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竟然把弟子的怀抱当成了依靠，而且抱着他的姿势那么暧昧，脸倏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平日里都当成孩子的徒弟怀中，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少有的温暖。忽然间意识到，郭靖长大了，他已经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不久之后，或许就要成家立业了。
    韩小莹有些茫然，换作别的女人，在她那个年龄，或许早已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如果张五哥还健在，也许，自己不需要活得象现在这么辛苦。
    只是这世间不会有如果，也就不存在那么多的也许。很多时候，你还来不及选择，机会就已经随风而逝，再也没有从头来过的可能。
    任浮云流散，白云苍狗，谁知我心？韩小莹没读过多少书，理解不了太多的忧伤，只是在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声，看了一眼紧抱着郭靖的华筝，缓缓走回几位兄长的身边。
    倒塌地营帐可以重新立起，但心中倒下的那份依靠，只能在夜深时沉重地缅怀。朝阳初升，韩小莹却感觉到了黄昏的临近。
    “郭靖，你师父们吓死我了！”华筝将头埋在郭靖的胸前，想到刚才江南六怪那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还是心有余悸，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郭靖抱着华筝娇柔的身躯，双眼却盯着韩小莹略微有些单薄的背影，似乎感觉到了那同样娇柔的身躯内沉重的忧伤。到底是当年那刚萌芽就被掐断的深情，让她过了十多年还无法自拔，还是那吃人的礼教，让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子也不可避免地深陷其中？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明确的答案。
    直到华筝将他的名字唤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从韩小莹的背影上收回目光。
    轻轻拍了拍华筝的背，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一大早就跑过来大呼小叫的，难道天塌下来了不成？”
    “郭靖，出大事了，那坏蛋死了！”华筝突然又兴奋起来，仰头看着郭靖的脸，尖声叫道。
    纯洁的欢笑堆满青春的小脸，身体轻盈得似乎马上就要跳将起来。小女孩的心情，变得比草原上的天气还快。
    郭靖笑了起来，亲怩地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哪个坏蛋死了让你这么高兴？大汗每天都在外面征战，一天都不知要杀多少坏蛋，怎么从没见你高兴过？”
    不只是坏蛋，被杀的好人更多，也不曾有人关心过……
    “都史！”华筝偏了下头，躲开郭靖第二次弹向她鼻子的手指，叫道，“你知道吗？都史死了……他昨晚被人杀死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郭靖心中感叹，却不得不装作无辜的样子，惊道：“都史？他不是住在大军之中吗？怎么会被人杀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啊！都史不是克烈部的小王子吗？怎么会被人杀了？”郭靖话音刚落，朱聪已经走了过来，在旁边叫道。
    华筝兴奋之下，每句话几乎都是喊出来的，江南六怪站在不远处，想不听到都难。所不同的是，六怪是真正的惊讶，眉头都深深地皱起。
    本来就要回江南去了，这样一来，蒙古发生变故，会不会节外生枝？克烈部现在的实力比铁木真强大得多，江南六怪受了铁木真十年恩惠，岂能不有所担忧？
    他们自然不知道蒙古对于中原来说，比金国更可怕百倍的危害，更不可能知道铁木真的能力，就算在几千年的历史中，能取得和他一样军事成就的，也找不到几个。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中虽然勉强算得上二流，但对社会发展的见识无疑连第三流都达不到。如果他们能预知几十年之后，蒙古人在中原和江南犯下的滔天罪行，恐怕不等郭靖行动，更不会动那么多心思，直接就跑去铁木真的大帐，将他一举击杀了。
    “就是那个都史，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反正就是死了！”华筝见他们只是惊讶，却没有一人为她高兴，不禁有些气馁，嘟着嘴道，“他那么坏，就是该死！”
    “华筝公主，都史再不好，也是你的未婚夫婿，他死了你应该悲伤才对，怎么能这么说？”韩小莹虽然尊敬华筝的公主身份，但骨子里还是无法完全脱离一女不事二夫的思想。
    都史的死活都与她无关，华筝的态度却让她有些不以为然，也无法理解华筝的心思。自从十年前张阿生死后，韩小莹只是在心里认定是张家的人，就已经封闭了感情的通道。不要说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就是稍假颜色也不曾有过。
    华筝与郭靖的亲热，韩小莹表面上虽然没什么意见，但心里还是并不赞同。在她想来，一个有了婆家的女子，怎么可以与其他不相干的男人搂搂抱抱？蛮夷之人，果然不知礼教为何物。如果郭靖不是他的徒弟，而华筝又有公主的身份，韩小莹甚至会出手教训他们一顿。
    “七妹就别那么认真了，听听华筝说说是怎么回事吧！”韩宝驹摇了摇头，见韩小莹还想继续发表她的看法，忙打断道。
    韩宝驹在这件事上的心思却比其他人都要单纯得多，对他来说，蒙古人死了谁，华筝又跟了谁，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华筝再怎么说也有个公主的身份，能够喜欢上他们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荣幸。
    华筝有些奇怪地看了韩小莹一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转过头看着郭靖道：“他以前是我的未婚……那个什么……现在他死了，我就不用嫁给他了，为什么不能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啊！”
    她毕竟年轻，韩小莹逻辑并不能让她理解，都史死了，为什么她要为他的死感到悲伤？两个隔了一代的女人，相差的不仅是年龄，更是一种两人都无法意识到的伦理观念。江南女子的贞节观，第一次与草原奔放的思维碰撞在一起，虽然没有产生火花，但心中的艰涩感觉，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两人的心头。
    韩小莹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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