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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不管他们再怎么说怎么做,雨澄就是不愿意回来住,为了安全起见,姜文君每天上下学接送孩子。这天又到了放学的时候,雨澄在人群里看来看去也没发现父亲,脸上的神情就更紧张了,怕那些人再来骚扰自己。告别了杜晶晶,她四下打量着退到围墙根儿下,藏在一根柱子后面,像一头受惊的小熊,焦急地张望着,恐慌地打量着,胆小地退缩着。良久,还没看到父亲的身影。她犹豫片刻,畏首畏尾地从柱子后闪出,朝与杜晶晶相反的方向走去。
    雨澄背着沉重的书包,躬着身子艰难地往前走。没走几步,突然李爽带着周大海、肖可等从街边闪出来。显然他们在这儿“潜伏”已久,众人成扇形跟在雨澄身后。
    李爽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哈罗!航母!今儿怎么独一个呀?护卫舰呢?啧啧!瞧这吨位,标准的美国‘林肯’号!九万吨级别的!相当于三个标准足球场,加装一次燃料能航行二十年,连续行驶一百多万海里不打盹儿!哇噻!”
    周大海紧跟着起哄:“得了,肥婆一个!还航母呢!现在猪肉涨价啦,瞧这身儿膘,拉出去还能卖几个钱!”雨澄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涌了上来,虚弱地冲他们小声咆哮:“走开!别跟着我!”“干吗呀?我们可都是你的粉丝,和你走在大街上,我们也沾光成为焦点呀!瞧多少人看我们呢!”雨澄一路往前狂奔,那帮人紧紧跟随。雨澄快他们就快,雨澄慢他们就慢。
    雨澄累得再也走不动了,猛地站下,那帮人也站下。她一屁股坐在街沿上,脸埋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耳朵,身子瑟瑟发抖,哭泣起来……李爽故作惊诧围了上来:“哟,小乖乖哭了!怎么办呢?”“她饿了,给她弄点希望牌饲料!”
    街角不远处,卓立滑着滑板过来,他远远站下,看着这边。忽然,肖可抬头看见从街角闪出的姜文君,喊:“护卫舰来了!”李爽挨着雨澄蹲下,在她耳边耳语:“如果你敢在你爸和老师那儿告我们的恶状,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死,但绝对会生不如死!撤!”一帮人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卓立也拐了个弯往另一条小街滑去。姜文君看见坐在街沿上的雨澄,忙急步跑上前。雨澄还趴着不动。
    “雨澄你怎么在这儿?对不起呀,爸爸开会来晚了。走,回家吧。 ”
    雨澄偷偷抹了把泪,霍地起身往前冲去。姜文君拿起地上的书包,快步跟上,边追边喊:“爸爸道过歉了……爸爸只晚了十分钟嘛……”
    因为弄不清楚原因,雨澄的事成了全家人的心病,姜文君昼夜不安,芦苇也着急不已,半夜时分,芦苇悄悄起床穿着睡衣坐在雨澄的床上,打量着房间。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桌上冯丽萍的照片上。她在书桌前坐下,拿起照片端详着,慢慢地,委屈的眼泪掉下来,想着冯丽萍跪下嘱托女儿给自己,如今却……姜文君也没睡着,发觉她起来,也跟到了门口,身着睡衣静静地注视着她。百感交集,可又能说什么?
