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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部落酋长
    你的眼是我的海
    让我向往的海
    我以思念做着帆
    我想有一天奔向海
    你的眼是我的海
    让我迷途的海
    从未想过要离开
    那是幸福的海
    那是幸福的爱
    有一天醒来
    发现梦已不在
    海已离开
    梦已空白
    河马盘腿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默默地低声弹唱着,他的歌声似乎比“上工”时更加忧郁。
    每天收工了,简单吃点牛肉拉面、酸辣粉之类的快餐,他就开始在这里弹唱,如果有课的话他才会去南海艺术学院。
    他唱完一首歌,不经意地回头看看他的“公寓”,轻轻叹了口气。
    河马的管道公寓就是滨海公园门外四方桥旁边的三截水泥管道,工程完工废弃在那里的,足足有两米高,在椰子树下一拉溜排开,管口朝向大海,河马住在里边很宽敞,夏天海风吹来非常凉爽,春天和秋天也很不错,就是冬天会稍微冷一点。
    这三截大管道原来就河马一个人住,在管道的底部搭了木板,睡觉很舒服,下雨的时候,水就从木板下流过,湿不了他的东西。
    现在不行了,先是一个刮风天,四川来的一个小个子男人,带着个更矮的女人,每人后背用蓝白两色的蜡染布裹着个孩子,典型的超生游击大队,一家四口占了一截管道,用油布隔开。
    接着,一个下雨天,安徽的一个寡妇又抱一个背一个孩子挤了进来,又是个典型的超生游击小队,河马一时好心让她们三口子住在了中间那截管道,也用帘子隔开了。
    河马只剩下了一截管道可住,比起他们来,他这边还算是很宽敞,而且是靠海向阳的一边。不过也遭罪了,寡妇出来进去,不敢走小个子那边,每次都要经过河马的“房间”,他的隐私权完全被剥夺了。
    河马不太在乎,他想自己除了晚上手淫时小心点,别让她看到,也没有其它啥隐私。他心里嘀咕,过吧,踩到我的弟弟,老子都不会急,好男不跟女斗,但是不要碰坏我的吉他,那才是我的命根子。
    其实,整个夏天,河马都嫌管道里憋闷,大部分夜晚是睡在管道外边海边的沙滩上,除非下雨才会躲进水泥管道里。
    水泥管道里睡了这么多人,别说气味有多难闻,就是那此起彼伏打鼾的声音也真是够人难熬的。
    小个子和寡妇两家开始处得还算不错,有说有笑的,从餐馆要来的那些剩饭剩菜,可以很大方地伙着吃,小个子还很德行地将两三瓶人家喝剩下的啤酒兑到一个瓶里,俗称“折箩”,装派地对嘴吹,看得河马那叫一个恶心。
    也许肝炎肺病都聚齐了,打死河马他都不敢喝。
    但是,河马不得罪他们,独往独来,图个大家相安无事。
    话虽然这样说,有一天,他们还是吵起来了。
    原因是寡妇那个四五岁的女儿,总是爬到河马这边来乱翻。就算他没有什么资产,常用的东西总是有点,挎包里放着一本歌谱,一条毛巾,还有他最贵重的家用电器——CD播放机,以及他最喜爱的十张CD光盘。那个小屁孩,竟然用河马的毛巾擦屁股,扔掉可惜,接着用……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河马就喝了她一声。
    寡妇不干了,母老虎似的,扑出来怒骂。
    河马想揍她,忍了忍,没有动手——确实,打女人,有点那个。
    但是,隔壁的那两口子唯恐天下不乱,过来煽风点火。
    这两支超生游击队倒是很会联合作战,专门来对付河马一个小光棍。
    当初,小个子他们来的时候,很想一下子占到两截管道,河马老实不客气地把他们撵到了紧那边,挤在一截管道里,小个子看河马人高马大又年轻,没敢太猖狂,结果,才有寡妇后来的一席之地,现在他看到机会来了,就想联合寡妇把河马挤走。
    过份了吧?
