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又被人给绑票了,心里有点烦躁。自从到了这里,算算,我被绑架了多少次,虽然,暗里我有“四鬼”相护,不用担心,但没我的命令,他们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是不会出手的,这是我给自己的自由和尊严。而且,就自己的本性而言,我并不排斥这种良好的休闲娱乐方式和难得的生活调味剂。
可是,我抗议生活质量低劣的劣质绑架,连伙食都舍不得下一点血本,虽然有免费的个人音乐会,但是,现在的我的确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
与我而言,高雅艺术,是给吃饱了撑着的人准备的健胃消食片。
我一手掩嘴打了个哈欠,一手开始不安分的在一棵竹子下面刨开了。
“你在干什么?”书钺皱着眉,问到。
我又一个哈欠,“看看这底下,有没有竹笋,生的也行,先填一口。”
两声笑破开了悠扬的琴音,一声是书钺的,一声是夏蘂纁的。
“呵呵,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书钺第一次在我面前笑了。
书钺那样的笑,让我痛,却也让我心中一动,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脸,而是因为那种感觉,那种……
整个心房都溢满温暖和颤动的心悸,明月下的一颗桃树,绯色乱了天地,迷离了月色的彷徨,飞起,四舞,缀满了因月色的皎洁而略显混浊的人世,蝶般涌起的花潮。旋转着,羽化般飞升向银盘。
而那树下,确乎,有着一个人……
玲珑身姿,眸色印满了月光,轻灵的,像月的倒影。
还是那张埋在心底的脸庞,而灵魂却……
我,迷茫了……
天上方一日,世间已千年,短短一瞬,清楚的、不清楚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应该的、不应该的,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神通灵会的,便也就是那种心绪和感念了。
呵呵,这人,我要定了!
有时,一条路是很容易就会出现的,关键是,你是否看清了前行的方向。
“喂,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书钺故意大声道,“享如此妙音之时,阁下不仅只重果腹之念,还意在神外,是不是十分失礼啊。”
我冲书钺一笑,又看向了抚琴的人,却没有起身,不过,还是发自肺腑的赞叹道,“琴!好哉!妙哉!”
“哦?翼飞何出此言?”夏蘂纁似乎有点不满于我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肚子和书钺。
这时,夏蘂纁的一句话,琴声也停了,弹琴的人美目相对,淡淡的对我说,“适才就知道阁下为人爽朗干脆,直言快语,对这一曲《水长流》,阁下有何高见?”
“呵呵,在下一介粗人,何来高见,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由声观琴,材质定然不凡,要是劈了来做柴……适才要真能挖出些小竹笋……”思及此,不由思路打开,我闭眼怅然,“用炖出味儿的老母鸡汤一熬,加上山菇、火腿,最后撒点盐,嘶——鲜啊——”
等自我回味结束时一睁眼,倒是又看到了几张忍俊不禁的脸。
不等他们反应,我一个老熊上树就站起来了,朝着黑衣人一抱拳,“大侠,笑也笑过了,赏口饭吧,我是真饿了,剩饭剩菜也没关系。”
夏蘂纁嘴边的笑意更深了,这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顶着极其尊贵的身份,却能轻而易举的说出这样的话,一般的男人都觉得失了脸面,何况他还是龙子。
或许,他会比自己想得更有利用价值。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人……我倒是挺喜欢。”黑衣人起身,绕过长琴,最后站在了我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在下已经有家室了,大侠,不要诱惑我犯错误啊,死在外边儿倒没什么,死在自己家里,可就不值了。”我嬉皮一笑。
忽然,肩头的伤被重重的一拍,夏蘂纁笑道,“知道你爱妻情深,也不必处处都张扬吧,倒是要羡煞一群旁人呢。”他转过头,忽而神色完全阴冷了下来,好似刚才那人不存在一般,氛围也阴沉了下来,“素姨,我是来拿‘那个’东西的。”
“是吗?时机到了呀。”
疯狂的,两个人的神情,一种血淋淋的愤怒。
虽然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直觉却告诉我,不简单,而他们提到的“那个东西”,让我有种不妙的感觉。
……
“好——饿——啊——”我头左偏。
“出——人——命——啦——”我头右偏。
“杀人不见血啊——”左。
“谋财害命,见色起义啊——”右。
“不厚道,没人性,平胸、驼背、o型腿。”左。
……
马车上,三个人颇有些拥挤,我和夏蘂纁靠着,和书钺坐对面,此刻,夏蘂纁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而书钺眉目之间则有些阴云,“深情”的望向我,虽然手上是紧握着铁扇,十分警戒。
要问为何?
