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值夜班,李东山一早回来补了一觉,直到中午时分才醒来,看看时间,有点晚了。赶到饭店,看见婚礼仪式已经开始了,王凯和他的新娘子并排站在台上,头上、身上挂满了被人喷洒上的彩条,在主持人摆布下,冲着众人频频施笑。
刚随完礼钱,服务员已经开始忙碌地给各个桌子上凉盘了。李东山在嘈杂的人群中搜寻着,他看到一桌坐着的是复原后一起学习时认识的女战友,有几个看到了自己,其中有一个还向自己挥手,又指了指上面。李东山满面含笑,动作潇洒地向她们挥手致意,然后转身上楼梯。
一上楼,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大傻和一帮战友坐在一桌,正招呼自己过去。大傻把身边的一个放着外套的椅子腾开,让李东山坐下。
“来吧!自觉点儿!我们就等你了,大傻说你一定会来。先自罚一杯吧!”对面一个叫刘强的战友说。
“对,对,自罚一杯,一口干了啊••••••”其他战友跟着起哄。
李东山端起了被别人斟满酒的大约有三两左右的玻璃杯,笑着说:“自罚一杯,还一口干了,想灌死我呀!我这来晚,可是有原因的。本来我来的不算晚,没开席就到了,可一到楼下大厅,就被那帮复原时跟咱们一起学习过的女将们给绑架了。非说时间长了不见了,都特想我,让我跟她们坐一桌,叙叙旧,死活都不让走。我心想这可不行,这要是传出去,那不成了重色轻友了嘛,还不坏了俺老李的名头。我是趁她们的一个不留神,就往楼上跑。那几个娘们也身手不凡,连揪带拽、脚下下绊儿,我就跟打橄榄球似的,拼了老命才突出重围。嗨!为了见弟兄们,我让那么多女人都失望了。楼底下,那一桌到现在都还哭哭啼啼的呢••••••”
“吹吧,你就吹吧,上学那会儿也没见谁搭理过你。”
“不懂了吧。爱到深处情自怯,那时她们都憋着,不敢向我敞露胸怀。你不信下楼问去,刚才三班的那个班花,叫周小莉的那个女孩,说有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对我说••••••”
“你真他娘的胡扯,人家周小莉连孩子都有了。”一个看上去老成的战友说。
“那大概是因为婚姻不如意吧••••••”
“瞎说什么呢?我就是她老公,我们婚姻怎么不如意了?”那人脸红脖子粗的,看上去像是有点儿急了。
“啊?嚯——原来是你把她给娶了,你知道你这么一来,伤了多少痴情男儿的心吗?一会儿给咱传授传授你是怎么勾搭上的,我拜你为师!”
“好啊,那就表示一下诚意吧。看你这马屁拍得还不错,勉强收下你了。”
李东山表示很有诚意地喝下了一大口,辣得直咧嘴,赶紧夹了口菜。
“怎么不说了,接着讲呀,”大傻在一旁道,“你不号称万人迷吗?你的事迹大家都多爱听啊,看看还能把谁的老婆招出来不?”
“唉——”李东山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谁知道呢,这一个个的转眼间都成孩儿他妈了。”接着又煞有介事地向大傻耳语,“看起来,也没给咱们留下什么好货色啦!”
大傻呵呵笑着给他扔过来根香蕉,自己也扒了一根。
“大傻——”李东山用手一拍大傻的大腿,“那天别生我的气!我••••••喝多了。”
“哪天?”大傻扭过头愕然看着他,忽然“噢”的一声,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忘了。你那不是喝多了嘛,谁没喝多过?我喝多了,还经常随地大小便呢!”大傻嘿嘿地笑着。
李东山听了,心里顿感宽慰,可一看大傻的表情,转念一想:“喂,我说,大傻。几日不见,长进了啊!学会拐着弯儿骂人了!”
