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士宏听着满屋的哭闹指证,烦躁之余更觉嫌厌,冷脸扫了她们一眼,“孟府若无人在仕途上站稳了脚,你以为,你们还有力气像现在这般勾心斗角哭闹不休?”
双环察觉到他眼底的厌弃之意,一时吓的止了泪。
“不将我孟家闹的鸡犬不宁六畜不安你们就不消停!”说完,孟士宏拂袖而去。
*
走出合欢院的那一刻,孟宛清心里丝毫没有痛惩了要陷害她的人的那种快意。
有的,只是无尽沉郁。
挥散不去。
孟府这些披着人皮的禽兽,个个欲置她于死地,爹不像爹,娘不像娘,姊妹猜忌,仆从奸猾,而最能给予她温暖关怀的那些如今却下落不明,天人永隔。
“洵哥儿。”一个看门的小丫鬟跑过来通报道,“老爷叫你速去书房。”
速去书房。
孟宛清不用猜便知道是谁来了。
她沉落的心也终于稍稍浮起了些许,归于平静。
*
孟府书房。
孟士宏平时极爱收集古玩字画,房中不时能看到某个孤本或是某留下的真迹画作。
魏中林平日最喜这些,只今日却一脸淡漠,不欲亲近。
苏柏这么温和知礼的性子也没跟孟士宏讲几句话。
只因他们刚刚去“参观”过孟宛清住的地方。
秋桃带他们去的。
很难想象,平日看上去开朗爽举的孟宛清在孟家竟是处于这么一个坚难的境地,住的那叫一个破落,便是连魏中林身边的平嬷嬷都比她住的像样。
一座小院,三间房子。
尘埃遍布杂草丛生也没个人去修剪一下。
想到自己之前还那样欺负过她,魏中林便觉胸口处堵闷的厉害,眼里也有些涩涩的。
偏孟士宏对此一无所知,还甚为得意的给宋学士介绍自己珍藏的一幅字画,“鴒原此高蹈,鴻鵠曷翺翔。下者命雋匹,乐天歸草堂。”
这是前书法大家朱耸写的一幅行书。
末款“八大山人题画”,下钤“八大山人”印,具体书写时间不详,乃真迹。
宋学士细细观赏,不时颔首道,“此轴书法纯用中锋挥就,行笔沉实,笔划圆劲而流畅。结字大小疏密错落有致,结构舒张。”
“书法风格看当是朱耷晚期独特书风形成后的作品,略存前朝王宠书风遗意。通幅给人以洒脱飘逸之感。”说到这,孟士宏面上得色更浓,“统共这么一幅真迹,被我收藏了。”
宋学士淡笑,目色从他收藏的古玩字画瞥向门口处,“孟洵还没来么?”
“应当快了。”
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门帘一掀,荣安满面堆笑在外道,“洵……”
哥儿俩字还未出口孟宛清便狠撞了他一下,径直走进来,差点将他撞跌在地,荣安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奴才的眼睛瞪的如狗一般大,不愧是狗奴才。”魏中林笑着在旁敲扇柄道,言语虽笑,眼神却是极锋利,好像荣安若再敢说什么他便让他知道厉害!
荣安自然不敢得罪奉恩侯家的世子,嘴里赔笑了几句什么愤愤不平的退下去了。
孟宛清一进来目光先在魏中林跟苏柏还有宋学士等身上停留,却是连看都没看孟士宏一眼。
“孟洵,许久不见了。”宋学士微笑着打量她,却无意看见她脸上的伤痕。
苏柏亦看见了,若放在平日他断不会当着孟家的人面前问起,可是经刚刚去西院走了一遭后他心思也有所改变。
“你脸上,似是被人用坚硬的东西打出来了。”说话间却是看向孟士宏。
孟士宏清咳几声,大事化小,“是她自己不小心磕了的。”
“哦?”魏中林若不是瞧在他是孟宛清爹爹的面子上早就出言讥嘲了,他几步上前便要细看,可孟宛清却退后几步不让他凑过去看,一时,他闷气顿生,“你怎么这么蠢,自己也能将自己弄伤。”
“我有承认过是我自己弄伤的?”孟宛清不轻不重的回了句。
魏中林当即炸毛,“是谁?是谁敢动手打你?!”说着好像若是被他知道了非要将对方扒了披不可。
孟士宏听了孟宛清的话眉毛亦跳了跳,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她这是何意思?昨日不是说过叫她别当着外人的面提起么?
气氛,说尴尬就尴尬,弥漫着尽人皆知的隐秘意味。
最后还是孟宛清瞧着差不多了才开口毕恭毕敬的对宋学士道,“多谢宋学士上门看望学生。”
“无妨,若不是前段时间有事早就该过来看你了。”说着,宋学士面上笑意渐深,“说起来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看他的表情孟宛清心底微微一动,抑制不住的喜色,可转眼却是抢在宋学士之前截断了他的话,“宋学士,秋闱的榜单应该不日便会出来吧?”
她明知他来是说这件事却这么问了句,宋学士对上她劝阻的眼神,当下什么都明白了。
虽不惑,却也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心性品正的好孩子。
当下顺着她的话道,“是的,不日便会出来。”
“那依宋学士之见也不知犬子考的好还是不好?”孟士宏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了,脸上丝毫没有掩饰那急功近利的模样。
宋学士对着他却是淡淡的,“好与不好,榜单出来便知道了。”说着,话峰一转,“便是不好也不能代表什么,每位考官喜好的文章风格不一样,名落孙山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孟士宏听了,心下不禁有些不快。
又拧眉看了孟宛清一眼,也不知道她到底中不中用,有没有给孟家挣回些名声前景来。
“再说,相信以孟大人的品性,也不至于没考上便肆意为难吧?”
这可真是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孟士宏当下尴尬的掩嘴咳了几声又说起别的事来。
宋学士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聊着。
魏中林却是呆不下去的将孟宛清拉到书房外,一出去便忍不住气问道,“为何不跟我们说?!”
“说什么。”孟宛清出奇的冷静。
“说你在府中受人苛待被那起子狗奴才欺到头上来还不受待见!”魏中林脸上的愤慨仿佛遭遇此事的人是他一般,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