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岭村四面环山,层峦叠嶂,青山连绵,走十里看不到个人影儿。韩香知道既然已经走进这个魔窟,就休想从这里逃出去,别说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监视,就是跑出去了,她也找不着路,走到半路准被他们揪回来。所以韩香变得乖了些,不采取硬反抗,只是整日里不发一言,不跟米家的任何人搭话,晚上睡觉就主动走进米家大娘房里,跟米家大娘睡一床。米多村长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强迫,随她的意,心想让她适应适应,等择个黄道吉日,再把米龙和她的婚事办了,那会儿她再怎么耍滑头,都无济于事了。
过了几天,米多村长拜托挑日子的人终于有了回音,说是下个月的七月初十那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米多村长说好,那就七月初十吧。一家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米多村长宴请了全村人来贺喜,喜宴就放在开会那大操场上,两百多号人聚集在那儿,显得热闹非凡。米家的这次婚礼算是全村历史上最隆重的一次婚礼,新娘子也是有史以来最漂亮的。米多村长一看这喜庆劲儿,乐得心里开了花。
看米家人进进出出忙得团团转,村子里吵吵嚷嚷人来人往的样子,韩香预想米家对她的行动要开始了。别看米家前段时间对她相敬如宾的样子,但骨子里终究是要表露出隐藏着的不良动机的。动机已很明显,可该如何应对,脱离魔掌呢?韩香开始变得焦躁恐惧。
晌午时分,果真如韩香预想的那样,米家的行动开始了。她听到有一阵脚步走近了关着她的屋,又有人打开了门上的锁,然后她看见三个女人走进了屋。一个是米家大娘,另两个估计是米家请来帮忙的驮岭村妇,脸黑黑的。米家大娘拿了一整套由她亲手缝制的红底碎花包扣的新娘礼装,连衣到裤都是鲜红鲜红的样子。
韩香一看那鲜红,就觉得一阵眩晕,仿佛看到的是人血那样让人感到恐惧,又感到阵阵恶心。盯着那鲜红,韩香突然感到一股鲜血涌上脑门,又转化成满腔的愤懑和狂躁迅速流遍全身,继而浑身喷发出一股反抗的力量。
〖HT〗米家大娘把鲜红的新娘装放在床边一张小桌子上,正欲凑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韩香终于忍不住满腔的愤恨和厌恶,她倏地站起,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竟没发现可以用来反抗的武器和用以自戕的东西。米家早已把预想到的会被她利用的一切利器和工具收拾藏匿起来。她只好凭借力气,赤手去抢夺那套鲜红的新娘装。这套红装对她来说充满邪气和血腥味,她想把它撕得粉碎,把它彻底破坏,这就像在撕米家人的脸那样让她感到痛快。
她快速从桌上抓起红装,用尽全身力气狠命撕将起来。米家大娘和那两个驮岭女人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所以猝不及防,傻愣了一会儿。等她们反应过来时,韩香已撕开了一排扣子,只是红装是由纯棉丝织成的,韧度很强,她的力气又非常有限,所以还没撕开更多的口子,就已被米家大娘和两个黑脸女人抢夺了回去。她的两条胳膊也被两个驮岭女人像钳子般死死夹住,动弹不得。她只好换一种方式反抗,用拼命挣扎来阻止红装的上身。
那两个黑脸女人似乎并不急于把新娘装往她身上套,只是侧眼盯着她看,并用手死死夹住她的胳膊,任她踢蹬嘶喊。
韩香死命用脚蹬着踢着,欲撞墙寻死,又欲跳窗自尽,可都被两个黑脸女人及时拖住,无法实施。这会儿连寻死都不可能做到了,韩香感到沮丧,悲愤至极。
等韩香踢蹬嘶喊得筋疲力尽了,米家大娘这才心平气和地凑上前,用温和的口气说:“姑娘,事到如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别再让我们为难了,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你放心,只要你跟了米龙,给米家续个香火,我们米家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米家大娘未说完,另两个黑脸女人也跟着附和:“是啊,米家人我们都知道,一定会对你好的……”
可韩香哪里听她们的,被夹得生疼的胳膊还有那满腔的愤恨,都让她对她们的话语感到厌恶鄙夷,她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们,然后拔腿逃跑。可跑,谈何容易啊,且不说这屋里监视她的这三个女人,即便逃出这屋,那外面的三层又该如何穿越。
韩香渐渐明白,别说自己已折腾得筋疲力尽,就算是力大如牛,看这阵势也是无法逃出这魔窟的。与其这样瞎折腾耗尽力气,不如假装屈从,蓄养精力,让米家人产生麻痹思想,走出这屋,然后寻机逃出魔窟。
这样想着,韩香紧张的神情就松懈了下来。两个黑脸女人见她神情松懈了下来,也就放松了钳制。米家大娘又趁机劝说:“姑娘,你就依了我们吧,这事反正是这样了,你就权当救救我们山里人吧。”说罢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抹起来。两个驮岭女人也赶紧不失时机地行动起来,把那身新娘装往她身上套。韩香心里想着寻机逃跑的事,也就任由她们摆布,由她们摆弄着穿上了新娘装。
穿戴好后,韩香被两个女人拉着走出了屋。一出屋,她就看到了满院子的人,热烈的场面不亚于城里婚庆。几张八仙桌边都已坐满了人,交头接耳地谈论着,见她出场,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看,并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头牲畜,在市场上交易时被买主指指点点。但她看他们的眼神里分明充满淳朴,所以她觉得这也许是个求救的好机会。
想到这儿,韩香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并连着向人群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声泪俱下地向人群里求救:“各位大叔大婶,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是被人拐卖到这儿来的,求求你们帮帮我,让我回家去吧。我会一辈子记住你们的恩德,报答你们的。求求你们了……”说着她又转身向米家的人磕了个头。她想也许人群里有人会站起来帮她说话,或偷偷去向公安局报警,把她救出火坑。
可事实上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有人站起来帮她说话,也没人去报警,只是听到有几个妇人在窃窃私语:
“这姑娘可怜是挺可怜的,可我们也没办法呀,米家钱都出了,人家可是压上了全部家当啊……”
“唉,谁叫咱生活在这穷山野岭的地方呢,娶媳妇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
有几位村民像是被打动了,但欲说还休,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行动。有位农妇扯着边上一个老头的衣角说:“米家对我们不错,我们可不能做那种砸墙拆台的缺德事。”边上人也都跟着“嗯嗯”了起来。
米多村长则在她下跪的当儿,始终在一旁诉说着驮岭和自家的苦处和不幸,希望引起村民们的同情和理解,也意在打动韩香。
韩香一听,知道靠他们救自己是没希望了,她的心跌到了冰窟里。她彻底绝望了,她没想到这小山村比她想象中的魔窟还要魔窟,这里的人愚昧得冷血,愚昧得让人心寒,愚昧得像个魔鬼。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必要这样卑躬屈膝求他们,是死是活必须靠自己了。
边上原先拉着她的两个黑脸女人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顺着她们的手劲站了起来,表面因为绝望心寒而平静无波,内心却愤怒得翻江倒海。
一阵划拳擦掌,酒足饭饱后,村民们陆续离去。韩香被那两个黑脸女人押着,进入了洞房。走进洞房,韩香清楚地知道能逃脱魔掌似乎已经只剩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