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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你故意的
    慢慢的,皇甫端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正要启唇,忽然眼珠一转,笑着道:“姑母,刚才阿端一直在午睡,醒来时人都已经救上岸了。”
    太公主闻言甚是失望,吩咐婢女扶皇甫晴下去更衣,瞧我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也去吧。”
    换上干爽的衣裳,还好头发没有湿,拢了拢鬓发,随婢女出了内堂,来到花厅。
    花厅里非常肃静,众少女团团围住八仙桌,我轻轻走过去,踮起脚观瞧,只见太公主在桌前凝神静立,桌子上铺着厚厚的宣纸,纸上压了雕漆镇纸,她略一思索,提笔挥毫,动作挥洒自如,勾勒晕染,一气呵成,不多时一株墨荷应运而生。
    我心中惊叹,画中的荷花端雅沉静,遗世独立般不染尘世繁霜,着墨不多,却能将荷刻画出如此风骨,没想到她有这等才情,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敬意。
    慕容青鸾眸光闪亮,如同看到至宝一般,赞叹道:“笔墨虚实相生,画面疏密开合,恬淡之中透出勃勃生气,太公主此画真是前无古人。”众人亦皆称赞一番。
    太公主淡雅一笑,谦虚道:“总不动笔,手法生疏不少,照阿溶差远了。”
    当她抬眸看见众人身后的我时,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撂下画笔,众人皆知趣的四下散开,慕容青鸾同情地瞧我一眼退到窗前。
    太公主瞥一眼身旁乖巧侍立的皇甫柔,语气不咸不淡道,“柔丫头已经跟我说了,方才你和晴丫头吵架,误将她推落湖中,你去给她道个歉,此事本宫不再追究。”
    我闻言一愣,瞬间气血上涌,让我向她认错?真是天大的笑话!
    旁边的皇甫晴满脸泪痕,哭诉道:“姑母,她好粗野,您看我的脸被她打的!”
    我毫不妥协地说道:“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没有推她落水,不可能向她道歉。”
    太公主秀眉竖起,纤手一拍桌面,怒道:“放肆!当初本宫听人说起还不相信,果然是乡野女人的孩子,缺少家教,侯府千金又如何?当爹的野蛮无礼,女儿也是一样!”
    我分外惊诧,她说什么呢?燕云殊野蛮无礼?我没听错吧?
    “他怎么无礼了?您可要说明白!”我压住怒火问道。
    太公主眸光转冷,冷哼一声道:“擎儿的脸上若是留下疤痕,本宫一定饶不了他!”
    她是怎么知道的?管擎告诉她的?
    她冷冷说道:“我诗礼簪缨之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女子,本宫绝不同意你嫁进我管府。从今以后不准你踏上公主府半步,你现在就出府!”
    我被气乐了,嫁进管府?开什么玩笑,走就走!本想说,‘阿霄正有此意。’忽然想起燕云殊临行前的嘱托,他交待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郁闷地原地垂头不语。
    “如今你后悔已经晚了,”太公主素手当空拍了三下,冷笑道,“将她逐出公主府!”
    眼前旋风般多出两个黑衣女子,皆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双眼有神,我暗道,这是太公主的暗卫吧。我淡然道:“不必费事,我跟你们走便是。”
    随二人出了花厅,路过一座假山,忽听假山上有人朗笑道:“这么快被赶出来了?”抬眼看去,皇甫端已经飘然落下。
    他冲黑衣女子拱手道,“墨姑姑,砚姑姑,就由阿端送她出府吧。”
    二女相视一眼,简短答道:“有劳。”旋身离去。
    他看着我一笑,笑容明朗,我客气的报之一笑,他说道:“在水榭之上我没有照实说,姑娘不生气?”
    “皇甫公子没有落井下石,阿霄已感激不尽。”我敷衍道,见他不语,我又道,“烦劳公子带路。”
    他闻言洒然一笑,引我走上游廊,道:“我和晴、柔同父异母,父亲命硬,娶进来的媳妇接二连三被他克死,皇甫柔的母亲死后,没有哪个女人敢嫁给他。”
    “她们两个明里暗里勾心斗角,府里上下无人不知,我看她们能哄姑母开心,也就不多计较,没想到现在把你牵扯进来……”
    我默默听着,他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提起那两个恶女我就有气,出于礼貌没有打断他。
    他的语音忽然顿住,我抬眸瞧向他,他正注视着我,见我看向他,讪笑道:“今日是我多话了。”
    面前白石影壁,绕过这道墙,就是大门了,忽听影壁另一侧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喝道:“让开!”
