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枫合镇枫叶客栈上来了一位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模样,唇红齿白,面容清秀宛若一股清风,气质独特,颇有几分富家大少的味道,但身上那显得太邋遢的衣服,以及手上一个精致,一个简陋的两个包袱,以及那把十分粗大的大剑,看起来不伦不类,甚是惹人注目。
枫合镇并不属于交通要道,因此虽是黄昏,但也没几个顾客,就只几个看来显然是本地人打扮的人,正在喝酒聊天,对于少年的到来,也仅扫了一眼便罢。
少年却显然有些羞怯,匆匆扫了客店一眼之后,便低着脑袋往一个僻静的角落走去,最后就选了哪么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下。
店小二已经迎了上去:“请问客官是要吃饭还是要打尖?”
少年道:“看看再说,有没有空房?”
店小二道:“空房?有有有,上房十五文钱一晚。”寻常客栈的上房,顶多也就十文一晚,这里却偏贵,显然是欺侮少年是个外乡人。
也不知道少年晓不晓得,只点头道:“知道了,对了,我想问个问题。”
店小二道:“什么问题?”
少年道:“这几天,有没有一个穿着浅绿色衣服的姑娘经过这里,她长得很漂亮,长得比我高一些,有时可能带着面纱,不过也不一定。”
店小二看了看他,半天不语,只是把手摊开,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少年便自怀里取出一个小包,将之打开,店小二一看,口水差点流了出来:除了一包铜板外,分明还有一小锭银子,看样子至少有四、五两重。
要知道,以他的工作,每个月也只有三钱纹银,换算成铜板的话也就三百文,就这几两银子,即算自己一年不吃不喝,也赚不来,看他年纪还这么小,怎么身上就有这许多银子呢?
心想着,店小二不由贪念大生,只道:“给我二十文,我就告诉你。”要是别人听得,一定会想,这店小二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也忒贪了些。
少年似乎也是一怔,察觉不妙,店小二赶紧道:“好了,算你十文,不能便宜的了。”
就算是十文,也过多了吧?
不过,少年却似乎不加理会,只是拿了十文钱递了给他。
店小二便坐了下来,道:“一定要是穿浅绿色衣服的么?“
少年想了想,道:“也不一定,都几天了,说不定她已经换了衣服。”
店小二道:“嗯,我想想,那是前天的事情了,那天下午,有个穿着红色衣服,长得十分漂亮的姑娘,她到我们这里来吃饭,后来还向我们打听过你呢。”
少年道:“打听我?”
店小二道:“啊,这也,也不一定啦,她只是说要找一个人,看样子十四、五岁模样,长得很白净,嗯,对了,那个姑娘啊……她头上戴着顶草笠,四周是黑色的纱巾蒙掩着,看不出面貌。”
少年皱了皱眉,道:“既看不出,你怎么知道她很美?”
店小二一楞,忙道:“这个……我猜的……猜的啦,她身材很美,说话声音也很好听。”
少年沉吟道:“身材美,声音动听……这样想也没有错,她跟你说过要去哪儿么?”
店小二道:“没有,她没告诉我,不过听她说,好象这几天她也要回来一次,或者是明天,或者是后天,或者是大后定,也不一定啦。”
少年道:“她说过自己叫什么吗,有没有说过要找的是谁?”
店小二道:“没有,不过啊,除了这个姑娘外,还有别的单身姑娘呢,我跟你说……”
把声音放低了下来。
少年听得连连点头,却没有再插话,好一阵之后,点头道:“你可以走了,给我准备间空房,今晚我就在这里打尖,哦,对了,我还没点菜呢。”
稍顷,点完饭菜,店小二道了声“好咧”,就径自去了,原座上自然只留下少年一人,思索了一阵,他便摇了摇头。
“雪姐,你在哪儿呢?”他心中默默的想道。
不必多言,这少年自是不凡了。
夏雪自从哪天说去打猎之后,就一去不复返,至今已有四天了。
那天的事情自己至今仍是记忆犹新,沉迷于武学之中的他,忽尔被雷声惊醒,发觉夏雪仍旧未归之后,心惊之下,他便立刻长啸几声,以便夏雪能够闻声赶来,但却根本没有任何应答。
他立刻便去寻找,但四周均是夏雪满山寻找猎物留下的印痕,他根本找不到夏雪往哪一个方向走,而且更麻烦的是,下起雨来了。
雨水可洗去任何的痕迹,因此虽是冒雨而寻,却是束手无策,反而把自己淋成个落汤鸡。
整整数天,他日寻夜觅,各个方向都找了一大圈,甚至将四周的小镇客栈问遍,也是毫无结果。
她是出事了呢,还是不要自己了?
