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这才打住这话题,继而发现最初的问题他还没回答,摇着他的手臂问道:“你倒是告诉我啊。以前说话总是我打岔,现在又轮到你了。”
裴奕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我的主意。前阵子翻杨阁老的履历,顺道发现了孟大人这个人物。”
新旧皇朝的更替,官员流水般的从朝堂来来去去,使得很多前朝的风云人物淡出人们的视线和记忆。
孟大人在前朝也是进过内阁的。皇上登基之后,以孟阁老的资历,只逊色于柳阁老一些,是能稳坐次辅位置的。但是他脾气太硬——柳阁老是偶尔发飙,他是经常发飙,得罪的人太多,那时又正逢官员调动最为频繁的阶段,很多人落难之际也不忘拉他下水,弹劾他的奏折比前一段弹劾徐阁老的还多。
被人没完没了的告状的人,迟早会让皇上烦不胜烦,厌烦告他状的,更会厌烦他这个人缘儿太差的。由此,孟大人自请去往南疆。彼时南疆战乱平息不久,正是要尽心安民恢复民生。他再三的请求之下,皇上才答应了,让他做了南疆三省巡抚。
这两年,南疆情形日益喜人,朝臣的更替也算告一段落了。孟大人付出的代价就是天高皇帝远,皇上看到他的奏折不会忘记他,朝臣却会集体失忆忽略他——都知道他的火爆脾气,看谁有错就整谁,谁敢让他回来?
离开内阁容易,再回去很难。
裴奕这段日子去看望柳阁老的时候,探了探老人家的口风。
柳阁老听出他的打算,笑道:“他是不偏不倚的人,若能回来,再好不过。只是我不能做那个举荐的人,容易让人想偏。”
裴奕得了准话,这才和简阁老商议此事。
简阁老那个人,没城府的话,早被人弄死好几回了。从徐阁老倒台之后,他就心急了。次辅那个位置,他坐上去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人缘儿太好了,谁要弹劾的话,完全可以说他拉帮结党,而且那是不可避免的——政绩不突出,位置却越来越重,凭什么?他要的只是不上不下地明哲保身,原本这打算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却没想到徐阁老不争气,给二弟一闹,就蹲到天牢去了。
他在政务上连徐阁老都比不得,却眼看着就要占据徐阁老的位置,那不就摆明了要走徐阁老的老路么?他不死谁死?
因着裴奕与柳阁老的关系,掏心窝子的话就全摆到了明面上。
简而言之,两人就一步步达成默契,有了举荐孟大人的事。若是孟大人不行,也没关系,继续筛选别人就是。
叶浔听裴奕把这些经过说完,由衷地笑起来,“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杨阁老的心情,他现在得是个什么滋味啊?他想再改变内阁的格局,不知需要多少年。”而在杨阁老设法往上爬的时候,外祖父和裴奕也不会闲着。既然杨阁老的权势不能扩大,那就不需时时担心他在再出阴招害人了。
她狠狠地吻了吻裴奕的唇,“我这是嫁给了一只迟早修炼成精的狐狸啊,真高兴。”
裴奕:“……”
☆、第91章
叶浔见他一副无语望天的样子,心中大乐,又亲了他一下,“我这可是夸你呢。”
裴奕也笑,没辙地揉了揉她的长发。
“晚间你去哪儿了?”叶浔拱到他怀里,“害我等了这么久。”
裴奕就如实跟她说了,“徐阁老已经这样了,便是没有要问他的事,我也会偶尔去看看他。毕竟,娘心里想什么,我们都不清楚,除非她发话,否则真不能不留余地。”
“这倒是。”太夫人能够始终保持清醒,不顾念那些个所谓的旧情,她已经是极为庆幸了。假如太夫人像一些戏文里的女子一样,对抛弃自己的人还给予无限度的宽容、等待,她和裴奕不知要横生多少烦恼。
她认真地思忖片刻,“往后我多安排些宴请吧,我总觉得,娘不喜与人来往,是因为徐阁老夫妇的缘故。想想也是,原先那家人总想往娘跟前凑,娘若是与谁走动得频繁了,那母女两个岂不是也要跟着攀交情?现在不一样了,我得让娘多接触一些人,说不定就能结交下一两个好友呢。娘这日子到底是太单调了,只是偶尔去跟二舅母说说话。”
“有道理。”裴奕点了点她的唇,“大事小情的,你为娘考虑的总是这么周到。”
“你可是娘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只这点儿恩情,我就得尽力为她着想。”
“嗯,我也算是看清楚了。”裴奕笑道,“外祖父、外祖母和娘是第一位,其次才是我。等有了孩子之后,我就得排在孩子后面了。”
叶浔忍俊不禁,“少跟我装可怜,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说到底,太夫人明智识大体,才会同意她与他的婚事,才会在她进门后善待甚至宠着她,这样的长辈,如何能不自心底要孝敬?