    我心头一凛,好熟悉的声音,是管擎!连忙拽起皇甫端的衣袖,绕到花yīn之后,只见管擎带着随从匆匆忙忙进来,向后院走去,待身影消失,我呼出一口气。
    皇甫端眸光深沉,面有所思道:“你不愿见他?看来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我微微一笑,“传闻向来有误,前面的路阿霄认识,不劳公子了,告辞。”
    生恐管擎追来,我快步出了公主府大门,忽听有人召唤:“小姐,马车在这里。”展眼看去,是侯府的车夫,来时乘坐的马车正停在路边。
    我不由大喜,连忙登上步辇,刚一坐稳,叫道:“快……”‘话说了一半,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当我看见对面端坐着的燕云殊时。
    他坐在来时的位置,好像衣褶都没有变,他不会一直坐在这里吧,这怎么可能?想起临行前的嘱托,我的额上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马车缓缓开动。
    “霄儿?宴会这么快结束了?你怎么穿这身衣裳?”燕云殊开口了。
    我低头看着这身衣裳,方才的糗事记忆犹新,救了人反被倒打一耙,不但被赶出公主府,还勒令永生不能登门。这让我怎么说呢,说出来太丢脸了,可不说也瞒不住。
    深深叹一口气,正要说时,燕云殊注视着我温润一笑,道:“让为父猜猜,你赏荷时不慎落到湖里了?”
    他猜对了一半,我正要解释。他注视着我,眸波流转,又说道:“看样子不是,你师出星空岛,虽然武功不济,但是轻功还是可圈可点的,你是为了救人。”
    我又叹息一声,可惜所救非人,他眸光加深,语速加快道:“可惜你所救非人,被太公主误会,将你赶出公主府。”我怔愣的瞪着他,他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
    燕云殊含笑摇首轻叹:“你所思所想全写在脸上,真是个傻……”他蓦然止住,不再说下去。
    我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燕云殊微笑听着,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听到最后低笑出声来,我气恼的瞪着他,有什么可笑的,很快我粗野无礼的名声就会传遍天下,到时看谁还敢娶我。
    “不出所料!霄儿,你觉得太公主如何?”他含笑问道。
    我思索着回答:“她待人和蔼,才情过人,就是缺少识人之明。”
    他面露讶异之色,问道:“噢?她怎么缺少识人之明了?”
    看他惊讶莫名的模样,我分外好笑,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热心地解释道:“她完全被皇甫柔迷惑住了,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微笑起来,我忽然猛醒,自己和她何其相似,被人算计还不自知,如果最后不是皇甫柔阻止我下水救人,我还当她是个柔婉善良的女子呢。
    想到这里我的脸一红,斜窥一眼以拳抵唇、似乎在暗笑的燕云殊,尴尬的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真没想到,太公主会知道管擎脸上的伤是你打的,一定是管擎告诉她的。”
    “管擎性格坚毅,这类事是不会告诉母亲的。”燕云殊颇为自信地说。
    哦,那会是谁呢?真是奇了怪了,燕云殊看着我悠然一笑,眸光闪亮,注视着我缓缓说道:“是爹爹不小心透给她的。”
    什么!?我“噌”一声,很不淡定地猛然站起身,还未等我站直,“砰”一声,头撞在顶棚上,我被反弹回座位,还好梳着发髻,没有撞疼。
    燕云殊怔怔然看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毫无形象可言,我一边恼火地理着发髻,一边低声叫道:“闭嘴,不许笑。”
    他慢慢止住笑,我羞恼道:“你故意的,对不?明里一把火,暗地里给我下绊子,真是岂有此理!”亏我这一路上还心怀歉疚呢。
    “此言差矣,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摇了摇手,笑着反驳道。
    忽见他疏眉皱起,状似头疼道:“这几日侯府的门槛都快被提亲的人给踩烂了,世家望族水太深,不适合你,爹爹又不好得罪他们。不出明日那些提亲递过帖的就会登上门来,到时可有爹爹忙的。”
    我瞪着他,一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心思飘忽,他要是能对我来个欲擒故纵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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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我赢定了
    又是一年中秋夜
    铜镜前,秋婵手执玉梳为我梳理长长的头发,我又打了一个呵欠,那日从公主府回来,当天夜里我发起高烧,这回是真的卧病在床了,燕云殊只来过一趟,形色匆忙,真是难为他了,白日里应付那些前来退帖的豪门世家,晚上还要赶场子般出席王公贵胄的酒宴。
    转眼秋婵已为我绾好云髻,并用数支精美的玉簪花钗固定好,秋娥又将一支贯白珠镶翡翠金步摇斜插在我的发髻上。
    秋婵拿起香粉要为我傅面,我微笑道:“不劳烦姐姐,阿霄自己来。”
    扫了一眼面前的各色胭脂水粉,我一概未动,只拿起笔蘸着石黛略画一画眉,在唇上点了些许唇脂。
    展眼看去,镜中人明眸皓齿,云髻峨峨,肤若凝脂,不染半点尘世铅华。
    在秋婵秋娥惊艳的目光中,我离开座椅,二婢为我褪去了里衣,我心头纳罕,为什么要脱掉里衣呢?