又是担心,又是惊恐的不凡,这几日可搞得焦头烂额,还幸亏他拥有一身高绝的功力,再是疲累,打个坐便可精神恢复,因此看起来精神倒也还好。
稍顷,店小二端来了饭菜,不凡取了碗筷,还没等开吃,便听得一阵马蹄声急响,稍顷,马在店外停下,一个人走了进来,不凡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长相清俊的少年,年龄顶多也就十六、七岁,腰佩长剑,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见他把目光投向自己,不凡忙自低下头去,继续吃饭,不想哪少年放着偌大的空桌不用,居然走了过来,并坐到对面的位置。
不凡头也不抬,吃饭。
那知对方却似乎并不想放过他,或者也是出于意外,他只感桌子微震,紧接着桌子的盘子都跳了起来。
这可是食物啊!
不凡无暇理会,一掌击在桌子之上,体内真气发出,跟着落到桌子的的碗碟之类,全都仿佛被一只手托着,落到桌上居然没有洒出半点东西。
那少年显然一怔,竟没有再行出手,但不凡却感受到,他火一般炙热的双眼,正瞪在自己的身上。
息事宁人是不凡的习惯,因此倒不以为意,继续用餐,那知还不到一半,却听得又一阵马蹄声响起,并在客栈外停下。
这种时候,还有人骑马而来,显然也是外地人,因此包括不凡在内,都不由往门外看去,但不凡位于偏僻地带,因此也看不到。
不凡继续吃饭,但吃不到半碗,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已经走进了五名大汉,看其劲装装束,手持刀兵,便明白又是一群武林人物。
扫了他们一眼之后,不凡便迅速把目光避开,但灵敏的感觉,却清醒的告诉他,就在他们进来的瞬间,对面的少年身体的微微一震。
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吧?
不凡心念着,又继续吃饭,但心中却已经在推算着这五个大汉的实力,根据刚才的脚步,可判断出他们功力应是不弱,但身手到达何种程度,却是难以预测,不过,可以预知的是,不会在自己之上。
经过这一个多月来,更主要是近几天的独立煎熬,不凡已经不再象以前一样胆小怕事,而且确定自己可以安全脱身,就放心下来。
却不料,他的神情无一例外的落到对面少年的眼里,但听得他轻声道:“对不起。”
这声音极低,仅落到不凡的耳里,却已经令得他心头警钟长鸣,刹的抬头。
却在这时,只听一阵张狂的声音传来:“你们这几个家伙,终于来了!”
那五名大汉错愕当场,但很快就面露喜色:“你竟然在这里啊。”
那少年道:“哈哈哈,就你们几个家伙,别说我了,就连我这小弟,恐怕也可以将你们收拾,这些天来,你们对我狂追不舍,不过是欺侮我孤伶伶一人罢了,算什么好汉,现在见我们两个,怕了吧?”
那五名大汉一怔,一齐把目光转向不凡。
不凡抬起头,正想摇头解释,却见哪少年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其身法之快,竟是世所罕见,不由一怔。
衣襟一紧,但听得那少年紧张兮兮的道:“这位小哥,请救救我吧,他们这么多人欺侮我,我害怕。”
若是不凡经验充足一点,就明白他口不对心,只可惜,一看到他满脸惊惶失措的表情,顿时引起他心中的共鸣,心中顿时同情之感大生。
“放心吧,他们伤不了你的。”不凡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就算对方功力很高,他也有把握将这少年带走。
那少年也显然一怔,连忙点头:“谢谢!”