马车可能走进了什么崎岖不平的道路,不知碾在什么东西上了,一颠簸,我顺势往前一靠,“哎呀,怎么这么颠啊——”我双手灵巧的避过铁扇,一肘把铁扇压在书钺腹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就着那越来越强烈的车体的颤动,我整个压在他身上,两人的身体互相碰触着,摩擦着,时不时的,手还能在他的隐秘部位占个小便宜。
“哎呀哎呀,怎么那么颠啊,颠的我头都晕了,哎呀,怎么爬不起来了呀,哎呀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好像要晕过去了,晕过去了、晕过去了,哎呀,我晕。”本着打死都不松手,豆腐也要吃到口的精神,我是任凭他如何挣扎,都长在他身上了。
“你……你放手,你骗人,你已经晕了十几回了,哪会回回都晕在我身上,你……你让开。”对于白翼飞,书钺虽然对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但是,这样明显的轻薄还是让他无法接受,甚至有点恶心。况且,自己心仪的对象就在旁边。
“放手,放手,再不放,我不客气了。”书钺一边推搡着,一边动手去展开自己的铁扇,却被白翼飞箍着,动弹不得。
直到感觉书钺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要爆发时,我松手了,往后一靠,我又打了个哈欠。“哎呀,好晕啊。唉,你别瞪我啊,这要不是之前你们让我睡了这么久,我会这么瘟吗?要不是你蘂纁姐姐的那个姨连餐饭都不给口,我能这么虚吗?给了东西就赶人,一点人情都不畅显,还有,某人拿了东西就走,真是缺了心了。怎么着,看你们难得一见的样子,也得在一起聚聚餐啊什么的,亲情可贵啊,年轻人。知道吗?要‘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爹爹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献、献、献、献……先给我来口吃的吧,我都快饿出俩狼眼绿了,就说咱们行夜路,也用不着我来照明吧。”
“我看翼飞精神好得很,哪里有那么虚弱啊。”夏蘂纁依着内壁,眼神在我和书钺之间柔软的飞了几个回合后,酥酥的说道。
“回光返照吧!”我随即垮下脸来,一副大去之日不远矣的模样。
书钺整整衣服,忽而自言自语的说道,“鲁妈妈好像说,前面有个歇脚的地方,待会儿我们就在那里留宿。”
“嗯。”夏蘂纁应道。
嗯?歇脚的地?客栈!食物!包子!
我噌的一声弹了起来,立刻改换上了男高音,冲着车外就一阵狼嚎,“赶马车的大叔啊,请把马鞭举举高,我就当你行行好,催的马儿快快跑,冲向我的小笼包——”
……
“这就是歇脚的地方?”我彻底的漏气了。
眼前的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情人们躲雨或是被人追杀就必定会遇到的、就算是在荒郊野外的无人区也会屹立其中的破庙!然而,它的出现的的确确是抹杀了我对于人世的希望和对美好生活的赞美,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我们一群人走了进去。
马车在庙外停着,破庙里升起了两堆火,夏蘂纁、书钺和我一堆,随从另一堆。正当我处在崩溃边缘时,不知是谁递给了我一张饼和一些肉干,我再次噌的又活了!
虽然没填饱,但终归是沾着回食了。
“哎,我说,你们不是有东西吃嘛,干嘛刚才我嚎了半天也没个人搭理,早拿出来,我不就早闭嘴了嘛!”一口饼来,一口肉。
夏蘂纁突然靠近,挨着我的耳边,嘴唇有意无意的碰触着耳廓,“我喜欢看你无赖的样子。”
“我谢你,这么欣赏我。”
“蘂纁姐姐,你们在说什么?”看着夏蘂纁和我的举动有点暧昧,书钺忍不住插嘴。
“哼哼,你蘂纁姐姐和我在说,我嚎起来的声音有多动听。呵呵”回头看着夏蘂纁,我朝他飞了一个媚眼,“蘂纁‘姐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晋国
隋国临水,但是从马车所行的崎岖之路和路上所见的多数短针植物来看,不像是在一个水分充足的地方,倒更像是旱地。如果这一行人去的不是隋国,那会是哪里呢?到底夏蘂纁带上我,是偶然还是必然?有预谋的?还是我自己傻了吧唧的撞到枪口上了?