    她们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为我换好衣裙。
    低头瞅瞅这身衣裳,我真的被震撼到了,上身穿着湖水色半袒xiōng的广袖丝绸襦衣,外罩颜色略深些的半袖,下配湖水色撒花锦缎长裙,腰上系着素白丝带,衣领袖口颜色略深,绣着精美的纹饰。xiōng前的一片肌肤袒露在外,穿成这样能出门吗?这有点类似盛唐时的着装。上京什么时候开放到这种程度?
    秋娥解释道:“小姐,这是出席宫廷晚宴的礼节。”
    看着她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我暗笑自己落伍,自己好歹也受过现代文明的洗礼,怎么连个古人都不如。
    临行前,秋婵为我披上一件猩红色的披风,二婢随我出了荷园,此时天边一轮红日正缓缓西落,在侯府大门前停住脚步,道:“主子现在步辇之上。”
    一想到就要见到燕云殊,我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他是不舍得我嫁作他人妇,才故意令我声名扫地?
    脑中想入非非,脚下速度不减,提裙弯腰进入步辇坐好,当我抬头看向对面时,不由得“啊”一声惊叫,震惊过后启唇道:“皇……子夕。”雪济警告的眼神袭来,我连忙改口。
    怎么会是他?急忙马车里前后左右审视一个遍。
    雪济缓缓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慵懒地语音道:“别看了,这是宫里的马车,燕云殊被我紧急召进宫去。我让传话的太监告诉他,升乐会派人来接你,到时会给你一个惊喜。”
    我暗地里翻一个白眼,惊喜?有惊无喜才对。
    “霄霄,你看见我好像不太高兴。”雪济打量着我,低沉的声音说道,面色沉肃起来。
    我心头一凛,连忙扯出一个微笑,郑重其事道:“怎么会,多日不见,阿霄很想念子夕呢”
    他闻言脸色这才和缓下来,轻叹了一声,伤脑筋般揉着太阳穴,说道:“这几天宫里出了两件大事,说起来都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我惊讶的反指着自己重复道。这两天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病,连荷园的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是呀,令我烦不胜烦。”雪济瞧着我,说道:“昨天管擎来皇宫里找我,要我给他赐婚。”
    我心头一惊,连忙问道:“你没答应他吧?”
    雪济一笑道:“自我登基以来,他想得到的,我无一不满足,只有这一次,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严辞拒绝他。皇姑母已经发下话来,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准你嫁进管府。”
    我放下心来,这个太公主蛮有意思的,我在她眼里都成了洪水猛兽了。
    雪济看着我眸光一闪,戏谑地说道:“你还笑得出?如今你的名声可是不大好,估计没有哪个王公贵族敢迎你进门喽,不如……”他略一停顿,高深莫测地瞧我一眼,接着说道:“不如你嫁进皇宫里来。”
    我一时无法适应他的思路,愣了好一会儿,笑着道:“子夕在开玩笑吗?我同意燕云殊都不会同意。”世家大族他都怕我应付不来,更何况人心艰险的宫门呢。
    他不置可否的一勾唇角,又说道:“这些天来,升乐一直在央求我,在这次中秋宴上,当众宣布她和你爹爹的婚事,她的意思是这个月月底就把喜事给办了。”
    这个月月底?这个公主也太心急了,“你答应她了?”我连忙问。
    雪济看着我邪魅一笑,低沉性感地嗓音说道:“还没有,我说过会站在你这边的,需要我帮忙?”
    我小**啄米一般点头不止,叫道:“需要!子夕,你一定要帮帮我。”
    他被震到一般揉着耳朵,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叹一口气,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这个恐怕不大好办,当初还是我给她和你爹爹赐的婚,我也无法阻止她嫁给你爹爹。”
    我不禁黯然起来,这该怎么办。
    他眼珠微微一转,又说道:“我虽然不能阻止他们,但是将婚期退迟个把月还是可以的。”
    “真的?子夕,你真够朋友,你让我怎样感谢你呢……”我喜不自胜,眼前这个皇帝,越瞅越觉着顺眼。
    “先别忙着道谢,我的话还没讲完。”他一摆手,脸上好笑的表情瞧着我,说道,“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该怎么谢我呢?不如……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我一怔,紧接着应道:“行!你说赌什么?”只要他肯同意将他们的婚期延迟就行。
    他眸光一闪,低低的声音道:“你刚刚说燕云殊不会同意你嫁人皇宫?如果他同意呢?”
