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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二卷5
    撩心第一卷同床异梦      85别人不喜欢,找喜欢很多时候,唐流颜那家伙会以漫不经心的略带不屑的表情与语气问他:
    那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而后还会如数家珍地将她的缺点毫不留情的一一指出:任性,不懂事,嚣张,一根筋,不解风情,哦,对了,还常常喜欢自作聪明。比他家的那女人还难搞。
    而实际上,唐某人与她不过见过寥寥数面而已。看来那丫头片子的昭著臭名已经远扬到不知哪儿去了。
    而他往往回以一笑,以更为漫不经心的态度回道:“她身上所有别人不喜欢的,我都喜欢。”
    她身上所有别人不喜欢的,我都喜欢。
    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与唐流颜结识的时间非常之长,时间久远到可以追溯到穿开裆裤的年少时代。一个是高官之子,一个是与高官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家庭的唯一继承人。人言常道官商勾结,那么官商的后代勾搭一下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是声名显赫的顾家的宝贝疙瘩,从小到大几乎是顺风顺水地走过来的,相貌一等一,成绩一等一,据大院里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包括同龄人们说他的人品也是一等一,别看一副翩翩贵公子的矜雅样儿,其实举手投足间,还是十足十地像当年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他爷爷,顾大将军,怎么说——有大将风范。
    也确实是有,打小他就没让自己给别人欺负过,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还让人只有打断牙齿血往肚里吞的份儿,男女老少全让他沉静稳重的外表给通吃得一干二净,人人夸他有气度,将来必成大器,唯有那些让他欺压得连。
    都不敢发一个的发小们暗地里咬牙切齿,直嚷嚷着以后定要锱铢报复回来。
    可最后,这些个发小尽让他收纳为了己用,成了他“盛世”的开国功臣。
    就是这么个天生字典里就没出现过“挫折”的天之骄子,最后居然会让一个娇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给吃得死死的,还自虚似的甘之如饴,这在外人听来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也难怪唐流颜会为此而鄙视他颇长时日。
    唐流颜和他背景不同但成长经历相似,亦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儿,他娶的妻子据说曾经还是个能力强悍的律师,现在更是了不得,在国际股市翻云覆雨好不威风,去年全国评选“最佳企业家”的前十名中,就赫然有她的名字。
    与他家的那个小丫头简直有着云泥之差。
    他的小丫头,没有强大的力量独立生存于世上,更没有非常聪明的头脑与他人盘旋,在别人眼中,她就是个不学无术,不知人间疾苦,为了一段无望的爱情奋不顾身,毁了自己毁了他人的纨绔二世祖——但她有一颗很努力很骄傲的心。她知道自己不够强大,于是强迫自己看上去很强大,这样其实很傻,可是傻得很可爱。她很骄傲,所以即使在她最狼狈不堪最落魄的时光里,明明心中已是千疮百孔血流成河,可面上还要带着笑,背脊挺得直直的,只有转过身不让人看见,才会放任自己泪流满面。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所有脆弱与妥协,通通让他不动声色地收纳于眼中,记在心里,偶尔忆起了,好像与她感同身受般,xiōng腔里盛着的那颗鲜活的心脏会阵阵隐痛。
    他想到了那年初见她时她无忧无虑的笑靥。少女时的她长得并不美丽,也就称得上有那么点漂亮,至少没他当时学校的校花一半好看,可她当眼睛一眯,嘴角一弯,露出皓齿笑起来时,总会令人有眼前烟花璀璨绽放的错觉。
    很久以后,在他的身边围绕着各种异性,而他亦览尽各色美人,却再也没见过那般烟花一样纯净的笑容后,才知那笑容里,藏着对这个世界之美好的渴盼,对未来的纯真憧憬,她的心那时是无比干净的,人心本向善,对纯美的东西都有某种潜在的追逐欲,所以见过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让她吸引,毫不保留的给予她呵护与宠爱。
    他是个凡尘俗人,亦无法免俗。
    更何说…她的遭遇,几乎是由他推波助澜,一手造成。而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才能平复她的伤。
    唐流颜讥笑他。“就这么着,你总有一天会宠坏她的。”
    宠坏就宠坏吧,就当他前世欠了她的,连同今生的一起还。
    他这么想着,继续变着法子地对她好。
    他作为她成长蜕变的暗中参与者,几乎见证了她与苏唯一的爱情全过程。这个傻丫头,一旦爱上了那么就是全身心的投入: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一条,比那扑火的飞蛾还要执着奋不顾身。他承认,究其他为何会爱上她的原因,其中有那么一条,就是他内心深处潜藏着亟欲取代苏唯一,成为那个能被她喜欢上的男子的强烈念头。
    这样不好。他顾方泽,从来都是让人仰望羡慕的对象,他不需要去嫉妒一个连身份都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可是,被她爱上…想必会很幸福吧。可惜苏唯一不懂得珍惜。
    所以他要夺过来。
    他的潜心规划,他的步步为营,最终让他成为了胜利者。他心爱的女孩儿,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主动投身于他的怀抱,还傻乎乎地掉进他的陷阱,“反客为主”向他求婚了。
    她将他当做救命的那根稻草,在最紧要的关头抓住了他,或许还心存着愧疚,于是他心生念想,好吧,就利用她的那点愧疚与信任,让她慢慢爱上他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真正的永垂不朽,不管她有多爱苏唯一,时光终有一天会让她将他遗忘于洪流中,成为静躺其中的那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砾。
    当他忘记了,苏唯一并非简单的角色,即使被放逐,他依然有本事回来。他的出现,成为自己计划中的变数,而更大的变数,在于他发现她仍对苏唯一念念不忘。
    猜疑是颗魔鬼的种子,只要种了下去,就会不断抽芽生长拨高,开出的繁盛枝叶会覆下邪恶的yīn影。他没有办法阻止猜疑与不信任的生根萌芽,而这种情绪在他无意发现她行李箱中那份迟来的情书,与看见邮箱里那几张模糊但依稀看得清人脸的亲密照片时,如煮佛的开水,达到了最高点。
    多年的处心积虑,终于在这一刻宣告溃败。
    他这些年来对她的宠爱与纵容,或许连苏唯一几句简单的情话都比不上。
    竞争中的人们,总以为只要比任何人都执着那么就可无敌于天下,可实际上,到了最后即便是赢了,也难免会困惑与惆怅,总觉得结局与自己当初想象中差得太远,甚至是背道而驰。
    即使是提前回来了,那又能怎样?她的心还是她自己的,如果她想飞,他拦也拦不住。
    夜色很美好,但是已经看不见星星了,或许过些时候,又要变天了。北方的温带气候向来如此,变幻多端,四季分明,冬天总该有冬天的特点。
    ……是时候动手了。太顾及情爱,不符他的性子。
    他倚在书房的窗台边上,于黑暗中点燃了一根烟,唇角抿起一道如刀锋的刻痕,眸色深沉似夜色墨渊。
    李涟漪想顾方泽是真的生气了。
    自上回他面色不豫地说了那句“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后”这个“明天”,就变得遥遥无期。从上海出差回来至今过了四天,别说“小别胜新婚”了,她压根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她下班回家他未归,她起床时他又已经早早离开,简直像是刻意而为的。
    她又细细地回想了遍当时他的表情。眸色漆黑,却如星光般闪烁莫测,忽而炯亮,忽而暗沉,像…倔强的正在赌气的少年,簿唇微抿,不仔细琢磨还不觉得,细想一番,那竟是含着几分孩子气的。
    或是她又哪里惹恼了他吧,所以他暂时不想理她了。
    奇怪的是那日的翌晨,她醒来时看见床头拒上摆放着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打开来一看,不是美钻奢服,竟是一副拼图。
    非常复杂的一副拼图,而且还没有附参照图,她铺在床上数了半天,竟发现居然整整有一千块碎图,一时又是好笑又是疑惑,这让人怎么拼啊?还有,顾方泽给她这拼图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觉得她的智商过低,基于基因考虑怕影响肚子里的宝宝,所以特意买来给她锻炼锻炼脑神经的?