“我跟你不一样,我一碗水端平。”裴奕的手滑到她衣服里面去,在她背部温柔游转,柔声叮嘱道,“我看房里的四个大丫鬟、管事都是堪用的,你只要吩咐下去就行,别什么事都事无巨细的盯着。哪儿有尽善尽美的事?”是不想让她为了细枝末节折腾半晌,看着就头疼。
叶浔也知道,她偶尔钻牛角尖的劲头,是他和太夫人消受不来的,笑道:“我也知道,有时候是一根筋,好在闲暇时多,能由着性子折腾。”
“整天做衣服做绣活,也叫闲暇时多?”他双唇摩挲着她额头,手势轻缓地解开了她底衣的系带,随后还是抚着她背部的肌肤,指尖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脊椎。
叶浔又往他怀里蹭了蹭,背部的触感很舒服,思绪有些发散了,“有什么办法?我脑子好像越来越迟钝了。下午想画画的,盯着画纸就是想不出画什么。”
“那我帮你想想。”
“好啊。”
裴奕点了点她唇瓣,“玫红似火。”
手游转到她前方,“山峦起伏。”
又下落至腰际,“杨柳款摆。”
叶浔忍着笑,“没正形。”
没正形的还在后头。
他勾过她索吻,期间褪去束缚,身形悬在她上方,手落下去,恣意撩拨,继续方才的话题,“春水涌动。”
“……”叶浔抽着气,去捉他的手腕。这只色狼!她气哼哼地腹诽着。
他沉身进占,“花溪幽谷……”喉间逸出低低的一声喟叹。
“不许胡说八道了。”叶浔掐了他一把。
他笑起来,温缓而动,“引人入胜,吸人精髓,勾人魂魄。”
后两个词儿放在一起,形容狐狸精更合适吧?她又气又笑,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你再胡说,我就装木头煞风景。”
“你装一个我看看。”他全然不受这威胁,捞起她一条腿,猛然加速顶撞起来。
她唇齿间逸出申荶,语声支离破碎,“你……嗯……你就耍坏吧……”
他吻了吻她的唇,“那你喜不喜欢?”
“……”
他也不再追问,慢慢入到最深处,狠狠的碾磨。
不消多久,她身形紧绷起来,呼吸分外急促。快到要命的时候了,他却又要耍坏退出去。
“不准走……”她双腿缠住了他腰杆。
“喜不喜欢?”
“喜欢……”她服软了,还喘息着加了一句,“我喜欢你。”说了又有点儿不甘地拧了他手臂一下——爱听这话早说啊,每天念叨百八十遍,看谁会烦。
他略显焦灼地吻住她,身形大起大落。
他的冷静、克制,面对她的时候,早已荡然无存。如今索取的时候,总透着那么一点点疯狂,有时会带动得她陪着她一起疯,有时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狼爪下的兔子。
他恣意、纵情之间,流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热情、迷恋。
顺带的一个习惯,就是逗她说“我喜欢你”这句话。
他喜欢听。
种种迹象,让叶浔觉得,这人好像是到现在才特别特别喜欢自己?