    我瞬间一愣,随后很不以为然地一扬下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雪济狭长凤眼微微眯起,勾唇一笑道:“噢?不可能?看来很有挑战性,我们就赌这个,这样才够刺激。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内他若是同意将你嫁进皇宫,你就输了,到时不但你爹爹要娶公主,而且你也要嫁到宫里来,记住不可以逃。”说到最后语音变得低缓暧昧。
    我闻言不由得一皱眉,我若是输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雪济注视着我微微一笑,说道:“你若赢了,我会将你真实的身份昭告天下,取消公主的婚事,将你赐婚给燕云殊。”
    “真的!?”我闻言高兴的险些蹦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
    “君无戏言。”雪济眸光深沉,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在心里不住的盘算,貌似这场赌局他的胜率为零,只是还要加些约束才行。
    “好,不过事先声明,你不能以君王的身份强制他同意,也不可以暗示他……还有不能拿条件跟他交换……”我边寻思边作补充。
    雪济挑眉笑道:“呵呵,霄霄,你可真够麻烦的。我要你爹爹心甘情愿,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执意将你嫁进皇宫,才算我赢。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我激动得叫道,还是难以置信。
    雪济揉着耳朵,头疼道:“女人真麻烦,这次我亏大了,真不该跟你赌这个。”
    这个赌局我赢定了,心中无比激越,雪济注视着我,凤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马车在逐渐减速,终于停稳,雪济慵懒地靠在座位里,懒懒地说道:“霄霄,你在这里下车,宫人会领你进内廷,这个时辰,王公大臣们的内眷应该都到了。”又仰头长叹一声道,“唉,我还要去太章殿陪那帮大臣喝酒赏月,我们一会儿见吧。”
    看他那不胜其苦的模样,仿佛这个皇帝早已当得腻烦透顶。我轻快地跳下步辇,一想到多年的梦想即将成真,一颗心快飘到云朵上。唯一遗憾的是,三个月时间似乎长了点。
    ☆、第八章 笙歌曼舞
    天色将黑,一轮明月挂在半空。有宫人打着灯盏,引我进宫,她一身柳黄色短襦长裙,xiōng前大片肌肤暴露在外,来往的宫女也是一样的衣着,我已见怪不怪,宫女们的着装和皇宫外真的是截然不同。
    经过数道宫门,走上一条甬道,甬道细长,宽不足三米,走了一半,忽见迎面走来一人,那人阔步行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待他走到近前,宫女福身施礼:“奴婢拜见康王殿下。”
    “你下去,剩下的路本王带她走。”管擎目光紧紧注视着我吩咐道。
    宫女领命,奉上手中灯盏,躬身离去。
    想起他过去的种种劣行,我心神惶惶,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里碰到他了,余光扫视周遭的环境,计算着夺路而逃的可行性。
    眼见他提盏向我走来,我深深吸气,正欲福身施礼,却听他问道:“你怕我?”声音暗哑低沉。
    我闻言心头一惊,这才将双眼正视他,他穿了一身暖杏色华美袍服,衬得他冷毅的面庞柔和许多,整个人也显得神清气朗,这样看着他也不是很可怕。
    我挤出一丝笑容,道:“不是怕,康王威武神勇,阿霄这是敬畏。”
    他眉头皱起,伸出手来,似乎要握住我的手臂,我吓得后退了两步,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紧紧握成拳头,然后缓缓垂落。
    他自嘲的摇首低叹道:“呵呵,我又忘记了。肖灿,过去是我不对,我不知你是女子,我请求你原谅我。”
    他的声音神情里透着浓浓的悔意,可我不以为然,那次负荆请罪他也是这副表情,可是后来还不是一样劣迹斑斑。
    “看来你不肯原谅我啦?肖灿,你就从未对我动过心吗?”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若是实话实说,谁知道他一怒之下又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他浓黑如墨的双眼紧盯着我,我的心在不断收紧,正想着该如何应付过去,他猛然一甩袍袖,抛出手中灯盏,仰天而笑,笑声凄凉,笑过之后目光深深注视着我,道:“原来你竟然这样怕我。”
    我垂头不语,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很怕他。
    好一会儿,他说道:“你随我来。”说完翻身跃上高墙。我犹豫了一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跟上他吧。
    飞檐走壁,凉风袭面,还好身上披了斗篷,他是在带我抄近路?他在一处宫殿上停住步子,双脚踩在高高的雕龙殿脊上,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只玉笙,通体洁白似雪,他深深看我一眼,对月吹奏起来。
    月色如霜,晚风如水。玉笙之音澈然响起,声可裂石力透千古。那是我有生以来,从未听到过的美妙绝响,波澜壮阔,激荡人心。
    其中演绎出无数的情感,时而浓烈如同炽烈的岩浆喷薄而出,时而淡泊如清澈的溪水舒缓流淌,时而戛然而止,无声胜有声。
    曲子结束半晌,我的神思才缓缓恢复清明,喃喃出语:“此曲只应天上有,你音乐的造诣已入化境,恐怕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巡视,自嘲笑道:“可惜你只是感动却未心动。我知你是被冤枉的,可你为什么不好好向我母亲解释,事后为什么不着人彻查?”