    很无聊的猜测,于是她一个人很无聊地坐在床上被自己无聊的猜测逗乐了,笑了很久,笑到最后,嘴巴都咧酸了,却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这么高兴。
    她的肚子已经有些微突出了,不大明显,但若是穿得稍微紧身点,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端倪来。常常在上班时,或是去趟超市让人认出来,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波又一波的恭喜与祝福。她怀着真诚感激的心一一收下,又是欣喜又是怅然。
    偶尔上街时路过商店的橱窗,余光瞥见自己的倒影,常常不由怔住半晌。形影单只,茕茕孑立,眉眼间尽是淡淡的荒寥与愁绪。
    连卫放见了她,都常常开玩笑似的说道她看上去长大了许多,却也有了几分深闺怨妇的味道。
    恼得她反唇相讥,直把他逼到求饶道歉为止。
    可待独处时,她又不禁想,为什么她自己却感觉不出来呢?明明每天吃好睡好,除了麻烦下怎么和顾方泽重修于好以外,大体也没什么让她心烦的事情了啊。
    哎,莫非都是怀孕惹得祸?据说怀孕的女人情绪变化挺让人抓狂的。
    “涟漪姐,你走神在想什么呢?”思绪正游移着,对面坐着的人忽然发声,轻笑问道。
    撩心第一卷同床异梦       86物归原主普洱茶的香味儿随着袅袅的雾气徐徐升起,李涟漪抬起眸,隔着蒙蒙雾气望向坐在对面的女孩子。明眸善睐,皓齿樱唇,一身burberry服饰低调中透着不俗的品味。
    这是市内一家新开但颇为有名气的茶馆,老树舍。古朴的装修带有浓浓的古风,茶是上好的茶,服务是上好的服务,加上环境幽静又不失格调,很快的就成为了近来京城里那些爱玩的主儿们的新宠。
    近些日子她总不在国内,对这家茶馆所知甚少,只知道当初老树舍开张大吉那天,尤鸣秦勐一行人打了电话来,让他们二哥一起去做嘉宾来着,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当她依约来到此地时,心中也暗暗感叹了下,没有想到柳嘉的品味竟也是不错的。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关系,她对这个外表无害的女孩儿心存芥蒂,总觉得她会做出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她微微笑了笑,“啊,没什么,”低头抿了口茶,她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姐姐工作很忙吗?”自落座后,柳嘉就与她言明,她的亲姐姐想与她见一面,只是暂时让工作给绊住了,一时走不开,所以要待会儿才能到——可都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了,她在脑子搜刮了许久的词汇,都没再能找出与柳嘉的共同话题来。
    也难怪她会走神。
    柳嘉闻言,连忙直了直身体,蹙着秀眉,声调软软地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涟漪姐,我姐姐刚从国外回来,工作还没上手,所以耽搁时间了……”
    又道,“要不然,我打个电话去催一下吧?”说罢,就欲从lv包包中拿出手机来。
    李涟漪笑道,“不用了,反正今天下午不上班,不急。”心想,其实她真不在乎她姐姐的工作有多忙,但能不能劳烦解释下,明明是晚辈邀请前辈喝茶顺便联络联络感情,怎么着就变成了她这个前辈坐在这儿大半个小时,来等个未闻名见貌的“晚辈的姐姐”?
    心中疑惑的同时,有种隐隐的期待驱使着她等待那人的到来。
    没有让她失望,疑惑很快就被解开。
    柳嘉的电话还未拨出去,茶馆包厢的门就被徐徐拉开,一道清甜优雅的嗓音响起来。
    “抱歉,久等了。”
    老树舍的服务口碑果然一流,半盏茶功夫不到,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小姐就将泡好的新茶盛上来,又端上几份免费赠送的新鲜茶点,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而雅的茶香,混合着竹制家具的天然气息,似寺院种植的菩提树散发出的纯净香气,带着点佛禅的出尘味儿。
    李涟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与柳嘉并肩而坐的女子,面皎如秋月,皮肤细润如脂,用《洛神赋》中的话来说,便是: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身材修长纤细,身着今年巴黎春天prada最新款的开领外套和职业裙装,打扮入时而不失干练,更显出几分端庄明丽。眉眼清丽动人,一双美眸专注的与她对视,并伸出纤纤玉手与她交握。
    “你好,我是柳瑞,柳嘉的姐姐。”
    李涟漪怔了片刻,心底慢慢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面上却是自若安然,含着几分礼貌客气地笑意,她道,“久仰。”
    是啊,久仰。若是在前几个礼拜前,她定是不会对“柳瑞”这个名字产生多大反应的,充其量她不过是她同事的一亲人罢。
    可是  …——“之前你看到的那位,寻我在美国的同学柳瑞,她前些天回国,希望能在b市工作,我作为她同窗四年的同学,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她微敛了敛睫,脑海中放胶片般,一一浮现出她在星巴克外的惊鸿一睹;顾方泽随意地靠坐在沙发上,他漫不经心的坦然的口吻。以及,他衣领上那枚刺眼的口红印。交织在一块儿,一个逐渐清晰的推论在头脑里成形。
    怪不得柳嘉会在第一次与她见面时,便目露敌意。
    一杯茶见了底,rǔ白色的骨瓷杯轻落于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李涟漪仍是觉得有些口渴,便拿起茶壶,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在美国留学时…她努力地回想,十八岁时她第一次见到顾方泽,那男人到底是妖孽迷人到了什么地步?竟能勾得一个又一个美丽又聪慧的女人在他结婚四年后,仍对他念念不忘。
    结婚前她就听父亲说过,顾方泽在南京军区呆的那段时间,其实有大半并不是在部队和国内的,他与同龄人一般上高中,考大学,大学二年级因学习优异被学校挑中,前往美国做了交流生,据说在那头也是个呼风唤雨好不风光的主儿。
    推推时间,也大概是那个时候他回国的吧。而柳瑞,该是他在那之前结识的才对。
    所谓奸情这东西,看来比人民币还要坚挺,时光在其面前一点作用都没。
    刹时xiōng腔内百味杂陈。
    “李小姐,我这次想与你见面,并不是想浪费你我的时间,但我想,有样东西,我必须归还于你。”还未待她分辨清楚思绪,就听见柳瑞从包内拿出一个信封,放于桌上,推到她面前,李涟漪顺着她涂满红色莞丹的纤细指尖看过去,原本无波清朗的眸中微不可见的浮起一丝异色,转瞬即逝。
    面上的笑容却无法再支撑住,全然消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直视着对面笑容浅浅的女人,她问道。
    交叠在桌下的手指绞得关节已经发白,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定,别让奸人yīn谋得逞了。
    柳瑞笑,“从哪里得来的不重要,李小姐,这是你的东西,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柳嘉坐在一旁,神色似有些不安,频频喝茶,过了一会儿又借口要上卫生间,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连脚步都匆匆。这个女孩儿,终究没有像她的姐姐般修炼成精。
    沉默了良久,待茶都有些凉了,她才启音,问道,“是顾方泽给你的?”抿紧了唇,她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柳瑞顿了顿,答得模棱两可,“如果你认为是他给的,那便是了。”说完露齿一笑,更显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徐徐起身,她道,“既然已经把东西还给了你,那么我也该走了,李小姐,后会有期。”
    言毕,转身,款款走人,连转身的姿态都显得曼妙秀雅。
    若放在古代,这就是个红颜祸水啊。李涟漪再次将杯中的清茶慢慢地喝完,又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桌上的信封,半晌,才缓缓伸出手拿起它,放入了包内的最里层。
    唇角淡淡勾起个弧度,她想,这是她少女时代梦境破灭后,唯一留下的美好的东西了,一个深埋于心底的执念而已,为什么他们要残忍地毁了它呢?