    早上,文娟打来电话,说雨澄不肯去上学。挂断电话,姜文君心情沉重地坐在沙发上发愣。芦苇从厨房出来,静静地担忧地看着他。一旁,卓立一脸的平静,继续跑步。
    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姜文君赶到了母亲住处,语气很严厉地问女儿:“到底怎么啦?你说句话呀!你想干什么?”“转学。”雨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姜文君愣了:“转学?转哪儿?”“说是隔两条街那十七中……”姜母忙替孙女开口。
    姜文君怒气冲冲地打断母亲,冲着女儿嚷道:“亏你想得出来!你不知道为了把你弄进九中,你妈、我,还有芦苇阿姨,我们费了多少劲儿花了多少钱吗?你妈为了你上九中连性命都不顾了!十七中?那是所三流学校!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不上差学校,说那儿的同学会欺负女生,都不好好学习专门泡网吧什么的……”
    雨澄不理会这些,显得出奇的执拗,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反正我要转学。”姜母心疼地看着孙女,对儿子说:“要不就转吧……”姜文君更是急火攻心,打断母亲:“妈,您不懂就别插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由着她呀?!都是您老人家给惯的!”姜母也动了气,对儿子喊:“我惯她?那也是我瞧着没人心疼她!孩子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你还有脸说我?”在姜家也没说出个结果,姜文君心急火燎地走了,回去和芦苇一说,她也急了:“转学?能上这所学校可是她妈妈最后的心愿了。 ”
    俩人想来思去也没想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芦苇心有所动,对丈夫说:“晶晶和雨澄一个班的,两姐妹好着呢,问问晶晶,兴许知道。 ”
    姜文君依言约了晶晶出来,冰淇淋店里,他们相对而坐。晶晶正在吃着一盘多球冰淇淋。姜文君期待地近乎讨好地看着她。杜晶晶不理会他的目光,很从容地吃着,边吃边思索着该不该说。终于,她享用完冰淇淋大餐,用纸巾擦了擦嘴,抬头看着表叔。
    “我可以告诉你,但别跟雨澄说是我说的。学校有一帮同学给雨澄取了个“航空母舰”的外号,他们经常在上学、放学的路上还有没人地方骚扰她。 ”
    姜文君大惊失色。“为首的叫什么?”“李爽。 ”
    听完姜文君的讲述,芦苇沉痛加心痛地自责道:“怪我们都太粗心了,居然没发现孩子在外边儿受了这么多委屈。 ”姜文君忽然握住了芦苇的手,看着她满怀歉意地说:“这些天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芦苇眼圈一红:“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就好。 ”“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芦苇叹息一声:“算了吧。孩子这些天一定很艰难,我们一起去接孩子回家吧!”姜文君有些感动地看着芦苇,点了点头。
    学校课间,卓立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他喊了声“报告”进来,正要询问何事,忽然看见了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姜文君和靠墙根站着的李爽及肖可、周大海等人。众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脸的灰败。卓立一看这阵势,明白东窗事发了,依旧竭力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
    班主任曾老师严肃地问他:“蒲卓立,你说说,是不是你用代写作文和李爽做了交易,让他给你妹妹姜雨澄取了侮辱性的外号,并且一再羞辱和捉弄她?”
    卓立冷静地看了看李爽:“没有的事儿,姜雨澄算老几,值得我这么去干?至于帮写作文那是出于友情。你们指证我要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在损害我的名誉。 ”
    李爽叫了起来:“喂,哥们儿,别,干就干了嘛!”
    卓立一脸无辜地向李爽说:“你要我再帮你写篇作文,我为你好拒绝了,你也不用无中生有地陷害我呀!”
    李爽急了:“谁陷害你了?你说你和姜雨澄‘不共戴天’,要我们帮你把她给逼出那个家,最后逼出这所学校……肖可、周大海他们都可以作证!”
    姜文君和班主任曾老师惊呆了。卓立哑然,旋即昂着头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一付爱谁谁的表情。
    到家,姜文君已向芦苇叙述完事情的经过。芦苇完全惊住了,喃喃地问:“你是说,卓立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他用作文‘买通’了学生中的那‘黑老大’,让他们去捉弄雨澄?”“不只是幕后推手,还是总策划加总导演。”姜文君重重地说。芦苇连连摇头:“这不可能!会不会他们弄错了?”
    “他自己都默认了!”
    芦苇跌坐在床边,呆呆地出神。
    姜文君不管不顾,接着说:“他这是在不动声色地报复,因为雨澄来了,他觉得在家里的地位下降了,这孩子很看重自己的地盘,总喜欢成为焦点,他什么时候为别人想过?他这么做是想把雨澄逼走,让雨澄离开这所学校也离开这个家#蝴差一点就得逞了。 ”
    “怎么会这样?他一直是个好孩子,他很有原则,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的……”稍顿一下,又说,“他是有点自私,对人也不太热乎,可他不至于……”
    姜文君冷冷一笑:“他长得帅、成绩优异、爱好广泛,但你可以去学校问问,同学都不愿和他打交道,连班主任都说这孩子内心有点冷,对谁都有距离。 ”
    芦苇也急了:“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这么说他行吗?他这么做肯定错了,我想他也是感到受了威胁,没有安全感才这么干的。 ”
    “你太袒护儿子了,雨澄这一段经受了怎样的痛苦你不知道?他们叫她‘航空母舰’、‘肥婆’、还有什么‘案板上的猪头’……她是个女孩子,你想想她怎么受得了?”姜文君越说越痛心,到最后,声音也颤抖哽咽了起来。
    芦苇被震动了,愣怔着说不出话来。
    姜文君接着说:“这样被同学歧视嘲笑,她内心的伤口很难愈合!卓立他……他小小年纪就知道设计害人!还口口声声说将来要当总统,不好好教育我看将来准是政客的料!还是那种最狠最黑的政客!”