“晋国。”夏蘂纁答完这句,便顾自养神去了。
晋国?夏蘂纁从兰国归去,为何不回隋国,反而去晋国?唉,烦恼之事,今日多,明日多啊……
我环臂靠在了木柱旁,盯着侧身躺在火堆边的书钺,朦朦胧胧的,像看到了另一个人,却又不是。
月牙儿,我的月牙儿,早就在那个深冬的绯红的清晨,离我而去了。带走了他的歌和幻,也带走了我心中的碎片。
月牙儿,月牙儿,月牙儿……
目光不舍的流连在睡去的那人的容颜上,口里轻轻的呢喃着一个名字,梦中,兴许,只有梦中了。
唉,也不知道,本应新婚燕尔的那几人,现在……
一旁,一双阴郁低沉的眼……
……
马车上,我们又颠簸了近十天。夏蘂纁说,我的样貌恐怕会招来麻烦,听说五国之中,我的画像已经流传开来了。所以,以防万一,他们采取了最原始的整容手法——整的别人都无法承受的容貌。
本来我小模样还不错吧,通过这些天,我简直就是满头泥土满脸灰,黄浆涂脸忍者龟,路人遥问此乃谁,如雷轰顶乞丐飞。
我,彻底的被改造成了一个灰头土脸却终又掩盖不住我独特内涵的……
龅牙男。
我的眉毛倍添了几分狂草的气概,我的胡渣也呼呼的窜着成熟男性的魅力,只不过,让我有点无法接受的就是,他们让我套在牙齿上的假牙。想到这个时代是不大可能有这样逼真的制作工艺的,它的具体来源,我就不敢追究了。
……
晋国,五国之中国势相对较弱,水源不齐,靠山甚至临近沙漠。
我们一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晋国偏僻郊地的一处小客栈,几个随从停了车马在门外,夏蘂纁和书钺直接跨进了门内,鲁妈“
扶”着我,确切的说,是我被封了几个大穴后被架着,走进了里面。
坐下后,我直接伏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唉,老子学过移穴,根本就不惧,可是,饿得我真是有气无力的,这穴点不点都一样。
“客官,要些什么?”一个看上去有点木憨的小二上前来招呼了。
夏蘂纁看了一眼我的衰样,抬头道,“拣你们最好的菜,多上几个。”
“是嘞,您等着。”答了一声,便径直去了。
“小夏啊,您老人家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我朝着小二的背影,附手唇边,“哎——记得一定要有肉啊——”
又趴回到桌上,我呵呵一笑,看着夏蘂纁就挤了挤眼睛,“喂,你老人家皇宫不回,该不会是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体验生活了吧,呵呵,带着我,你都不嫌累赘吗?”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与我无关啊,更何况,我这一趟来是要干什么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你的消息,我已经命人回复禀报了,但想不到,本尊也会被带上。”
“呵呵,你啊,不厚道啊,怎么着,也让我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刚刚新婚,才想着熬上几天,我也算是苦尽甘来,日日夜夜的,也可以舒服舒服,这倒巧了,就快赶上了,就又给绑了。绑就绑吧,生活待遇还不好,唉,以后要是上茅房,几位受累就告诉它们,这世上有比它更臭的。”
鲁妈听着,到有些沉不住气了,假意咳了两声,面子上倒是有些不悦,我就说了“舒服舒服”,唉,老人就是保守啊。“咳咳,公子,可不可以别说了。”
“别说?又不是相处才一天,您还不知道我,我这个话匣子要是打开了,可就是口没遮拦,关也关不住了,再加上,我年轻气盛的,这事儿我做的做不了了,您还不让我提啊。”
“可是……”
“鲁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呢?”书钺俨然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看他细皮嫩肉的,还能耍两手,锦衣绣缎,可能出身一个家教颇严的大户,这□之事,恐怕……
“钺钺,你不知道,白大哥教你可好?”自来熟,我的强项。
“好啊!”
