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掌忽然落到她肩头,荣浅侧过身,霍少弦站到她跟前。
“浅小二。”
“嗯。”
“把你的下辈子留给我,还记得吗?”霍少弦背光而立,脸色几近透明,荣浅抬起的视线觉得刺眼,她眯着眼睛,“少弦……”
他那样理智的人,方才在商场都能忍着,怎么这会却重新提到这样感伤的话题?
她点点头,“我当然记得的。”
“真好,生生世世太漫长,我只要你一辈子就好了。”
荣浅端详着他的脸,没来由的,全身忽然觉得好冷,仿佛从三伏天陡然坠入十层的冰窟内,她神色间透露出慌张,“少弦,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答应我,要一点一点适应我不在的时候,我知道很难,但会有别的男人陪着你……”
荣浅不住摇头,目光往下移,陡然看到他的胸口有异样。
黑色的大衣领口往下,透出一个拇指大的红色印子,并且正在迅速地扩张,那是血。
“啊——”
不远处,有人惊叫连连,“血,血!”
荣浅循着声音望去,看到那人惊恐地指着地上,她的视线从远处一点点望过来,呈直线的血到了霍少弦的脚边,就不见了。
眼前的身影猛地往后栽,刺眼混合着光晕充斥进荣浅的眼眶,她的双眼就像要瞎掉一样。
荣浅反应极快地去拉霍少弦的手。“少弦!”
他的身子太重,以至于荣浅完全抓不住,她情急之下挡在他背后,用肩膀接住他软软倒下的身躯。
黑色的大衣朝两侧散开,纯白色的衬衣前襟沾满了血,几乎没有一处再是原来的颜色。
两个刀口狰狞地刺破,一个在胸前,一个在腹部,刀刀致命。
荣浅的视眼被模糊,她的心痛到已经碎成一瓣瓣的,“少弦,少弦。”
她撕裂的嗓音破在了喉咙间,荣浅顿时失音一般,她不住张着嘴,努力想要求救,“求求你们,帮我喊救护车,救命啊——”
所幸,周边的群众第一时间就报警。
荣浅纤细的手指伸过去捂住霍少弦的伤口,眼泪灼烫过面部,好疼、好烫。
目光扫过身后的血渍,他是怎么支撑着一步步走来的,荣浅脸紧紧靠着霍少弦的头,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根本不敢想。
荣浅觉得,她的天好像塌掉了。
那么黑,那么暗。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肩头,就好像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二十岁的少年,他们之间繁芜了时光,回到以前,那一个个午后纷飞别样风华的时光。
“霍少弦,霍少弦。”荣浅疯了一般,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不准睡,你要睡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的。”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医护人员快速下车,他们将霍少弦抬上担架,荣浅跟着上去,一路上,医生开始给霍少弦抢救,氧气罩下的呼吸薄弱无力,荣浅上前握紧他的手。
车子快速开进就近的医院,然后进了急救室。
荣浅被他们推阻在外,她倚着急救室的门,心就像被人剖出之后丢在了火炉内反复炙烤,有医生出来,荣浅忙过去。
对方看他眼,“急需手术,你是病人家属吗?”
荣浅话到嘴边,顿觉一阵悲凉,她最爱的人在里面抢救,可她却连签字的资格都没有。
荣浅哭着摇摇头。
“那还等什么,”医生口气公式化,“赶紧通知他的家属,快。”
荣浅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莫希的电话。
莫希跟李芬然很快到医院里来,她们没有告诉霍邦,李芬然冲到急救室前腿都软了,“少,少弦呢?”
荣浅喊了声伯母,眼泪热不住刷刷往下掉。
莫希双眼通红,脸上的妆也花了,“为什么会这样?”
荣浅靠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她抱住双膝,实在没有力气一个个去回答她们的问题,现在霍少弦生死不明,什么对她来说都是空的。
她咬着手背,耳朵里嗡嗡作响。
莫希上前推了她把,“为什么少弦会跟你一起,是因为你,他才被刺伤的对不对?”
荣浅顺着倒了下,又坐回去,她双肩颤抖,她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霍少弦要死了,她怎么办。她怎么办?
还有多少能让她留恋的?
她要好好生活,是为了霍少弦,她努力走过荆棘重新站起来,也是为了霍少弦。
可前面的那个人都倒了,她该怎么办?
她好怕,那种感觉,就好像将她活生生按在了水里面,窒息、生不如死。
荣浅捂住嘴,哭声无法宣泄,她的手掌心内还有霍少弦的血,只不过干涸掉了,遇上眼泪,这会都在她的脸上涂抹开。
莫希做出祈祷的样子,她坐立难安,如果能让霍少弦经过这一关,折她多少年的寿她都愿意。
她倚着墙壁,试图让墙面的冰凉让自己冷静些,莫希的目光落向荣浅,凭什么她会在这?凭什么她要守着她的丈夫,她才是霍少弦的妻子啊!
