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只有片刻的时间,皇帝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他翻过一页书,低着头,语气淡淡,
“不必准备了。”
清泽一怔,
“您是说?”
“我不去了。”
室内沉默良久,连棠皱着眉憋不住的想问什么,却被身侧清泽不动声色的按了回去。
清泽俯身,轻声道,
“属下知道了。”
他们退出了御书房。
缓缓合拢的门缝里,皇帝手下的那一页兵书许久都没有翻动过。
·
出了御书房,连棠终于憋不住了,
“为什么突然不去了?当初从知道金梁会发战书的时候皇上可就吩咐我们布置皇祠了,这些时间也总是有意无意的问我们进度,可见他还是很重视这场婚礼的,当初吩咐我们的时候,皇上明明……”
说到这里,连棠突然哽了一下。
他低下头不说话,脑海中却不可抑制的重现了那幅画面。
那是在刚刚得知金梁使者死在燕归城的时候,皇帝预见了后来将会发生的一切。
依旧是在御书房,一个普通平凡的傍晚,他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叫来了他们,说自己要在出征之前和夏拂衣成亲。
“不需要朝臣百官,不需要万民叩拜,只要在皇祠里面对我的父皇母后就够了,你们去安排一下吧,别布置得太差了。”
皇帝停下手中的笔,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虚空,突然轻笑了一下,
“封后大典是来不及了,如果能有命回来再举办一次,如果没命回来,那我们也算是夫妻了。”
那日的夕阳碎金般落了他满肩,连眉眼都染着点飞扬的笑意。
正是因为对那一幕印象深刻,连棠才愈发不能理解今日皇帝的决定。
清泽在旁边沉默了很久,突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郁气,回答也简单粗暴,
“很简单。”
“如果皇上有命回来这一场成婚会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但如果他……”
他的声音卡了一下,张了几次口都只能艰涩的跳过了那个字眼,每一个音节都变得灰暗,
“如果他没能回来,这场婚礼就会变成夏拂衣一生的枷锁。”
连棠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两个完全截然相反的命令中,原来还藏着这样的自我矛盾,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在怎样的拉扯中才最后选择了放弃。
不远处传来草叶的簌簌响动声,他们一起看过去,夏拂衣正在练剑,大约是昨天没有吃蜜饯的原因,今日她的精神似乎已经好了一点,不过从出招的流畅度来看,依旧还有极大的问题。
可即便如此,她的一招一式中也还是透露出她暴躁的情绪,即便出招不流利,汹涌的内力却一点都不含糊的肆掠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她暴躁的原因两个人都完全明白。
连棠远远看着,最后喃喃道,
“也不知道皇上和拂衣姑娘之间,到底谁比谁惨。”
话刚落音他就被清泽狠狠捶了一下,
“主子的事情你也敢擅自评论了?我看你是找死。”
连棠迅速的抱头跑掉了,清泽也不追,他停在原地将夏拂衣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