我一舔嘴角,双目含情,我会教你的,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里里外外的教会你的。
“你干嘛那样看着我?”眨巴着大眼睛,天真的意味十分浓厚,可是,也带着些厌恶,“你现在的样子好丑,你不要那么看我,我会吃不下东西的。”
我死,我倒忘了现在自己的尊容。
倒是夏蘂纁很幸灾乐祸的干笑了两声。
……
一阵如狂风残卷后的饕餮,我舔掉了嘴角的最后一粒米饭,在店小二惊异于什么时候把洗过的碗碟端上来时,夏蘂纁已经开始安排起住店了。
“三间房。”夏蘂纁豪迈的丢出一块碎银子,我估计这小地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老板那眼噌的一下就亮了,眼疾手快,满脸笑容,恭请圣安的就给我们送上了楼去,一路马屁翻天!
到了地方,我正准备从轰天的屁味儿中随手挑一间房,夏蘂纁止住了,衣袖在门外水色一滑,“这间,我们两个人,其他的两间,鲁夫人和钺弟各挑一间吧。”
“嗯,嗯?等等,为什么蘂纁姐姐要和他一间啊!”有人抗议。
“嗯,嗯?喂,为什么我要和你一间啊!”我更抗议。
这要一不留神,又传出了什么关于我的风流韵事,被某几个知道了,我还活不活啊!咳咳,当然,我不是怕他们,我绝对不是怕他们,这是爱——的真诚的表现。
“钺弟,你不知道,这个人,姐姐有用,而且他诡计多端,不留神就让他给溜了。”夏蘂纁表现的是语重心长,一脸和善。
我朝着门一靠,哑巴吃黄连,有苦,我还是要说出来的,“哎,别抬举我,就现在,你就是给我一司南,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太看得起我了。”
书钺眼睛滴溜溜一转,“那……我和蘂纁姐姐一起看着他!好,就这样吧!”
“哎,等等等等,呃,这……我们三个人一房间,传出去总不大好。”和真女人同房我都不惧,更何况还一赝品,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再再是,三个人,一张床,挤啊!“男女授受不亲,总听过吧。”
“没听过!你废话可真多,就这样吧,蘂纁姐姐,你说呢?”
“呵呵,好吧。”他转身一推门,倒是自在大方的进去了,唉。
……
“喂,没必要吧!好歹我也算是一腕儿,你们……你们这个样子会不会有点过分啊,而且,我已经被你们点了穴道了,还真以为我会钻地刨还是冲天飞啊……喂喂,你们倒是听我说啊。”
扭动着自己被五花大绑的身体,紧贴着木椅子,我被绑成了人肉椅形,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犯人被逼供时,是这个样子的。看着还在我脚上忙活的书钺,我哭笑不得,“钺钺,一条绳子就够了,你不是在捆猪。”干嘛还给我加条铁链啊!
“蘂纁姐姐说了,要给你绑结实了。”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摇摇头,无奈的朝着夏蘂纁瘪嘴,“蘂纁姐姐,我待会儿要拉屎怎么办,我这个姿势,除非你在座底给我掏个洞,呵呵,要是再安俩轮子,我以后都不用走了。”
他起身从我身边走过,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即是如此,你的手脚想必也没什么用了,那……”锐利的指甲在我面前晃啊晃的,“那我就挑了你的手脚筋,反正将来我会派人照料你。”
“呵呵,我忍着。”
从头顶方向突然悬下来一个透明的玻璃圆球,看着像实心的,但仔细观察,会看到里面一样晶莹的液体,透着光转,溢彩非凡,外面还有四个小字——“佛在心中。”
“看出什么了吗?”坠子似的圆球连着一条链子,而拿着链子的人就在我身后传导着阵阵冷气。这个人,总有一股阴冷的非人间的气息,让人寒冷,让人畏惧,让人永远都不想去尝试落入他那冰潭的绝望。
“看出来了。”
“什么?”难得的,见他有些急切的神采,也只是一瞬而过的错觉似的存在。
“你是信教的。”我打趣一说。
“呵呵。”手一收,喃喃道,“此次我们要去晋国皇宫,此物甚是关键,到时候,还望翼飞多多相助。”
“呵呵,你就知道我必定会帮你?”
