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苔娜站在淋浴喷头下,用冰冷的自来水冲洗面庞。她原来约好布伦达在假日旅馆会面,但此刻她已打过电话,约她到马里奥的寓所里来。休斯顿潮湿难耐,没等她收拾好房间,衣服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使她疲惫不堪。
马里奥会回来的,她暗自祈祷。这一次她会耐住性子盘问他的。她低头靠在冰凉的瓷砖上,意识到必须好好帮帮他了。
她在三年前鼓励他来休斯顿的理由之一是出于生活方式的考虑。达拉斯充斥着伤风败俗的通宵俱乐部和下流场所,像马里奥这样的翩翩少年很容易陷入流氓团伙。他会不会早在离开达拉斯之前就不止一次地吸过毒呢?会不会因为她工作太忙而没有发现呢?
弟弟会不会是在吸毒后的麻醉状态下开枪打死了汤姆·兰德尔呢?
斯苔娜不寒而栗。她关上淋浴喷头,走出洗澡间,迅速穿上衣服,到餐桌边准备文件。一会儿,门铃响了,斯苔娜打开门,布伦达·安德森走进房问。
布伦达穿一条宽松的工装裤,套一件特大号的长袖运动衫,脸上没化妆,眼睛显得更大,更明亮,也显得更年轻,更漂亮,活像一个在校的女大学生,而不是斯苔娜看惯了的那个衣着保守、表情严肃的侦查员。“我从未见过你披着头发,”她对她说,“你应该这么打扮,这使你的眼睛十分迷人。”
“真的吗?”布伦达笑着把头发弄散,披在肩上。“这样就更年轻了,对吗?”
“年轻有什么不好?”
玩笑之后,两个女人坐了下来。布伦达把电脑放在餐桌上,斯苦娜掏出黄色笔记本,找出要请市伦达调查的事项。斯苔娜写下提出的动议,等着布伦达输入电脑,再接上手提式打印机。
“好吧,”斯苔娜看着她把纸卷塞进打印机,“如果你动作迅速,我们今天就能印出来。我真希望麦多克斯法官明天早晨根据这些作出裁决。我必须尽快掌握纵火案的证据。快要进行预审了,时间紧迫。”
“斯苔娜,”安德森说,“我们得谈一谈。我昨晚想办法搞到了一些材料。”
“什么材料?”斯苔娜问,“能派用场吗?”
“我昨晚曾出去跟我提到过的那位侦查员共进晚餐,”她说,“喝了一点酒,又夸了一通海口,总算从他嘴巴里套出一些话来。在兰德尔谋杀案发生后不久,他们的证人曾经看见一个女人开着白色的租来的汽车飞快离开了谋杀现场,那车后面有赫兹公司的标记。”
斯苔娜拉长了脸,说:“请讲得具体点。”
“就是那个维克多·皮尔格林看见的,我对你提到过这个人,”布伦达继续道,“他声称他看到了坐在白色出租车里的女人,而且明确的指出是赫兹公司租出的汽车。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事关重大。据我了解,那家伙没看清那女人的脸。但他肯定是一个女人,可这又有何区别?那条街上行驶的车辆很多,显而易见,他只看清是一个女人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斯苔娜的心狂跳不已。“你错了,”她说,“我到休斯顿之后,从赫兹公司租了一辆雪佛莱轿车。我在谋杀发生的当天还了它。”
“哦,伙计,”布伦达呆坐在椅子里,“你什么时候还的?”
“我记不太清楚,”斯苔娜说,“但可能是在1点到1点30分之间,就在我上飞机之前。”
“验尸官确认死亡时间是在11点左右,”她说,“你能说明9点至11点你在哪里吗?”
斯苔娜摇摇头。“我就呆在这儿,但无人可以证明。”
“马里奥呢?”
“出去了,”她警觉地说,“他在哪儿与此有关吗?”
“废话,”布伦达说,“这一切到底怎么了?出租车一直停在这儿吗?”
“我想应该在。”斯苔娜耸耸肩。
“简直太巧了,”布伦达起身往杯子里加满咖啡,“必定有人知道你开一辆租来的白色轿车。要不然,皮尔格林就说了谎话,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们要陷害我,”斯苔娜愤愤地说,“我没告诉过你,他们那天就想算计我吗?”
