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岳天，你小子耳朵聋了咋的？小王他们忙着呢！快，拿上，南华路173号，半个钟。规矩不要我说了吧？”
    我一边在心里问候着老板的妈和他妈的妈，一边从洗盘子的水池边抽出身来，搓搓冻得通红的手，然后狠狠瞪了一边挂着作PIZZA的羊头，实际在聊天的那群狗腿子。但是我不敢用行动来发泄，因为这些堆得高高的盘子每一个要十五块钱。
    趁着没人看见，我在那样子傻傻的红色的制服上把手上水擦干——靠，又不要我洗衣服，不擦白不擦。
    我用从柜台上拿过装PIZZA的纸盒，懒得去看一边捂嘴偷笑的学生妹客人（没见过帅哥做兼职啊？）推门跑了出去，矮矮胖胖笑里藏刀的老板跟着我出来（不知道他那小短腿怎么就迈得那么快捏？）。他假模三刀地四处张望了一会，挤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那YAMAHA呢？”
    “卖了！”我懒得和他扯，直接告诉他。
    “你小子还是有自知之明啊，啊？知道养不起了吧？哈哈，那你跑着去南华路吧，我也不用给你装车了。”
    靠，这老狐狸，昨天买主来看车的时候，他明明就在旁边瞅着。我的意思也就是明白告诉他，老子的车没了，你别再叫老子送PIZZA了啊？靠，居然装不知道。天哪？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刚才是说送到那里来着？
    南，南华路？！我倒抽一口凉气，对这个城市已经越来越熟悉的我，当然知道南华路在什么地方。但是你们都吃过PIZZA吧，知道如果PIZZA没有在半小时送到有什么后果吗？后果就是我今天可以吃PIZZA了，当然要付钱的。开玩笑，那么个面饼子，撒点菜什么的就要二十块钱，以前当然不算啥，现在我要是吃那玩意，纯粹是TMD有病。
    那个南华路其实也不远，从这家“麦香龙PIZZA店”所在的华阳路走到底，左拐，然后沿着一环路走到底，再他妈的左拐，也就到了。但是那一环路却绕过了市中心，也就是说，我要在三十分钟内从城市的南端，跑到东南东的方位角，大概有十公里。哦，不，从老板挂电话算起，除掉刚才被那老板耽误的时间，还有二十七分四十五秒，四十四秒，四十三秒……靠，又发呆了三秒钟，还不快跑。
    神哪，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夹着装PIZZA的盒子狂奔着。
    X的，造成我今天这种惨状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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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是B大大一的学生，不要看我是B大的，其实我就是属于那种绣花枕头型。因为我老爸就是那种改革开放以后先小康的某一部分人，我妈去得早，我爸就很那个的把两份感情都放在了我身上，因为他说，看见我就好象看见了我妈。这话虽然听着别扭，但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想要张好脸蛋还得靠有个好妈，我爸那张脸很幸运地没叫我给继承了。
    后来我爸改名叫企业家，然后我就成了我们那个小旮旯县城里的大少爷，县长的儿子还得叫我两声“天哥”。中学混了六年上了也就几十节课，居然拿了市里边的三好学生，然后高考的时候，老爸居然从他那个厂子里那找了个长的和我这个帅哥挺象的大学毕业生，硬是拿了个县状元。靠，有这么强吗？
    然后就开始我的大学生活，然后我又发现，原来这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同道中人还不在少数，于是气味相投，的厅、餐厅、酒吧、网吧啥的就这么混下去了，反正没什么人管，花点米找人签到代考什么的还不容易啊。不过找人开房这事，我可没做过，我老爸虽然跟我差不多混，他对我老妈还挺忠心的，开学不久就叫我寄照片回去，也就是想看看我那张和我妈差不多的脸。我算是学到了他的这个优点，就是不知道有哪个女生有这种福气。说到女生，我脑子里倒是浮现出某个妹妹的倩影，她叫东方楠，就是和我一个班的，学计算机，人挺靓的，就是脸上总是结了层冰。
    我和以前那帮兄弟说这个女孩不错，他们就恣意地哈哈哈，然后说，你小子上啊，然后肆无忌惮地抱着身边的女同志又咬又摸，切！你以为我不想啊，那女生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听说还是本市的理科状元，不是一般漂亮的女生都有点笨笨的吗（别打我）我也是状元啊，又是帅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吧？人家就是不鸟我，花店送去的玫瑰二十四小时内总能在女生宿舍楼下的垃圾箱里找到，弄得有那些花痴男生送女生回宿舍的时候就忍不住感慨：“女生宿舍就是和俺们那不一样，连扔垃圾的地方的味道都是香的。”