“不会吗?”他双手鱼游而下,在我肋骨处揉捏按压着,顺而又翻转在腹部。“那……翼飞,想要什么呢?蘂纁能给你的……”鼻尖在我的耳根一划,伴着鼻息,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定给。”
我缩了缩脖子,在肩膀上好一番蹭,“好好好,有的谈,有的谈,别吹了,痒死了,挠又挠不到,果然是狠招啊!不过,想来我是无论怎样都拒绝不了了?”转过头对着他,“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晋国皇宫你打算怎么进。”
“三日后,晋国安庆节,晋王大宴群臣,臣下能人各凭本领助兴,我素与晋国大皇子交好,进皇宫,不是难事。”
“哦!那好吧,到时候你安排。呃,那个……那个啊……是吧,那个……我总也算是帮你了,你是不是也得回报我一下啊。”对着正在无聊弄剑的书钺,我朝夏蘂纁使了个眼色,嘴一努,“我看他也累了,就让他休息一下吧。”
夏蘂纁心领神会的一笑,拂一拂衣袂,转身唤着书钺,耳边说着什么去休息吧,手却不察觉的覆上了他的睡穴,书钺挣扎着睁了几下眼,便被夏蘂纁抱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微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夏蘂纁又回到了我身边,挨着我坐了下来。“说吧,要我做什么?”手却已经在我胯间来回移游了。
“等……等等,我不是想让你替我做这些事……”歪着头,眼睛看向了睡在床上的那个人。知道,自己清楚的知道,他不是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少年,但是,那种感觉,难道他会是……可是,我说不准,我不知道,那种邂逅的莫名的心悸和甜蜜,是因为那张脸,还是因为他会是与我有缘的第五个人。
夏蘂纁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在这样的抚弄下,又看着那个兀自睡得香甜的某人,我承认,身下是有些难受。
“我想问……书钺是什么人?”不知道为何,夏蘂纁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冷笑着,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我说了,我不是要你……啊!痛!娘啊,你是在和面团吧!啊!住……住手!你……你不是三天后就有行动了嘛,那个地方要是伤了,我怕三天是养不好的。”
“你帮我,我帮你,很公道啊,适才,你不是还说,想要舒服一下吗?”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只是想问你一下……关于书钺……喂,你干嘛撕我衣服啊!”
胸口就这样粗暴的被袒露在了空气中,夏蘂纁整个人扑了上来,舌尖湿润的在脖颈缠绵,柔软的手在胸腹滑游,指尖的冰凉和锋利,刺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伴着温热的鼻息,他能准确的找准每一个敏感点,黏滑而有力的□和啮咬。和爱人们一起,都是我主动,所以,现在,呃,那个,我很大方的在享受了。
我听到他伏在我胸口得意的笑了起来,“书钺,康国人,他父亲是康国漕运总督,掌全国水脉运输……”忽然,我的腹部被狠狠的咬了一口,锐痛让我稍微迷失的理智回归了。夏蘂纁舔着那渗血的牙印,开心的呵呵直笑,继而,使劲的吮着,仿佛要破一个开口,好把血吸尽,“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随即,又在牙印上咬了一口。
靠,受不了了!
“啪——”绑住身体的绳子应声而断,我捂着齿痕遍布的腹部,把他往外一推,“你小子也太狠了吧,怎么从□到生吃的速度这么快!”
“我看你能忍多时啊!否则,就被我一口一口的吃掉吧!”