“谁?”布伦达说,“兰德尔已经死了。除他之外,还有人想伤害你吗?”
“那警察。”斯苔娜的舌头已僵直得难以活动。
“不可能,”布伦达说,“我可看不出来那警察为什么要算计你?”她挥了挥手,“你让我越来越糊涂。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温特斯也许对你严厉了一些,但我不相信他会拿退休金做赌注,仅仅就为了要将你捉拿归案。此外,我相信确有警察腐败现象,也有人总认为我们警察是一伙混蛋,可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腐败的警察,我干这一行时间很长。”
“不只是温特斯,”斯苔娜解释说,“我的一个叔叔是休斯顿的警察队长,六个月前才退休。他的全名叫克莱门坦·卡塔劳尼,但人们都叫他克莱姆。他一直认为是我放的火,他瞧不起我,布伦达。没准就是他鼓动温斯特把我送进监狱的。皮尔格林也没准就是他们指派的,你看呢?”
布伦达站起身,把斯苔娜给她的信封装进公文包。她明白斯苔娜一定很绝望,但她认为有人在暗中捣鬼的看法没有道理。她想安慰她一番,便说:“你也许觉得眼下发生的事情很可怕,斯苔娜,但我母亲总是对我说,凡事都是有原因的。我们不但要救你,而且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但愿如此!”斯苔娜微微一笑。
“我差点忘了,”布伦达说,“你要过皮尔格林的人事档案。我把弄到手的都打了出来。你或许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她把文件递给斯苔娜。“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如果我此刻再不到法庭去,也许就会关门了。”
布伦达刚离开,斯苔娜就忙不迭地翻开文件,发现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当她打算把它丢到一边去,突然发现工资单上有一张列有皮尔格林当时身份的工资发放表格,旁边的一栏里写着一个字母“D”;斯苔娜意识到,维克多·皮尔格林肯定是因为难以胜任工作而退休的,尽管没有任何材料表明他曾在她的叔叔或卡尔·温特斯手下干过。布伦达曾告诉过她,必须进入警察档案系统才能弄到他的翔实材料,即使布伦达这样的电脑高手也办不到这一点。
斯苔娜决定再看一遍,从皮尔格林最初的工作申请表看起,不出所料,他一开始并未受雇于休斯顿警察局,而是在他受伤前的九个月,从圣安东尼奥的司法长官办公室调来的。她仔细他自己列出的各项材料,却没有一项能引起她的注意。终于,在编制和特殊奖励或地位栏里,她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原来维克多·皮尔格林是天主教兄弟会成员。
“太妙了!”斯苔娜不禁喊了出来,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克莱门坦·卡塔劳多年来一直活跃在天主教兄弟会。如果她果真是某种阴谋的陷害对象,那么,阴谋家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皮尔格林,温特斯,还有她的叔叔,都是休斯顿警察局的成员。现在,她还要加上一种联系,皮尔格林和她叔叔至少都是天主教兄弟会的成员。如果她没记错,她叔叔曾是西南区的头儿。这说明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从这儿开始顺藤摸瓜。她抓起手提包,咬牙切齿地向门口走去。此刻该去参拜这个恶魔头子了。不管别人怎么崇拜他,也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斯苔娜驾着萨姆租来的红色福特佛尔兰轿车,从公路上拐进一条私家小道,朝她叔叔家的庄园开去。它坐落于稻米大学附近。当她看见那座美国早期风格的白色两层楼房和它那精致漂亮的楼台时,不禁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她曾多次坐在她家那辆破旧的旅行汽车到她的婶婶和叔叔家来。每次前来,父亲总是给她讲述自己的美国之梦,讲述他的父亲为何要带他和他兄弟从西西里迁来美国。她回想起,父亲总是说她婶婶和叔叔是有钱的亲戚,夸耀他的弟弟在警察局工作,收入不多,但全部用于投资,收益颇丰。斯苔娜的叔叔当时拥有一家比萨饼店,一家干洗房,此外还拥有数目众多的房地产。
