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来,罂粟花开
脆弱的心灵被你伤害
是什么让我不顾将来
若只是寂寞难捱不应该
南风吹来,罂粟花开
没家的灵魂没有了爱
清醒的时候如此明白
我这样为你沉沦不应该
吴媛低声哼唱着这首她喜爱的歌,静静地观赏写字台上摆放的那株罂粟花。
在她面前这张硕大无朋的红木写字台的右边角,摆放着一个精致的花盆,花盆里既不是月季,也不是菊花,而是一株艳丽的罂粟花。
种一棵罂粟花作为观赏植物当然不犯法,但是一般人为避嫌疑是不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养一株罂粟花来观赏的,以致大家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毒品海洛因是从罂粟花里提炼的,但是却很少人真正见过这种著名的植物。
凡是到过吴媛办公室的人,无不为她摆放的那盆罂粟花所震动,这种臭名昭著的邪恶植物竟是如此之艳丽。
令人惊奇的是,几乎每一个客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这花与她的女主人做一个对比,而得出的结论近乎神奇般相同,真可谓天造地设的绝配。
吴媛微笑着吸烟,然后很技巧地吐出一个烟圈,缓缓地笼罩在罂粟花蕊上,淡蓝色的烟圈环绕红艳的花蕊,久久不散。
吴媛倒卖海洛因、冰毒,但是她自己从来不沾毒品。
她知道一旦沾上就很难戒掉,或者说根本戒不掉。
意志再坚强的人,也很难战胜毒瘾。
道上有句话比较狠,也有点夸张,就是:哥们儿,你要想戒,最好戒的是饭,然后是女人,最后才是毒品。意思是,饿死都是容易的,你见了漂亮女人不上就很难;连女人都可以不沾了,那你得伤成什么样了?就算这样,你唯一离不开的还就是那样东西——毒品。
戒毒很容易的,现在戒毒的手段那么多,一般初吸的人都能被折腾两个星期后就戒掉了,走出戒毒所的人很多呵。
这不是矛盾了吗?
问题是复吸的比率太高,说百分之百太绝对,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绝对不夸张的。
毒品难戒,难在心瘾。
吸就飘飘欲仙、舒服无比,不吸就浑身酸痛、精神困顿,你说你怎么办?
越吸身体越弱,加快死亡,吸毒者比你明白,不用你讲大道理,他每天都能看见阎王店的大门,但是他认为活着就是受罪,不如吸死了,享受了,彻底解脱了。
你还有大道理吗?
你没话讲了。
不可救药指的是没药可治,而吸毒者则只可就药——毒药。
解除痛苦的方法不是戒毒,而是一死了之。
够可怕的吧?
吴媛太明白这里的道理,所以她是永远不会沾毒品的,连她身边的弟兄也一律不许沾这东西。有过一个偷吸的,她把人召齐了,然后把那家伙装进了麻袋从悬崖上扔进了大海。
警告过所有人了,谁要是吸粉,就意味着明天将会出卖大家,别让我发现,发现了你就逃吧,看你逃得多快,逃得多远了,那是你的命!
但是吴媛对付政府官员、对付承包商,主要的手段就是毒品,她觉得贿赂是最傻的办法,折钱不说,还要仰人鼻息。所以,她觉得一定要把这人拿下了,就是下毒。
一杯咖啡一盅酒就搞定,不怕你不听话。
当然,她也深深知道,这是要结死仇的,现在想一刀杀了她的人已经不多了,能够恨上她的人,大都是咬牙切齿要剐了她的。
问题是你要有机会,在她赚了足够的钱远走高飞之前,有实力、有机会置她于死地。
吴媛把这个想明白了以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别人信教是弄个耶稣钉在十字架上受难像在那里跪拜,吴媛就重金让人绘制了一幅蓝色妖姬受剐图,按大清的刑律剐罪是八十八刀才死,除非你犯人家属贿赂刽子手,否则不到八十八刀就让你犯人死了那他手艺太潮。
吴媛就最欣赏这幅受剐图,那是她坐椅后边墙上挂着的图腾。
现在,马钢就抽着烟微笑着坐在那里欣赏这幅恐怖的图画,他来了十分钟了,还没有说一句话,三分钟欣赏那盆罂粟花,七分钟观摩这幅受剐图,也许别人会问:“吴姐,你这是吓唬别人还是吓唬自己呢?”但是,在警官大学犯罪心理学考高分的马钢就不会这样看。
“马哥,你觉得我这图怎么样?”吴媛终于开口了,微笑着问他。
“蓝妹,你享受这个?玩得够深的。”马钢轻轻弹了弹烟灰。
吴媛点头说:“马哥,你知道我怎么想?”
马钢沉吟道:“一定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吧。”
吴媛错愕,就像炸金华植了大钱以后被人看穿了自己拿的是一把小牌一样,这人的眼睛毒到力透纸背?
