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当然不可能认同韩小莹的观念。作为一个现代人，郭靖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没有吃过猪肉，满山乱跑的猪还是见过的。感情是婚姻的基础，尽管这个社会还有许多不合理的东西存在，但这一点，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反对。华筝不喜欢都史，所以她没有义务为都史的死悲伤，如此而已。
    当然，他不会笨到当面去反对韩小莹，这个时代的女人，虽然有些愚昧，却无疑有她们的可爱之处。基于某种阴暗的心理，没有哪个男人会反对女人对男人的忠诚，哪怕这种忠诚对女人很不公平。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都史，这下他死了，但你也不应该太高兴。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什么是道德？”郭靖的说教，被满脸无辜的华筝毫不客气地打断。
    “嗯，什么是道德……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以后有功夫再和你解释。”郭靖被华筝强烈的“求知”欲望彻底打败，“你还是先回答我师父们的问题吧，都史是怎么死的？他死了之后，王罕怎么会善罢甘休？”
    郭靖当然知道都史是怎么死的，他关注的只是后一个问题：都史死了之后，王罕会那么善良地息事宁人吗？铁木真是如何应对的？郭靖想让草原上的矛盾公开化的目的，能否达到？
    他一心想从华筝口中听到些有用的消息，却没有发现几位师父听了他的话，眼睛都亮了一下。
    朱聪暗自点了点头，心道：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说得真好，只是，这么条理清晰的话，当真是自己那个傻徒弟说出来的吗？难道那全真教的马钰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年不到，不仅让郭靖武功大进，连人品也直线上升了？
    他看了看其他几位同志，发现他们和他一样，脸上都有不解的神色，只是听了郭靖问华筝的话，才忍住了没有询问。
    一年来，郭靖埋头练武，与江南六怪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是六怪说，郭靖听，并没有多少发表意见的机会，所以也很难在语言和思想上有出彩的时候。加上郭靖有意识地隐藏，替移默化中，六怪一年来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大的改变。况且，就算郭靖和以前确实有些不同，但在武功大进的基础上，也被他们有意无意中忽视了过去。
    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华筝一大早给江南六怪带来的惊吓让他们的神经特别敏感，或许是郭靖昨夜的首次谋划就大获成功，让他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江南六怪忽然发现，他们的徒弟，似乎有些陌生了。这一发现，几乎抵消了他们对都史非正常死亡这一重大消息的关注，转而开始注意起郭靖的不同来。
    华筝被郭靖的严肃弄得很不开心，嘟着嘴道：“王罕爷爷高不高兴，我怎么知道？哼，我不和你说了。你想知道，去问我爹吧！”
    她兴致勃勃而来，满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为她终于获得自由而高兴，连远处刚跃出地平线的阳光都似乎更明媚了。却被江南六怪和郭靖接连打击，才发现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照在身上的阳光，那神秘的光环消失之后，似乎又和平时一个样了。
    她忽然转身奔向大青马，连招呼都没有和跟着出来的李萍和江南六怪打一个，跳上马背，气鼓鼓地扬鞭而去。
    郭靖急于知道都史的死产生的后果，和金国使者死了大半随从和护卫之后的反应，看到华筝不顾而去，当即急了起来。匆匆向江南六怪及一直未发一言的马钰喊了声：“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话音未落，已经拔脚就向华筝追去。口中打了个呼哨，小红马长嘶着从远处跑来，待它到了身前，郭靖脚步不停，纵身跃上马背。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朝阳飞驰而去，小红马脚程奇快，很快就超越了华筝的大青马，并肩而行。
    “你跟着我干嘛？”华筝见郭靖跟来，其实心中高兴，口中却装作恼怒的娇喝道。
    “我来陪你啊！”郭靖控制小红马的速度，不让它越出青骢马太远，回头笑道，“恭喜你，华筝！都史死了，你终于自由了！”
    “哼！”华筝昂起头来，似乎并不在乎，但她的城俯却无法掩盖住嘴角的笑意，并且这笑意很快就扩展到整张脸上。迎着朝阳，似乎要把阳光的亮度都比下去。郭靖不禁看得呆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吗？”华筝嗔道，“我不回去了，你陪我去那边！”
    郭靖顺着华筝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道：“好！”
    那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在辽阔的草原上，如同连接天地的纽带。正是郭靖经常练功的地方。
    两人同时放慢马速，缓缓向前走去。长时间压在心头的担忧尽去，看着陪伴身侧的郭靖，华筝忽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温馨。
    心中既然放松了，对郭靖的怨气也忽然消失不见，她微微偏着头，笑嘻嘻地道：“那个坏人死了，你为什么不为我高兴？”
    “我哪里不高兴了？我很高兴啊！”郭靖觉得有些滑稽，明明都史是他杀死的，却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我这是为你高兴，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大汗把你嫁给那个讨厌的都史了！”
    华筝轻轻“哼”了一声，道：“那刚才你师父骂我，你为什么不帮我？”
    “怎么会？我师父哪里骂你了？是你话没说清楚，我师父以为我出事了，才会……那样对你。他们和我一样，都很担心王罕发怒，到时大汗恐怕又要打仗了。”郭靖想到华筝在几位师父注视下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
    华筝“呸”了一声，道：“王罕爷爷是讲理的人，都史又不是我爹杀的，他生气也不会生到我爹爹身上。”
    讲理？呵呵，这个世界如果有理可讲，就不会有那么多是非发生，更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此而死了。郭靖苦笑道：“可是都史毕竟是在你爹爹的地盘上死的，都史虽然讨厌，却是王罕最宝贵的孙子，杀孙之仇，他怎能轻轻放过？”
    “王罕爷爷一大早就拔营回去了，没有找爹爹什么麻烦啊……都史死在营帐中，还有几个女人和他一起，肯定是他和那些女人……呸呸……自己弄得着了火，把他们给烧死了！活该！”华筝虽然不相信王罕会报复他的父汗，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只是想到那都史死在女人身上的样子，一点担忧瞬间全转成了厌恶。
    郭靖微微一笑，虽然他亲手弄出一副失火的样子，但只要还有脑子的人，就不会相信几个大活人会一动不动地被营帐内的火给烧死。而他的目的，就是想让别人认为凶手欲盖弥障。只要在王罕的心中认定是有人杀了他的孙子，地盘是铁木真的，凶手不管是谁，岂会与铁木真无关？
    “大汗怎么说？王罕大军回转，那金国使者呢？”
    “听说金国使者死了十几个随从，昨晚在爹爹帐外吵了半夜，刚才也和王罕爷爷一同回去了……奇怪，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大军环绕中杀人？”华筝若有所思地看了郭靖一眼，道，“难道真是爹爹让人杀的？可是，爹爹为什么要杀金国使者的随从？就算要杀，也应该把那个使者杀了，杀几个随从有什么意义？”
    郭靖耸了耸肩，没想到华筝也学会了动脑筋。成吉思汗的儿女，果然都不是简单的人。只是这么几句话，就已经快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幸亏他杀人用的不是内功，而是金刀，即使有人怀疑，也想不到他身上，笑了笑道：“谁知道呢？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也许有人看不惯那些金国人嚣张，给他们一点教训。”
    两人的马速越来越慢，但终于到了郭靖经常练功的地方。华筝骑在马上，怔怔地看着郭靖，忽然道：“你不是郭靖！”
    “什么？”郭靖猛然回头，吓了一跳，险些掉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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