她父亲的情况都难以与他弟弟同日而语,不管他多么勤奋,多么节俭。他只能找到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当上了县建筑工程督察员。
纵火案发生前,兄弟俩发生争执。斯苔娜一直以为,这是父亲未能像他弟弟那样发财致富,因而心怀嫉妒使然。斯苔娜和弟弟从此不再当着他的面提到叔叔的名字。
斯苔娜并不了解老兄弟俩之间究竟有何矛盾,但她记得父亲曾谈过他弟弟背叛了传统的价值观念。就在纵火案前几天,她曾听见父亲说他弟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说他丢尽了卡塔劳尼家族的脸。
令斯苔娜惊诧的是,尽管老兄弟俩已反目成仇,但父亲暴死之后她叔叔仍伤心发狂。她叔叔曾到医院看望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卡尔·温特斯也来了,后来,他把叔叔带出病房,嘀咕了一阵子,她叔叔当即暴跳如雷,侦探不得不制止了他。
当时,医生给她打了麻醉药,包扎起来,她的父母双双亡故,未出生的孩子也胎死腹中,而卡尔·温特斯又在向她宣读她的权利,说她被指控谋杀了父母。
“天哪!”她不愿接受这些令人恐怖的事实。可叔叔不仅没为她辩护,反而也成了她的冤家对头。她在心里头对自己说,该死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她叔叔或卡尔·温特斯。她的眼睛湿润了,但她不允许自己自哀自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像布拉德常说的那样。倘若要生存下去,就该处理好眼前的一切。
下车之前,斯苔娜朝倒车镜里瞥了一眼,看看头发是否正挡在疤痕面前,然后进了院门,沿着通向门廊的水泥人行道向前走去。路两旁鲜花盛开,她嗅了嗅玫瑰和桅子花的芳香,揿了揿了门铃,等着有人开门。
克莱门坦·卡塔劳尼开了门,见是斯苔娜站在门口。“你要干什么?”他生硬地说,“我以为你还在监狱里呢。”
斯苔娜已忘记了他跟她父亲十分相像,一时语塞。“我被保释出来了,”她说,“我以为出来后,你们会去看我呢。你是我的叔叔,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想见见萨拉婶婶。”
“哦,是吗?”他嘲讽地说,“你痴心妄想,我们不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到这儿来。”他后退几步,想把门关上,斯苔娜抢上一步,抓住门把。
“不管你信不信,”她说,“我没有放火。我也确实没杀害汤姆·兰德尔。你是我的亲戚,”她提高了嗓门,“你该站在我一边,不为别的,就看在我父亲分上,你也该这么做。”
“有话到法庭上说去吧,”他说,“我没工夫听你说谎。你不是当上了检察官吗?那些人怎么没查一查你的过去?他们知道不知道雇用的是一个杀人犯?”
“你就是不愿听我说,”斯苔娜冲他吼道,“如果你肯花点时间听听我的说法,也许就会意识到我确实没杀人。你至少可以帮帮马里奥,给他一个家。”她停下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可是,你这点忙也不愿帮。你接他过来只住了几天,然后就撒手不管了。你竟相信那个小丑温特斯,相信他那些不着边际的谎话。马里奥跟我压根儿就没睡在一起,更不用说我跟我父亲睡在一起了。”
“你和你弟弟,”他说着摇摇头,“你们这种不光彩的举止丢了家族的睑,你们不是卡塔劳尼家的人。”
“如果我不跟布拉德·爱默生结婚,”斯苔娜愤怒地说,“我弟弟就会像个孤儿孤苦无靠的死掉。”
“滚一边去!”克莱姆·卡塔劳尼恼羞成怒,额头上冒出汗珠。“如果你赖着不走,我就打电话报警,让他们以侵犯他人财产罪逮捕你。”
“你和我爸爸之间怎么了?”斯苔娜的声音低了下来,“我记得你俩有一阵子关系很好。他总是敬重你,羡慕你。出了什么事?”