“靠,老子佩服你,我这么久都没洗澡了,你竟然下的了口,偶像,绝对的偶像。呵呵,你慢慢回味吧,我去洗个澡。”
夏蘂纁看着一步步迈出去的白翼飞,双眼有一道血色闪过,即而,嘴边的一抹笑掩盖住了四散的血腥。
……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启程,马不停蹄,一天后,竟在傍晚时赶到了晋国国都邱荣,一路张灯结彩,喜气富贵,这一贫一富,一静一闹,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应着后日的节庆,每过一处便能嗅到一阵花香,不同的色彩,不同的感嗅,家家户户,或绛或蓝或紫或碧或翠,真真的一步不同香,十步不同味。像是感恩这样的好日节,就连户内的油灯也特别的明亮,人们挤搡着、推攘着,就连马车也动不了了,我们只能下车前行,人潮涌动,轻微的,体汗的热气,带着一股暖春的预言和开场。各种吆喝声竞相攀比着,或而一起较劲似的响动,便也像一首和谐的曲子似的,嚷到最后,竟也面面的对笑起来,舞双灯的杂耍、喷吐的火球、篮子里随乐起舞的花蛇,惹逗着摊前娃娃的波浪鼓,大方的姑娘堆里因为一个汉子暧昧的眼神而突然爆发出的大笑。层楼里摇闪着光,不知是哪家歌女的小曲儿,有几分男子气的铿锵和铁硬。
这个地方,柔软中透着一股刀剑的强硬。
“好地方啊!好地方!”我的赞叹,在鼎沸的人群里消失了影子。
“哎呀!”
“哎哟!”
也不知是谁,把我往左边一推,就这么寸,或许是幸,书钺被人往右边一挤,我俩刚好凑对在了一起,而且,被越挤越贴,分都分不开了。
我尽量让他的头有活动的空间,免得呼吸不好。
但是,也只是……尽量!
“哎呀,哎呀,别挤啊,别挤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其实,挤得最欢的就是我自己。
书钺毫不知情自己已经被我吃了多少把嫩豆腐,还为我给他挡了几下碰撞而感激,只是天真啊!
一挤,一撞,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挂满了灯笼的节日,和合节,当初的那个人,却永远都不会再和我相聚了。
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怀中的,是另一个,另一个……
书钺被那个人紧紧的抱在怀抱,突然的,他吓了一跳,也觉得有点恶心。或许,是因为父亲的关系,至今自己仍然无法对男人有好感,连同自己的这副躯壳。男人的脆弱正在于他的坚强、他的尊严、他的责任,所以,硬壳下保护的柔弱,必定是鲜血淋淋的,失去的,连同自己的爱情。
自己那未见过面,就被赶出门的娘,父亲的懦弱和逼迫,男人,都是如此的。
抬头,他看着那个拥自己入怀的男人,温暖的气息,在如此多的人中,为何自己偏偏能辨别到他的气味,独特而柔软。为什么?梦中的那道白色的身影,也总能给自己那样的感觉。
书钺,早已经不自觉的倚靠在白翼飞的身上而不自知了。
像磁铁一样,缘分和因缘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冥冥之中,注定了似的,花一般,合时的开放,年年相似的花开花落。
“翼飞,你要抱到何时啊?”一声柔酥的声音霹雳如惊雷,唉,真是好日子过着不嫌长,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啊,就被挤到、挤到……
隶王府!
不知何时,夏蘂纁遣散了随从,甚至连鲁妈都安排走了,只带了我和书钺从王府的侧门进去了,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到了一个小园,夏蘂纁让人安排了书钺的住处。
“蘂纁姐姐,我不走,如果你出危险怎么办!”一把拽过夏蘂纁的衣袂,书钺有点急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有你白大哥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他忽而意有所指的说道。
最后,又是一阵好劝,小家伙总算是不情不愿的走开了。我们随着一个侍从蛇行到一个小侧屋。不就是见一个熟人嘛,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要不要还“宝塔镇河妖”的来一段暗号啊!