    河马怒了,这三截破水泥管道,他已经住了快两年,没有产权,八成拥有居住权了吧?可怜你们两家子超生游击队没地方住,勉强收留了你们,怎么反客为主,撵起我来了?
    当初,城管的三次罚款,你们分摊一分钱了吗?简直岂有此理。
    小个子联合寡妇要把河马挤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河马无意中窥到了他们的隐私。
    抛开寡妇那点无赖的习性不说,单论她的长相还是不错的,虽然生育两个孩子了,却仍然风韵犹存,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很漂亮的。她衣衫褴褛,但是掩不祝糊细嫩白皙的皮肤,所谓一白遮九丑,更何况她细眉大眼,五官长得很不错呢。小个子大概一开始就看上了人家这个漂亮的寡妇。
    有一次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出去卖废品了,他就从他们的“房间”爬到了中间,趁着寡妇和她的两个小女儿睡着了摸她丰满的乳房,寡妇一贯打呼噜的,毫无知觉地任凭小个子欺凌,河马无意中从挂帘的一条缝隙看到了,没有作声,他从来不管闲事的,但是,这家伙太过份,后来干脆将寡妇的短衫撩起来,尽情玩弄起来。
    寡妇不可能睡到这么死毫无知觉的,但是她一动不动,仍然有节奏地打着她的呼噜。
    河马忍不住清了一下嗓子。
    他们发觉了。
    寡妇突然醒了,煽了小个子一个耳光,把他按住狠狠地牛蝴。
    河马想,从那以后他们就恨上了他。
    现在,他们联合起来要把河马挤走,扩大地盘不说,还可以抢到他的好“房间”,因为河马住的这一截管道朝向大海,向阳,最敞亮;当然,他们还可以去除隐患,以后可以趁更矮的女人不在,好苟合那种事情。
    太过份了,河马盛怒之下动手打人了。
    他没有打女人,把小个子暴打一顿,就像抖箜篌,两根棍栓根线,绕住箜篌一扬一扬地就发出了悦耳的响声,河马扁他就跟那个差不多,揍得他满地找牙,直到他求饶。
    不过,发出的声音并不悦耳罢了。
    寡妇临阵脱逃,夹上她的两个小女儿,一阵风似地溜得没了影儿。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见大势已去,赶紧服软,赔不是,还要请河马吃东西。
    这玩笑开大了。
    他们除了捡破烂,吃的东西都是到餐馆去乞讨的剩饭剩菜,不仅恶心,还怕有肝炎病菌啊。
    河马离家出来五年了,虽然没有混出个人模狗样,但是,乞讨人家的剩饭菜是一次也没有干过,因为那不但伤害他的自尊,也不符合他的卫生习惯。
    就算一碗拉面,或者一碗酸辣粉,河马每天也是靠劳动挣的钱下馆子。
    请河马吃那些折箩的剩饭?想什么呢,老实点比啥不强?