    算了，就算是我的初恋失败了吧。
    然后，我终于在我十九岁这年学到了一个成语：“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天，我收到我老爸的信，居然十分的简洁，简洁得连地址都没写，居然也不再找我要签名照了——上边只有一句话：“儿子，你要懂得照顾自己。”发什么神经，我不是过的爽爽的么？
    过了三天，我上网看新闻，居然看到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名字，我有点得意，不会吧，那地方也有新闻啊？
    然后我仔细一看，冷汗开始冒出来，上边写的是某民营企业家被人诈骗，挪用公款几千万投资道*琼斯指数，投资失败，现畏罪潜逃中，财产已没收云云。那鸟毛地方，除了我老爸的厂子，那里还有上千万的公款可以挪用？靠，老爸你玩大了，我怎么办？我几乎要哭出来了。但是我还是很聪明地去网上银行查了查帐户，还好，这是用我的名字办的帐户，虽然挥霍了不少，不过还有一万三，还暂时不急。老爸你自求多福吧，我还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会上门找我呢。
    这个时候，我房间（本少爷当然是住的单间）里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有些烦躁地一把抓起听筒。
    “喂！”
    “喂，你好。请问是岳先生吗？”
    很好听的职业女声，但是我现在可没心情搭讪。
    “有嘛事。”
    “您上次通过本公司订购的新款YAMAHA机车一台已到货，请明天在本公司职员送货上门时准备好剩余的货款及手续费一万二千三百元整，谢谢惠顾，再见。”
    不，不是吧？我定了车，靠，上次看那些家伙飙车，自己一时心痒就去定了台，他们说哈雷难骑，就定了台原厂的YAMAHA，过了这么久，我都快忘记了，居然今天告诉我货到了？
    13，000-12，300=700
    不是吧？
    第二天，那家贸易公司的职员果然将车送到我租住的地方，然后很合适宜的在我开口之前递上一张名片，我发现上边很显眼的一行字：“质量保证，货物售出，概不退货。”我除了乖乖掏钱，还有什么办法？
    第三天，我厚着脸皮，去找我们的鸟人班长。
    他用看怪物的目光看我，扶了扶眼镜。
    “你大少爷居然要申请助学贷款？你开玩笑吧？”
    我一低头看见脚上蹬的NIKE，觉得脸跟烧起来一样。
    妈的，老子求你个蛋，当初不是被蹂躏地一个屁都不敢放？
    我一摔门，从那暗暗仄仄的寝室走了出去。
    一年365天，我还要读四年，现在过了三个月，加上一个闰年，一共还有365X4+1-91=1370天，我还有700块钱，平均一下每天五毛四分钱，房租我多缴了三个月暂时不考虑，然后上网和水电费……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搞科研搞出成果的科学家都是穷人了，妈的，每天为这种东西算来算去，脑子不被锻炼出来才怪。不算了，一天五毛四分钱伙食费是什么概念？还有洗澡、喝水……桑拿离我远去了，健身离我远去了……什么啊，现在哪有时间想这些东西，得赶紧想办法，真的叫我拉下面子去求那个曾经被我欺负的小子班长吗？不行，绝对不行，怎么说我也是帅男一个啊（好象没什么关系吧）。算了，去做家教。听说收入不错，以前我老爸就给我，请过装个样子什么的也可以吧。
    “岳老师，这个地方我有些不明白。”
    “哪，哪里？”我一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以前用来耍帅的道具，然后看着这个还算可爱的高中女生。作家教还是满爽的嘛。
    “就是这个‘Idon‘tlike_____youspeaktoher．’答案为什么是那个‘theway’？”
    “恩……”头上冷汗冒出，我使劲使劲，还是不知道。
    “还有这里，电荷从无穷远处相互接近的能量变化……“
    继续汗——我终于想起来我高中是混过来的。我一边低头作冥思苦想状一边看那个那个女孩子的脸，她好象怀疑我了，怎么办？
    在我的眼里边，她好象没那么可爱了，她的鼻子上有雀斑，脸上还有痘痘，痘痘和雀斑还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那个女生看到我奇怪的表情，不禁把脸靠近我，盯着我的脸，然后关心地说：“老师你没事吧？”
    “啊~~~~~~~~~~~”看着她发呆的我终于被突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说话的她给吓的叫了出来。
    “啊~~~~~~~~~~~”那女生也被吓得捂着耳朵叫了起来。我拿起书包，夺门而出，也不理会身后面面相觑的两个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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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想不到现在的大学生的压力也这么大。”