隶王
隆羲和,晋国隶王,也是晋国的大皇子,为人大智,颇有将帅之才,手段强硬甚至有几分霸道,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是夏蘂纁之前就透露的讯息。
侍从在一个庭院入口处止住了步子,微一躬身,“主人在里面,请。”
跨入庭院的第一步,一股浓烈的酒香和脂粉气,远远的,便看见一片肉色的大好风光。暖熏小火炉,红色纱帐,跳动的火烛,妖娆的各色人的身姿,妙曼的投下一袭剪影。
其中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却是衣裾拖地,独身坐在中央,双腿间,伏身着一个裸着的少女,一眼就知道在干什么了。
每一分线条恰到好处的硬朗,结实的勾画出属于一个男人的轮廓,贴身的黑色对襟长袍描画出男人本该凸显的优雅和权力,但是也因为暗色的沉调让他显得有点阴郁。虽有些迷欲,到底不像个耽于酒色的人。
待我们走进时,隆羲和推开少女,在早已经迷醉的肉色人群中迎向了我们。
他一把揽住了夏蘂纁,微有一些熏醉的蹒跚,“蘂纁,你可是很久都没有来了呢。”眼光在我身上一落,嘴角一提,“怎么,又找到新男人了?”
“呵呵,能让我□的人可是在这儿,别的,我可都看不上眼呢。”夏蘂纁似乎也像是醉在了酒气里一样,懒懒的挂在隆羲和的身上,好像是有展不尽的风情,落不完的妩媚。
有时,我在想,一个男人,真的可以心甘情愿的雌伏在另一人的身下吗?明明是男子,却要做尽女儿的姿态。
“妖精……”只这轻微的一句,隆羲和抱着夏蘂纁便消失在了肉海里,不知朝哪个方向去了。
“呃?”我挠挠头,有没有搞错,你要会老情人,干嘛让我在这里凑一腿,而且……
好像还有一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地上伏跪的男男女女,肢体着原始的迷性,我顺了一壶酒,便在附近的假山上歇下了。哎呀,月亮真亮啊!天空真蓝啊!星星真多啊!偷窥的人还真不少啊!
“出来吧!”仰头灌下一口酒,我朝着身后大喊。
“喂,蘂纁姐姐呢?你不是跟着她吗?她人呢?”书钺从身后一下子跳到我的面前,高高的站着,腰间的铁扇流淌着光华。
“他……谈事去了……”拉住他的手,强迫他坐在我的身边,他一个不稳,就摇着坐下来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我是说……你的蘂纁姐姐。”看着月亮,我又仰头一口酒。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她……你……你放开!”被我固定住了双手,强行让他坐着。
他扭动着身体,坐下的碎石脆脆的滑落。
一手抱着他,一手举着酒壶,完全忽视他的反抗,任由他开口骂出。
我呼呼的吐出酒味,兴许这府上的都是一些陈年佳酿,否则,为何我现在会有些微醉的感觉,低下头,看着面色呈怒的书钺,银色的光,让他的发和身体仿若也镀上了银色,终于,惶而抬头充满愠色的一瞪。
停了的,两个人……
书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是担心蘂纁姐姐才来的,竟又给这个人挡住了,不过,为什么?为什么从刚才抬头的一瞥,便空了所有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思念了好久,熟悉的,像是一阵温暖的风,等意识到了,却早早的就溜走了。黑色的发亮的头发,还有那张此刻看上去可笑的脸,却不知道是酒色,抑或是夜色,迷了心智,花非花,雾非雾的迷离,这个男人像是期盼已久的悲哀,温暖的气息,低低的扑在自己的脸上,一股酒香,还有,那人的味道。
白……翼飞……
“陪我……看看月亮吧!”
