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国境内，众人不好纵马疾驰，到得傍晚时分，离张家口还有五六十里路程。正好路过一个小镇，江南六怪等人就在路边寻了家小饭馆歇息。
    吃过饭后，众人想起白天谈论的事情，都是心事重重，无心去睡。江南六怪干脆提议到院中练武。这些人除了华筝和郭靖的母亲外，都是以武为生，自然没有意见。
    因为马钰在场，江南六怪有些针对丘处机所创立的招式都不便使出，店中院落又小，更是施展不开。郭靖使开重剑，不管来的是谁，来来去去就是横劈竖砍，偏偏又势大力沉，六怪不敢硬挡，只把韩宝驹等人急得哇哇大叫。每人都上场一会，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没了兴趣继续。
    马钰微笑着在一旁观看，见郭靖一人独斗六怪的车轮战，还稳占上风，心下也是高兴。毕竟，郭靖也算是他半个弟子，只是众人心照不宣而已，郭靖的成就，也有他的一半功劳。
    他从店小二手中接过擦汗的毛巾，递给最后一个下场的柯镇恶，也不避郭靖，笑道：“柯大侠擦擦汗吧，靖儿武功进展神速，江南七侠得此佳徒，实是可喜可贺！”
    柯镇恶虽然总是一副死人脸，但听得马钰如此赞美自己的徒弟，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地笑容，说道：“靖儿这孩子能吃苦，练功从不偷懒，是块练武的好坯子，也是真人成全，要不然他哪能有今日的成就！”
    马钰微微颔首，叹道：“说来也是异数，贫道在重阳宫也收了几个徒弟，练了十多年的武功，却无一人比得上靖儿，实是惭愧！”
    “哪里，哪里！”柯镇恶现在是想装作不在乎都不行了，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地道，“全真教门徒遍布天下，比靖儿武功更高的斗载海量，道长作为全真掌教，岂是我等所能相比的！”
    此时其余五怪见他们谈话，也都围了过来，相互间恭维礼让了一番，朱聪忽然插口道：“大哥，要不让靖儿也拜在真人门下，以他现在的武功，再得道长的教化，定能进步更快，也好全了道长之前的一番教导之恩。”
    朱聪的意思，其实是想成全郭靖。毕竟，全真教的武功，他们几个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柯镇恶沉默了，以全真教的名气武功，郭靖拜在马钰门下，当然不会辱没了江南七怪的名声。而且，郭靖背后有个全真教作靠山，今后行走江湖，也不会吃亏。况且，他们教了郭靖十年，郭靖的武功连人家一个入门才六七年的小道士尹志平都打不过。可马钰来了之后，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如今单打独斗，连六怪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了。江南六怪不是笨蛋，岂会不明白其中的差距？
    只是，与丘处机打的赌还没有兑现，虽然郭前现在要打败丘处机的弟子，完全没有什么难度，但如果让郭靖拜在马钰门下，不免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将来江湖上说起这件事来，不会说江南六怪的徒弟如何，只会说全真掌教的弟子打败了长春子的弟子。本来轰动江湖的一场比武，最后却变成了他们门派内的较技，那江南七怪十多年的辛苦加上张阿生的一条人命，岂不是白费？
    马钰淡淡一笑，对郭靖的成就，他并无丝毫嫉妒之情，江南六怪的心情，他也能够理解。就算柯镇恶没有沉默，他也不会答应朱聪的要求，摇摇头笑道：“靖儿如今的成就，可都是江南七侠的功劳，贫道只是教了他一点强身健体的法门，岂敢妄称师尊？他如今的武功，说实话，除了六位师弟，我教中再找不到能超过他的，贫道哪敢收这样一个徒弟回去？”
    “哈哈哈哈……道长说笑了！”郭靖得到马钰如此评价，韩宝驹乐得合不拢嘴，禁不住大笑起来，道，“靖儿的武功，我看也稀疏平常得很，哪有道长说的那么神奇！”
    “那是韩三侠谦虚过甚！”马钰看了刚走过来的郭靖一眼，微笑道，“贫道今晚是要向六位大侠告辞的。想想离宫已经一年多了，贫道是归心似箭啊！明天一早，我就打大同往南，回终南山重阳宫。”
    “啊！道长要走了？不和我们一道南下吗？”韩小莹惊道。
    “江南六侠的行为，贫道万分佩服。只是贫道暂时还不想去中都。”马钰缓缓道，“我全真教地处金国境内，不知一年来发生了什么事，几位师弟久未联系，也要回去看看才行。”