“锵!”长剑拔出,他一剑斩向那五个人,他身形如果,剑法缥渺,瞬那间,已经向在座的五人各杀出数剑。
那五名大汉似乎知道厉害,突然间散了开来,身体剧退,就哪么,从窗户、大门掠走!
“嗖”的一声,那少年已经破门而出,竟是不依不饶之势。
不凡心头一惊,拜托,你逃命就是了,干嘛还要胡乱出手?
已经承蒙他叫了声大哥,放着不管也不是,况且那少年虽然出手鲁莽,但气度不俗,让他心中也生起一丝好感,因此丢下了饭钱之后,不凡便掠了出去。
五个逃,一个追,一个随,刹那之间,七个人已经离开小镇,来到一个四周是山林,中间甚为宽敞的平地。
那前头的五人忽然间停了下来,转过身。
那少年依然迎了过去,一剑打去。
一名大汉迎了过去,其余四名则退后,竟似是不屑联手。
可这却已经让不凡心头暗凛,这显然也是自信的人。
而如此自信的人,显然也拥有比较强的实力。
于是,他们便动起手来。
那使刀大汉一刀一式间,气势如虹,大开大阖,起落间给人以一种豪迈大方的感觉,而招式老到严密,竟似不露任何空隙,端是让人心生仰佩之感。
而那少年的一剑,却也不亚于他,剑出如风,而中间又屡生奇变,忽尔横挑,忽尔斜刺刺,忽尔直斩,竟是攻其必救,每一个招式,均给人以一种出其不意的感觉。
剑走偏灵,这一刻,不凡总算领略到剑法的美妙。
这少年的剑法,根本不象是一种杀人的技巧,而象公孙大娘的舞剑,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灵性,便仿佛佳人抚琴,诗人赏月,给人一种异样的美感。
晚风徐徐,刀风激荡,双方爆出的浩瀚杀气,竟仿佛让大地一窒。
这一刻,你听不到虫鸣,听不到清风。
你只能听到杀气!
杀气竟然不是感觉到的,而是听到的,诡异之极。
山雨欲来,黎明前的天空总是最黑暗的。
或者,当杀气敛起的瞬间,那就是双方分出生死的时刻!
不凡不愿这两人都有事,这少年虽然似乎挺为顽皮,但却让人心生好感,而那大汉,看其架势,也让人生不起讨厌的念头。
因此,不凡整个人都静了下来,心神瞬那间晋入到一种无人无我之境。
便在这时,众人的感觉,他消失了。
但这只是感觉,因为他就站在哪儿,但在场中,没有人能够感到他的存在,他仿佛已经跟整个大地融为一体。
众人心头一凛,就在这一瞬间,那少年已经迅速掠回。
他落到不凡身后。
那五个人也没有立刻动手,只是都把目光转向不凡身上,那锐利的目光仿佛一团火,简直要将人灼伤。
互觑一眼,那中间的一名大汉一个眼色使过。
五个人顿时掠了过来。
五把刀,在空中化成一道闪电,蓦的往不凡劈落。
不凡身体暴退,瞬那间,脱出那闪电的范围。
可是那闪电却在空中陡然一折,便仿佛一开始就明了他的动作间,因此这五把刀的目的并不在于他,而是另外那少年。
似乎有些出其不意,那少年退得略迟,刹那间,五把刀已经将他围拢在中心。
便在这时,不凡的感觉忽然一变,他发现,那五个人,竟化成了一股风。
一股狂风。
这风,铺天盖地而来,浩瀚无匹的霸烈杀气,直似要摧毁一切。
原本在他眼内,一直潇洒自如的少年,忽然间左右支绌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牵绊着他,他想飘,飘不起,他想躲,却躲不开!
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人,而是风。
可达十二级以上的龙卷风。
面对这种大自然的威力,个人的出剑,能有什么办法?
单看形势,不凡便明白,再出不了十招,少年必败。
而败,往往也意味着,死!
自己,出不出手?
而出手,能够救得了他么?
刹那间,不凡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