    “涟漪姐,我姐呢?”柳嘉立于门外,问道。她的神情略显疑惑,大概是觉得她姐姐出手是不是太快太利落了点,这么快就将她击败了。
    “啊,你姐先回去了。”她轻描淡写道,面带微笑。
    回去的时候李涟漪终于克制不住,出租车门关上的那一瞬她面色转白,些许恐慌与愤怒在心中纠结不已,低下头,半垂的浓密长睫遮去了眸色。她不知此时,她该是回去与顾方泽认错解释,告诉他这这封信她只是无意得到,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还是严厉尖刻地质问他,他窥破她的秘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践踏她的过往?他可知,当她看见这封信从另一陌生女人手中出现,极富讽刺意味地将其“归还”她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轰隆作响,一个个惊雷将她苦苦维持的自持与自尊轰炸得粉碎,余下一片血肉模糊。
    ……若是后者,那么她几乎可以肯定,她与他婚姻,将摇摇欲坠甚至土崩瓦解。顾方泽这个人,可以容忍她一时的任性,却不会纵容她直接质疑他的人格,当他发现她已不再如以往般将他视作唯一的依赖,说不定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她踢出局。
    ——那么到时候,她就是偷**不成蚀把米——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的孩子怎么办?
    ……还有,她的父母怎么办?
    想到这里话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几近无法思考,一股浓重的悲哀慢慢渗透至全身,她发现,除了装聋作哑,她什么都不能做。
    出租车行驶在单行道上,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向后退着,如时光般连回去都成了种奢想。她默默看了半晌,长久不再说话。
    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彼此的筹码原来是如此的不平等,有时候,她笃定那样东西价值连城,说不定在他人眼里,那玩意儿什么都不是。
    天空很yīn沉,异样的暗淡灰蒙,云层压得很低,可那欲来的雨却迟迟不肯落下,空气有些沉闷。出租车在b市郊外的别墅区停了下来,李涟漪付了钱后回家。
    她没有想到,又是一场暴风雨在等待着她。
    第一卷完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1有些人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然而有这么一次也就够了,足够改变剩下的年华,就像苏唯一之于李涟漪,就像阮守务之于杜程程。
    李涟漪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满不在乎地说“还能这么样?等他甩了我前,我先踹了他呗”,视爱情为粪土的杜程程,居然会自杀。
    在阮守务推迟婚期一周后,婚礼照常举行的今天。
    到家时意外的竟看见了顾方泽。在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她坐着。虽说是白天,但今日的天气并不好,阳光都让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大概是听到了玄关处传来响动,他闻声望了过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定住了目光,看着她,却不说话。
    客厅没有开灯,有些昏暗,隔着一段距离,李涟漪只能看见那张脸英俊而模糊地轮廓。
    也就看了那么一眼,她别开视线,低头换好室内拖鞋,默不作声地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淡定的走过去,上楼。
    以她现在内心暴走的状态,她怕在直视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俊脸时,会忍不住……弯腰,脱鞋,然后以奥运选手的速度与力量狠狠拍上去!
    但这也仅止于想象,她压根就没这个胆子。
    xiōng中仿佛有一口浊气无处抒发,周遭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压让空气凝滞得几乎令她窒息,即使深呼吸都不管用,索性就将他当做透明人,无视之。
    脚刚踏上台阶两步,他终于开尊口。
    声音悠悠的,略带点低沉,“刚才卫放打来电话,说……”稍顿,又道,“你的朋友,杜程程煤气中毒,目前已经送往市医院,生死未卜。”
    屋子忽然变得极为安静,唯有中央空调运转时发出的嗡嗡声在偌大的空间回荡,向外嘶嘶的输送暖气。
    李涟漪回过头去,不期然地撞上那双乌黑的眸子,这才好像猛地惊醒过来,淡淡的寒气从心里浮起来,她开口竟然有点结巴,“为什么电话……”一时间她不知该问什么,只觉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慌张。
    他似听懂了,道,“他说打你的电话没打通,于是便找上了我。”言毕,看着表情迷茫地李涟漪,他不禁微皱了下俊眉,心口紧了紧,不受控制的话便脱口而出,“现在去还来得及,我送你。”
    李涟漪好像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一样,抿紧了唇,二话不说转身下楼,奔至门口重新穿回鞋子,打开门就往外跑。
    当刚听到程程出事这个消息时,她脑海中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杜程程这个傻瓜,居然和她走一样的路!无可救药的傻女人!
    天已经变了,原本沉沉压下来的云层终于不堪重负,噼里啪啦下起雨来。起初雨滴很小,可渐渐地雨势愈发的大起来,倾盆而下。
    李涟漪匆匆跑出家门,脚上甚至还踩着双细跟高跟鞋。豆大的雨点很快就将她浇了个透,可她顾不上那么多,顶着大雨就往离家三百来米的候车亭跑。这附近都是别墅群,大多住户都有私家车,所以出租车是鲜少从这里经过的,站台空荡荡,看得令人发慌。
    “吱呀——”黑亮低调的奥迪追上来,在她身边停下,一个转弯,险险的拦住她的脚步。
    墨色的车窗缓缓降下,清俊平静的脸,他凝视着于倾盆大雨中直立着,浑身湿透,正大口喘着气的她,她的表情带着些许仓皇失措。薄唇微启,“上车,我送你。”一双漆黑深亮的眼睛里有光华流动,又似隐隐跳动的火花。
    这个女人,永远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咬着唇,看了他几秒钟,唇色白了几分,随即果断的快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低头钻了进去。
    车内很安静,只能听见她尚未抑制下去的重重喘息声。偶尔有辆车子超速飞驰过,掠起一大片或是晶莹或是浑浊的水花,喇叭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不见。
    红灯,一分钟,车子在十字路的交叉口停下。
    顾方泽转过目光,看了眼身旁的人。她正怔怔的看着窗外密密的雨帘,见车停了下来,竟是惊了一下,惶惶然地看向他……泪盈于睫。
    她居然哭了。长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空气中轻轻颤动,像蝶儿的翼,晶莹剔透的泪珠没有滚落出眼眶,单是倔强地停留在那儿,波光粼粼,潋滟非常。
    两人默默对视了几秒,顾方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正想转回目光,就见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一双眼,盈盈波光的瞅着他,嗓音沙哑道,“顾方泽,为什么与我有关联的人,总是离死亡那么近?”她自己是,她的母亲是,她的宝宝亦是,这回……连程程也卷入其中。
    她怕了。生命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失去了就没有了,想寻都寻不回来。她曾经失去了孩子,差点失去了母亲,甚至连自己都险些没了性命——这回连她的好友……“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宿命存在?”
