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似乎就能让赵怀律的醉意全醒。
他揉着头发半坐起来,拿着手机,不动声色地躲闪开闻烟,走到阳台,将推拉门半合上,接起电话。
这种时候,闻烟应该有自知之明的去避让。
可她走不动。
站在原地。
看着赵怀律给自己的未婚妻打电话,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说的久了。
他有些无奈,也有些不耐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烟,就着火点着,青烟在夜色里升腾而起,升的越高越是模糊,然后渐渐消失。
余下的全部缭绕在他的面部周围。
让他的面孔模糊不清,看不清是在笑还是在烦恼。
阳台与房间的空隙间传来赵怀律拖延到绵长的声音,“你来定就好,菜式这种小事,不用来问我。”
他们已经谈到了定菜。
婚礼恐怕也近了。
闻烟站不下去,用倒水的借口走下楼去,她脚步很轻,却还是有动静的,这动静传入赵怀律耳中,他边打电话边扭头去看,神情落寞了些。
话筒里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
容萱在那边说,“怀律哥,下周六我过生日,你真的不回来吗?虽然我知道你有别的事情。”
这已经是挑明了说。
他有别人。
可未婚妻的生日,还是要回来陪着过的。
别的事,别的人,都不是牵绊住他的借口和理由。
赵怀律能这么肆意随性,全靠着蒋蓉萱对他的爱意,因为爱他所以可以纵容他在婚前的各种行为,哪怕知道他此刻可能正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不愿意听见她的声音,她也认了。
过了这段时间。
他们是要一起走一辈子的人。
这点事,她能忍。
过生日,是底线。
赵怀律不能再任性下去,他口头先应了下去,“好,我有空就会赶回去。”
容萱的声音里有了点喜意,“好,我等你,不见不散。”
女人的不见不散里包含了太多,有期许,有期盼,有憧憬,赵怀律不喜欢让女人失望,却也不愿意去承担这份强大的爱意。
挂了电话。
闻烟还没上来。
赵怀律走下楼,她正在厨房烧水煮茶,那份小小的茶包被她在手里攥的变了形,有些发皱,热水已经煮沸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腰际被抱住。
手上的茶包忽然被拿走。
她茫然地转过头,是赵怀律,他小心将茶包撕开,深绿色的苦茶倒进杯中,慢慢冲入热水,“以后就别冲这种茶了,柜子上面不是有封在罐子里的吗?”
“那种太贵了。”
“贵点怎么了,好东西拿回来不就是给你的吗?”
闻烟撇撇嘴,并不表示赞同,“我可喝不起,等嘴巴被你养刁了,以后该怎么办?”
又是以后。
又提到了以后。
她每天都在提醒赵怀律,他们以后会分开。
他听的烦了,也听的恼了,倒水的手忽然停下,怔怔的,不再动。
闻烟看着他的手,已经被水蒸气烫红,浮上了一层水汽,他却好像并不觉得疼,依旧那么放着,直到闻烟都看不下去,捏着他的手腕强行将热水抢走。
“不疼吗?”
她问。
赵怀律没有动,任由她拿着手在擦水汽,眼神有些不解的悲痛,“你总是这么提醒我,是巴不得早点走?我哪里让你讨厌了?”
论相貌,论资质,背景,等等条件,赵怀律绝对是佼佼者。
可正因为他太优秀。
优秀到闻烟不敢妄想,她才需要不断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
擦拭的动作停下。
她微抬眼,看着赵怀律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就这么残忍的伤害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你没有让我讨厌的地方,是我,我需要趁清醒理智的时候告诉自己,自己早晚是要走的。”
“起码这段时间,我们是可以好好过的。”
“赵先生,你给我的太多了,但这些终究不是我该得到的,所以我应该时刻保持清醒,让自己不能够太得意忘形了。”
每次吵架。
她都会叫他赵先生。
好像两个人真的只是陌生的雇主关系。
赵怀律最受不了这一点,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以为给了最好的吃穿用度,就是爱了,就是保护了。
可这远远不够。
闻烟大概是世界上最没有安全感的那一批人。
“那你说,大不了等你走以后我给你房给你车,你想要什么,我都赔给你。”
“那我要谢谢赵先生。”
都这样保证了。
她还是这幅嘴脸。
赵怀律无法再和闻烟交流下去,他挥开水杯,顺手推开闻烟,沉着脸色离开。
一室茶香挥散不开。
每每吵完架,闻烟心都像被挖空了一块,失去力气,她站在厨房,扶着吧台,大口喘了喘气,继而拿起水杯里的水,一饮而下。
忘记了是滚烫的热水。
喉咙和唇瞬间被烫的麻木,刺骨又钻心。
她手一抖,水杯便狠狠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热水溅了好几滴都在脚背上,一伤跟着一伤的来,让她措手不及。
前半个小时吵架。
临睡前又和好。
吵完架,闻烟别扭的将就在楼下的沙发里窝着睡觉,赵怀律不忍心,虽然没有道歉,但还是默默将她抱到了楼上,用毛绒的毯子将她全身裹紧。
赵怀律弯下腰,本想亲她一下,以表歉意。
晚上她不该那么说话,那么跟她吵架,明知她敏感脆弱,还那样去伤害她。
唇峰刚触上去。
闻烟疼的吸了口冷气,眉也皱着。
“嘴巴怎么了?”
赵怀律覆在她的耳边,温柔淡然,“怎么肿起来了?”
“喝了烫水。”
就是刚才他倒的那杯。
他想起来了,瞬间一滞,掐着闻烟的脸,“你是蠢吗?那么热的水你去喝它干什么?”
“忘记了。”
气的忘记了。
“嗓子呢?水喝进去了?”
闻烟不想解释自己的蠢事,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呜呜咽咽地出声:“有点疼,明早就好了。”
听声音已经变了。
哑哑的,很不悦耳。
赵怀律更加愧疚,愧疚到不愿意去给蒋蓉萱过生日,这段时间,他只想留给闻烟,“明天记得去医院瞧瞧,我让小林送你去。”
“不用。”
“好了,是我不该跟你吵架。”
闻烟裹紧了身子,眼泪埋进发丝里,耳朵都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