话题一变,他顿时软了下来。“你父亲是个好人,”他暂时抑制住了怒火,“但他头脑简单。他就是不懂得在这个国家里该怎么干。而我懂,”他说,眉头又皱了起来,“托尼不该遭受那种命运,是你杀了他。一只狗也不该被活活烧死。”
“维克多·皮尔格林为你工作吧?”斯苔娜说着朝门里跨了一步,可以看清起居间、通向厨房的客厅以及饭厅。她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一个天主教兄弟会颁发的荣誉牌匾,旁边的玻璃橱里放着他收藏的枪枝,其中有几枝大口径长枪,还有十几枝短枪。“你们在兄弟会共过事,对吗?”她说,“我指的是你和维克多·皮尔格林。”
“你这烂货,”他咆哮道,“收起你的谎言,你这该死的杀人犯,从门口走开,否则我就要拿枪打死你。你竟敢到这儿来,还问我……”
没等她开口,她叔叔就把她搡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他的粗鲁并没有使她勃然大怒,反而使她感到一丝快意。尽管他没有明确说出真相,也无法证明他有任何违法行为,但她可以肯定,他和维克多·皮尔格林彼此熟识。这正是她想弄清楚的。她必须尽快了解的就是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瓜葛。
她沿着小路往汽车走去,顺手摘一朵桅子花放在鼻子下嗅着。她明白如果对方的主要证人和她叔叔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存在联系,就不能相信休斯顿地区的任何人,不管他们带着何种徽章,也不管他们夸下何种海口。她叔叔是个警察,还似乎是某个秘密组织的一员,而且作为一个队长,必定拥有某种权威,可以对部下发号施令,尽管他已经退休。他过去是警察,现在和将来永远是警察。在血脉相连的大家族里,忠诚是牢不可破,难以动摇的。
她走到汽车旁,回头望了望她叔叔的楼房。她看见,婶婶正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她张望。她打定主意,要拿她婶婶当作致胜的王牌。如果不能从叔叔嘴里了解到什么线索,也许能从他妻子那里套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发觉叔叔的脸在窗后闪过,他抓住婶婶的肩膀,把她操开。接着传来吵闹声。他的态度已不言自明。婶婶也必定可以成为致胜的王牌。斯苔娜捏碎手中的柜子花,扔在地上,钻进汽车,驱车而去。
霍利双腿跷在桌子上,啃了一口比萨饼,把剩下的扔进盒子里。“真让人作呕,”她对卡尔·温特斯说,“我真不能相信,你竟让我吃这个。”
老侦探摊手摊脚地坐在霍利桌旁的椅子里。跟弗兰克·迈纳的办公室不一样,她的工作间算不上豪华奢侈。她拿自己的钱买了一个栎本书橱,用来摆放法律书籍和杂志,公家已给她配了三把乙烯垫镀铬钢椅。墙上没有挂那些炫耀她在司法界地位的东西,而是挂满尼日尔、萨尔瓦多·达利地区的风景图片。桌上摆着她十岁的女儿穿着鲜艳的节日盛装在照相馆拍的几张照片。温特斯朝照片瞥了一眼,断定这孩子必定像她父亲。她圆圆的脸蛋,黑油油的头发,肉鼓鼓的小嘴撅得老高,而她母亲的嘴唇细削狭长。“傻孩子!”他说着拿起一张瞧了瞧又放回原处。
“小坏蛋,宠坏了,”霍利说,瞥了瞥照片,然后瞅着侦探,“我为她买衣服花的钱比花在自己身上的还要多。”
“是吗?”他说,检察官身着她常穿的短裙,两条腿明晃晃的就像霓虹灯,温特斯忍不住多睃了几眼。“那天你在法庭上为什么要穿长裙子?”他说,“该死,女士,把它们藏起来是一种罪过。”
“真的吗?”霍利说。她伸手在大腿上前后摸了两把,使裙子又滑上来几寸,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撩拨得温特斯心猿意马。临走,她才双腿落地,面朝着他。“弗兰克·迈纳认为他可以指挥我怎么打扮,”她鄙视地说,“他要我把头发扎到脑袋后面,穿得像个老太婆。他甚至要我去旧货商店买来一双系带子的皮鞋,打扮得像个该死的尼姑。”
