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10月2日,也就是瓦塞山口之战后的第五天,埃塞俄比亚东南重镇科拉黑失守,埃军第二军团主力损失殆尽,司令官马塔法里亚公爵伤重身亡,未能及时赶到科拉黑的埃军第一军团主力被迫退守科拉黑-克卜里德哈尔以北150公里外的德格赫布尔。
10月6日,德军以重兵攻占埃塞西南重镇纳格莱,埃塞三万余守军(其中一万三千名正规军)伤亡大半,负责南部边防区的奥罗莫总督菲勒图战死,往埃塞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的南方大门被打开了。
纳格莱失守的消息传到埃塞军临时大本营德雷达瓦,“万王之王”孟尼利克二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大臣、将军们也面面相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中国顾问团团长文宇踌躇了好一阵,终于站出来进言道:“陛下,现在只有尽快打败西南方向的意大利军,然后回师首都,凭借首都周围的险峻地形,以逸待劳,把来犯的德军消灭掉。”
军事大臣哈卜特*吉奥尔吉斯捻须道:“陛下,纳格莱往北到首都,几乎没有正规军了,现在第二军团又已经覆灭,靠第一军团迅速打败意大利人的索马里军团并不现实,等到我们把意大利人赶回老家,首都很可能已经失陷了。”
“如果我们能把意大利人驱逐回国境线,就可以包抄德国人的后路,届时攻入首都的德军将成为瓶子里的乌龟,任由我们屠宰。”文宇反驳道。
“那我们的后路怎么办?我们就不会成为瓶子里的乌龟吗?”军事大臣阁下也毫不客气地反击。
文宇昂首道:“我们是本土作战,敌人每向前一步,都是在向瓶子的底部靠近,请记住,他们时刻处于包围之中。只要陛下令行禁止,军民齐心,我们就不会成为那只乌龟。”
这时功勋卓著的老将马康南公爵站了出来:“陛下,文顾问说得有道理,请下令将禁卫军主力投入德格赫布尔,把懦弱的意大利人揍成一团烂肉吧!”
“禁卫军主力走了,首都怎么办?英法从东边攻过来怎么办?”哈卜特*吉奥尔吉斯情绪激动地叫道。
马康南公爵叉腰道:“这是我们惟一的机会,进攻才能解决问题,一步步的退却和死守只能让我们跟阵地跟城市一起化为灰烬。”
“马塔法里亚公爵不明智的进攻毁灭了第二军团!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首都怎么办?英法怎么办?”
“私兵,把我们的私兵,陛下直属的民兵都集中起来,防卫首都和东方,再把第一军团留在北方的两个减员旅调回首都,问题总能解决,关键是我们的决心,决心!”马康南公爵显然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的皇帝,他们的精神支柱——当然这跟边上那些中国人毫无关系。
孟尼利克二世沉吟许久,虎豹般骤然起身,拔刀指天:“跟意大利人决战,没有别的出路了。”
“为了祖国,为了皇帝,为了信仰!”
口号进行到半时,一名军官突然冲进来发出警报:“敌人的飞艇!敌人飞艇来投炸弹了!”
原来自意军攻占科拉黑后,涂着绿白红三色圆圈标志的飞艇和飞机开始频繁出现在埃塞上空,10月3日,大本营所在德雷达瓦遭到1艘意军飞艇轰炸,接下来的一星期里,只要天气晴好,总有一两艘意军飞艇飞临德雷达瓦上空,有时丢两三枚大点的炸弹,有时丢十几枚小炸弹,至今已炸死炸伤数十名埃塞军民。
“陛下,请快到地下室去!”马康南公爵一心护主,几步上前,保卫孟尼利克二世前往地下室,众人也纷纷随行——没人想留在这里等着挨炸。
低低地几声闷响后,有人来报告,敌人的飞艇已经飞走了。
孟尼利克二世听完环顾左右:“我们的飞机呢?我们的飞机能打气球,一定也能打飞艇的吧。”
“陛下,我们的飞机正在德格赫布尔与敌人的飞机作战。”文宇解释道。
“算了,反正我马上就要亲自出征了,大本营也要随我南下!”
