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龙床上传来的呼吸声逐渐平静,软榻上的人影才慢慢动了动,片刻后长孙炽下了床,他在黑暗中将夏拂衣凝视了许久,转身去了外间。
大殿中总是燃着两盏灯,长孙炽在模糊的光线里从衣橱中取了点东西才走到大殿。
他将那个锦包放在桌上,然后打开。
昏暗的灯光照亮包袱里两套大红的衣服,炽微花的繁复纹路在光下偶尔的一闪,看起来漂亮极了。
那是早在飞花城的时候,他趁夜叫连棠去买来男款,和夏拂衣买的那一件凑成的一套喜服,至于女款则是他悄悄从夏拂衣的包袱里偷过来的——夏拂衣本人似乎更加偏好于浅色系的衣服,这件当时骗她说只是寻常样式的衣服她并没有穿过。
这也算是合了长孙炽的意。
新娘服怎么能随随便便当做长富来穿呢?这应当是女孩子一辈子只会穿一次的衣服才对。
长孙炽在光下将这两套衣服看了许久,最后摊开手掌,将掌心一直攥着的东西也放在了包裹中。
乌黑的发尾被置于大红的喜袍上,看起来越发柔软漂亮。
他低头看着那一小把青丝,不知想到些什么,嘴角忽然微微勾起,露出点浅淡的笑意,然而这笑很快便消失了,他怔怔的开始发呆。
修长而苍白到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手缓缓抚摸布料,许久之后又慢慢握紧成拳,颓然的垂在了身侧。
长孙炽看着桌面的包袱,眼眸映着灯火,琥珀般的瞳孔里却有些失魂落魄的味道。
“……”
他嘴里喃喃的说了句什么,随即他又重复了一遍,在夜色里模糊得叫人听不清晰,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还是算了吧……”
·
次日,夏拂衣醒来时天色依旧已经大亮了。
上前来服侍的宫女不再是那个熟悉的面孔,她想了想,却没有多问。
“不用。”
她拒绝了新来宫女的伺候,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穿鞋下床,
“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刚刚下朝,现在还在御书房呢。”
她点了点头,想起昨夜的事,心底突然有些烦躁,冷着脸拿着龙渊,慢慢的朝殿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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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实际上这些天需要忙碌的政事并不多,没有朝臣来见,也没有奏折要批的时候,他多数时间也只是在发呆而已。
连棠和清泽来的时候御书房已经空下来了,他们上报了粮草的情况之后也准备退下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清泽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来问道,
“主子,属下还有一事要报。”
长孙炽一边翻兵书一边头也不抬道,
“说。”
“前几日您吩咐的事情现在已经办好了,皇祠那边,您预备什么时候过去?属下好提前将人清空,平日里皇祠是不允许无人看管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站在一旁的连棠突然觉得室内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他小心抬头,视线中坐在椅子上的人并没有动。
皇帝依旧保持着低头看兵书的姿势,却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状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