“为什么?”温特斯说。霍利如此冲动,他暗自发笑。尽管他喜欢看她的大腿,但并不认为穿着打扮有什么大了不起,值得如此大做文章。
“迈纳是个大傻帽!”霍利气冲冲地说。
温特斯呵呵笑出声来。“除了……”
“他认为我那么做可以给陪审团留下更好的印象,”她继续说,眼睛盯着他头上的一块秃斑,“他要我显得稳重些。因为斯苔娜是个女人,我们又在达拉斯共过事。他不愿意让陪审员们觉得,我指控她的动机在于女人间的嫉妒或同行间的竞争。你知道的,由于佩勒姆一案,斯苔娜大出风头,不管谁指控她,都会被认为是害了红眼病。”
“我懂了。”温特斯慢条斯理地说。霍利的海军蓝外套下凸出部位的顶点很大,此刻她上衣未扣上,又俯身向前,他得以朝双乳上的顶点上了瞅了一眼。乳白色的皮肤,丘壑迷人。他欲火中烧,没等他作出反应,霍利站起身,走到他背后,伸手按摩他的脖子和双肩。
“感觉好吗?”她问,将胸脯压到他背上。
“我要你摸上一个半小时。”温特斯说,他想显得无动于衷,可他的心差点跳出嗓眼。他已经十多年没跟女人发生过性关系,直到今天,他还以为自己已心同槁木。可其实远非如此,他心里想着,连忙并紧双腿,不让霍利发现他已勃起。
她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回到办公桌前。温特斯大失所望,但转念一想,自己能得到什么呢?他是条老山羊,而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可不那么蠢,即使在被她抚摸的时候,他也并非心中没数。可是他没料到眨眼工夫,霍利的眼睛已变得一本正经,他俩之间发生的一切已烟消云散。“关于枪的报告还没出来吗?”他问,拉开衬衣领口。
“还没出来,”她说,“检验室近来忙得不可开交,因此我想我们只有等。”
“不会发现任何名堂的,”他告诉她,“说真的,我真想不通,她怎么会把枪扔在犯罪现场,斯苔娜·卡塔劳尼不至于那么傻,会把指纹留在杀人武器上,因此,别拿它当赌注。”
“也许会,”霍利说着把比萨饼盒扔进垃圾筒,“也许不会。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开枪打死了他。这可算不上聪明,卡尔。尤其是她曾当着许多人的面威胁过他。我们讨论的是一个走投无路、失去理智的女人。”
“她以为她会逃脱惩处吗?”温特斯说。
“她当然会这样想,”她说,“无论谁,只要杀了人,都会以为自己将被抓住。斯苔娜就不一样了。她是个急性子,容易冲动,但与此同时,她沉默寡言,这也许跟她身上的疤痕有关。不过,由于佩勒姆一案,她有了自信心。如果有那么一位像格罗曼那样有影响的人推举我在国家电视台上露脸,我也会尝到当明星的滋味的。”她微微一笑,眼睛里满含委屈。“斯苔娜将断送美好前程,你想象得到吗?我敢保证,在这个州里,她不会再大出风头的。”
“她可能会被宣布无罪。”
“你此生不会看到这种事情,”霍利充满自信地盯着他,“再说,这也没关系,你身上一旦沾上脏东西,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一帆风顺,”温特斯说,“为什么还要这么干?要去杀人?”
霍利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但她不打算让这些怀疑阻碍她前进的步伐。“我他妈的咋知道?我猜她以为格罗曼和他手下那帮人会来救她,阻止我们指控她。”一提到格罗曼,她就口齿不灵。“听我把今天的发现告诉你。”
“我带着耳朵哪。”
“那好,”霍利站起身,说,“我跟赫兹公司通了电话,斯苔娜租了一辆车,跟维克多·皮尔格林的描述一模一样。她在谋杀案发生的前一天租了车,又在兰德尔遭枪击后的几小时内还了车,我要你到那儿去,找到那份原始租车收据和签有她姓名的收费单复本。还有,把那辆车拖到检验室去,让他们检查一下。万一赫兹公司后来曾将汽车租给别人,里面也还会留下血迹或别的东西。叮嘱检验室使用红外线扫描仪。它可以发现肉眼看不见的痕迹。我们需要一切能够用于兰德尔案预审判决的东西。”
“没问题,”温特斯说,“我们该不该找一些人排队,让皮尔格林来指认她呢?”