    “就是，听说B大里边年年都有跳楼的呢。”
    “那你还叫琪琪考大学啊？”
    “这个……哎，那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脑子……唉挺可惜了，好象他就是B大的呢。”
    我蹲在这家已经关上了的门口，这些话都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靠，我现在他妈的就是渣滓。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老爸，你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吗？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生活所迫，什么叫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没办法拿助学款，高中混了三年的的我也别想要什么奖学金，现在的我还有什么用？原来曾经不可一世的我只不过是个寄生虫而已。
    我想到过解脱，我没钱买安眠药，当我爬上学校最高的教学楼顶端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向下看的勇气，我才知道我居然是一个连自杀都不敢的懦夫。但是，我真的想等到再见到老爸的那一天，我要告诉他，让他知道，我是他的儿子，我可以等到他回来的，不管他以后会到什么地方，我都能够。
    真的，我能够。
    真的……
    奔跑中的我感觉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我没有去擦，因为我想让迎面吹来的风把我的眼泪带走，尽管它让我的漂亮脸颊仿佛被刀割一般。
    我把冻得麻木的鼻子使劲一喷，鼻涕就象两条黄龙，十分听使唤地流到手上，我再得意地一甩，然后把剩下的液体擦在那装PIZZA的纸盒上，继续跑步。路旁的人就象看到哥斯拉一样，纷纷闪躲。呵呵，免费给“麦香龙”做广告了，老板，生意惨淡可别怨我，是你要我大冷天跑这么远路的。
    看表，时间还有六分半左右，果然，半小时十公里还是太勉强了。不过我为了找兼职，研究了这个城市的地图，一环路上有不少的小巷子，可以直接插到南华路的，不过也只是节省了少许时间而已，但对天才如我，已经足够了，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我现在已经深切体会到了这个道理。唉，以前真是白活了。
    就从这里吧，看起来乱乱的阴仄仄的小道旁外七竖八的立着一堆危房，上面又歪歪扭扭地写着画着乱七八糟的东东。这个地方应当就是在这个披着光鲜外表的城市主流之外的地方吧？换而言之，就是贫民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搬到这个地方来。
    算了，不想了，还有五分四十秒。我第N次看表，这是现在的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入学前老爸送的G-SHOCK，我没有把它卖掉。
    那些人在干吗？这个地方的环境值得拍电影吗？靠，还挺象真的，五六个MIB（MENINBLACK）围着个什么人，手里都拿着东西，那个不是CS里边的FiveSeven吗。哈哈哈哈……恩？不会吧？
    镜头呢？导演呢？藏得挺好嘛，或者……根本没有？
    没有？不会吧？作者你玩我啊！
    还好，那些人够专心，我只要快点过去就成了。我计算过了，我抄了近道，但是在路上的逗留时间不能超过一分三十秒。
    快，快，快。
    神如果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多好，我就不会碰到这种事情了。
    不过这个天气还真是冷啊，靠，又有一阵风过来了，我的鼻子痒痒的。
    痒痒的……
    痒痒的……
    不会吧？
    “哈秋！”我打出了有生以来最壮观的一个喷嚏，激烈的让我的头不由自主地一仰然后一低。当我再抬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后脑勺和额头与四把酷酷的FiveSeven做了亲密接触。
    不是吧？哥哥，你们会轻功啊？凌波微步还是神行百变？
    岳天，十九岁，在他刚刚开始的悲惨人生中，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事，所以他长眠在这里。阿门，安息吧，帅哥。
    在四把FiveSeven的指示下，我慢慢地跪在地上，开始构思自己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