    顾方泽沉默了会儿,道,“不要想太多,那都是意外。”车窗外雨势未歇,瓢泼而下,整个世界都仿佛笼罩在蒙蒙的雾气中,令人看不清前方的方向。
    他再次将目光移向了她,还有几颗泪珠悬在睫上,像露水挂在青嫩的枝头,她的脸衬着外面的雨帘,弧度异常地柔软,唇色纸样苍白,有点像日本的瓷娃娃,可那神情却显出几分倔强与硬起来。
    他不做声。
    李涟漪浑然未觉,眨了眨眼,强自将眼泪收回去,她继续道,“我不服气,凭什么——就算世上真的有宿命,那我也要将它翻转过来。”说着,却似有些说不下去,转而像是在与谁商量,或是自言自语,“……要不然,就让程程好好的也行……”
    她已经无法再承受,她所爱的人离她而去。
    也不知怎么的,乍一听到程程出事的消息,她立马的反应就是她一定是自杀。那一刻,这个念头像某种预言,缓缓划过她的心头,激起阵阵波涛汹涌。
    顾方泽静静地看着她自说自话,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目光很轻很淡地放在她交叉放在膝上的手指上,顿了顿,那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抠入肉里了,再将视线游移而上,停留在她手腕上那道淡得几乎已经看不见的疤痕上。
    就这么一瞬,眸色转浓。
    或许是没有再得到回应,空气中的异样分子让她的防御系统做出相应反应,李涟漪下意识地抬起头,只是那么一抬眼,便望进了那双深黑到极致的眼睛里去。就像是黑洞,仿佛能吸走一切事物,可那深处,又似乎错觉般的涌出几道流转的光华,明亮灼人。
    一股子清冽好闻的气息迎面扑来,待她反应过来,已让顾方泽拥入怀中。
    他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圈住她因惊吓而向后仰的身体,低声抚慰道,“乖,别怕,都会好好的,别怕。”他字字清晰,唇上似是带着火焰,灼烧着肌肤。
    他明白,她有多害怕。在经历过那么多相似后,她的心理防线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李涟漪在他怀中僵硬了一会儿,而后慢慢放松,她觉得满世界都是黑暗,只余下额上那炙热的温度。心尖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喉咙似乎被噎住了,酸楚难当,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杜程程会好好的,我保证……”顿了下,声音竟透出几分笑意来,“乖,丫头,别哭了,丢人给谁看?”
    这句话就像引爆炸药导火线的引子,突然就逼出她强忍她的眼泪来。她将头埋在他xiōng前,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呜呜的哭出声来。
    过往的一幕幕从眼前浮云般掠过,原本早让心变得波澜不惊,可一触到那最疼最软的部分,她就受不了。
    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深深的惧怕上了死亡,那种失去的滋味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绝望。
    苏唯一离开了她,紧接着母亲以死相逼,在她面前自杀,意外的发生差点让母亲与她还有肚中的孩子齐齐丧命,可还未待她松下一口气,孩子莫名其妙地就流掉了。她千里迢迢一个人坐着火车去找顾方泽,不顾羞耻地让她与他求婚,好不容易以为人生终于尘埃落定了,尔后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以至于后来她一人坐在浴室的地板上,看着自己手腕那道新鲜的狰狞的伤口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液,心想原来要解脱原来如此简单……她的世界全然崩塌,连根支撑她活下去的柱子都没有,觉得自杀是拯救自己的最好的方式——死亡,就是这么诱人而可怕的东西。
    她无法忍受身边的人再次这么做。
    车后响起了震天的不耐烦的喇叭声,顾方泽这才松开了手,将她推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黑眸愈发的深黑明亮。
    他薄唇轻轻勾起来,伸出手指将她脸上的泪珠一并拭去,笑道,“哭什么,人又没死。”
    她犹自发愣,望着他喃喃,“可是……”
    他慢条斯理,“谁让你刚才跑那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跑了。”
    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2他慢条斯理,“谁让你刚才跑那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跑了。”他说,“杜程程被送入医院时生死未卜,但经医生的抢救,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声线温柔地将余下的话说完。
    李涟漪:“……”空气骤然而静。
    雨哗啦哗啦的下,车子在后头司机的谩骂声中不慌不忙地发动,朝市医院的方向驶去。
    半晌,她抬起还余留着泪痕的脸,很平静的道,“顾方泽,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她说,对他的刻意捉弄表示严重的不满以及强烈的谴责,但是一低头间,笑意却再也藏不住,逸出了唇角。
    “如果我真的无耻,那就该放任你一个人——而不是‘好心’送你过来,还奉献了件刚换上不久的新衬衫。”他仍是在笑,浅浅调侃,云淡风轻。
    其实唯有他自己知道,当他接到那个意外的电话时,原本是留在家中等她回来,这般说给她听是故意的——单单他一人受煎熬,太不公平。可后来当他看见她露出孩子般无助的惶然神情,再眼睁睁看着她惊慌失措地冒着大雨跑去家门时,他又不由得后悔起来。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脚步已然随着念想紧跟了过去……原来他仍是会心疼,不忍看她难过如斯。
    李涟漪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对他明显戏谑的话不做理会。
    杜程程出事这个消息带来的yīn霾一扫而光,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或是刚才已经在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恐惧都在顾方泽的怀中发泄了出来,她必须承认,他的xiōng膛让她感到安全。他抱着她抱得那样的紧,她可以清晰地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很冷静,同样的,也很温暖。而她就像那沉睡者的被冰雪覆盖了的枯枝,经过了隆冬,春天的温暖融化了坚冰,慢慢的苏醒,复苏,抽芽,生长。
    连身体都轻松了许多,但心又2好似让其他的什么东西取代给涨得满满的,那东西让她很快乐,快乐得甚至有点儿发疼,她猜那大概是程程脱离危险地消息给她带来了好心情。
    随着大雨而来的,是持续下降的气温。李涟漪和顾方泽住的小别墅是在郊区,离市中心,尤其是市医院挺远,走一趟大概就得四五个小时,所以待黑色奥迪在医院外的停车场停靠时,雨已经停了,但气温也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明显降低了不少。
    李涟漪身上的湿衣服还未干透,一打开车门立马就让凛冽的寒风吹得全身发抖,又赶紧缩回了车内。顾方泽扫了她一眼,随即从后座拎出一件西装外套丢给她,道,外套脱了,把这件换上。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接了过去。
    下车后她自顾自地先走。虽然她极少坐上这辆看着顺眼坐着舒适的奥迪,但也已经养成习惯:她自己开车门,下车先走。因为某人在给车上锁前,还要稍稍清理下已经很卫生很干净的车内空间。说实话这挺耗时间,还容易让人看得窝火——她没耐心等。
    走了几步,腰际一紧,一只大手缠上来。
    抬起头,望见那好看的下巴线条,疑惑。
    顾某人面色自若,“刚才你跑得那么快,我怕动胎气,伤了宝宝,所以得把你栓紧点。”
    ……若是平时,说不准李涟漪就一个白眼暗翻过去,顺便腹诽“吃豆腐就吃豆腐,找什么借口?”了,可就这么一句随口说出的话,令她浑身微微一僵,本轻松了些许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仿佛海面浸透了水,让她呼吸滞了滞,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起来。
    牙齿将唇磕得痛极,她浑然未觉,任由他搂着她走进了医院。
    杜程程所住的病房在住院部的二楼,214,挺不吉利的数字,李涟漪看着极不顺眼,敲门时就琢磨着给那个不争气的女人转病房,可当看见来开门的人的那一刻,她愣住,眨巴眨巴眼,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来开门的人是卫放。
    那张帅气逼人的俊脸上几道刻意的抓痕,鲜红鲜红的,从鼻梁一直延至下巴,掉了两粒扣子的衬衫,露出的同样挂着抓痕的肌肤,很显眼很销魂。
    只要看过晚间八点档泡沫肥皂剧的人都不会纯洁的以为这是猫抓出来的。
    这年头,纯洁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于是,李涟漪轻轻勾起了唇角,对着头发乱糟糟,表情更是乱糟糟的卫放嗨了声,很不纯洁地道,“卫放,我建议你下次在调戏良家妇女时,选择指甲短点的姑娘。”
    卫放嘴角抽搐,看似心情恶劣到极点得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不明真相就请围观!哼,你们这些女人……”不说了,越说越憋屈。
    “我们这些女人怎么了?”李涟漪一听,挑了挑眉头,问。
    卫放张嘴欲言,神色复杂了一下下,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冲她旁边的顾方泽道,“顾少,拜托管好你家女人的嘴,我怕她哪天半夜外出,会险遭不测。”
    顾方泽在外头向来极为注意其优雅冷淡而不少温和和礼貌的形象,微微笑了笑,居然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李涟漪冷眼旁观,这两个男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程程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大概先前还是睡着的,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醒了过来,此刻有些睡眼惺忪。
    见到她,懒懒地坐起来,怏怏打招呼,“涟漪,你来了啊。”
    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说话李涟漪心里头油然就升起一股子气,几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在病床边的椅上坐下,斜瞅过去,没好气地道,“是啊,来看您老人家去见上帝了没?”