“现在不,”霍利说,“他说他没看清那个女人的脸,排队指认有什么用?如果他认错了,斯苔娜就会以此来证明她无罪。我们不能有丝毫差错。”
“如果皮尔格林知道是个女人,”他说,“那他离得很近也必定能认出她来。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们可以拿出一排照片让他指认。这样,万一皮尔格林说不准,也没有人会知道。”
“我已试过了,”她说着把一根回形针朝对面墙上扔去,“可皮尔格林拒绝了。他一口咬定认不出那个女人。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卡尔?当面说他撒谎?他是我们唯一的证人。再说,他以前是个警察,如果他说是黑的,那就是黑的。”她拿起几份文件看了起来。“他说他之所以能指出那是个女人是因为那人长着长头发。除此之外,他一概不知。顺便问一句,你认识这家伙吗?”
“认识,”他说,“但几年没见过他了。要我跟他谈谈吗?也许他会描述得更具体些?”
“目前先冷却一下,”霍利劝他,“如果你再逼他,他会逃之夭夭,让我们干着急的。”
“有一点我不明白,”侦探说,“你为什么要从旧案入手。兰德尔一死,你就永远不能证明什么。”
“谁知道呢,”霍利说,“我们也许能提供另一个证人。预审前也许办不到,但正式判决时我们会办到的。”
“谁?”温特斯说,“该死的,那房子里面的人眼下已死光了。”
“并没有死光。”霍利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温特斯摇了摇头,说:“你耍我!”
“斯苔娜的弟弟没有死,”她说着,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这臭蛋,卡尔,我以为你对此案了如指掌来着。马里奥·卡塔劳尼就是一只落在地上的鸟巢。”
“不,”他说,“别做梦了。他永远不会指控他的亲姐姐。他俩好着呢。卡塔劳尼队长对我说过这一切。”
“那好,”霍利说,“让我们走着瞧。现在,你去给我把租车收据弄来,叮嘱你的手下搜集所有那桩旧案的证据。斯苔娜今天提出了新动议,麦多克斯法官已经签了字。去给她打个电话,如果她要亲自查看证据,告诉她明天一点在警察局与我们见面。”
侦探想知道那事关重大的证据究竟是什么,心急火燎。“你已经研究过证据了?我是说,这案子,你怎么看?”
“我当然研究过证据,”她告诉他,“这并不是我处理过的最棘手的案子,也不是最容易的,我们正把录制好的兰德尔的陈述收入证据,这样就可以弥补许多漏洞。”
“你怎么干的?”
“我敢肯定,麦多克斯法官将接受这些证据,”霍利说,“如果这家伙仍然活着,我们又找不到他,那才叫棘手呢,因为无论我们提供什么证据,都会被当成道听途说。可现在斯苔娜打死了他,那他的陈述就与此案发生了直接联系,并表明了动机。”
“听起来不赖。”温特斯说着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别忘了打电话找斯苔娜。”霍利提醒他。
“她在哪儿?”他问,“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怎么打电话?据我所知,她已经回达拉斯。我不认为法庭在她保释期间会限制她的自由。”
“你认为她会在哪儿?她呆在马里奥那儿。过来。”她说着在一张纸条上,划了一行数字,递给了他。
温特斯想弄清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朝她脸上瞄了一眼,知道问也没用。她想说出来时自然会说的。“真有趣,”他摸着下巴说道,“我原以为你跟斯苔娜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呢。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乐意指控她。记得我第一次找你,要求你重审此案时,你都说了些什么吗?你说这个女人不可能有罪,因为她是你的朋友。”
霍利的双脚回到了桌旁。她扭了扭脖子,瞅着他。“我只跟我需要成为朋友的人做朋友,”她说,“我想你知道这一点,卡尔。”
卡尔·温特斯已经在霍利·奥本海默冷冰冰的蓝色目光里游过一次泳了,他不想再冲冷水浴。女人总是反复无常,他心里想,于是扣上牛仔帽,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