    众人默然无语。
    全真教是当初王重阳在抗金失败后所建立，立教的宗旨，本就是打击金国，收留反金义士，希望有朝一日，大宋北伐时能出点力。但关中落入金国手中已近百年，弟子众多，在北方的名气也很大，根本不可能再做明显的反金之事。
    如今江南六怪和郭靖要去中都刺探金国机密，私通蒙古，要是被金人知道马钰也有参与，他们奈何不得江南六怪，全真教却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观。金国只需派遣一支大军，就能把全真教众杀得干干净净。
    马钰作为全真教的掌教，当然不可能拿全派弟子和江南六怪等人去冒险。这不是不爱国，而是作为掌教的责任。南宋早就把他们这些遗民给放弃了，他们还有必要为了一些虚无飘缈的理由，毫无价值地去白送性命吗？
    “也好，我江南七怪并非不讲理之辈，那就要此与道长别过，今后有空，我江南七怪一定会再去终南山拜会道长！”柯镇恶仰着头，两眼“望”天，淡淡地道。
    江南六怪不是傻子，人各有志，岂能勉强？何况，去金国打探消息的事，有他们就足够了。对他们来说只是顺带之事，而对马钰却是危及一派的行动，自然没有必要跟着冒险。
    离别在即，众人虽都是豁达之人，但也免不了有些伤感。
    不过，这个世道，死别都是经常的事，何况生离？想当初为了一句承诺，江南七怪断然离开家乡，招呼都没和谁打一个，一别就是十七年，还有什么分离比这还彻底？
    朱聪也看着马钰，接过柯镇恶的话头道：“道长就放心回去吧，等来年诸事一了，我们一定带靖儿过来拜会！”
    马钰向江南六怪都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最后才看着郭靖道：“靖儿，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他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以后一定要听你师父们的话，苦练武功。我们老了，汉人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全着落在你们这一代人的身上，也不辜负了你六位师父在你身上费去的十载苦功。”
    郭靖象以前跟着马钰练功时一样，走到他身前，躬身道：“多谢道长教诲！道长的话，晚辈定当牢记于心！”
    想想明日就要各奔东西，众人都不想就此回房休息，又谈论了一会武功和天下大势，马钰才告辞而去。
    目送马钰的身影消失在房间的拐角处，郭靖才收回目光，向江南六怪轻声唤道：“六位师父……”
    江南六怪的眼睛“刷”地一声转了过来，凝注在郭靖身上，让郭靖把到嘴边的话又忍了回去。韩宝驹正自伤感，闻声立即问道：“怎么了？有事就说啊！”
    虽然郭靖这段时间表现得很惹眼，但韩宝驹还是习惯了把他当小孩子般，动不动就教训一顿。在几位师父身边，郭靖根本就得不到人身自由，对一个习惯了言论自由的现代人来说，很难感觉到快乐。
    牙齿一咬，坚定了决心，大声道：“我想和师父们说一声，明天我去送送道长，这一路山险林密，道路也不好走，道长一个人行走很是不便。我把道长送到大同后，再到中都和六位师父与母亲会合。”
    韩宝驹眉头一皱，看了柯镇恶一眼，见柯镇恶没很大的反应，盯着郭靖的脸道：“你是说你一个人去送，这个……不是很好吧？一来一去上千里路程，你妈妈也放心不下。”
    郭靖笑笑道：“师父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总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吧？七师父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远近闻名的侠女了。我要是连单独走路都不敢，岂不是丢了江南七侠的脸面？”
    “你这孩子！”韩小莹被郭靖说得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孩子也学会拍马屁了，瞪了他一眼，嗔道，“当初我出道时，身边还有你其他六位师父照应，可不是一个人。你单独行动，要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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