    杜程程还没说话,卫放就抢先开口道,“说到这个,那都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路过你家顺便串个门,你杜程程这条小命早就——”
    “死人你给我闭嘴。”杜程程平静地出声,打断卫放的话,可她眼里分明冒着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光芒万丈。
    而向来嘴贫的卫放竟真的噤声了,讪讪地走到一边坐下,耷拉着脑袋,后又朝着李涟漪撇撇嘴,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冤屈样儿。
    李涟漪瞧着,将两人的举动一一收入眼中,心中似乎隐隐明了什么。
    这俩冤家,有情况啊。
    轻咳了声,她凑过身子去,装作替杜程程拿枕头垫背,在她耳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引发了一场血案?”眼角余光瞥向卫放伤痕累累的俊脸。上天怜见,这孩子的脸生得太不安全,三天两头就破一次相。
    杜程程听言顿了顿,片刻也用同样的音量咬牙切齿道,“靠,那只猪居然敢趁我昏迷时撬锁闯入我家里,亲我,还摸了我的xiōng!”从头至尾的最后一个音节,虽小声,但非常之铿锵有力,大大满足了李涟漪的求知欲。
    她以正常人的思维将杜程程的话重新理解了遍:看来是卫放为了救程程,无奈之下只好撬了门锁,闯进她家救人。又见她中毒昏迷了,一时情急便发挥了人道主义精神,为她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救人的结果是:醒来的杜程程搞清楚当时的状况后,怒极攻心,纠纷交加,将卫放给强X了。(作者:想歪了的童鞋蹲旮旯里忏悔去。)向善良伟大的卫放同志抱以最崇高的敬意和……同情。
    又听见杜程程在她耳边悄声,贼兮兮道,“话说,怎么你家那位也跟着来了啊?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还有你的衣服……”嘿嘿笑了两声,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正与卫放坐一块儿,面带浅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的顾家大少。
    李涟漪无言以对。过程太复杂,结局很悲催,想想,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如果说杜程程是罪魁祸首,那么顾方泽就是那个同样罪不可恕的帮凶。
    心火顿起,于是她压低声音说,“杜程程,虽然阮首乌弃明投暗了,但你也别给我想不开呀。”痛楚在哪儿她戳哪。
    杜程程脸上的笑敛了敛,李涟漪看在眼里,心中暗道活该,叫你脑子短路赶时髦自杀!
    过了几秒,杜程程道,“那啥,其实我真不是故意要自杀的,我就想烧壶开水,等在那两个JIAN人的婚礼现场上,趁机泼到新娘脸上去的……但我等啊等,不小心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忘了关煤气,所以……”
    李涟漪沉默了。
    同样过了几秒,她道,“杜程程,你心肠歹毒之程度让我心生钦佩。”
    杜程程咧开嘴,“嘿嘿,过奖过奖啦。”
    李涟漪回以一笑,低声说,“你这个傻女人。”亏她还是靠编故事赚钱的作家,这么蹩脚的谎言也掰得出来。
    临走时杜程程对她咬耳朵,“涟漪,其实你也聪明不到哪去哈,经历了首乌一劫,我觉得你家那位其实真的挺不错,以前我看走眼了。”
    她怔了半响,还没说话,卫放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拍脑袋,叫了起来,“对了,涟漪,说来这次你的功劳也不小啊——你还记得上次在马拉维你提前回国的时候,你硬塞给杜程程的那个药箱吗?”
    “当时这女人情况很危险,救护车又没这么快能到达——好巧不巧,我眼神儿一滑,就瞧见那小药箱搁在那儿,就想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准还真能找出点有用的药来——没想到,嘿,还真让我给找着了,你猜我找到什么了?”卫放报出个药名来,又心存余悸的道,“盐酸纳洛酮,涟漪,你未卜先知啊,如果没这药,说不定杜程程就真的翘辫子,见真主阿拉去了。”
    李涟漪愣了下,很快便想起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在去马拉维前就已经准备好个小药箱,专门就是给程程用的,所以后来走前,就将它给了她。
    盐酸纳洛酮,别名苏诺,这种用于紧急抢救一般性呼吸道中毒的药物,李涟漪本来是想,地震过后的地区往往会释放有毒气体,所以有备无患才叫妥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3医院长长的走廊,弥漫着浓浓的药水味儿,李涟漪心不在焉的走着,有些恍惚。
    顾方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只见她细瘦的背脊在眼前轻轻起伏,背部线条很单薄,一个人走在前面,目不斜视,两手规规矩矩地垂放在身体的两侧,步伐均匀,与一般的大家闺秀无异。
    以前的她,走起路来都是连蹦带跳的,黑长乌亮的秀发简简单单地束在脑后,随着动作一跳一跳,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清新活泼。偶尔停下步子来,回眸一笑,灿灿生辉。
    而顾家需要的是一位能出得厅堂,落落大方的儿媳妇,所以四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的被改变,却无能为力。他已不记得到底有多久没见过那样笑容熠熠的她了。
    两人在走廊一前一后的走着,沉默无言,李涟漪忽然在前面停下脚步来,转身,目视着他,道,“顾方泽,我这回,算不算做了好事啊?”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抵就是说的这种情况了罢。她未想到过程程会煤气中毒,更未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会救了她一命。
    好似被老天爷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一样,前一刻还觉得天崩地裂,转眼却是一村的柳暗花明。
    她看着他,神情有些欢喜,又有些执拗,像个亟欲得到肯定的孩子。
    顾方泽亦停了脚步,让她的表情逗得莞尔,片刻,勾起唇角,轻嗯了声。
    得到肯定的回答,李涟漪冲他笑了笑,满意地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这里是住院部,走廊很静,往来的人们的脚步都刻意的放轻了许多。于心安中,她在心中默念:不知上天可否看在她救人一命的份上,还给她另一条命?