    河马象个胜利的部落酋长,鄙夷地看着他们,把小个子两口子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从那以后,河马的管道公寓消停了好一阵子。
    河马在海滩公园捡到一条小狗。
    河马看到它的时候,它瘦得皮包骨,躺在垃圾箱旁已经奄奄一息。
    显然,它是得了什么病,狠心的主人把它抛弃了。
    河马蹲在那里,看了它好半天,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看到它那带着哀求的目光,就把它抱了回来。晚饭,河马照例是买了兰州牛肉拉面,他吃掉了拉面,把碗里的牛肉都喂了小狗。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自从打架以后,每次见到河马都是一脸谄媚样儿,总是没话搭拉话,河马很少理睬她。这时,她看到河马用买来的牛肉拉面喂狗,就唏嘘感叹一番,说是这小狗有福气,碰到好心人了。到了晚上,她居然包了些鸡骨头回来,这个,河马不能搏她的面子,就让她喂了自己的小狗。
    第二天,这小家伙居然有点精神了,可以站起来,但是四条小细腿直打晃。
    河马怜惜地抱起它,却发现它脏乎乎的小黄毛里有很多虱子,这把他弄得挺头疼。
    虱子这东西要是招上,会在衣服里大量繁衍的,那可就惨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中午很热,海水都是温的,河马就脱得只穿一条裤衩,光着膀子抱着它到了海滩,轻轻撩海水给它洗澡。
    海水是咸的,含有盐份,正好可以灭虫杀菌,比用淡水给它洗强多了,大不了最后再用淡水给它冲一冲,免得毛毛干了结盐粒子。
    河马不知道虱子是不是怕水,心想是虫子就没有不怕水的,尤其是又苦又涩的海水,就把小狗按在海水里,用手掌托着它的下巴,以免呛着它。
    好,原来虱子真是怕水的,小狗的身子在海水里还不到一分钟,很多虱子都从它的尾巴和肚子的毛毛里往上爬,河马马上就从它的脖子和脑门上捏这些红色的小米粒大小的虫子,都弹到海水里淹死了它们。
    真恶心呐,淹死一大堆,足有二三十只。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今天格外大方,居然拿来了肥皂头儿和一小包洗衣粉,让河马给小狗洗毛毛。
    嗯,不要认为她只是讨好河马,也许她不无私心,希望河马把小狗洗得干干净净的,省得招上他们虱子,别看他们衣服、铺盖都是脏兮兮臭气烘烘的,但是他们也怕着上这些虱子、跳蚤、臭虫之类的东西,真咬人,真痒痒,说不定还会传染疾病。
    尤其是怕孩子生病。
    大人得了病能忍,孩子生病就要花钱去治疗,那还不是剜他们的肉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人脸,河马还是用了这些五颜六色掺杂的洗衣粉和拿在手里直打滑的小肥皂头儿,并感谢了她。
    洗干净了,河马把小狗抱到沙滩上,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紧倒小短腿,跑到滨海公园的浇花水龙头接了一大壶自来水,拎来给小狗冲洗。
    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可能小狗太弱吧,河马感到它身上有点哆嗦,晒得毛毛基本干了,就决定给它来个沙疗,把它全身都埋在沙子里,只露个小脑袋喘气。
    果然,它在温暖的沙子里,不哆嗦了,睁着小眼睛望着河马,还虚弱地叫了两声。
    河马觉得挺好,就躺在沙滩上睡了一觉。
    当河马一觉醒来把小狗从沙子里挖出来的时候,它抖动了全身的毛毛,把沙粒抖掉,竟然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远处看到他们醒了,就又跑过来看热闹,笑着说:“要得,它活喽。”
    河马拍掉手上的沙粒,问:“它肯定死不了吧?”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没得大病,就能活喽。”
    河马看着这小东西,觉得它很虚弱,就说:“要是能够找点牛奶来喂喂它就好了。”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捂嘴乐,说:“它大概很小就被卖了,说不定都没有吃过母狗的奶水。你倒是真心疼它,有牛肉都给了它吃,现如今又琢磨着给它找牛奶吃,那除了花钱去买,谁肯白给你牛奶喂它?”
    河马突然想起她的那个小一点的孩子还没有断奶,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经常抱着他,一边吃饭一边喂奶。这……不是现成的吗?不过,河马瞟了一眼她的胸脯,那短衫下隆起的硕大无朋的一对大nǎi子,一定充满了乳汁,但是要提出让她挤一点出来喂小狗,说不定立刻会跟他翻了脸。
    河马想了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就不信使不动这女人。于是就试探着问:“你每天喂孩子,我看吃不了,你经常跑到椰子树底下去挤了奶倒掉。”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有点脸红,说:“是啊,不挤出来胀得疼呢。不过,那也不能喂这小东西啊。这是个小畜力,人奶喂了它成什么了,说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是不象话。”河马说:“问题是谁说出去?你不说,我当然更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犹豫着,显然拿不定主意。
    河马说:“又不白要你的。给钱,一块钱,行不行?”
