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李霄虹顶着两个大眼袋，以及极为明显的熊猫眼，坐在会议室里，默默得听着下属的汇报。
    最近，集团的事情外加刘丹的事情搅和到一起，让她身心俱疲。
    一圈十几名集团公司高管，各个大气不敢出。
    他们已经听闻到了风声，说是李董事长和她的女儿似乎分道扬镳了。
    这个时间段的女人，可不敢惹。
    大家都紧绷着神经，一板一眼得交代手中工作，一句故作轻松的话都不敢说。
    旗下的企业，运转正常。
    李霄虹的一亩三分地，稳如泰山，她从来不会多操心。
    有些事，只要固定的人脉关系网搭建完毕，就会自然而然得运转下去。
    听完自家买卖的汇报，李霄虹在转笔。
    没有吭声。
    最后一位汇报的管理者擦擦额头汗水，轻声提醒：“李董，我这里汇报完了？”
    李霄虹似乎神游天外，只有手中的笔一圈快似一圈。
    “李董？”女秘书也轻声提醒。
    李霄虹这才惊觉自己走了神儿。
    最近，似乎自己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有些不济，这让李霄虹心中更是烦躁。
    “丹辉的消息谁负责？”李霄虹忽然抬头。
    丹辉这个名字，让李霄虹的眉头又是一皱。
    “李董，我。”一名管理者举手。
    大家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母女连心，再闹崩也不可能不闻不问，而且……李霄虹的产业未来只有刘丹能继承。
    现在女儿扔下老娘，去跟“野男人”开疆拓土了，让李霄虹这位老母亲如何能舒服？
    连带着，那位盯紧丹辉的管理人员都容易受无妄之灾。
    见李霄虹询问，这位管理者立刻将搜集到的所有丹辉的情报全盘奉上，同时口称因为牵扯刘丹的事务，所以就不在公开场合提及了，请李霄虹阅读资料。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全都变成资料，自己就一句话都不用说，就不会犯错。
    “好，散会吧。”李霄虹摆摆手，管理层众人快速离开。
    会议室内，只剩下李霄虹的贴身秘书。
    安静极了。
    小秘书把呼吸放到最轻，不敢打扰李霄虹一点。
    李霄虹翻看着关于丹辉的资料，上面有丹辉汽车的管理层组成，有人员组成，有丹辉目前的订单状况，预计的盈利状况等等等等。
    当然，最重要的是王辉的讲话全纪录。
    李霄虹刚开始看的时候，冷冷一撇嘴，鼻子轻哼一声。
    显然对王辉的所谓表态不屑一顾。
    同样是做企业的人，李霄虹知道王辉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企业利润被大量的人工成本吃掉，怎么维持长期可持续发展？
    即便实行这种高福利的架构，也需要在企业占据了一定市场份额之后。
    可是王辉显然步子迈得很大。
    随着她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王辉，是要做慈善么？”李霄虹低声自语。
    将王辉的讲话全部看完，李霄虹抽出了讲话部分，递给秘书：“你看看。”
    秘书微微一愣，赶紧接过，认认真真得读了下去。
    她和李霄虹的表情差不多。
    “你对这个王辉，什么感觉？”李霄虹转过椅子，朝着小秘书，淡淡问道。
    小秘书三十岁左右，相貌姣好。
    集团内部，她的风头很强，各个部门负责人都得给她面子。
    因为她是“天子近臣”。
    可是，在李霄虹面前，她依然战战兢兢。
    “李董……”小秘书有些纠结。
    这个王辉是刘丹的合作伙伴，也是至交好友，她一个秘书有什么资格评论？
    “这里没有别人，就随便聊聊，大胆说。”李霄虹鼓励道。
    “李董，我觉得这个王辉，不走寻常路。”小秘书好容易斟酌一个合适的中性词出来。
    “继续。”李霄虹夹着一根中性笔，淡淡道。
    “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在我们看来，很多地方都像是傻子一样。可是仔细想想，似乎符合他一直以来的风格。他不太在乎钱，不太在乎地位，办企业似乎也不太在意赚钱多少。说他是理想主义者吧，不全对。他其实对很多事情把控得很准。说他是现实主义者，他的理想和目标听上去都太过假大空。可是，不管未来结果如何，他偏偏这么做了。”
    小秘书咬着嘴唇，想了几秒钟：“他应该算是，知行合一吧？”
    知行合一！
    听到这个词，李霄虹抬起了头，脸上有了色彩。
    “你说得很对，我一直想要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年轻人，知行合一。”李霄虹吐出一口气，内心掀起了巨大波澜。
    这四个字，从明朝到现在，被多少人解读来解读去，甚至阳明学派自己都闹内讧。
    可是，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说王辉这小子能做到？
    李霄虹是真心不愿意承认。
    可他在丹辉开工动员会上的讲话，以及后面的附加消息都说明，王辉确实“傻乎乎”得要把自己的钱，分给更多的人。
    而且，这种“傻”也不是第一次。
    鼎信制造目前也是王辉股份缓慢释出，用作股权激励。
    说句难听话，王辉割肉，大家吃肉。
    “股东会慢慢释出股份，用作奖励，可是能有百分之一就算是相当高的比例了，可这小子……会缓慢将股份释出大部分，说起来，我还真是有点儿佩服他。”李霄虹顿了顿，终于说了一句实话，“我和他如果换位，我应该做不到他这个地步。”
    “李董，王辉怎么有资格和您相比呢？”小秘书马屁立刻奉上，顺滑无比。
    “能控制自己的私欲，把大块蛋糕分给其他人，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了。多少人嘴上喊着无私奉献，结果少他一分钱就撂挑子不干。王辉比这些人可强了不知多少倍。”李霄虹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似乎很兴奋。
    她揉了揉鼻梁，站起身：“以后，丹辉的消息你来跟，不管是什么事儿，及时跟我汇报。”
    “是，李董。”
    “对了，今年集团的购车指标，可以适当得给丹辉一些。我虽然不喜欢王辉，但是冲他这份做事儿的态度，支持一把也是应该的。”李霄虹道，“具体你看着办。”
    小秘书心领神会。
    “你去忙吧，我休息一下。”李霄虹笑着摆摆手。
    小秘书出去之后，李霄虹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慢慢走到落地窗前。
    她极目远眺，思绪万千。
    “我是不是太固执了？太见不得不同的东西？”
    “我是不是太霸道？想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
    “如果小丹和王辉这么相处下去……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
    李霄虹低声自语，眼前的景物却变得模糊摇晃起来。
    她，重重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