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面具人纵身一跃,跳到黑崖的另一边,与唐不休隔着黑崖的大裂缝处,打量着彼此。
一轮毛月亮在侧,两位绝顶高手一黑一白,衣袖飘荡,似乎随时会决战于黑崖之上。二人虽站立不动,却能令人感觉到强大到窒息的气场。
公羊刁刁非凡人。见惯了生死之人,可能都有颗超凡脱俗的脑子。但见他从唐不休的身后探出头,看向对面,问:“你你……你看鬼呢?”月色太朦胧,他什么都没看见。
唐不休没有解释,只是盯着对面看。
公羊刁刁推了唐不休一下,道:“中邪了?我我我……我就说,你不能对死人不敬。你你……你去磕头认错,我我我……我让我朋友原谅你。”
唐不休一回手,将公羊刁刁的头重新塞到身后。
对面的人,突然出手,将一枚柳叶形的飞镖直射过来!目标,唐不休的额头中心!
唐不休一伸手,在自己的额头前夹住了那片柳叶飞刀,反手就飞了回去。目标,白衣面具人的咽喉!
白衣面具人一伸手,接住飞镖。
第一个回合,二人竟然打成了平手。
公羊刁刁十分自觉地躲在唐不休的身手,问:“动动动……动手了,是吗?”
唐不休玩笑道:“是有些冷。”
公羊刁刁骂道:“混蛋!”
唐不休突然抓起公羊刁刁,将他扔到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公羊刁刁尖叫:“啊!!!”
黑崖之下,唐佳人已经穿好鞋袜,正在捡东西吃。虽然,每次咀嚼都会令她的伤口痛,但……为了吃,没啥是不能忍的!秋江滟割伤了她的右脸,她可以用左边的牙齿咀嚼。秋江滟抽伤了她的左脸,她可以用门牙慢慢吃。实在不行,那就含着,用口水泡烂糊了,再咽下去。只要能活着,只要还可以吃,她是不会浪费一点儿粮食的。
她捡起唐不休扔下的鸡腿骨,觉得上面还有些肉,便甩了甩粘在上面的泥土,又用舌头舔了一遍,将泥土吐掉,这才美滋滋地吃了起来。恩,确实得用门牙。虽然没吃不能大口咀嚼个尽兴,但能再吃吃到食物的满足感,却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
当佳人听见公羊刁刁的尖叫声,吃的动作就是一滞。
刁刁!竟然是公羊刁刁!
唐佳人开心坏了。她仰着头,望向高高的黑崖,傻笑着。转而,又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公羊刁刁之所以发出这样的尖叫声,是不是遇见了危险?
她有心从这里爬上去,一探究竟,却知道现如今的自己就是一个废人,能捧着东西吃,靠得都是无比坚强的毅力。
黑崖之上,唐不休在扔出公羊刁刁后,立刻想着对面那白衣面具人发足狂奔起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话:“再搜黑崖!”
唐不休在扔公羊刁刁的时候,用了几分巧劲儿,并没有伤到他。奈何,公羊刁刁体弱多病、身娇肉贵,栽栽歪歪不是一两天了。
这一下,当真将他摔得七荤八素,险些没抽过去。
若不是有些心里准备,这会儿一定口吐白沫了。
即便如此,公羊刁刁还是缓了半天,才用颤巍巍的双手,支撑起自己单薄的身体,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依靠在大树,揉着身体,喘着快要断掉的气儿。
幸好他平时穿得够多够厚,被唐不休扔出去的那个瞬间还做了自我保护,否则……这会儿已经被石头块划得血肉横飞了!
公羊刁刁忍不住骂道:“混蛋!棒槌!弄死你!”喘了半晌,想到唐不休最后留下的四个字,终是咬牙爬起身,来到黑崖边,大声喊道,“有有有……有人吗?”
公羊刁刁的声音没有内力辅助,很快就被风吹散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于是转身向着歧黄馆走去,去寻人将自己放到黑崖下面去。
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已经登峰造极,没准儿他确实感知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想到唐佳人很有可能就被关在黑崖下面,他整个人都是一愣!对啊,他怎么从来没带人搜过黑崖下的牢房了?!
公羊刁刁再次转身,疯了般跑到黑崖边上,拼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佳人!佳人!”
