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看得聚精会神,早已经忘了上前捕捉,忽然心想:“嗯,看来果然是只要能顺其来势,便能不受其力。没想到这小蛇的身体方位,似还潜藏着武学中的道理。”这道理原来师父也曾讲过,只是当时司天仪觉得他们火候不到,只是泛泛提了一下,未有亲身示范,因此昭元等弟子也只是泛泛而思。这下昭元见到了这小蛇的亲身示范,自然颇有感悟。
那奇蛇见袭击落空,并不灰心,猛地身体一转,又想追那小蛇。但这一次那小蛇却并不与之正面缠都,而是在前面急速奔逃,与后面这正在追的奇蛇始终只隔半个蛇身的距离。昭元看了一会它们奔游之势,疑心这小蛇其实奔行之速远胜于这奇蛇。若果真如此,那么这小蛇不过是故意让这奇蛇觉得有可能追上,耗其体力而已。果然,不一会,奇蛇身形渐渐慢了下来。那小蛇也随之慢了下来,但始终保持半身之隔。
昭元见奇蛇本来微现红黄晶莹之色的身体渐渐发黑,心中一惊:“我原以为蛇咬蛇是不会中毒的,现在看来还是会。”再回想起来,不免记起先前那第一条被这蓝色小蛇吞的毒蛇,其身体也是立刻发黑,而且比现在这条还要黑得多。只是当时这蓝色小蛇吞噬十分迅速,自己没多加注意罢了。
这时奇蛇大概一来是知道自己追不上,二来是也感觉到自己似乎中了毒了,若是到处游动,定然加速发作,忽然停身不追,只慢慢戒备着回到靠近昭元的一角,盘身不动。那小蛇见它缩向昭元身侧,似乎心存犹豫,似乎在观望什么,一时间不肯过来。
那奇蛇见危险暂时得到缓解,忽然开始吃身边的几种很少吃的药草,而且吃得极是迅速。不多时候,那几种草药便已被吃完,奇蛇立刻回头向在外面观战的昭元昂首晃身。昭元心中一动:“莫非它还想要?”当下不暇细想,忙跑到储藏蛇粮之处,取了大量的那几种药草,送了进去。那奇蛇果然又大吃特吃。
昭元心头惊疑不定:“这蛇粮本来也是乱配的,不过是想观察它对什么最感兴趣,以后就只需多配那些。不过这几种草药,似乎它平日里不怎么感兴趣,采集也是不易,我都准备不喂了的。难道还真的是对疗毒有奇效?”那奇蛇不停地猛吃,不多时候身体内已塞得鼓了起来,神情也甚是委顿。然而,其身上的变黑的趋势似乎受到了遏制,扩散区域也大为减慢;虽然仍未完全停止,但显然毒已经受到了些抑制。
那小蛇见此情景,似乎不肯再等,忽然又是一个猛扑。那奇蛇一惊,连忙缩身而避。不料那小蛇竟然不是要咬它,而是身子就势一盘一卷,那些药物居然被它远远地卷了开去。那奇蛇又昂首哀鸣,似乎甚是哀痛,但却显然不敢自己前去抢回来,而且也不敢离开昭元身边。昭元心中一动,又投了些药物进去。那小蛇立刻又是如此卷带,导致那奇蛇一次只吃得一点。昭元想了想,忽然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掌托着药物,贴近网眼,让那奇蛇安心选择吞吃。
这一下那奇蛇果然放心了许多,吃得甚是安稳。昭元见那小蛇在远处不停的游动,似乎甚是烦躁,心下不免得意起来:“到底还是万物以人为灵。这奇蛇虽然差点,但现在再加上一个人了,不信斗不过你。”过了一会,那小蛇突然朝昭元冲了过来。昭元一惊,虽然是明知自己手上有厚厚皮革相护,却还是本能地急忙后退。
那小蛇极迅速地便钻了出来,仍是直扑昭元身上,而且竟然不是象普通毒蛇那样一碰到人身便张口乱咬,而是瞅准皮衣扣带缝和之处,朝里面拼命猛钻。昭元大惊,身体连忙朝后面急退,同时一手死死按住那扣带,一手就想抓起小蛇拼命往外扯。不料那小蛇极是灵动,这一下竟然没有抓住。转眼间那小蛇一下又回到了笼子里,朝那奇蛇猛咬。那奇蛇似乎也有些分神,且这时行动也已迟缓,这下更是无可躲避,几下全都实实在在地被咬在了身上。
那小蛇见已然得手,却居然也不再咬它吞他,只是转身便去,一路上便如打赢了一架那样,甚是欢快,几下便游得无影无踪。昭元怕它只是假装离开,开始只敢把药物朝笼子里面扔。但那奇蛇却已无法行动,竟然连张口吞药都已无能为力。昭元正自着急,忽然心头一动,小心翼翼再赶回笼子旁边,捏住那奇蛇之头,朝里面一点点塞那些药物。然而那奇蛇连被咬了多口,受毒已经深,终于还是回天乏力,不一会便已是全身黑色,了无生机。
