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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秋天来了
    秋天来了,夏天带给人们的躁动却没有随着这舒爽的秋风飘走。司马光死了!这个消息带给人们的震动远甚于初夏王安石的死!新旧两党的实力对比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是,关于辽国内乱并且分裂的消息则更让大宋帝国高层怦然心动,联想到从此辽国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恢复燕云的梦想徒然变得高大清晰起来。
    “哀家听说辽国分裂!昔日燕云繁华之地此时已成过眼烟云。”其实高太后对燕云十六州是不是被毁了不敢兴趣,感兴趣的是宋国好像有了机会:“据说辽国西京道割据自立,南京道守备空虚,此说可否为真?”
    太师、平章军国事文彦博奏答道:“太后!此闻早已天下皆知,不过事发突然,原因不明,我天朝虽然夙愿燕幽之地,然兵备未整,即便辽国空虚,亦不可临时起兵收复燕幽啊!”
    高太后望向章淳。
    章淳之前被罢门下侍郎,但身上还带着枢密院使的官职,枢密院主管军事,对于这种问题当然责无旁贷,不过他是铁杆的新党,新旧党争早已上升到意气之争的范畴,对于守旧派元老文彦博的话是一定要反驳的:“太师之言差矣!虽然准备不齐全,然真定府素来为天下练兵之重地,想来让安抚使蔡京集真定路之禁军、厢军突然北上,或许收复燕幽也未可知!”
    旧党的枢密直学士王岩叟马上出列反驳:“兵者!死生之地、国之要害。司马相公在世时,曾言天下受变法之害,国家劳顿伤及筋骨、民力疲弱!此时正当休养生息,又怎可轻易兴兵?那契丹人如狼似虎,先帝在时,便是受王安石蛊惑,数度出兵北伐,结果如何?虽机会似在眼前,然前车之见不可不察。”
    高太后对这帮人什么事都扯上变法极度不快,她虽然力挺旧党,但是恢复燕云的梦想却不是所谓新旧之争能够熄灭的,于是不悦道:“没机会不行,有了机会也不行,难道哀家真看不到祖宗夙愿成真吗?草诏,让蔡京集合真定路禁军和厢军,北上一探虚实”
    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宋国对于辽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得到的情报并不多,只知道南京道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辽国似乎在逐州方向守备空虚。可是宋国准备不足,在欣喜若狂和焦躁的情绪中,依造朝廷的命令,蔡京仓促之下召集了真定路的禁军和厢军两万多人北上一探虚实,谁知道大宋朝的军队久未经战事、训练稀疏,蔡京组织的乌合之众才到河间地区,结果居然被部分南下溃散的逐州军冲击得大败而逃,逐州乱军还疯狂的把河间府搞得十室九空。一时间举国震动,哀叹遍野,大宋朝廷更是恐惧辽国震怒,若是撕毁了颤渊之盟的协议,恐怕便国无宁日了。当然,没人知道打败他们的根本不是辽国的正规守军,只是一股流窜的、规模不大的败兵而已。而且辽国忙于治理内部混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说说!哀家养着你们这帮废物,可曾有过半点用处!”高太后脸色铁青,大声训斥:“现在怎么办?辽国若是追究起来,哀家还要出多少银子才能平息此事?”
    一帮大臣无言以对,这出兵的事本来就是朝廷议定的,太后若是不恩准谁敢乱来,现在出了问题谁答腔谁倒霉。
    高太后大怒:“章淳!你说,两万人马还没出河间府就被杀得溃不成军,你这枢密院使的差使是怎么干的。主意是你出的,辽国要是不要银子,我是不是要砍了你的头拿去向辽国赔罪?”
    章淳一头冷汗:“这个…想来辽国早有准备,臣…臣死罪!不过听说,啊!据北方流民传言,我朝杨翼却在燕云协助了辽帝平叛,对内情应该所知甚详。”
    “杨翼?哪个杨翼!”高太后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
    “便是跟着反叛的耶律那齐前往辽国卖酒的那个学子。苏轼大人和蔡确大人联名保举参加制举的。”门下侍郎刘挚答到。
    本来这个问题不关礼部的事,但苏轼忽然心中一动,出列奏答到:“我大军调动北上,还未出国境,辽国又有何理由说是我天朝趁火打劫?况且若是杨翼在辽国立下大功,也是我朝派去的人,不若封他一个特遣使臣之职,一方面向辽国摆明我们的态度,即我们是支持辽帝一方的,特遣的使臣所以才代表官方协助辽帝平叛,至于北上的军队嘛,若是辽国追问,便解释为我等协助平叛派出的便好!”
