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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06)
    珍眼里泪光闪闪,哽咽着说:“咋能怨你,立田,这是命啊。 这么些年了,我想问问你,你和明杰是不是有话儿?”范立田眼圈红了一阵儿,摇头说:“明杰太固执了。”雅珍叹了一口气,说:“有明杰的话,五十二了。”
    范立田说:“白云到省组织部临时工做一个时期,如果政策允许,一定想法给明杰平反。明杰从十八岁入党,为革命做了不少工作,明杰对党是有贡献的。”明和抽着鼻子说:“咱们不提明杰的事了。立田,你说白云到省里了,他不是在县委组织部吗?”
    范立田还没有转过弯儿来,这些年,他心里一直有一块病,是他闯入了明杰的生活,他不来八里洼开展工作,明杰也许会找一个心爱的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明和安慰地拍拍范立田的肩膀,说:“立田,别想明杰了,一人一命,命里注定的,谁也改不了。”范立田抬起头来,满脸滚动着泪水。
    雅珍吧嗒着眼泪,说:“妹妹生来就是一个寡命。大嫂子说,多少年前,有个相面的在村里住下了,正巧,明杰从跟前走,人家打眼一看,就把住了明杰的命门,说明杰前生,是庵里修行的尼姑,破了戒律,佛祖不依不饶,这辈子差到世上受罚。托生了女人,就是来世上受苦的,姻缘不如意,万事不由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生就的黄连命,有多少苦难等着她。”
    范立田明白雅珍的意思,说:“嫂子,这些话是骗人的,不信也罢。明杰性情太傲了,但凡绵软一些,不至于走这条道儿。大姐回来过吗?”明和说:“说是跟白云随迁,谁知没了动静。”范立田说:“车书记的意思,先让白云到省里过渡过渡,再回紫镇当县委书记。”
    明和很高兴,说:“刘子和是该动动了,吃人饭不拉人屎。白云工作踏实,来紫镇当一把手,合适。立田,上回车书记来啥意思,政策有没变动?”范立田知道明和不好意思开口问自己的事儿,说:“车书记私下里跟我说,董明和对革命有贡献,一定不能让这些人吃亏。大哥,你耐心等一阵儿,这两年主要解决干部的遗留问题,你的事儿,迟早会解决。”外边一声两声鸡啼,窗纸慢慢变白了,雅珍笑着说:“才多大一会儿,天亮得这样快!”
    范立田在床上打了个盹,水生的车在外边按喇叭,雅珍出去开门,水生坐在车上吸烟。雅珍生气地说:“水生,你叔吃不了你!”水生下了车,说:“婶,招待所安排好了,您和叔一块儿过去,陪姑夫吃顿饭。”水生跟着进来了,明和说:“水生,你小子忙的啥,半年不见你一个人影。”水生不好意思地说:“叔,您多担待。公社这一摊儿,像针线簸箩,零碎事儿忒多。”
    范立田洗了把脸,雅珍说:“水生,你和立田在这儿吃,一顿饭我还管得起!”范立田说:“嫂子,过一阵儿我还下来,见你们一面,心里踏实多了。”雅珍一直把范立田送上车,眼里红红的,说:“立田,不忙多回来走走,嫦娥身子要是没大碍,回来住几天。”车走了一段路,明和和雅珍,还在晨雾里摆手。
    路过段家胡同,范立田把车喊住了,胡同里的小饭馆才开张,空中弥漫着蓝蓝的烟霭。范立田下了车,说:“水生,陪我进去走走。”水生跟在范立田身后,进了段家胡同。
    胡同里新开张了几家小饭馆儿,没别的生意,整条胡同显得有些空荡。范立田叹息着说:“水生,原先这胡同你还记得吧?”水生老实地说:“记得。”范立田说:“城市城市,什么叫城市?没有市场繁荣,城市就是空壳子。老百姓的日子,在地头上在集市上。水生,我们没有别的出路,发展生产,加快贸易流通,统得太死,再宽的路也走窄了。”
    跟前一家油条铺,一个年轻男人跟一个女人守着灶台,锅里吱吱地冒着油泡,蓝蓝的油烟,在街上飘。筛子里的油条黄灿灿的,买油条的排了一溜儿长阵,范立田不觉有些眼馋,肚子饿了。
    打杂的老汉,抹着油汪汪的小饭桌,笑哈哈地说:“两位,您要是不嫌弃,坐下尝尝。炉子上滚着豆汁儿,一碗豆汁儿,两根油条,管您吃得饱饱的。”范立田在小桌跟前坐下,老汉立马盛了一碗豆汁儿,说:“您慢慢喝着,一碗豆汁儿二分钱,不要幌。咱这豆汁儿不糊弄,您闻闻,味儿正,上口。”
    范立田笑吟吟地听老人说话。老汉说:“您要是喝着舒心,早上多转个弯儿就过来了。上口的豆汁儿,有说处呢,黄豆粒儿一个一个选出来,没虫口儿,有虫口的味儿不好。豆汁儿要浓,啥叫浓?一般人说不上一二三来,浓的豆汁儿,风皱起皮。上面的这一层儿,叫豆皮儿,是上好的营生儿。不地道的主儿,起了这一层再卖,看似没有差别,味儿就不一样了。”
    范立田喝了两口,果然绵厚纯正。范立田问道:“灶口上的是您亲戚?”老汉随口说:“儿子儿媳妇儿。在暖瓶厂上班,挣个三核桃俩枣,不够塞牙缝的,搁不住咱人口多,靠俩工资,养不活一家人。”范立田看了水生一眼,问老汉:“大爷,公社里不管?”
    范立田一说,老汉警觉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眼,说:“说句不该说的,领导也管得忒宽了,该上税上税,总不能不让老百姓吃饭吧。咱这小摊儿不算投机倒把,不坑不骗,拿住就拿住了,最多把秤杆子没收了。咱就一早上的营生儿,人家干部还在被窝里做春秋大梦呢。”
    水生咧嘴笑了笑,问:“大爷,您这粮食哪儿淘换的?”老汉说:“乡下啊有几家穷亲戚,卖粮食没有粮食市,偷偷送到咱家里,换个油盐酱醋钱。”水生看了范立田一眼,说:“老人家,您别怕,公社管不到您这里,往后,您只管放开胆子干。”老汉撇撇嘴说:“兴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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