昭元回想起着惊心动魄的一幕,心头大是感慨,心想这毒蛇确实是越毒、越奇异,就越聪明、越凶狠。方才这一场打斗只不过是两条毒蛇,可是双方都竭尽心力,其精彩程度竟然丝毫不在人间搏斗之下。自己虽然还是没能捉住小蛇,但亲眼观察双方面打斗,隐隐有所领悟,自是受益匪浅。
昭元转头看了那死去的奇蛇一眼,不由得叹道:“蛇兄啊蛇兄,你我刚刚熟识,便承你在危难之际,把我当成是朋友来依靠。只可惜你虽为我们天下人找到了解蛇毒的配方,我却终于还是无法保你性命。惭愧啊惭愧。”说着便小心翼翼地进去,把奇蛇的尸身取了出来,又暗暗记下蛇吃药时的各种药的分量,回到了家中。
他心头感慨,回去吃饭的时候,自然也就对琴儿说起了这事。琴儿听到激烈之处,更是不胜唏嘘:“那说起来,我们还真是多亏了这条蛇……这位蛇兄呢。传说之中,白药不就是因为虎豹受伤,自行疗伤,而被人类发现的么?它虽身死,到底也还是为我们立下了功德。”
昭元道:“是啊。我准备把它安葬,题个小木碑,上面写‘义蛇墓’。它临死之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终究是替我们指明了一条解毒之路。”琴儿拍手道:“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找族人要好一点的木板,再好好刻些好字。”昭元大是赞成,琴儿一笑,便跑了出去。
昭元回过头来,见那奇蛇尸体除了发黑之外,还隐隐泛起了蓝光,很象是那小蛇身上的奇异光芒。他望着它,想起那它临死前挑的药物配比,心下不免涌起了一种发现新药的自豪感。当然,这却需要自己再来多做尝试了。他极想在杜先生面前显示自己能干,要不是现在一时取不到蛇毒,只怕兴奋之下,几乎都等不得明天,立刻便要想去尝试。
既然蛇毒难取,昭元便只好先行配药。他一面捣药,一面想:“嘿嘿,这等蛇药要是能够试成,它能够治那么厉害的小蛇之毒,那必是无与伦比了。其他的蛇的蛇毒……会不会也能治?”虽然他隐隐约约有些想当然,但却还是说干就干,立刻就开始做尝试。不料那些老鼠即使只是被极普通的赤练蛇的毒入身,用了这种“奇猛无比”的蛇药,却居然远不如那些本来配的蛇药好,反而还似更是危险。
昭元连试了好几只老鼠和猴子,甚至在自己身上也试了试,都是效果不佳,不免甚是沮丧。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世上从无什么东西能够对付其它一切的。是什么毒,自然有什么克制;但这克制之物,本身又不能克制别的。如此一来,各有局限,才是正理。人们不是说,若用宝刀宝剑来挖地,往往还不如一炳最普通的锄头么?这种蛇药既然是那奇蛇亲自挑选,又似乎确实有效,想来确实是一种好药;只是未必能通克其他之毒。”
忽然又想:“不对不对。这药究竟是不是那小蛇的克星,现在也还难说。首先,怎么这种药用在我身上,怎么反而似乎有一种血脉翻涌、类似中蛇毒的异常反应?难道它还激发了什么?而且蛇类想来对其他蛇的毒本身便有一定抗力,奇蛇自己也是奇毒之蛇,抗力自然非同一般。因此,它加上那药草之力,方才能勉强抵住那小蛇。若是普通之人,本身无此抗力,光靠这药草,只怕还是有困难。唉,也难怪杜先生原来说过,有些在动物身上试验良好的药,再用在人身上,却常常令人大失所望。我也该有心理准备,先莫要高兴得太早才好。”
昭元念头转来转去,始终觉得还是要先抓住小蛇,才好尝试,也才好定论。但那小蛇的诡异凶狠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对它的戒备之心,实在是远甚于对其他的奇蛇。它那么毒,万一自己实在抵挡不住,没命了可怎么办?再说了,它的习性自己半点不知,根本不知它喜在哪里出现、何时好捉,这蛇毒肯定是很难取的。
昭元心念变来变去,直到琴儿回来的时候还没想好。他无奈之下,也就干脆放下,跟琴儿一起在板上一本正经地刻字,便如过家家一样,要为这位义蛇下葬。不料正要当真出去埋葬它的时候,忽然又想:“这奇蛇若非后来又被偷袭,连续受毒过多,似乎可以保持不死。如此说来,必是其体内已产生了足够的专门抗力。……嗯,对了,我只怕不能这么早将你安葬,可能还要皆你的尸体研究一番,或许还要煮食什么的来尝试。唉,蛇兄,这说起来确实对不起你。但是你这毕竟也是功德,你死了也万古流芳,受百世景仰纪念。”