    出了住院部,在大门口遇上了熟人。
    穿着大白褂,戴着黑框眼镜的秦墨摘下口罩,面带微笑的与她打招呼:“李小姐,很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李涟漪表情稍僵了僵,而后亦笑起来,道,“挺好的,原来秦医生在市医院工作啊。”顿了顿,又指了指身边面色如常的男人,道,“这位是我的丈夫……”秦墨的出现太突然,恰巧顾方泽又在场……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说出一切——以至于连看他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
    最差也是最理所当然的场合。
    顾方泽不动声色,伸出手,客套道,“你好,秦医生,我是顾方泽。”
    秦墨,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明星医师,风头正劲,他隐约记得上回在报纸上的匆匆一睹,去马拉维的随行医护人员名单里有她的名字。
    秦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涟漪,不过转瞬,她亦伸出手与顾方泽交握,沉稳一笑道,“顾先生,你不必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你在b市很有名。”一番话,不知是讽是赞,总之,顾方泽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不以为意,从容回道,“彼此彼此,秦医生也是b市的名人。”
    三人就在住院部的大门口三言两语地聊起来,出乎李涟漪所料,秦墨并未提及宝宝的情况,只在走前悄悄将一张字条塞进她的手心里,而后冲她模糊的笑了笑,道“还要去巡房”就告辞走了。
    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却在不久的后来掀起了惊涛骇浪。
    李涟漪的害喜反应渐渐少了些,只要不吃过于油腻的食品,基本也不会呕吐,由于常常做些幅度不大的有氧运动,腰酸背疼的情况好了很多,但依旧嗜睡。
    有时候甚至会在与人说着说着话,忽然就没了声,待人觉得不对劲时,才发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比如说现在。
    顾方泽近些时日很忙,在家几乎看不见人影,今日好不容易在家呆着,两人的关系又没有了前几天的剑拔弩张,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李涟漪窝在沙发里,听着顾方泽心不在焉的淡淡的嗓音,竟恍然睡意朦胧。
    眼皮直打架,最后终于撑不住,放任自己陪周公下棋去。
    睡得也不久,十来分钟的样子,惊醒过来时脖子有点酸痛,大概是落枕了,再一看,发觉身上已经盖了个又厚又大的被子,很严实,将她裹成了蚕宝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睡着的时候觉得xiōng前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似的……原来是被子惹得祸啊。
    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给她盖被子的人,福妈不在,自然非顾某人莫属。念头一闪过,脑中忽而轻微的晕眩了下,她不禁闭了闭眼,好待这种莫名的感觉散去,心中生出淡淡的疑惑,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单是想到那张要笑不笑,妖孽得欠拍的脸,就有点心神不宁呢?这种感觉……很怪异,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看了看四周,起居室没人,之前开着的电视也关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周遭很安静。唯有主卧室的方向隐隐透来一点光亮。
    没再多想什么,她从沙发上起身,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朝主卧室走去。
    她在心中猜测,此时顾方泽会在做什么?
    睡觉?还是看文件?——  后者的可能性看上去更大……要不然,是在抽烟?
    想到这里,她皱了下眉头,忆起那日他在窗前抽烟,烟头那点红星一闪一闪,将他的脸映出几分凌厉来。她讨厌烟味,也不知这个有洁癖又龟毛的男人怎么的,居然开始抽烟了。
    改天要强烈要求他戒掉。
    这么思虑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主卧室门口,门虚掩着,透出几抹拉得长长的昏黄的光亮。她立在那儿,暗想需不需要敲门,敲吧,说不定他会生气,以为她没有将这里真正当做家;不敲吧,又怕好巧不巧撞破他的隐私……正踌躇着,忽然就听见那里头传来声响,她凝神一听,发现是顾方泽正与人通话的声音,很低,像絮语。
    秉着不侵犯他人隐私的原则,李涟漪本欲掉头走人的,却无意听到他略微捉高了音量,使得那声波清晰地传了出来:
    “柳瑞,你这么做,是想背叛我吗……”略微冷淡,却隐隐含怒的嗓音。
    不像顾方泽平时会说出来的话。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是稳重而温和的,带着贵公子式的矜雅,从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外露。
    李涟漪一直以为,自认识他以后,是唯一一个能真正惹得他情绪出现大波动的人——她是不一样的那个。他只会无奈又宠溺地叫她“丫头”,只会被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转身暴走,要不然就是用另一种方式惩罚她,让她第二天下不来床。
    记忆里,他只对她一人用过这种口气说话的,于是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就真的只有她一人。但没想到……已经举起来的手指蜷缩了下,举起,本想敲门,可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垂于身体两侧,慢慢握成拳。
    走廊很暗,没开灯,福妈福叔还有欧琳都不在家,除了主卧传出的细微动静,几乎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她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
    几秒钟后,她转身走进了隔壁不远处的客房。
    听不见身后传来的低低的细微的声音,她反手将门带上,望着满室的黑暗,静立了一会儿,伸出手掩住嘴,打了个呵欠,还是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主卧室。
    顾方泽刚洗完澡不久,他觉得有些头疼,靠在床头抬手轻按着太阳穴,不禁微微苦笑,明明是那女人淋了雨,怎么生病的反倒是他?
    电话那头柳瑞还在细声细语的说话:
    “方泽,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好歹我们也是大学同窗,再说,你能把我弄进ly集团,给我找了份那么好的工作,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背叛你呢? —— 分明是有人在诬陷我。”
    他听言在橘黄的灯光下勾起了唇角,发丝垂落在额际,覆上大片yīn影。
    他说,“柳瑞,你要记着,我将你送进ly的目的是什么……苏唯一是我的敌人,至少在我击败他前,我希望你暂时控制好自己的心,别轻易的爱上他。”
    “……我不想看到,到了最后,你会和我站到对立面上……”语气愈发的轻柔,果真是像情人的絮语。
    那头轻笑一声,嗓音妖娆动听而不显轻浮,“顾公子就放一个百心吧,我自有分寸,过不久,ly集团就是你“盛世”的了……对了,“腾飞”企业的收购计划你进行得怎么样了?”
    顾方泽轻嗯了声,轻描淡写道,“这件事暂时搁置,你先办好我交给你的任务,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挂了电话,他疲惫的闭上眼睛,太阳穴仍是突突的跳,疼得厉害,想必是感冒或是发烧,胃亦有些不适……他起身,在柜中翻出药箱,取了几片止痛片,又在卧室的小冰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和着水,将药吞了进去。
    那女人……不知醒了没有?总不能一直在沙发上睡,就以她那身子骨,早晚会着凉。
    这番想着,心念一动,他转身走了出去。
    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4昏黄的床头灯前,秦墨塞给她的纸条在手心上静静摊开,上头仅写了一串龙飞凤舞的电话号码及寥寥数字:
    ——你的情况我已了解,如果有困难可随时来找我。
    细细摩挲着光滑的直面,指尖一片冰冷。
    秦墨会知晓她的身体状况,其实在得知其在市医院工作室便已隐约猜到。毕竟上回她亦是在市医院做的检查,虽然医院保证会做好保密措施,但以秦墨的身份与地位,想当然,要想知道,分明是易如反掌。
    但既然她能给她纸条,明显就是早就猜到她们会相见,所以写好纸条随时准备给她。甚至…她笃定着,她一定会去找她。
    这个秦墨,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她的出现,残酷无情地打破她自欺的幻想,像凌空泼下的一盆冰水,让她清楚的明白过来,并不是假装不在意,问题就会不存在。
    睡不着。
    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秦墨临走前那个模糊的微笑和……“柳瑞,你这么做,是想背叛我吗……”
    一遍又一遍。
    回荡又回荡。
    简直就是魔音穿脑。
    心中暗自叹息,顾方泽啊顾方泽,您老人家在声音里下蛊了是吧?