皇帝大手一挥:“传我的命令,我将在三天内亲率禁卫军南下德格赫布尔,与入侵我南部边疆的意大利人决一死战。同时命令我直属领地上的所有民兵和滞留北方边防区的第六、第八旅统归我的参谋长阿鲁拉指挥,保卫我们的首都。北方边防区以外的所有伯爵以上领主,必须把全部私兵派往德雷达瓦,由我的军事大臣哈卜特*吉奥尔吉斯指挥,作为我的后援,并守护我们的东部边疆。”
关键时刻到了。
10月12日,德格赫布尔。
埃塞皇家飞行队顾问兼副队长黄炎揉着惺忪的双眼,抹掉几颗眼屎,看到他的座机搭档达莱西已经捧着早餐站在他面前了。
在水盆里随便涮了把脸,黄炎接过达莱西手中的大盘子,盘里铺着张灰色的薄饼,上面堆着豆酱、辣酱、不知名的香草、土豆块、胡萝卜块和玉米粒,这是当地普通的穆斯林斋饭,自抵达德格赫布尔以来,飞行员们几乎每天早上都吃这个。
达莱西在旁边用小手臼碾着咖啡豆,咖啡是埃塞人不可缺少的饮料,黄炎却更怀念晚餐的烤小羊肉和本地甜酒。
有人掀开了帐篷门帘,原来是飞行队长埃西奥多,一位22岁的皇族侯爵,面容俊秀,身着帅气的禁卫骑兵制服,有时威严高贵,有时却像个认真活泼的好学生,这种区别来自于他的身份的多重性——能够决定20万领民生死的大领主、皇帝陛下的臣子、身为飞行队长却不得不随时向副队长黄炎请教飞行要领甚至有时还需要黄炎带飞的“飞行学员”……
埃西奥多一进门就开口道:“黄,凯特马公爵说,希望我们轰炸科拉黑的敌军仓库,皇帝陛下也发出了要我们发挥更大作用的命令——陛下将在明天启程来这里与意大利人决战。”
“科拉黑的敌军仓库?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仓库在哪。”
黄炎用一把银勺子将熟土豆块在豆酱和辣酱上反复滚动。
达莱西碾好了咖啡粉,倒进滤筛中,放入咖啡壶,冲上开水,顿时浓香四溢。
“黄,我们要主动出击!”埃西奥多踌躇满志。
“大人,我也想主动出击,但恕我直言,这是不必要的冒险,在让我们出发轰炸之前,首先得让我们知道仓库在哪。”
“我们从空中找!”
“您也执行过侦察任务吧,我们的眼睛无法透过屋顶。”
达莱西举壶给两位长官各倒了一杯咖啡,剩下的……拿到外面自己享用。
埃西奥多看了一眼咖啡,拧起眉头:“黄,我们总得做点什么。”
黄炎撕下一小块薄饼在酱汁上慢慢地蘸。
“大人,我们去炸敌人的飞艇好了。”
“炸……敌人的飞艇?”埃西奥多眼睛一亮。
“敌人在科拉黑有一个飞艇系留地,今天我们就去那里碰碰运气。”
黄炎举起咖啡杯,惬意地抿了一口。
半小时后,黄炎率领的三架“火风”侦察机从德格赫布尔城东北的机场轻快地起飞,每机携带8枚3公斤的60毫米迫击炮弹,同时带足了机枪子弹,加满了足够飞行350公里的汽油,准备大干一场。
三机相继起飞后很快编成锲形队向南飞去,黄炎操纵飞机的同时还要密切注意膝上自己亲手绘制的航图——5天前一名埃塞飞行员就是因为看错了航图,耗尽油料后在布满碎石的戈壁上迫降失败,机毁人残。
渐渐地,看不见了布满小方盒子的德格赫布尔城,从城内延伸出的道路向南蜿蜒,道路两旁,旱季的草原和戈壁呈现朦胧的黄色主调,不时可以看见一小队缓慢移动的蚂蚁影子——也许是骑兵,也许是骆驼队。
绿洲?没有绿洲,没有绿色,贴着地面的热风让人喘不过气来。这里是北纬七或八度,没有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只有雨季旱季截然分明的热带草原与缈无生命迹象的戈壁。
阳光火辣辣地射下来,但在两千公尺的空中却能感觉怡人的凉爽,当然,不时擦拭被引擎废气和机油模糊的风档的确是很麻烦的事。
“长官,注意三点钟方向!”传音管里达莱西在发出警报。
黄炎往右边看过去,果然在右上方的蓝天细云间,发现了两个模糊的小黑影。
黄炎的03号机立即剧烈地摇晃起机翼,这是在向僚机发出“跟我来”的指示。
轻松地划过一个弯,机队转向九十度,开足马力飞向不明飞行物。
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雪茄状的外型刺激着黄炎的破坏欲,巨大的绿白红三色圆圈标志简直是绝妙的靶心!
“打信号弹,攻击!”
一声令下,后座的达莱西掏出信号枪朝左前、右前方各打了一发在白天特别醒目的绿色信号弹,后面两架僚机看到信号弹立即摇摆机翼表示“明白”,分别从左右脱离队列,迂回向敌飞艇队逼近。
“达莱西,要干了!”黄炎此时仿佛一只瞄准了目标了雄鹰,风镜挡不住他凛冽的目光,捕食兽的杀气!
“长官,听您的吩咐!”
03号机抬起机头,向其中一艘意大利飞艇的上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