无人回应。
实则,佳人听见了公羊刁刁的声音,却苦于无法回应。
那个白衣面具人临走之前,用手刀砍伤了她的喉咙,导致她现在已经无法发声了。
黑崖之上,公羊刁刁在黑崖上来回寻摸,却没找到可以下去的地方或者是可以通往下面的绳索。与刚才的悠哉不同,此刻的他当真是心急如焚。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准备即刻去寻人来搜黑崖之下。他知道黑崖下特别阴冷,却不知道佳人是否真的被困其中,为了一丁点的希望,他干脆脱下大氅,直接将其扔了下去。
若佳人真的在崖下,这大氅好歹也能让她缓和些。若她不在崖下,一件大氅罢了,扔了就扔了。
公羊刁刁攥紧拳头,低声道:“佳人,你你你……你一定要好好儿的,等等等……等我来救你。”不再停留,转身开始狂奔起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唯有在结识佳人后,才用自己的双腿跑过这么多的路。神奇的是,虽累得半死不活,却能咬牙坚持下来。
他的双腿经过这一晚上的奔跑,已经痛得不像他自己的。但那一颗充满希望的心,却跳动得那般欢实。他只恨自己为何如此不堪,为何跑得不快,为何不能纵身一跃轻轻跳下黑崖,将被困的佳人救上来。
一想到黑崖之下那个该死的地方,让佳人受了大罪,他就觉得自己特别无用。为何从来没想过要寻寻这里?所谓灯下黑,许是这个道理。
黑崖之下,唐佳人感觉天上似乎又有东西掉下来了,忙贴着石壁闪躲到一边。
待那东西落地,唐佳人又等了一会儿,才上前去摸了摸。
大氅!
毛乎乎能避风寒的大氅!
唐佳人真是要笑开了花。
刚小小的填了些肚子,这又送下来了大氅,真是太贴心了有没有?!
唐佳人忍痛,将大氅捡起来,披在身上,裹好,就像一只笨重的小白熊般,在黑崖下溜达着。
她想寻一个地方躲起开。
虽然她确信休休的武功独步武林,但大长老也曾教过她,为何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灯会儿先下来的是那个白衣面具人,她这条小命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生与死,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儿。
再者,那个白衣面具人手上有双金属抓,可以在悬崖壁上随意攀爬。休休他们需要绳索,才能下来。这么一比,就不如人家灵活。
佳人有自己的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噼啪响。
她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石壁裂缝,以及那条通往秋月白他爹墓室里的裂缝。前者,可以考虑看看。后者,算了吧。秋月白他爹和他家的猫,都非比寻常,咱还是不招惹的好。话说,刚才那个白衣面具人,是不是秋月白他爹啊?
佳人不敢肯定,也不想过多猜想。她现在特别累,特别疼,特别想饱餐一顿然后蒙头大睡。
身上的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干巴在衣服上,偶尔会磨到伤口,真是特别难受。她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要跟着疼上一个来回,真是要命了。
唐佳人很想吃一些那种蓝色浆果,奈何入口处被很多石头挡住。她有心搬开这些石头,却没有那个能力。
唐佳人爬到石头上,坐下,眼巴巴地望着天空。
天,就要亮了。她从一个小牢笼里逃到一个大牢笼中,继续等待别人的相救。若她武功了得,何须如何被动?
每次受伤被困,她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奈何自己懒惰成了惯性,蹦跶两天就失去了耐心,唯有吃一事,她倒是可以不畏千辛万苦,排除万难,谓之永恒。
哎……佳人神伤,发出深深的感慨。人啊,果然不能对自己要求太苛刻,否则容易失了快乐;更不能对自己没有要求,不然容易被践踏成一坨。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试着往石壁上攀登。说啥,她也得先寻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才好。奈何,两只手臂都受了重伤,实在提不起力气。她刚才能用双手捡起那些凌乱的吃食,靠得都是如同钢铁一般的毅力!唐佳人在放弃攀爬的同时,在心里默默敬佩了自己一下。
眼瞧着即将天光大亮,唐佳人打了个哈欠,依靠在石壁上苦苦等待着。
不知是太困,还是其它原因,她的眼前竟然一黑,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黑崖之上,公羊刁刁发足狂奔,似乎在用生命奔跑,却在即将到达歧黄馆时,被人一记手刀打昏,套了麻袋,直接扔进了马车里。
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这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一夜狂奔,这一刻的公羊刁刁终于能休息一会了。然,昏睡中的焦灼不安,却如影随形。可见,那些所谓的入土为安也都是屁话。若灵魂不安,入啥都没用。
秋城的天,终于慢悠悠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