    害她连睡觉都不安生。
    客房的面积要比主卧小一些,整体布局也要偏暖色调点,因这些日子让福妈收拾了一番,空出来作为欧琳暂时的住处,所以床头上桌子上,处处都可见布偶玩具什么的,与主卧室典雅格调但缺少人气的装饰风格大相径庭。
    实际上她以前也时常在这里住上一宿,原因很简单也很单一:与顾方泽怄气,被他气得拂袖,抱着枕头就跑过来,留下他独守空房。
    顾方泽也随着她,不劝亦不理,当是小孩儿闹脾气呢,第二天照样面色如常态度如往,吩咐福妈叫她起床,偶尔心情好一点,还会在晚上应酬回来后给她捎些外带点心。根本就是默许与纵容她越发的胆大妄为,挑战他界限模糊的权威。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然传来异动,仔细一听,是鞋子踩在木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声响,平稳,不疾不徐,与那人的行事风格与性格一致。
    她条件反射的,当即将纸条捏成团攥在手心里,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调动了起来,门被打开,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灼灼的视线投放在她身上,意味不明,像是研判,像是审视,又像……带着更为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后悔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觉得有点幼稚和愚蠢。
    他该是不知她无意间听到他的电话的,所以她没必要心虚,更没有必要躲在被窝里装睡。现在可好,睁开眼吧,尴尬,不睁眼吧,她的脸都快要让视线烧出个洞来!
    只得硬着头皮撑过去。心里暗骂,姓顾的没事干是吧?和旧情人叙完情了就洗洗睡呗,做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顾方泽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紧闭双眼的她。
    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微的不受思维控制的颤抖,泄露了她装睡的事实。
    他微眯起了眼睛,目光跳动,久久的停驻在她身上。
    灯光昏暗迷离,映在她的眉眼之上,好似蒙了层半透明的面纱,带着几分模糊的隔阂。仿佛在暗示着他与她之间,隔着一道长长的银河,谁也走不进谁的世界。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从无话不谈,但现在的无话可说。有时候,明明话已到嘴边,却终究无法说出口。
    他怕自己太过浓烈炙热的感情,会将她吓坏。
    而她在怕什么,其实他心中也暗暗明白几许。她还是个女孩儿,以前被伤过一次,所以再也不敢轻易尝试——除非遇上了个她能真正信任信赖的男人。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在她心目中已然成为那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但愈是到后来,他的自信与xiōng有成竹就愈是消淡……李涟漪就是有这个本事,能让他连自身都开始产生怀疑。
    脑袋与胃部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适才吞下的止痛药竟一点效果都无,他抿了抿薄唇,在床边坐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yīn影,将他的眼睛,以及眼睛里隐藏的复杂感情通通覆盖住,不留半点蛛丝马迹。
    连脱口而出吐出来的话,除了有些暗哑,也是令人听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李涟漪,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人?”
    他皱着眉头,表情烦恼,像是自己想不通,便将问题抛给另一个当事人。
    很快的,眸色转暗,看着她状似睡得很沉的无意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分明是听到了他的低语,却假装浑然不知。
    这个发现让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下,而后撩起了唇角,片刻,俯身下去,轻轻启唇,张嘴,对准她玉润如珠的耳垂一口咬了下去!
    “啊!”李涟漪猝不及防,吃痛地叫出声来,这下装不下去了,她猛的张开眼睛,一张清俊得不可思议的脸放大在她眼前,映入她的瞳孔里,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心脏紧缩了下,霎间缺氧。
    没细想下去,她张嘴就道,“大半夜的顾少爷抽什么风啊?”说完怒瞪着他,耳垂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竟是用了十分力道的,混蛋!
    大抵是怒气所致,她的心怦怦跳,有些失序。其实他的那声低语她听得很清楚,但并不明白他的意思,而他也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
    不知是今晚的衣色太美好,还是她的错觉所致,只见他微微一笑,带着三分似乎与生俱来的倜傥与疏懒,眉如远山,眼若明星,掠过一阵戏谑的神采,悠哉游哉的开口,“谁要你装睡?”竟毫不留情面地戳破她,将责任通通推倒她身上。“另外,我想提醒你的是,现在是晚上七点,不是大半夜,大小姐你还没有吃饭。”说着,还示意性的瞟了眼窗外。时临冬天,天色晚得很快,但一眼望过去,大概的时辰也是猜得出的。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让人单是记得后来糖的甜,却忘记了先前挨打的痛。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她心想,或许在他的以往的情人面前,他便是这样一个男人。外表有多温柔,内心就有多冷漠,可惜他的外表太能迷惑人,所以其他女人们看不清他的本质,或是看清了,也不加理会,个个像飞蛾,往他这个有妇之夫身上扑。
    不愧是花花公子啊花花公子。
    默了一阵子,她抬睫看向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他的脖颈,趁他没反应,同样张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颈窝处,一点儿也不客气的狠狠咬下去!
    真正的以牙还牙。
    心态很奇怪,像是报复,又像是发泄着什么。
    报复完了,发泄完了,她也圆满了,看着原本诱人精致的锁骨上留下一道清晰鲜红的牙印,松开手臂,心情愉快了不少。
    ……仿佛是刻下什么印记似的。
    顾方泽吃痛,闷哼出声。眉头皱得更是紧。肌肉不由自主的绷紧牵动了他头部与胃部的疼痛,让他不禁苦笑,这个女人,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
    也罢,就如他身边的那些朋友所说,这也都是他给宠出来的。活该他受。
    这番想到,他不恼反笑,倾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下,随后,在她愣住的表情中悠悠道,“等你孩子生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衬着那昏黄的灯光,刻意压低的嗓音透出些许迷离的暧昧。
    李涟漪目瞪口呆,身体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脸不禁又红成了熟透的番茄。再次在心里暗咒:这个花心大萝卜花花大少,居然敢跟她玩调情这一套!
    这么一番折腾,之前的尴尬与不自在仿佛也消失殆尽了。
    晚饭是叫的外卖,五星级酒店大厨精心熬制的粥,几盘精致的小菜,吃得很是舒心。顾方泽吃得很少,没动几下筷子就搁下,转而看她吃。
    还是那般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
    在她周身,细细打量,像是要通过扫视,透过她的身体,直抵内心。
    足以让人食不下咽。
    到了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抬眸看向她,道,“顾方泽,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眼神充满了研究的玩味儿的味道,她神经再粗也感觉得到。
    却见他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像是在思考,半晌,望向她,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将……秦医生给你的那张纸条,交给我看。”
    李涟漪再次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了。
    原来他看到了。
    当时秦墨的动作很微小,她的反应也很快。可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竟就这么被窥见了。不愧是“盛世”的顾少,沉得住气。
    ……过了一会儿,她摆正面孔,继续低头喝粥,避重就轻的说,“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干涉。”既然被撞见,那么也就无需在欲盖弥彰下去。
    顾方泽说,“原来关于我孩子的问题,也是你的个人私事?”
    脑子轰隆隆炸成一片,李涟漪已经不能思考。
    撩心 第二卷 落花有意 chapter5顾方泽说,“原来关于我孩子的问题,也是你的个人私事?”
    脑子轰隆隆炸成一片,李涟漪已经不能思考。
    咬紧了唇,她隔着餐桌,遥遥直视他,道,“你还知道什么?”
    他目光不闪不避,坦然一笑,“没有了,其他的,我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李涟漪觉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气的,怕的。她第一次觉得他的心埋得竟是如此之深,明明已经看透了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一点不露痕迹,让她连觉察的机会都没有。
    其他的,其他的包括什么?!
