个要花钱养地废物罢了,有没有皇帝只是个名义。既然老百姓习惯头上有个皇帝,那就给他们一个皇帝。
但是**制度则必须结束,只要结束了国内的混乱局面,民主政治必须实行,否则中国这个隔些年就折腾一次地轮回结束不了!自打甲午战争以后,西方对中国更加轻视,连公使都普遍给换了,把驻非洲各国的公使换到了中国,在列强地眼睛里,中国和非洲殖民地国家的黑人,文明超度已经差不多可以画等号了。
号称五千年的文明之邦,浩如烟海的典籍、文章,可全国的识字率才百分之二,人民无知,官员无耻,老百姓对政治漠不关心,反正谁当皇帝都是一样当差、纳粮,知识与道德的传承都出了莫大的问题,可以说好端端一个中国被满清统治了几百年,硬生生给搞成了一个文化的沙漠!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要完成国家的现代化和政治体制的民主化,真是难啊!
可正是因为难,才更需要有人肯干!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老天将我送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继续这千百年不变的轮回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无论谁当皇帝,中国都一样要衰落,老百姓都一样过着牛马般的生活。那反清还有什么意义呢?
“大帅,眼下有件要务啊,这俗话说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啊!大帅眼看就要进北京了,这国号还没定呢!天下百姓还在用大清的年号,这恐怕不成吧?”乔映霞提醒道。
庄虎臣微笑道:“这个都是小事。毕竟和俄国人地仗还不算真的打完了,就算打完了,议和也要议个一些时日,这个事情停停再说。”
乔映霞好心提醒,却碰了个软钉子。也就不说话了。
“今后就好了,太平盛世,天下一统,铸剑为犁,这天下的纷乱也要结束了!”太古“三多堂”的东家曹鸿彰急忙打圆场。
“是啊,收天下之兵,铸成九鼎,以示江山一统!”
庄虎臣淡淡的一笑道:“天下一统是必须的。不过我也没打算收天下之兵!”
“莫非大帅还要打仗?”曹鸿彰神色有些沮丧了,自打和俄国开战以来,对俄国地贸易就彻底中断了,西帮最大宗的贸易就是对蒙古和俄国。这一打仗,他们损失都不小。再要打下去,那恐怕就要伤了元气了。
庄虎臣摇头道:“仗是不能再打了,国家的经济已经承受不了!我借了那么多的洋债,现在连上海租界的地都给押给美国人了,说什么也打不起了!”
“不打仗就好,不打仗就好!”几个人擦着俄国地汗,心情终于平静了些。
庄虎臣笑着道:“今后要立法,明确百姓手里可以拥有枪支的权力,所以收天下之兵器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就是国家不许百姓有枪。那些坏人、盗匪还是有办法弄到枪,而好人则任人宰割!老百姓有了枪。贪官污吏也就多了几分忌惮,怕是作恶的时候。心里也要掂量掂量!”
几个西帮商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吭声了。8226;分割线轮“里昂”号上,容龄站在甲板上,南海上温暖的风吹的人心情想要飞起来,冬天地南海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
舰首劈开蓝色的海水,激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海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鱼群游过,海鸥围绕着轮船飞行,不时俯冲下去掠过水面,阳光在海面上洒下点点碎金。
这些日子像做梦一样,原本心如枯井的日子,却被慈禧的一道密旨给打乱了,裕庚贝勒被升为北洋大臣,接旨立刻从法国回北京。而密旨的第二条则是让长公主容龄下嫁陕甘总督庄虎臣。
庄虎臣,这个名字一直纠缠着容龄,想忘也忘记不掉,当年慈禧乱点鸳鸯谱,将龄许给了他,可他却毅然给推了,宁可抗旨也不娶,尽管这个事情对妹妹龄是种伤害,可容龄心里毕竟有了些许慰藉,自己的情郎要是成了妹夫,那恐怕她早就崩溃了。
满心欢喜的回国,却在西贡被人给绑了票,吓了个半死,结果绑匪居然是庄虎臣的手下!现在庄虎臣已经是反了大清了,而自己是旗人,又被封了长公主的,算是慈禧的干女儿,光绪的干妹妹,如果再嫁给了庄虎臣,那旗人们该怎么看待自己?自己一家人不被人用唾沫给淹死吗?
容龄心思异常地烦乱,一会儿是喜一会儿是忧,喜中带忧虑,算起来还是忧愁多余喜悦。而贝勒裕庚则已经想通了,什么旗人、汉人,庄虎臣当了皇帝,自己就是国丈了!女儿当皇后、贵妃,不比大清地长公主尊贵的多?况且自己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女儿和庄虎臣,郎有情妾有意,今后裕家的荣华富贵只会比以前更上层楼!
生了这样地女儿,比生儿子还强啊!
贝勒裕庚心里发出感慨!
“丫头,回去吧,风大啊,不要吹出病来!”裕庚看着女儿,越看越喜欢。
容龄强笑道:“阿玛,你回房吧,我再在上面呆一会。”
“海风大啊,伤了身子如何得了?这船是往北走的,以后越走就越冷了,到了旅顺就是冰天雪地了!”裕庚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件外套,披在容龄身上。
容龄笑了笑,又看着远方的海面发呆。
裕庚叹口气道:“龄这个丫头,死活不肯跟我回来,非要留在巴黎,哎,都是我把她给惯坏了,学了一身洋人的毛病!”
“龄还是满乖的,比起我来,她听话许多。”
裕庚笑道:“你这个丫头啊,当年疯魔的很啊!一个人跑到北京城去,乖乖,那个时候,八国的乱兵都在北京城啊!我和你额娘都吓坏了,生怕你出什么事情,还好,皇天庇佑,你安然无恙,可你额娘却被吓的大病了一场,半个月都没下了床!”
容龄听他说起这个,有些愧疚,低着头抚弄着衣角道:“都是女儿不懂事,让阿玛、额娘操心了。”
裕庚一摆手道:“我和你额娘吓了一场不假,可你和龄都封了公主,也算是光耀了门楣了!这次去旅顺,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也想明白了,咱们祖上都是汉人,你嫁给庄虎臣,也没什么把不对!”
容龄苦笑着道:“阿玛,你觉得满大清,谁把咱们汉军旗人当汉人看过吗?”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儿女的亲事,父母做主!这事你得听我的!”裕庚一本正经的道。
容龄苦笑着不说话,只是望着大海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