好像是的。
她似乎也是,以前也只是喜欢,不是那种可以随时随地流露的真切炙热的情绪,和他一样的愿意保有一份克制冷静。认为过好日子是最重要的,那份感情是可以放在其次细水长流的。
现在不同了,她会愿意黏着他东拉西扯,不能掩饰心底对他的喜欢、欣赏、依赖。
他愿意并且享受她这样。
是好事吧?
——她依偎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思索这些。
即便是以前的状态,她也没觉得不满足。近一年的相处之后,在她一堆毛病被他知晓之后,感情反而升温了。
岂止是好事,简直是福气。
她安心地阖了眼睑。睡意袭来,心神恍惚间,感觉到他的手把玩着她的发丝,他双唇落在她额头,他变得微微低哑的语声在耳畔响起:
“阿浔,我喜欢你。”
她唇角上翘,心里甜得像蜜糖。以前他主动说过这句话么?居然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这一句,她不会忘记。
翌日早间,裴奕起身的时候,叶浔也醒了。
他以为是自己惊动了她,“再睡会儿吧。”
“不。”叶浔坐起来穿衣服,“我饿了。”
裴奕忍俊不禁,“累着了?”
叶浔斜睇他一眼,蹙了蹙眉,“像是挨了一顿打……要不是饿得厉害,我才不起呢。”
裴奕凑过去,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那就别起了,让丫鬟把饭菜给你送进来。”
“然后让满院子的人都知道,我被你收拾得险些下不了床?”叶浔胡乱推他一把,“侯爷,您还是给妾身留点儿脸面吧。”
裴奕哈哈地笑起来,好心情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两人各自穿戴洗漱时,半夏问道:“夫人想吃什么?”
叶浔眨眨眼睛,“想吃打卤面,就是昨日吃过的那种,只是做起来有点儿麻烦……”
半夏就笑起来,“给您备着呢,等会儿就得。”随即脚步轻快地去了小厨房。夫人昨日早间亲自做了打卤面,连吃了两碗,看得出是很喜欢。而夫人又有个习惯,喜欢什么就会连续几日都惦记着,她和小厨房的人了解这些,自然会提前备下。
裴奕的早膳从来是大同小异,甜合锦、什香菜等酱菜,十锦火烧、莲花包之类的面食,几样搭配着用过,再来一小碗羹汤。
今日也是如此。
两只猫早间吃东西是没个准时间的,只要饭菜上桌,它们就会闻香而来。小丫鬟笑嘻嘻地分别给了它们小半碗鱼片粥。
夫妻两个落座的时候,打卤面正好上桌。
手擀的面条,过了一次水,攒盒里放着肉丁、鸡丁、茄子丁、肚丝、芽菜等臊子,旁边放着一碗用牛骨、鸡骨、火腿熬好的浓汤,另外还有一小碗辣椒油。
叶浔依着他的喜好,给他选了几样臊子放到碗里,浇上浓汤,送到他面前。
既然一起吃饭,自然就要让他试试她喜欢的口味。
打卤面因地而异,怎么做怎么有理,裴奕好奇的是那一小碗辣椒油——早间就开始吃辣的?
叶浔给自己调好一碗面,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开始吃面。吃了几口,觉得没滋没味的,也不打量他的神色了,用小勺舀了辣椒油到碗里,用筷子搅拌几下,再吃就是津津有味了。
裴奕在对面看着,见她和那两只闷头呼噜呼噜喝粥的猫很有些神似,吃相优雅,神色透着满足,特别可爱的样子。饭菜上若是太讲究,反而会失去诸多乐趣,他也就随她去。
他吃完一碗面,叶浔劝道:“你尝尝就行了,还是多吃点儿别的吧——吃面条很快就又饿了。要是合口,晚间我再给你做。”
裴奕笑着颔首,“行,我早些回来。”
一起用完饭,叶浔送他到垂花门外,一来一回权当消食了,回到房里已没了睡意,便继续给他做秋日家常穿的锦袍。
这天孟宗扬过来了,是要叶浔帮他看一方花底砚是货真价实的古砚还是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