    我抱歉的望着他,不语。
    他连连摇首,落寞地笑道:“你宁可败坏自己的名声,也不愿嫁给我。我明白了,从此我不会再纠缠你。顺着这条路南行七百米,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你最好快点,否则可要有麻烦了。”说到最后,他看着我嘲弄一笑,飞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当我在一处题着‘承恩殿’的宏大殿宇前落下,解下披风交到宫女手中,迈步走上热闹非凡的殿堂时,我终于明白管擎所指的麻烦是什么了。
    堂上正表演歌舞,雪济端坐在大殿之上,他回来了?
    我正欲在门口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落座,不知谁高呼一声:“是她!她就是晋安侯的女儿!”
    大殿两侧座位上的目光皆齐刷刷的射向我,鄙夷的、不屑的、惋惜的等等各种各样。
    歌舞被叫停,舞姬们纷纷退下,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这样的场合都迟到,果然没有一点教养。”
    “娘亲,是我亲眼看见的,她推晴姐姐下湖,还诬陷给柔姐姐,心肠坏透了。”
    …… ……
    不理会周遭的议论,我敛目莲步走至殿前,余光瞥见一位华裳美人坐在雪济身旁,我知道,她就是目下最得宠的荣妃,慕容青鸾的姐姐慕容飞凤。
    双膝跪地道:“臣女燕临霄拜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万岁,拜见荣妃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千岁。”
    “燕小姐免礼平身。”雪济说道,声音不大,却透出皇家的威严。
    我站起身,荣妃娇滴滴地声音道:“你抬起头来。”
    我抬头面向她,她身着红底绣金凤的抹xiōng长裙,抹xiōng开得极低,xiōng前浑圆的双峰半遮半露,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金黄色的透薄纱衣,露出粉嫩的双肩。
    面如银盘,眼如水杏,头上云鬓高挽,珠翠步摇,髻上斜插一朵牡丹,衬得她更加娇艳妩媚,眸波流转间万种风情。
    至此我才明白,难怪宫女们那身穿着,原来是她带的头。
    她看着我淡淡一笑,启朱唇道:“清水出芙蓉,很好,可是燕小姐,你迟到了。”
    我早有准备,回道:“臣女的马车坏在路上,耽搁了时间。”
    “噢?”荣妃柳眉挑起,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雪济看着我魅惑一笑,道:“如此,你就座吧。”
    “谢陛下。”我躬身倒退数步,转过身看去,大殿两侧一张张雕漆矮桌前,有男有女,年纪有长有少,或是两人一桌,或是三人一桌。我心中了然,雪济宴请完群臣,又将身份高贵的王公大臣领入内廷,和内眷团聚。
    “霄儿,过来坐。”是燕云殊的声音,他坐在大殿右侧第二张桌子前。
    我心中一喜,连忙走过去,席地坐在他身旁,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道:“你若是再不来,爹爹就要去找你了。升乐怎么没同你一道来?”
    我含混答道:“她快来了。”
    这时,大殿之上,灯光摇曳起来,慢慢的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全部熄灭,殿内漆黑一片。与此同时,殿门口如雪片般飞进无数只萤火虫,一个白衣胜雪的绝美女子,手挽长长的白纱,在点点萤光之中翩翩起舞,柔美的动作,舒缓的节奏,轻盈的舞姿。
    随着虫儿越飞越多,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地,她白色的衣裙变幻出七彩曼妙的光泽来,让她看起来圣洁无比,仿佛误落到尘世中的仙女一般。
    接着,她的舞步越来越快,发丝、衣带、轻纱当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度。众人迷恋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不知不觉中她已舞到殿前,盈盈的一福身,道:“升乐拜见皇兄。”她的声音如同她的舞姿一般曼妙空灵。
    我轻“呵”一声,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坠落,抬眸斜窥一眼身侧的燕云殊,他的脸上温柔含笑,眸中光芒,比大殿里所有萤光汇聚到一起还要明亮。
    看着他双眼放光的模样我分外不爽,难怪说男人是视觉的动物,即便是清逸出尘的燕云殊也不能免俗,看来是我高估他了。
    ☆、第九章 早有人选
    心中不断冷笑,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跳舞谁不会?在星空岛学艺时,我随意舞动几下,花幻海都赞叹不已。至于美貌,那更不消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要是换上她那身衣裳,比她还要出尘脱俗。
    心中忿忿不平,忽听身侧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霄?”