    旁边的蔡汴一听心说厉害呀,什么你都能扯上科举,封了杨翼的官他就不用参考了,你就顺顺当当的作考官是吧?于是冷笑一下,出列奏答:“北上军队一事或可如此解释,然杨翼封官却是不可!杨翼是耶律那齐点名要去的,谁知道在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若是传言有误,辽国一怒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高太后颓然的挥手:“都退下吧!此事等那杨翼回来便知,封为特遣使臣实在太过荒谬,事情未发之前我们又怎会未卜先知?不要搞到辽国以为我天朝竟参与其中,哎,真要出了问题,给银子吧!”
    ******
    南京道的秋天今年似乎来得特别早,还是在八月,沉甸甸的金黄色就把远近的原野覆盖,远处的山峦上枫林似火,层林尽染,万紫千红,轻霜慢慢浸透山野,遍布山峰的枫叶像在表演一幕幕变脸戏,构成一幅幅另人叹为观止的眩目“枫景”。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南京道的郊外,杨翼骑在一匹马上高声吟咏。
    “子脱!好一句雁南归!”老迈但魁梧依然的耶律洪基立住马大笑:“你是想家了还是在思念美人呢?”
    南京道在七月发生的震动天下的变乱已经渐渐平息,经此一役,辽国陪都南京城几乎化为焦土,到处是大火过后的残桓断壁,无家可归的民众四处流离,把整个南京道搞得怨声载道。陪同皇帝南下的帝国精锐静江军损失过半,南来的文武大臣亦是在皇城战斗中伤亡惨重。耶律那也兄弟割据西京道自称西辽,与辽国遥相对峙,让本来国力就在走下坡路的辽国更是元气大伤。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天佑皇帝耶律洪基狩猎的兴致,每天都带着众多随从呼啸山林和平原,直把南京道的大小兽类弄到不得安宁。
    杨翼不是刺客,这个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论断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随之而来的是杨翼在南京道受到了热烈的款待。事实上,耶律洪基每次出来狩猎都喜欢把杨翼带上,因为杨翼眼中真挚流露出来的对皇帝神箭无敌的钦佩,让这个狩猎皇帝觉得颇为自得。当然,狩猎过程中,皇帝陛下时不时的指点杨翼几招,倒是让杨翼在骑射功夫上受益匪浅,一个多月下来,虽然不能说得上骑**湛,也马马乎乎算得上熟练了。
    “陛下!”杨翼回应道:“我毕竟是大宋子民,秋天已至,我国大比在即,苏轼和蔡确大人联名具保于我,我可不能让他二人失望啊!”
    耶律洪基皱起眉头,不悦道:“似子脱这等人才又何必在南朝仰他人鼻息?便留在朕的身边好了。”
    跟随出来的金吾将军老古马屁立刻跟上:“天佑皇帝陛下雄才伟略,威加海内泽被四方,杨翼思念故乡也无妨,只要跟在陛下身边,终有一日,便是宋国也会成为我大辽的一部份,到那时,想去哪里不都可以吗?况且我大辽向来分俗而治,既有我们契丹人的北院官制,也有你等汉人的南院官制,子脱大可以留下来南院为官,何必再去参加什么南朝的科举。”
    杨翼极度不爽,怎么你们还作着吞并大宋的美梦呢?再过二十几年,女直人来了,你们全都得玩完。念着耶律洪基对自己还算不错,杨翼决定出声提醒一下,反正历史已经改变过、况且女直人的兴起对大宋也是祸害。“陛下!自颤渊之盟起,辽宋两国约为兄弟,虽偶有小战,不过肤发之伤,且无肱骨之害,然陛下可知道,心腹大患者何人?”
    耶律洪基奇道:“朕素知子脱勇武过人,然军国大事子脱竟也有见地吗?心腹之患?眼前无非占我西京道之叛逆耳!”
    “非也!非也!”杨翼淡淡的笑笑,想来这个时代的人却没有自己来自后世的战略眼光了:“陛下!汉人世代农耕,守有余而取不足!几曾真正拥有过北方的广阔大地?游牧民族之兴衰交替都是后来者更胜一筹,匈奴之后有鲜卑,鲜卑之后有突厥,突厥之后有回鹘,回鹘之后便是契丹,然契丹之后呢?陛下圣心独具!心腹之患非我大宋,亦非西京叛逆,依我之见,怕是不在大草原上就是在那白山黑水之间啊!”
    耶律洪基怵然愣住,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问题,此时杨翼说出,不由让他忽然觉得原来隐藏在表面现象的后面似乎有一种冥冥般的规律。
    思虑半晌,耶律洪基突然自语道:“游牧民族之交替?果真诚如子脱所言啊!”忽又豪情万状般笑道:“子脱果然见识过人!言前人未有之言啊!朕乃天佑皇帝,回到上京后,却要好好思寻,契丹之后更有何人!”说罢狠狠的朝马打上一鞭,径自奔驰而去。
    “子脱!要走便走吧,只是愿你所说是真,你将来不是朕的敌人!”秋风中,耶律洪基的声音伴着马蹄声远远的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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