她妩媚地嗔道:“怎么这样臭美。”
马钢大笑。
吴媛问:“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突然造访,有何公干呐?”
马钢也打官腔:“据线报,云南有一批货最近转道这里去香港,你有什么消息吗?”
吴媛耸了耸肩膀说:“云南的货经常从这里过,问题是你们公安没那么大力量每人都搜身、每车都拆检吧,而且那也侵犯人权,所以就算说天天有货过去我也不会惊讶。不过,马哥你知道的,我不玩那个,我从来不沾毒品的,我只转手汽车,而且一向手续齐全。你来问我有什么消息算是找对人了,等我打听到以后帮你们公安做一把。”
马钢一笑:“公安办案一向依靠人民群众,特别是像蓝妹这样的守法公民,应该积极协助我们才对呵。”
吴媛说:“我都说了有消息一定通风报信,谁折了谁活该。你知道我一向不怕得罪人的,就算倒粉的那帮人动刀动枪的我也不怕,能够帮你马哥做一单,立功受奖,落个人情,今后指着你罩我呀。”
马钢说:“那我这里先谢谢了。线索有一点,咱们本着警民共同办案的精神,不保密先透露给你听。”
吴媛微笑:“你这么看得起我?”
马钢点头说:“就是。你手下的弟兄有个叫作周鹏的吧?好像还是你这家注册的蓝宇机电有限公司的业务部副主任,怎么样,你没察觉有日子没见了?”
吴媛脸色一变,随即又挂上了笑容说:“周鹏去海南提车,我派他去的,走了有一周了吧。怎么了,他有什么事情?”
马钢说:“确切地说,这次过的货是大单,上边很重视,所以我们底下当差的自然格外卖力气,细查以后有了一些线索,很不幸这周鹏就是重要犯罪嫌疑人,我们正在找他。”
吴媛说:“这是他个人的事情。我早就有言在先,我公司里的人谁要是沾毒品,装麻袋扔海里去。话虽狠了点,也真的吓唬不祝涵,但是总算表明了我的一个态度。以前有过员工沾毒的例子,一发现就立刻炒了鱿鱼。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至于周鹏背着我做违法的事情,我也看不祝蝴,你们逮祝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是他咎由自取。马哥你别以为打草惊蛇会把我们吓得尿裤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背,我们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马钢说:“你怎么了,我这不是说让你帮我一把吗,又没含沙射影怀疑你。”
吴媛说:“这么说还行。我当然可以帮这个忙,谁都有仨香的俩臭的,公司里有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想必对他的情况知道比较多,我回头打听打听,如果有线索能够帮助你们判断他藏匿到哪里,也算是我的一功。”
马钢说:“我今天来就是这个意思。好像他本人在香港就有亲戚,你底下打听一下,想必会有更多线索。当然你得策略点,别把自己曝了。虽然大道理是法大于天,但是要让你公司的这般弟兄知道你把周鹏抬了,恐怕也就都寒了心。从我这边讲,绝对为你保密,这个你放心。”
吴媛笑道:“靠,马哥你够狠,居然把我弄成了你的线人,有银子给吗?”
马钢摆手说:“你还在乎那几个。我们办案经费那么紧,不瞒你说,有些小混混曝料,我们经常是自掏腰包酬谢的,也就是百八十的。”
吴媛道:“都不容易。”
马钢说:“说的就是。蓝妹帮我,我当然没有巨额的酬谢费给你。你不是经常把要我罩着你挂在嘴边吗?说起来确实是一句客气话,也是一句玩笑话,说真的我怎么罩你,难不成我一个公安干警去帮你打打杀杀不成?大家心里有数,这回牵涉到了周鹏是实实在在的吧?外面风言风语料你没听到也猜得到,再进一步,这周鹏陷了咬你怎么办?首先是你自己要行得端坐得正屁股干净,再就是我秉公办案,该帮你铲的时候就不用打招呼了。话说得够明白的了吧?”
吴媛做感动状说:“马哥够意思。这回我一定给你帮这个忙。至于他周鹏咬我,我脚正不怕鞋歪,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是缠上官司耽误业务是肯定的,到时候还真得马哥为我主持正义,该铲的铲掉,无论如何不能让我走到检察院那里,太麻烦。”
马钢说:“得了,都是明白人。为什么我喜欢跟你这样的结交?爽快以外,关键是明白,心里有数。”说着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吴媛说:“怎么说走就走,晚上喝两杯。”
马钢笑道:“改天吧。日子长着呢,有喝酒的功夫。”
风一样的不约而至,风一样的匆匆辞别。下楼开上他那辆吉普,一溜烟走远了。
吴媛站在窗前看着他远去的车影,陷入了沉思。这么一阵子突如其来的敲山震虎,她要下手做掉周鹏,是必须非常慎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