    我偏头看去,“阿雅!”我惊喜得叫出声来,她穿着丁香紫的华美襦裙,肌肤嫩白,纤腰紧束,显得她身段丰满窈窕,神态举止端庄大方。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是什么时候坐到我身旁的?燕云殊呢?
    阿雅温婉一笑道:“阿霄,你出神好一会儿了,晋安侯在那儿。”
    大殿上已经重新点亮了灯盏,燕云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殿中,挽着升乐公主的手,他二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雪济立在他们面前,身姿笔挺,举止沉肃,透出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帝王架势。
    他笑着说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要朕看,这个月月底就……”
    “陛下……”荣妃的声音,软腻得能酥麻人的骨头。
    雪济回过身,宠溺的将荣妃揽在怀里,旁若无人的温柔唤道:“凤儿……”神圣帝王变成了凡夫俗子。
    荣妃挑衅的目光瞥一眼升乐公主,娇软无骨般依偎在雪济怀里,柔腻的声音说道:“陛下,公主的婚事干系到皇家尊严,万万不可草率呀。婚期要依他二人的八字来定,前些天臣妾特意去了趟报国寺,已经请了圆大师占好了吉日。”
    “还是凤儿想得周全,吉日是哪一天?”
    “十一月十八,那天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大的吉日。”荣妃瞟一眼升乐公主,得意地道。
    升乐公主闻言面色不改,不过身体好像在微微发抖。雪济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瞟向我,我心头好笑,这个雪济用心太深险了,让自家媳妇和亲妹妹间来个窝里斗,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雪济哈哈一笑道:“好,就依爱妃所言,大婚之日定在十一月十八。”
    众人纷纷离座,走到殿中道贺。
    阿雅拉起我的手,走出大殿,当空银盘高悬,月色正清明。
    前面一座凉亭,有一人长身而立,正向这边看来,“燕小姐,和雅郡主,可否移驾亭中一叙?”声音圆转动听。
    和雅郡主?阿雅冲那人温柔一笑,道:“左相大人相邀,小女子荣幸之至。”
    携我步入亭中,眼前之人身穿月白色锦服,头戴玉冠,脸上笑容明朗,面颊上酒窝隐现。
    好一派风华正茂,春风得意,想起当年他在崖下对我说的那番话,如今他得偿所愿,身居高位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我自然为他高兴,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不愉快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师兄好风采,如今你当上了大官可要请我大吃一顿,还有阿雅,你什么时候成了和雅郡主的?”我含笑说道。
    三人手挽着手,丝毫没有男女之防,时光仿佛回到七年前。
    原来,阿雅本名北堂无忧,是天麒国的无忧公主,她的母妃是南蛮公主,嫁给天麒皇帝后,很不得宠,抑郁而终。母妃死后,阿雅备受欺凌,于是逃出皇宫。
    这次南征,燕云殊挂帅灭掉天麒和泽国,但是南蛮一众部落不肯归降,阿雅主动请缨,愿意劝南蛮归降。行动很顺利,南蛮王正是她的亲舅舅,她细数母亲在天麒的不幸遭遇,再加上腾云国提出了一系列优厚的招降政令,终于说动南蛮王归降。
    她在南蛮住了多日,昨日才返京,雪济早已为她在京都建造好了宅邸,并且亲封她为和雅郡主。
    至于花幻海,一方面有秦王的提携,再加上他本身极富学识,才能过人,很快得到雪济的赏识,并委以重任。
    夜越来越深了,花幻海眸光深沉,注视我道:“升乐公主名叫雪若颜,自小被送到长乐谷,十三岁时回到皇宫,也是那一年她遇到返京述职的燕云殊。荣妃大她两岁,那时还待字闺中,有意思的是她也看上了燕云殊,并央求她爹爹去提亲,此事被升乐公主得知,公主设计令她嫁入皇宫,因此,荣妃事事找公主的麻烦。”
    “师兄了解得好详尽啊。”我笑道。雪济一定不知道荣妃已心有所属,否则怎么会这样宠爱她。
    花幻海自嘲一笑:“师妹的心愿,师兄一定为你办到。升乐公主看似温婉贤淑,其实极富心计。”
    我哑然失笑,燕云殊不也是看似温润如玉,实则xiōng藏丘壑,由此看来,他们还是蛮登对的。
    阿雅瞧一眼花幻海,笑着道:“阿霄,举目云烟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诧异地看着东方雅,她不是喜欢花幻海吗?
