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又来临了。
张盈准备回家一趟,因为小开心,她已经四年没有回家了。
由于“五一”节正好是星期三,学校决定从四月二十九日放假到五月五日,之前和之后的两个周六、周日都加班,所以自从上个周末到陈友俊那里帮他打理了一下房子后,她一直没有见到他,只是电话联系。
明天就是四月二十九日了。昨晚张盈告诉了陈友俊她准备带着小开心回家一趟,看看父母,他没有作声,张盈感觉得到他有些生气。
张盈解释道:“我已经四年没有回去过了,我也一直没有告诉家里小开心的事。上次我去Y城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妈妈要我放假了就回去看看她,我答应了。”
“她知道小开心吗?”
张盈迟疑地说:“暂时还不知道呢,回去了给她说吧。”
“你准备说小开心没有爸爸吗?”
“不、不知道,小开心会说她有爸爸的。”
“这我相信。我从来不知道你家乡在哪里呢?”
“在、在H省C市L县的一个小镇上。”
“什么时候的车?”
“明天晚上6点多钟的火车,29日上午九点多钟到C市,中午吃饭前应该能够到家。”
“要这么久时间?你买到票了吗?”
“苏棉的男友今天下午告诉我已经买到了。‘五一’的火车票可能很紧张,但是后天的火车票还是不难买。”
陈友俊不吭声了,半晌之后才听到他压抑着的不快的声音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吗?”
“不,你比我妈妈知道的早。”张盈故作轻松的说。
不等他回答,张盈岔开话题:“你明天下午能送送我们吗?”
“不行!”他回答的倒是挺干脆的,“我明天还得上班,晚上还有一个必须出席的饭局。”
“哦。”张盈有些失望,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些生气。“你们公司放几天假?”
“七天,从5月1日到7日。”他漫不经心的回答,“你打算在家呆几天?”
“我不知道,看情况吧。”其实她已经买好了5月4日的返城票。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情况好就多住几天,情况不好就少住几天。”
“怎样算是好,怎样算是不好?”
“比如小开心喜欢或是不喜欢在那里住。”
“你手机记得要常开,把充电器带上。”
“呃——我的手机卡是大众卡,出了S城就不能用了。”张盈小心的解释。
果然,陈友俊又沉默了。“那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下午我们要上了两节课才放假。”
停顿了一下,陈友俊又说:“那你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吧。”
张盈说了之后,陈友俊丢下一句:“那29日中午12点我打电话过去。一路上小心!”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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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都很顺利,因为进入C市之后张盈就非常熟悉回家的路了。她也讲起了几乎已经遗忘的家乡话。小开心在一旁好奇地问个不停,一双活泼泼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转。她还没有出过远门呢!连S城都没有出过,更别说跨省了,你说她能不好奇吗?
C市在这4年中变化真大,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是毫不为过:马路宽敞、平整多了,市中心立起了立交桥,街道两旁耸立起了一幢幢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几乎每一家商场、超市之类的地方都播放着震天价响的各种音乐;人们的穿着打扮都挺入时,尤其是那些年轻姑娘们,说她们“前卫”可能更符合一些。这里与S城相比丝毫没有差,不同的可能是S城的每一个行人几乎都是行色匆匆,而这里的行人则显得悠闲得多。
顺利地转车之后,张盈就哄着小开心睡了,她也有一些累,昨晚在火车上坐了一晚,腰酸背痛的。这是一趟直达车,终点站就是她的家乡——X镇。
等她坐家乡特有的三轮车抵达家里时,已是下午一点了,因为省道有一段在维修,耽搁了近一个钟头。
村里的水田都已经插上了禾苗,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田野上吹拂着清新的风,是张盈记忆中非常熟悉的夹杂着青草、泥土、稻田的清风,远处黛青色的小山连绵起伏,真是“杨柳散和风,青山澹吾虑”啊!乡村的一切都让人心情舒畅、心胸宽阔。难怪这里的人们总是那样的淳朴善良、与世无争。
可以远远地看见她家后面的那个小山包了。张盈有一些紧张,不觉把小开心搂得更紧了。
小开心又一次问:“妈妈,还有多久才到呢?这个车坐着好不舒服!小开心要下车!”
“宝贝,就快到了!记住,待会儿要叫外公外婆啊!”
“妈妈,你的爸爸妈妈会喜欢我吗?”
“不对,小开心,妈妈的爸爸是你的外公,妈妈的妈妈是你的外婆。来,跟妈妈叫——外公、外婆——哎,对了!小开心真乖!”
可以看见她的家了,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眺望着河边的公路,是妈妈!张盈心情激动,脸潮红了起来,心有一些酸,是为她受尽了苦的妈妈!