他口中念念有词,自然是不管该蛇之灵是否同意,便又说服琴儿,将这条奇蛇体内的毒囊和蛇胆取出,详细剖看。然而看来看去,实在也没什么所得。甚至连将其一部分故意涂抹到老鼠伤口上,也似乎没什么效果,不知是毒素已被克制住,还是时间久了变了质。眼看天气渐热,昭元怕它腐烂,又不甘心就这么埋葬,想到杜先生说的“吃也许会有效果”的话,便将想将这奇蛇按照惯例做熟吃掉。
不料昭元才一闻蛇胆被煮的味道,便觉得这奇蛇之胆果然与常蛇不同,气味惊人的难闻。勉强一吃之下,更是不一会便感到身上精力大涨,内息不住。他心下暗想:“蛇兄啊蛇兄,我吃了你,你以后也就象是活在了我的肚子里了。我定当好生运用你和你的兄弟们的蛇胆之力,为人们做事。你可不要怪我。”
待到傍晚琴儿采药回来,却是还带了一大帮人,乃是要来看这条“义蛇”的。昭元本来是只试着煮了一下蛇胆,蛇身其实无大损。众人看来看去,都是赞不绝口,其实心头也不大知道究竟奇在何处。昭元见众人带来了很多礼物,便在他们看完之后,将已是黑蓝色的蛇肉熬了汤请大家喝,还说只要体内无明显伤痕,喝了此汤或许会有增强抗毒之效。
不料这汤熬好后一揭盖,却只闻一股恶臭扑鼻,远不似平时所吃的蛇肉之香。再看那汤,也是黑乎乎的,满座之人纷纷夺路而逃。琴儿更是连连埋怨昭元,说他把一个典雅的洪荒小筑给熏得到处都臭哄哄,不知几天才能恢复。
任昭元说破了嘴,死活吹嘘这肯定确实有大补之效,也还是没一个人肯喝。昭元无奈,只好又加了无数的葱姜、药材等去腥除味之物,准备自己来喝。可是无论加多少,那汤还是腥臭难闻,昭元不免开始暗悔怎么没有将其尸体干脆直接安葬。但既然已到了现在,毕竟倒掉也是可惜,加上或许有什么效果也未可知。于是他只得一咬牙,捏着鼻子硬是喝了下去。
这蛇肉汤除了恶心之外,实在并无异状,远不如刚吃蛇胆的那种感觉,昭元也只好自叹晦气。他正郁闷间,忽然又想起那蓝色小蛇似乎天生好斗,莫要趁自己不注意,又钻进其他笼子里与其它奇蛇邀斗?若是这样,只怕杜先生这么多年收集的异种毒蛇就此便全毁了。
昭元越想越怕,连忙跑回洞中,把那些关蛇的铁丝网全都换成了更为细密的那一种。他还不放心,只后又亲身钻入笼中,仔细观察了各处洞壁,料想那小蛇说什么也钻不进来,方才放心。但当他在冰洞练功之时,却又时刻留了个心眼,除了极小的通气缝隙外,其余一切小孔小洞都堵得严严实实,生怕那小蛇钻到小冰洞来了。同时,不知道怎的,他这几天做事似有点没有精神,好几天后才缓解。
过了些天,杜先生回来,一进门就笑道:“我这趟回来,本来还是不大放心我的那些宝贝蛇虫们。不料去洞中看了看,见洞中似乎一切依旧,群蛇似乎都活得比我想象的要滋润,真是不错。可是铁丝网却都似乎换了更细的了,莫非是不放心我原来的铁丝网?哈哈!”昭元低头道:“先生走后,忽然有一条很小很小、身体泛蓝光的半透明小蛇跑了过来,钻进东边的那个蛇笼里咬死了原来那条蛇。所以我就将铁丝网都换过了。”
杜先生吃了一惊,连问了好几句那小蛇的颜色形状,面色凝重,慢慢道:“照你说来,这小蛇就是我那日说的那条小蛇。就此来看,这小蛇其实并未被我真正关住过。以后我们可得小心在意才好。”昭元道:“我这些天来去小洞的时候,又总是穿上了皮衣了,还找了些胶条用来封住衣扣等部位。”杜先生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凡事要谨慎从事才好。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嗯,你我今天去看看具体情形再说吧。”
当下二人带上皮衣胶条前往察看。杜先生比了比原来的网眼和想在的网眼,道:“这蛇看来又小了些,不过只怕也更难对付了。这便如传说中海外的辣椒一般,越是大的辣椒反而不辣,可一种小得比小指还小的,却反而辛辣可畏。我们以后可得小心在意才好。元儿,你以后练功之际也要小心,若是危险就不要去了。”昭元道:“我会小心在意的。我已经仔细看过那冰洞的小石门,其缝隙极小,止能透气,谅那小蛇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