    花幻海眸光一动,深看一眼阿雅,不语。
    我说道:“你们不必担心,燕云殊是不会放弃我的,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说来听听。”花幻海和阿雅同时说道,惊异的相视一眼。
    我将那日公主府之事又讲述一遍。
    花幻海摇首笑道:“阿霄,事情完全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爹爹所指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没那么简单,其实你爹爹早有了乘龙快婿的人选。”
    “什么?不会的!”我震惊道。
    花幻海无奈一笑道:“刚开始你爹爹只是暗示那个人,后来暗示改成明示,再后来他要那个人尽快来府上提亲下聘。”说到这里,他快速瞟一眼惊疑不定的我,叹了一口气道,“唉,那个人就是我。”
    我完全怔住了,随即大笑起来,花幻海神情哀怨道:“我做你相公,难道很可笑吗?”
    至此我终于放下心来,不屑地轻声哼道:“你做我兄弟还靠谱些。”
    阿雅拉了拉我的衣袖,朝我使一记眼色,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燕云殊正和升乐公主并肩走来,一个丰神如玉,一个美若天仙。
    我很不镇静的冲出凉亭,来到他们面前,也不看升乐公主,拉起燕云殊的手,霸道的口吻说道:“爹爹,阿霄困了,我们回府吧。”说完,心中不禁怅然,我终究还是叫了他一声——爹爹。
    升乐公主热络的拉起我的另一只手,柔曼的语音说道:“阿霄,夜已深了,今晚你留在我的宫中休息吧。”
    我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络了?目光看向她,这一看之下,我愣住了,雪若颜,果然是人如其名,真仿佛雪堆出的一般,螓首娥眉,凤眼幽瞳,瞳眸中光芒闪动。
    我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一笑道:“不麻烦公主了,爹爹送我回府就好了。”
    升乐公主依然热心地道:“阿霄,你在我面前不必拘礼,你叫我阿颜吧,我已经命人打扫好了房间。”
    我又是一笑,咬着字说道:“真的不麻烦公主……阿颜了,我这个人睡觉喜欢择席,换一个地方就睡不着了。”
    燕云殊始终注视着我,眸波明灭不定,道:“霄儿,为父已跟幻海打过招呼了,他会送你回府的。”声音不大,却足以震得我心神俱裂。
    说完,他的目光注视着升乐公主,眸中柔情似水,升乐公主娇羞地低垂臻首,这两个人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在我受伤的目光中,他们绕过我,沿着花yīn小径漫步走去,娇声笑语不绝于耳。
    花幻海和阿雅来到我身边,阿雅同情的挽起我的手臂,我咬牙笑道:“这没什么,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来日方长,看谁能笑到最后!”
    花幻海不以为然的摇首叹道:“可第一回合你已经输了。”
    ☆、第十章 竹林之约
    九月十六日 西陵王府
    西陵王府本在西陵,上京的只是一处行馆,虽说是行馆,但也比晋安侯府的府邸气派宏大。燕云殊不贪图享乐,雪济本来要为他另造侯府,但被他婉言谢绝了。
    听花幻海说,西陵远离京都,是一个极其荒凉的地方,现任西陵王名叫雪逐天,当年他的祖父因为争储失利,被分封至此,说是受封,其实是被贬谪。
    雪逐天的父亲五个月前过世,在他死后不久,雪逐天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意外坠马身亡。
    西陵王府一直以来非常神秘,四个月前,雪逐天进京受封,正式成为第三代西陵王。
    花幻海也只打探到这些,至于详细的情形如何,没有人知道,可我不明白,为什么雪济允许西陵王逗留京都这么久。
    我和阿雅被婢女引至花园,园子里异香扑鼻,繁花似锦,此时已经到了不少贵家千金,慕容青鸾冲我微笑致意,我向她挥挥手。
    这些贵女基本上是在公主府里见过的。除了皇甫柔和皇甫晴,自那日落水之事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这些天来,阿雅常常拉我出外散心,去赴各个府上夫人小姐办的更种名目的宴会,我当然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升乐公主成了晋安侯府里的常客,燕云殊每天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甚至当着我的面也不加掩饰,我自然也没有辜负特大号电灯泡这个雅号,心里想着绝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只要我再坚持两个月。
    今日,西陵王的侧妃在府中设宴,宴请京都各大王公贵族家的千金,我和阿雅也在受邀之列。
    园子中间玉立一位绝代佳人,上身穿玫瑰香罗衫,下配石榴红撒花百褶裙,风鬟雾鬓,发髻上,钗簪步摇在阳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通身的富贵妖娆。
    这应该就是雪逐天的侧妃谢珊,当朝谢太傅的嫡孙女。
    还未等我和阿雅上前施礼,谢侧妃早下了座位,轻盈地走至近前,一左一右,拉起我和阿雅的手,爽利地笑着啧啧叹道:“哎呀!你就是晋安侯的女儿,传说中的女英雄!生得比天仙还美呢,和雅郡主,温柔和顺,雅丽如仙,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美,看得我都移不开眼了,真想把你们都留下做姐妹。”
    我和阿雅连忙谦逊作礼,我暗自赞叹,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说的就是这样的美人吧。
    婢女引我们在园中的靠椅上落座,谢侧妃扫视一眼众人,微笑道:“我自作主张,将宴饮之处设在这花园里,昨日兄长从东湖打了不少螃蟹,个体硕大,肥美多肉,我不愿独自享用,今日特意请给位淑媛千金前来品尝。”
    说话间,婢女们献上茶盏,我捧茶在手,掀开茶盖儿,茶香馥郁,连忙啜了一口,细细品来,味道甘醇,正是我在星空岛学艺之时曾经焙制过的青茶。
    这个时代终于可以焙制出青茶了?