莫希擦干净眼泪,拿出手机走向另一边,通讯录里有厉景呈的电话,她毫不犹豫给他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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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指认他是凶手
☆、15指认他是凶手
霍少弦和荣浅的关系,是打小就被两家认可的,他们也是很自然就走在了一起,没有惊心动魄的表白,更没有你追我赶的艰辛。
那一年,荣浅的妈妈出车祸过世,荣浅才十岁。
上完坟,人都走光了,就只有那一个小小的身影倔强地跪在妈妈的墓碑前,霍少弦让司机先回去,他跪到荣浅身侧,陪她一同承担这份可能会扛不住的悲恸。
天空下起雨,霍少弦脱了外套替她脑袋,荣浅哭声凄厉,“妈妈,妈妈……你走了我怎么办?”
霍少弦伸过手臂将她搂进怀里,“浅小二,你还有我。”
她心痛到极致,脱口而出说道,“少弦,要是哪天你也走了,我要怎么办?如果你和妈妈都没有了,我也就没有了。”
霍少弦搂紧她的肩膀,“浅小二,别人许诺都会说,生死相依,但我们只要白头偕老,如若无法偕老,那也要一个人慢慢变老,我们无法阻挡意外的发生,可却都希望对方能活得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记得,你希望我怎样,那你就要怎样。”
荣浅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她伸手抚着霍少弦的脸。
“为什么要说这些,我不听,我不听。”
她还小,很多事懵懵懂懂,能指望十岁的孩子懂多少呢?
霍少弦拍了拍她的脸蛋,他也是顺着她方才的话那么一说,他是不会离开他的浅小二的。
他是她的守护神,一辈子的。
……
荣浅双手环住膝盖,周边的不论安静还是嘈杂好像跟她都没多大关系。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进进出出的人手上都有血,莫希扑过去像救命稻草般抓住一名医生,“请问,我丈夫怎样了?”
对方只匆匆丢下几句,“还在抢救。”
那两刀,扎的好深,完全是冲着霍少弦的命来得。
李芬然捧住脸坐在对面,“少弦,你不能出事啊……”
是啊,霍家禁不起一点风浪了。
“究竟是谁,是谁要少弦的命?”
荣浅知道,她心里一点都没有怀疑,霍少弦砸了x两次,他们现在找上门来了。
可他们却没捅她,甚至连一刀都没有。
急救室的红灯亮在那,旁边还有手术进行时间。
莫希急得走来走去,说不定待会还会有记者过来,她掏出手机开始安排,霍少弦生命垂危的事决不能传出去。
打完电话,她蹲到荣浅跟前,“浅浅,你回去吧好不好?”
“希子姐,我就在这等他醒来,他一醒我就走好吗?”
“为什么少弦一跟你见面就会出事?他平时也没有得罪什么人。”莫希去拉她,“你别坐地上,要坐坐在椅子上去。”
厉景呈过来时,一片肃冷之气令急救室走廊内的空气越发凝滞,荣浅站起身后背靠墙壁,一双美目空洞异常,看到他时,并没有别的表情,仿佛她现在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莫希两根手指按向眉尖,“浅浅,你走吧。”
厉景呈上前,高大的身影阻断原本投射到荣浅眼里的光亮。“回去。”
她摇摇头,“我不走。”
男人侧脸绷紧,抬首看眼那盏寓意着生命还有希望的红灯,“你以什么立场留在这?”
“你别跟我说这些,”荣浅精疲力尽,双手死死抠住墙壁,“厉景呈,说什么都没用,我什么事都能听你的,但这次不一样。”
厉景呈伸手去拉她,荣浅急忙挣开,“放开我!”
李芬然眼圈红透,“让浅浅留下来吧,少弦肯定也希望她在这。”
“妈,”莫希咬了咬唇肉,“少弦现在在抢救,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哪里知道?”
“希子,”李芬然叹口气,她本来是从不管他们小夫妻两之间的事的,“有没有用,你真不知道吗?万一少弦没法挨过去,他最想见的又是谁?万一……能让他挺过去的又是谁?”
莫希鼻尖泛出酸,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原来,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别人明明都看在眼里,只有她,和傻子一样。
厉景呈听了李芬然的话,他上前扣紧荣浅手腕,“走。”
荣浅拉扯着自己的手,腕部被他圈紧,勒出一圈的红痕,“我不走,我要在这陪着他。”
厉景呈干脆拖着她走,荣浅蹲到地上,牙齿紧咬后,字一个个从齿间蹦出来,“你放开,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