妈妈已经看见了这辆三轮车,估计是张盈来了,她蹒跚地跑到公路上迎接她们俩。
张盈一下车就扑进妈妈怀里,悲哭出声:“妈——!”
张盈妈妈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抚着张盈的头发、脸庞,欣喜地说:“盈儿,我的盈儿!你可回来了,想死妈妈了!呜呜呜呜……”
“妈,是盈儿不好!盈儿惟一记挂的就是你了。妈——”张盈哇哇大哭。
这时,从下车开始就被妈妈撇在一旁的小开心拉了拉妈妈的裤脚,怯怯地喊着:“妈妈!”
两个大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了。
张盈立刻牵起小开心的手,说:“小开心,这就是外婆,叫外婆!”
小开心鹦鹉学舌般涩涩地对张盈母亲叫:“外婆!”
“哎!乖!来,外婆抱抱好吗?”张盈母亲对小开心伸出了手,小开心却反身抱住了妈妈的腿。
张盈说:“小开心,妈妈怎么跟你说的?去,抱一抱外婆,去啊!”
小开心极不情愿地走向已蹲下来的外婆,伸出小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张盈的母亲笑了,眼里流着感动的泪:“好孩子!小开心真是个好孩子!外婆好喜欢小开心啊!”
小开心听到这些话,格格的笑了,说:“小开心也喜欢外婆!”
张盈抹干泪水,夸赞道:“小开心真乖!小开心长大了!”
看着母亲抱着小开心站起身来往家里走,张盈问:“妈,爸在家里吗?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刚喝了点酒,睡了。”
“你知道我要回吗?”
“嗯,小开心的爸爸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了,问你们到了没有,他说他还没放假,不能陪你们母女俩一起回来,要你一到家就打电话给他。”
张盈心里有些感动和感激,小开心转过头来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这里?”
张盈说:“爸爸很忙,他不能过来,他说要小开心听妈妈和外婆的话,知道吗?”
“嗯,知道。”
这时,她们已经进了屋。刚坐下,就听见电话铃响了。张盈赶紧跑过去接。
“喂,你好!”
“是我!你们怎么才到!”陈友俊口气好冲,看样子他担心得不得了。张盈笑了,这种感觉很好。
“公路维修,堵车了。”张盈扭头去叫小开心,“小开心,快过来,是爸爸。”
“路上还顺利吗?”
“还顺利啦,除了堵了一个钟头的车之外。”
这时,欢呼着的小开心已经来到了电话机旁。张盈抱起她,把电话听筒放在她的耳边。
“爸爸、爸爸!这里好远!”
不知道陈友俊对她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她格格笑着说:“小开心很乖的,连外婆都说小开心很乖。”
“爸爸,你也过来这里吗?”
“想、想!”只见小开心一叠连声的说,小脑袋不停地点着。
“好!”小开心在张盈怀里直跳。“妈妈,爸爸要和你说话。”
“喂?”
“什么时候回来要通知我,我去接你们。”
“嗯。”
“今天我一个老同学来了,这几天我就陪他玩,就不到你家里来看望你父母了,好吗?”
“嗯,没关系。”——我原本就没打算要你来,你那同学是男是女呢?——张盈默默地加了一句。
“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陈友俊有些不满。
“呃——注意身体。哦,对了,我下午可能出去串串门,你如果打电话过来最好吃饭时间打好吗?”
“你要去他家吗?”
“谁家?”张盈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姓何的那小子家啊!”
“哦,他家啊,要去的,他爸妈以前对我挺好的。”张盈有一些小心的说。
“好到一直把你当媳妇看吗?”