    “咦?这是什么茶,味道好怪呀。”容颜俏丽的赵媛儿问道。
    众人也面露惊异。我也很好奇,这青茶到底是谁制做出来的。
    谢侧妃微微一笑道,“此乃青茶,是我根据一位奇人所说,命茶农焙制而成的。”
    我心道惊奇,味道相同也就罢了,怎么连名字都取得一样?
    好久没品尝青茶的滋味了,很快一杯茶见了底,展眼见众人也已饮尽,婢女再次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茶盏走上来。
    走到我近前时,她的脚不慎踩在裙角上,站立不稳,整个人向我扑倒,我早有察觉,连忙起身,不料刚一站起稍一用力,脚裸忽觉一阵酥麻,眼见着七八盏茶水泼洒下来,衣裙湿透,好在茶水不烫。
    “烫到了吗?”阿雅秀眉皱起,关切的问道,一边用手帕为我擦去溅在脸上的茶水。
    谢侧妃立时变了脸色,美目瞪起,抬玉手指着吓得呆傻在地上的婢女,怒道:“没用的贱婢!拉下去给我乱棍打死。”
    又向我赔礼道:“婢女无礼,请燕小姐随侍儿去内堂更衣吧。”
    我淡笑着点点头,道:“好吧,只是这名婢女并非有意,况且我并无大碍。还望侧妃看在我的薄面上,恕她无罪。”
    她略一迟疑,微微点头,道:“也好,橙儿,带燕小姐更衣。”
    随着侍女出了花园,走过穿堂,抄手游廊,前面是一处清幽的房舍,进入房中,侍女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紫色的衣裙,帮我换上。如今我也学懒了,千金小姐的裙衫,穿起来太麻烦,有人帮忙总是好的。
    摸了摸衣料,纹理细密,柔软顺滑。可不知为什么,穿在身上感到郁闷难安,低头看了看,也许是紫色本身就是忧郁的颜色吧。
    再次回到花园中,螃蟹已经端上来,谢侧妃迎上来,惊羡地打量着我笑道:“也只有你配穿这身衣裳。”说着亲密的拉我入座。
    螃蟹拿在手,扒吃起来,谢侧妃果然没有夸口,鲜嫩肥美,是难得的美味。
    回到侯府时,已过了午时。阿雅本想拉我去她府上坐坐,可我惦念着燕云殊,于是急着赶回来。
    秋蝉和秋娥先下了马车,我随后也跳下来,燕云殊不放心我独自在外游荡,于是命二婢时刻相随。
    迈步走进大门,正好燕录立在府门前,我连忙问道:“侯爷呢?”
    “主子刚刚进宫。”
    我心中无比失落,无精打采的回到荷园,心中惆怅,但愿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死心。
    躺在床上,昏沉沉睡过去,忽听一声长唳,我猛然转醒,房中一片漆黑,“秋婵……秋娥……”我叫了数声,不见她们应答。
    于是起身点亮灯盏,窗前的梨木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张信纸,我拿在灯下观瞧。
    “霄儿,城东竹林,不见不散。”我心中狂跳,是燕云殊的笔迹,可他为什么邀我去那里?
    正想再仔细看一遍,忽听房檐上瓦片响动,连忙冲出房门,纵身跃上房檐,点点星光之中,有一人背对着我长身而立,飘逸出尘,无比熟悉的身影,未等我说话,燕云殊足尖一点房脊,向东飘然而去。
    “等等!”我紧随其后。
    很快尾随他到了竹林之中,他停住步子,待他慢慢转过身来,我愣住了,完全陌生的容貌。
    “你是谁?”我问道。
    “退下!”竹林上空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循声仰头望去,万丈翠竹之上,跃下一人,身形飘忽莫定,仿佛是踏云而来,待他双脚着地,身形稳如磐石。
    好强大的气场!只是此人我并不认识。
    面前之人,身躯高大挺拔,穿了身藏青色长衫,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带有很强的立体感,目光炯亮极富神采。
    年纪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周身透出一股舍我其谁的磅礴气势,仿佛他就是天下的霸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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