    芦苇急了,一下子站起身嚷道:“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好吗?你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天使呀?我们结婚时她烧了我的面纱,还骂我这个后妈不要脸!”
    姜文君也怔住了:“有这种事儿?你怎么没说?”
    “我没说是为了维护你心目中的所谓天使形象!”姜文君哑了……夫妻俩面面相对,两人谈不下去了,都感到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回头不愿,向前却不知路在何方,痛苦无语。
    他们争执的同时,卓立像入定的高僧似的端坐桌前,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其实,他是在等待着一场暴风骤雨。芦苇推门进来,看着儿子的后脑勺,片刻,走到床边坐下。
    “说,为什么这么干?”芦苇语气和态度少有的严厉。卓立睁开了眼睛,慢慢说:“我这样干不只是为我好,也是为你好,还是为她和姜叔叔好,让这个家平静的最好办法就是她走人。 ”
    芦苇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她哪儿也不去#糊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为了争夺你所谓的地盘,你居然能设计出这样的阴谋,你还真能耐呀!我明确告诉你蒲卓立,你别打如意算盘了!”
    卓立耸耸肩:“她愿意待着就待着吧。只要她觉得舒服。”芦苇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失望、痛心疾首地看着儿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起来!马上去向雨澄道歉!”卓立不动。芦苇像疯了似的扑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将他往外面拉,卓立打了个趔趄,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了出去。芦苇恶狠狠地拉着卓立穿过走廊向雨澄的房间走去。姜文君看见,有些担心也跟了过去。雨澄正趴在桌上写作业。芦苇拉着卓立进屋,将儿子猛地搡到书桌跟前。姜文君在门口站下,看着屋里的情景。雨澄转过身来,惊诧地不明就里地看着众人。芦苇气得嘴唇乱抖,推了儿子一把:“说呀!哑巴啦?你不是能说会道吗?”
    卓立铁青着脸看了看快气疯的母亲,又看了看门口冷眼看着自己的继父,然后冷静地向雨澄开了口:“姜雨澄同学,我不该指使李爽给你取外号捉弄你,我现在诚恳地向你表示我深切的歉意。 ”
    雨澄没想到,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卓立。芦苇想说什么,姜文君在门口接了嘴:“你这算道歉吗?我看根本没有触及灵魂!”卓立斜了他一眼:“我的灵魂在自己身上,我又没有被你灵魂附体,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触及灵魂呀?”
    姜文君气得连连点头:“你行,你总能说得别人哑口无言,可是卓立,我告诉你一点,一个人再聪明,智商再高,如果他心地不善良,他是不会幸福快乐的。 ”
    卓立无语,昂着头和姜文君较量着眼神儿。芦苇听着姜文君的话,心里不舒服,但自知儿子理亏,隐忍不发,无奈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雨澄此时回过神来,愤愤地看着卓立,良久,她忽然爆发:“滚!都滚出去,这是我的房间!”雨澄抓起床上的毛绒玩具向着众人乱扔乱甩,一边伤心欲绝地哭起来。姜文君和卓立都倒退着走了出去。芦苇落后两步,心疼加内疚地看着雨澄。“雨澄,对不起……”
    雨澄愤愤地瞪着芦苇,冲她哭喊:“少来#蝴是你儿子,你不向着他才怪#蝴对我都那样了,你怎么不打他呀?你打他呀!你对我好都是装的……”
    芦苇怔了,也慢慢退了出去。轻轻拉上房门,隔绝了雨澄的哭喊,也隔断了她好不容易努力来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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