“友俊!他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好了,不和你多说了,还没吃饭吧?吃饭去吧!”电话挂了。
确实,她妈妈已经把饭菜都热好,在等着她们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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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张盈抱着小开心去走村窜户,大家对张盈的变化都发出了惊叹,这其中有多少人觉得出乎意料之外张盈知道,就像当初听说她考取了本省一所有名的大学一样吃惊,他们并不希望看到张盈和她妈妈过得比他们要好,从小到大,真正对张盈和她妈妈好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她姨妈、何逸维的父母、她家后面一个堂伯家里的吴氏婶娘,还有河对岸一个寡居的向大娘——她要张盈私下里叫她干娘。小时候,张盈躲避灾难最多的地方就是她干娘家里了。
张盈的妈妈叫王竹清,只有一个姐姐叫王镜清。听妈妈说,外公在旧社会里是一个教书先生,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外婆一手把她们姐妹俩拉扯大的。在张盈出生后不久,外婆也撒手人寰。姨妈在二十三岁。那时,张盈只知道姨父姓汤,年纪比姨妈大很多,人很和气,知书达理,戴着一副眼镜,对她也很好。在她十岁大的时候,姨妈一家迁去了县城,妈妈说姨父到县城的一中当老师去了,因为姨父是当时少有的几个大学生之一,政府给他平反了。张盈当时并不明白什么是“平反”,后来,张盈在读高中期间,一直就吃住在姨妈家里,那时姨父已经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了,经常很忙,但是对她还是很好。现在想来,可能同情的成分要多一些吧。姨妈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汤豫和,比张盈大两岁,二儿子汤成和,只比张盈大两个月,小儿子汤沁和,比张盈小一岁。由于十岁以后接触的机会不多,他们又都是男孩,再加上家境悬殊让张盈一直怀有一种严重的自卑心理,所以张盈感觉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密切,当然也不是很疏远。
小时候,张盈只知道爸爸对她很不好,经常打骂她和妈妈,可是她并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同村大人小孩口中的“野种”是什么意思。那时她总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的爸爸对自己的孩子那么好,而她的爸爸却对她那么坏!她经常哭着跑到干娘那里去问为什么,干娘总是哄她:“傻孩子,那是因为他是瞎子,看不见盈盈有多聪明、多漂亮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张盈越变越内向,也越变越坚强,对爸爸的打骂和村人的指点已经能逆来顺受了,这时,她已明白了“野种”的含义。但是她不敢问妈妈,怕惹妈妈伤心,所以她去问干娘,干娘说:“你就是你爸爸的孩子,别听那些杀千刀的乱嚼舌头!”
于是她又去问吴氏婶娘,婶娘说:“孩子,你不是野种,你就是我们张家的女儿啊!”
可是她儿子张平说漏了嘴:“没人知道你爸爸是谁,你得去问你妈妈!”
吴氏婶娘狠狠地掐了她儿子一把,对张盈说:“别听他乱说。来,吃一个桃子吧,这桃子树很肯结果,很好吃的。”
张盈一扭头就跑了,她不找出真相决不罢休。她又去找干娘,经不住她的左纠右缠,终于,干娘对她说:“孩子,你妈妈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在一天夜里被强奸了,结果怀上了你,只好嫁给了你现在的瞎子爸爸。你千万不能去问你妈妈,那只会让她更伤心的!知道吗?唉——”
那时,她还不太明白“强奸”是什么,但是知道那肯定不是一个好听的词,那也一定与她的出身相关。她没有多问,知道再问干娘也不会说了。
从那时开始,她就对她的瞎子爸爸没有什么奢求了,她只是力求做得很温顺、很听话,不让瞎子爸爸找借口打骂她和妈妈就够了。而瞎子爸爸感觉到她的改变后,明白了她对他的恨,对她却更挑剔了。
可是,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宁愿每天都忍气吞声地忍受瞎子爸爸的打骂和村里人的白眼,而不肯离开瞎子爸爸呢?哪怕是现在,她仍然不敢问。
吴氏婶娘已经老了不少,满头乌发已变得花白。她正坐在屋前的地坪里洗被子。
“婶子!”
吴氏婶娘回过头来看看是谁,她眼睛一下子亮了,惊喜地叫道:“盈盈,是你!好久没看见你了,你还好吗?上次听你妈妈说你在外面挺好的啊!”
“是啊!您身体还好吗?”
“还好、还好!进屋里坐吧!”边说她边起身往屋里走,“这是你的女儿吗?”
“不了,下次来吧!我来看看您就走,我还要到河对岸去呢。”张盈牵着小开心说,“这是我女儿,3岁了,小名叫小开心。”她转过头去对小开心说,“小开心,叫外婆,快!”
小开心嘟着嘴说:“外婆在家里呢!”
“快叫!就叫二外婆吧!”
“二外婆!”小开心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吴氏婶娘有些感叹地说:“盈盈,你女儿都这么大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你结婚了,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她轻轻拍拍小开心的头,说,“真漂亮,这么可爱!”
“是啊。二伯在吗?”
“他和平子都下地干活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要换季了,把被子洗洗。”她友善地说,“进屋里坐坐吧?”
“不了,婶子,我还要去河对岸看看呢,我是特地来看看您的。下次来坐,我走了!小开心,对二外婆说再见!”
“再见!”
“好吧,下次一定来坐啊!你什么时候走呢?”
“我只住几天就走,还要接着上班呢。”
“那好,我要平子接你们来我家吃饭,那时一定要来啊!”
“不必麻烦了,我在家里也没有几天,您这一段时间正是最忙的时候,不必了。再见!”
“好,好走!”
从吴氏婶娘家出来后,张盈抱着小开心往河对岸走去,心情有些激动、急切。好久不见干娘了,不知她老人家可好?
干娘家的门是关着的。张盈屋前屋后叫了许久都没有人应,看样子是出去了。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从屋后小路上转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把青菜。
“干娘!”