大傻嘴里塞满了香蕉,鼓着腮帮子,颤着身子坐在那儿一个劲笑。
热菜一上来,气氛活跃了起来。大家都相互监督喝完了一杯,蓄满后三三两两地推杯换盏地攀着交情。李东山和大傻各点了一支烟,相对着吞云吐雾。
大傻用手扇了扇脸前的烟,眯着眼睛说:“说实话,东山,以前我从没发现,原来你喝高了,撒起酒疯来,也挺操蛋的!冲我也就罢了,我一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的无所谓。可你对人家一小丫头也那样!你不知道,自从那天以后,我看见那小丫头进进出出的就没个笑脸。看得出,人家对你挺上心的••••••”
“行了,大傻••••••别说了。来,喝酒!”李东山举杯,一口下了一大截。
席间,那个周小莉的老公频频与他单挑。李东山还连连声称自己量浅,尽量少喝,可后来被对方连挖苦带讽刺,实在招架不住了,索性敞开了和他干;直到对方像滩烂泥似的趴在桌子上了,才得以罢休。
这一来,李东山的酒兴也勾起来了,端着酒杯,去其它桌上,与相识的人连连碰杯。
喜宴上,喝酒最怕窜桌,没有超常的酒量,实在难以抵挡。
当李东山端着空酒杯,回来的时候,大傻一把拉他坐下,劝说道:“悠着点,一会万一有不知死活的向咱们挑衅呐!”
“放心吧,我留着量呢。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咱们都给他们喝趴下了••••••”李东山豪言过后,又晃着身子举着酒杯、酒瓶,四处转悠去了。
浑身像烙铁似的发烫,口渴难忍,梦里都像是在找水喝。
李东山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勉强睁开眼,立即觉得眼前忽忽悠悠地打转。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耳朵里传来打麻将出牌的声音。
抬头一看,果真大傻,刘伟他们几个围着桌子搓麻。
李东山挣扎地爬起身,坐在床边目光迷离地四处找着鞋。
“醒了?”大傻听到动静,回头问他。
“嗯,有水吗?”李东山口干舌燥地问。
大傻端给他一个搪瓷饭盒,李东山接过来,多半盒的水一饮而尽。
“还有吗?”他用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滴,意犹未尽。
“就那么一盒都让你喝了,开水时间也过了。我们还指望它熬夜呢。”刘伟打了张牌,埋怨地说。
“噢,这样,那我下去买去。现在几点了?”李东山边穿鞋边看着窗外的天色。
“都快十点了。你可真行呀!从大傻下午把你扶回来,你就没动地方。还以为你死过去了——哎那是我的鞋。”
李东山把脚上蹬了半天,也没蹬进去的皮鞋费劲地脱下来,找到了自己的鞋。他蹒跚地站起身,侧着身子从大傻身边过去。
“你行不行?不然上来替我摸一把,我出去买去。”大傻斜着脑袋瞅他。
“没事。这会好多了。你就好好打牌吧。”李东山走到门前,正要开门,回头问了一句:“这是哪个屋?”
“你喝傻了吧?这是原先王凯他们屋,你屋的斜对面。”刘伟扭头回了一句。
“噢——”李东山晃晃悠悠地从过道里往外走,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住,又扭转身渡回了自己的屋前。
他摸到了钥匙,费了半天劲才打开屋门,伸手拉开灯,只见各种物品摆放依旧,只是上面大多蒙了一层灰尘。
他的目光落在窗台下,桌子上的一个小纸盒上。
他走过去,拿起纸盒,吹落上面的尘土,又用手擦拭了一下,掀开纸盖,里面的物品映入眼帘。
一个色彩鲜亮拼色的陀螺••••••
一个用长长红线穿起的甲鱼头骨••••••
一张经压平、叠好,上面仍留有细微褶皱的嘉奖证书••••••
还有围拢着它们满满一盒的幸运星••••••
李东山把它们倒出来,在桌子上堆起了小山。他拿起了陀螺轻轻一转,那陀螺飞快转起,诸多颜色最终汇成一色,视觉上又像是来回地打转••••••
李东山临走熄了灯,在关门前的一瞬间,看到了桌子上那片用幸运星堆成的小山,幽幽发着暗绿色的光芒••••••
李东山在一扇门前停下,他身体发飘,站立不稳,只得用头顶住门板,一只手扶住墙壁,一只手抬起有气无力地拍门。
门开了,李东山猛地身体前倾,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幸亏双手抓住了门框。他站稳身形,强打精神睁大眼睛,看到杨小聪穿着一身睡衣,披了个外套,站在门边上惊诧地瞪着他。
“有••••••张少楠的电话号码吗?”李东山强挤出一丝微笑。
杨小聪立刻反身进屋找纸找笔,给他抄了一份,塞进手里。
李东山拿起号码纸,像是近视眼似的,贴在眼皮,仔细辨认着。
李东山知道在火车站附近,有个昼夜营业的电话亭。出了公寓大门,他摇摇晃晃朝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