    她睁大眼睛,高挑的眉毛下,目光犀利得像把剑,“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顾方泽,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没有你聪明,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却还冷眼看我苦心瞒着你——  存心看我闹笑话,当我是跳梁小丑是吧?”她就不信,他发现她与秦墨可疑的互动后能按捺不动  ……别说顾家,就凭他顾方泽自身那庞大的关系网——  甚至那张医院的VIP卡都是他给办的—— 他肯定是知道了。
    仿若醍醐灌顶,她突然认清了这个事实。愤怒,被拆穿的尴尬,和……心中慢慢生起的隐隐约约的心虚让她无由来的烦躁,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正欲再次说话,却让他打断。
    “跳梁小丑?李涟漪,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是吧,看你闹笑话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坐在那儿,望着她,即便是自下而上的看着她,也透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他神色不动,可灯光映下来,眉目间亦隐隐有些动怒的迹象。
    就那么单薄的一抹怒气,让李涟漪瞬间没了继续与他抗衡的力量。
    对某些事情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里,再也丢不掉了。
    挎下肩膀,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快快的坐回去,讪讪然道,“是没什么好处。”谁知道高深莫测的顾大少心里头在想什么。
    她暗想,嘴上却不敢说,闷头吃东西,将一碗浓稠鲜美的蔬菜粥喝得一滴不剩。
    顾方泽面无表情了很久,才缓缓道:“这几天抽个时间吧,我陪你去医院。”从她的间接承认的话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xiōng腔的深处,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种名叫绝望的黑色暗流来。
    挡不住的汹涌。
    原本仅是试图性的猜测,他并未曾真正的调查什么,可从她的态度中…………在他的意念中那极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降临。如同末日。
    他的声调比刚才还要平缓淡定得多,可李涟漪明显比刚才还要震愣,脑子嗡嗡响个没停,她就这么咬着筷子——  这几乎成为了她的习惯动作——  抬起头看他,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拉曲尖锐,“去医院干什么?”
    顾方泽连眼都不眨,语气轻描淡写得让她的眼睛充血,“堕胎。”
    “啪  ——”的一声,筷子掉落,摔在大理石桌上。
    她静静地低头,筷子脏了,不理会,捡起来,换一双,又夹了一块酸辣腌萝卜放入嘴中,嘎嘣嘎崩的嚼起来。
    五星级饭店腌制的酸辣萝卜,其实也没好吃到哪里去,可就因那饭店的名号与名气,身价自然而然的也就抬高了。这腌萝卜不够辣,太过酸,她开始想念母亲亲手做的腌菜了。
    以前在d城,她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她的母亲宋轻蝶已经褪去了那一身巨星的万丈光芒,安安心心的在家做家庭主妇。虽然那时李家已经是当地有名的豪门了,可家里从来就不请女佣,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她的母亲一手包办。想当然,她母亲的厨艺也是非常之好,什么腌菜啊酱菜啊比小菜还小菜一碟!
    以前安当她放学回家,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时,总能看见母亲先端上一小盘子自制的腌菜,微笑着说开胃,尝一点能多吃点米饭,饭吃得多点,小涟漪就会快快长大啦。不管有多好吃多美味,李涟漪从小吃多了,渐渐也腻了,再到后来,不管母亲怎么“威逼利诱”,她也摇头,坚决打死都不吃。
    ……可现在,不管过往发生过什么,她从未有那么强烈的欲望想要回家,回到d城,回到母亲的身边,再尝一次她亲手做的腌菜。
    那里面,饱含着深深的母爱。
    原来真的只有做了母亲,才能切身体会到母亲对子女的刻骨之爱,就好像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给自己的孩子,包括她自己。
    良久,她终于开口说话,还是低垂着脑袋,嗓音有点哑,“顾方泽,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失去过一个孩子?”
    “……我知道。”
    “当时医生就跟我说,我这辈子都很难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好不容易奇迹出现了,而你是孩子的爸爸。他(她)生下来以后,会被教导得很好,他(她)会很乖巧,很听话,你上班回来很累了他(她)会帮你捏肩膀,会自觉地跑到浴室替你放洗澡水,他(她)会努力的学习,用功念书,将来继承你的家业。或者长成漂亮的姑娘,快快乐乐的打扮,谈恋爱,懂事可爱是你的小公主,你可以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可是每当一说起的最爱的人,她第一个会想起的就是她的父母  ……”
    顾方泽从座位上起身,步子一动,朝她走去。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艰涩道,“他(会)很优秀很优秀,让他(她)的父母为之骄傲……”她感觉手臂有热热的液体滴落其上……顾方泽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我知道。”他的指尖冰凉冰凉,触及肌肤,李涟漪被冷得身体往后一缩。
    视线朦胧一片,后脑勺被一只大手压住,将她的脸摁在他xiōng膛上,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如何。她抿了抿唇,吞下难抑的哽咽,敛下睫毛,道,“你说,这么乖巧可爱又得来不易的孩子,我们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说不要就不要呢  ……”
    顾方泽不说话,只是开始吻她。
    一手覆上她的眼睛,从额头开始,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然后渐渐向下,托起她颤抖的下巴,吻她的泪流不止的眼睛,鼻梁,然后是干裂的嘴唇。
    他的吻里带着细微的颤抖。脑袋与胃部的疼痛在此刻全全让心口那割肉般的剧痛盖了过去。
    “顾方泽,我想留下孩子。”
    动作微微一滞,“代价是什么?”
    “……”
    李涟漪只觉下巴一痛,顾方泽那双黑亮得惊人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她,一瞬不瞬,他用平静的,不带波澜的语气,却近乎咬牙切齿的道,“李涟漪,我告诉你,如果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那么这个孩子,我宁可不要。”
    离市医院不远处的职工宿舍里,市医院为了留住秦墨,特地腾出其中一套条件最好,环境幽雅舒适的套房以供她起居。
    与秦墨约好的见面地点正是在她的宿舍。
    这天是休息天,当李涟漪与顾方泽按照电话中所说的地址,穿过几栋员工宿舍,最后在其中一栋拐弯,上了二接,来到秦墨家门前时,正欲按门铃,门就突然开了。
    穿着家居服的秦墨踩着双塑料拖鞋,站在门前亦有些诧异,而后笑起来,道,“你们来得太早了,我垃圾还没倒呢。真是,小夫妻俩急什么?”说着,又提起手中一黑色塑料袋示意了下,说,“你们俩先到屋里坐一会儿吧,我去楼下倒下垃圾——  哦,是这样的,我平时比较爱在家里拿动物做试验,偶尔解剖口没缝好或者感染了……”耸耸肩,摇摇头,继续道,“这动物的尸体不早点扔啊,很容易发臭的……”
    言罢,也不管站在门口的两大活人,侧着身体出去,就这么穿着随便的家居服,踩着拖鞋踢踏踢踏,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李涟漪:“……”
    侧眼看了下身边的人,也是难得一见的怔愣样儿。
    显然是让彪悍无敌的秦医生华丽丽地shock到了。
    听说这秦墨也不过二十七八,长得虽略显老成,可也算得上清秀可人,怎么着乍一看过去,竟有种扑面而来的欧巴桑特有的神秘气质。
    相顾无言了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站在门口等待。随便进人家门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别说打小就教导严厉的顾方泽,连李涟漪也没这厚脸皮真的在没有主人在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进别人的家门。
    没想到又让丢垃圾回来的秦墨给训了一顿。
    “让你们先进去坐一会儿就进去呗,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是吧?这么多客气做什么……”又是神神在在的唠嗑了几向,将两人请进了屋后,居然就没了半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进入主题。
    “李小姐,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这证明我得到了你充分的信任…………”坐于沙发上的秦墨,此时终于显出几分精明与沉稳来,双手交叉,上半身微微向前倾,她微笑着问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了吗?”
    又瞅了瞅一旁面沉如水的顾方泽,笑容越发的愉快,“当然,顾先生,你也可以将你的想法告诉我——  对了,不知你现在知不知道,李小姐现在具体的身体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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