那个人抬起头,正是向大娘。
“盈盈、盈盈!是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谁呢?你女儿吗?这么大了?”向大娘几步就跑了过来,抓住了张盈,一叠连声的问。
“下午刚到的。这是我女儿。”张盈对小开心说,“来,小开心,叫外婆,干外婆!”
小开心抱怨道:“妈妈,小开心一共有几个外婆?怎么这么多外婆哪?”
向大娘笑了。
张盈说:“小开心,这个干外婆对妈妈很好的,就像二妈对小开心一样那么好,你说该不该叫外婆呢?”
小开心费力的想了想,对向大娘喊了一声“干外婆”。向大娘连声应着,打开了房门。
家里没什么变化,堂屋正中墙上挂着一张毛主席像,画像前站着两支满是灰烬的烛台,画像下放着一张大桌子,两边墙上挂着一些诸如帽子、镰刀、黄书包之类的杂物,墙角放着几个灰蒙蒙的大南瓜,堂屋两边放着几把旧椅子。
张盈牵着小开心,跟着干娘走进厨房。灶台、碗柜、大水缸,一切都是原样,与五年前张盈回家时看到的一样。
可是,张盈感觉干娘家没有以前那样干净利落和亮敞了。干娘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
“干娘,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挺苦的吧?”干娘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唉——,干娘一天老似一天了,不中用了。”
“干娘,你和我妈妈去我现在上班的地方去住吧?我来养您老,好吗?”
“孩子,不用了!谢谢你有这份心意,可我这把老骨头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哪里都不想去了。”
“干娘——!你这又是何必呢!田你又做不动了,吃饭都成问题!”
“你妈妈经常会到我这里来坐坐,左邻右舍对我也挺好的。村长说了,我男人死的早,但我向三娘是本村的媳妇,决不会让我饿死的。我一个老婆子能要多少口粮呢?自己吃的菜我种的还有多,经常可以拿给村里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饿着的!”中国普通老百姓身上那种知足常乐的精神让张盈感动不已。
“干娘!”张盈无奈地叫着,想象小时候那样在干娘怀里撒娇,可是心情不再,心态也已不再。唉,岁月不饶人啊!
向大娘笑了,没有理她,而是转过头去看着小开心问:“盈盈,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张乐,小名叫小开心。”
“小开心?这名字念起来文绉绉的。”向大娘俯身对小开心说,“小开心,干外婆烧糍粑给你吃好不好?”
“妈妈,‘奇巴’是什么东西?”小开心问道。
“是糍粑,糍粑是一块块的白色的饼干样的东西,要用火烤熟了才能吃的。”
“好,小开心要吃‘奇巴’。”
向大娘开心地到卧房内拿出几块糍粑,把火钳横架在煤炉子上,打开风门,把糍粑放了上去。小开心则盯着这个奇怪的东西看。
张盈只是单纯的想多陪干娘聊聊天,而且她也有好多话要跟干娘说。
“盈盈,你结婚生孩子怎么都不告诉你妈、告诉我一声?孩子他爸是哪里人?”
“呃——是S城人。”
“他是干什么的?”
“他——经商。”
“他是你同学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在大街上遇见的。”
“呵呵呵呵,缘分。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们还没有放假,他很忙,来不了。”
“可惜。什么时候要让我这个老婆子见见他就好了,我要告诉他,我们盈盈可是个好女孩子!”看见张盈低垂着头,她又说,“以前的那只百灵鸟现在变成凤凰了!你说干娘怎么能不老?!”
突然,向大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张盈:“盈盈,你见到你爸爸没有?”
“没有,我到家时他已经睡下了。怎么?”
“你爸爸最近两年脾性不知怎么突然就改好了,尤其是去年大病了一场之后,喝酒也少了许多,也不打骂你妈妈了,只偶尔骂那么一两句,你妈和你爸的关系倒是好像越来越好了。”
“是吗?”张盈很意外地问。要她把从小就深深印在脑子里的又凶又狠又毒辣的瞎子爸爸设想成一个慈祥的爸爸,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真的,今天你见到你爸爸之后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张盈没有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唉——想想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干娘,我想问您一件事好多年了。”
“什么事?”
“我妈为什么嫁过来之后没有再生一个呢?”
“你妈是摔了一跤生的你,当时她生你不下来,送到医院后她已经昏过去了,医生给她剖腹,结果不知怎么搞的,医生把你妈的子宫给切了,所以她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张盈惊呆了,原来是这样!
“那是谁送我妈妈去医院的呢?”
“是你何宣宏伯伯。”何宣宏就是何逸维的爸爸。
“那——干娘,我妈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开我爸爸呢?”
“唉——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孽缘吧!”
张盈不做声了,她陷入了沉思,连小开心吃糍粑时喊“烫”也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