    她脸更红了,摇头。
    河马说:“牛奶才九毛钱一袋,给你一块钱都不挣?老子唱半个小时,过去一大堆人,都不见得有一个人停下来扔一块钱到我的破帽子里。你当钱是风刮来的?”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回头看水泥管道,看到小个子正坐在那里和寡妇聊天,就低声说:“你晚上总睡在外边吧?夜里,我起来解手再说。”然后起身匆匆走了。
    河马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妈的,神秘兮兮的,就跟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不过是给这小东西一点奶吃,又不是他妈的通奸。再说,我一个棒小伙子,通奸也不跟你这两个孩子的小短腿女人通奸啊,美的你丫的吧。
    晚上,河马仍然在沙滩上铺了块破席子睡觉,小狗就卧在他脚边。半夜,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推他,河马醒了坐起来,就见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蹲在一边,轻声说:“白天说下的事情算不算数?”
    河马揉了揉眼睛,说:“哦,一块钱的生意,成交。”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不要你钱。我才不希罕你一块钱呢。”
    河马说:“那更好。你有富裕的施舍给我们小狗一点。往后呢,有我帮到你忙的时候,决不含糊。”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看着河马说:“你说话算数?”
    河马说:“当然。”
    她撩起短衫,不好意思地说:“你吃吧,吃了喂它。”
    河马“啊呸!”那黑黢黢的奶头子就像黑枣,谁吃你丫的?你家孩子哈喇子流了一大堆,脏兮兮的……
    河马苦笑:“你弄个小碗挤出来喂它就是了……又不是他妈的我缺奶吃!”
    她噗哧笑了:“我以为你想吃呢。”
    好不要脸了,这女人。
    河马不耐烦地说:“你爷们儿快出来了,看见你在我这里起腻,回头说不清楚,赶紧着吧。不行算了。其实,白天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它吃不吃还是回事呢。”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起身去了,一会儿就端了一小碗人奶来,大概是她蹲在那边解手,一边撒尿一边挤的小半碗奶水。
    小狗狗闻了闻,居然不吃,又卧下了。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回手倒了,说:“不吃是它的事情,小畜力没有这个口福。你可是答应了我的。”
    河马瞪眼睛:“我答应什么了?给钱你又不要。想讹我是怎么的?”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一块钱,我不要。但是要你帮忙把那寡妇臭不要脸的撵走。”
    河马知道她也早察觉了小个子与那寡妇勾勾搭搭的事情,但是故意装糊涂,说:“撵她干什么?是因为她那小崽子拿我毛巾擦屁股的事情?我早把那毛巾扔了。小事一桩,计较了多小气。”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嘟着嘴说:“那女人是个骚货,她勾引我老公呢。”
    河马不耐烦地说:“这案子我断不了。要是真有这么回事情,也是你们两家的私事,与我一个光棍儿没关系。”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你要是把她撵走……我人都给你呢。”
    河马火了,说:“你还是留给你老公吧。去去,别这儿打扰我睡觉。”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气愤地站起来走了,回水泥管道。
    其实,河马早看见,小个子和那寡妇钻过帘子跑到了他的那个“房间”,在那里偷偷窥探这边。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这个傻娘们儿,是个波大脑小的东西。
    河马用手抚摸着小狗的毛毛,低声说:“他妈的这帮人,连你都不如。”
    小狗懂事地用它的小舌头舔了舔河马的手,呵呵,痒痒着呢。
    河马开始每天带着小狗去商业学院门口唱歌,它很乖,一直趴在河马的跟前,从来不向围观的人叫,总是细眯着眼睛瞌睡,好像永远也睡不醒。
    到吃饭的时候,河马会把碗里仅有的几片肉给它吃,后来,它恢复了力气,似乎食量也大了,也吃点面条。虽然它是小动物,但是特别通人性,经常舔河马的手,表示亲热;还学会了立起来,用后腿支着跳,前腿耷拉着作揖,可爱极了。
    河马很开心,看着它的一身小黄毛,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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