他说着,笑着,将自己搂的更紧了,乱了,却又是异样的平静,忘了推开他的手,忘了什么时候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酒,忘了那倚靠的肩膀传递着一种别样的坚强,忘了不胜酒力的自己何时倒在了一个春风洋溢的胸怀。
只记得,晚上的风,吹得自己烫烫的,也吹散了一曲哀伤的情调……
“一曲长魂賦,再叹三生苦,寒枝梧桐单鹧鸪。
哀哀戚戚慕慕,人去花凋香断路。
碧云天,酥手秋千,长亭晚,凄切寒蝉。
人难还,人难还。
不如杜子啼血,湘竹落泪斑斑。
归去也,归去也……”
……
怀中的小人儿睡得十分安静,呵呵,我怎么总是看到他睡呢?而且,我能和他这样和平共处,就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了吧。呵呵。
睡吧,睡吧,最起码,你明天还能再睁开眼睛……
而有人,却不能……
月下,一对紧紧偎依的身影,花开,总在不经意之间,可有时,等察觉到,那里,已经结出了果实,可是苦是甜,却只有自己知道。
……
不知何时松了手,酒壶滚落到地上,声音把浅眠的我惊醒,低头看去,小家伙,只是咂巴了几下嘴,自己又在我怀里拱着一个舒服的位置。我不禁呵呵一笑,却也望见了不远处靠在栏围上的夏蘂纁,他随意而松散的披了一件湖色外套,肩和胸早已经袒露了出来,修长的腿带着几分魅惑,撩开了衣摆,不知道,已经看了我们多久。
打横抱起书钺,足尖一点便飞身下了地,小家伙酡红着双靥,一点醒转的意思都没有。我来到夏蘂纁的面前,他仍旧双手环胸的看着我,一动都不动。伸出被小酒鬼枕着的手,替夏蘂纁拢了拢衣襟。
“天还凉,自己注意。”,却在碰到他项前时,看到了深深浅浅的吻痕和牙印,甚至还有一些青紫的伤痕,布满了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打你?”话出口,便又后悔了,毕竟是人家的事,□中的情趣,不是我这个外人可以管得了的。
“因为我喜欢。”他倒像是没事人一样耸了耸肩。
“哦。”我朝怀中的人一点下巴,“我要送他去睡了,唉,小小年纪的,体重都可以当凶器了。”说完,便转头预备离去。忽然止住了步子,又回身呵呵一笑,“我还不知道睡哪呢,呵呵。”
“呵呵。”他低头的颜色如花般绽放了,从我身边经过,“跟我来吧。”
“等等。”
“怎么了?”
“把这个穿上吧。”我用脚脱下了鞋,移到他的脚下。
夏蘂纁低头一看,又看了看自己的光脚,刚才出来,根本就没注意那么多,本就是凉惯了的,这一点冻根本就不算什么。鞋子?呵呵,若真是冷,一双鞋,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自己要的,别人给不了,给不了……
给的了吗?
“看那么久干嘛?……靠!老子才没有脚臭呢!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脚。”
夏蘂纁抬起眼来,把脚套进了鞋里,“走吧,脚臭男。”
“喂,你别污蔑我啊,小心我告你诽谤,喂,别走这么快啊,等等……”
……
路上,夏蘂纁时快时慢的带着路,忽而抚弄一把坠落的花叶,忽而衣袂翩跹的抚过石栏,忽而掬上一捧月色,突然,他面对着我,停了下来。
“白翼飞,你说,我脏吗?”
明月照佳人,落户翠玉成,风潇潇,风习习,风落落,风冷冷,明俏了的,又何止是风花雪月,乌色的发,垂顺在他胸前,或许,我们都醉了……
在酒酿的月色里。
“或许,你该问,脏了的,是你吗?”
“呵呵,有区别吗?”
“人世两清浊,抑或人浊世清,再或人清世浊,可是,这世,终究是清不了了,世上的人,又如何呢?世间本就色染万物,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情,生、死、耳、目、口、鼻六者欲,人活于世,难免有所求、有所欲、有所恶、有所喜,若不依世人喜好,便以一人独立之为,又何言好坏,又何存真假,无净无垢,无善无恶,或许,才是真智。可是,这样一想,便为世人所厌所弃了,终究会成为群起而攻之的众矢之的,殊不知,那样亦是杀,是灭,是恶。其实,两者,并未有区别,只为众人之对错,世间之对错耳。”
我抬头,一轮明月晕出了乳色的光环,“就像这月亮,哪里又有美丑,可世人说它美,它便就美了。想那毒蛇,哪里恶了,可世人说它恶,它便就恶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恐怕只有自己知道罢。”
夏蘂纁,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来到了我的身后,只是靠着我的背,紧了,又紧。好像说了什么,只是,我不记得了……
……
“你的手怎么了?干嘛老是弯着?”第二天早上,美美睡醒的书某人看到我一直弯曲的手臂,颇有些好奇。
“啊……啊……阿嚏——没什么,我只是在练功。”我那僵硬的肱二头肌啊!没穿鞋在户外僵立了一个时辰,我能不肌肉酸痛吗?
“这是什么功夫?”
“叫‘反对酒鬼,记得穿鞋功’!”我无奈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公子,好是风趣啊!”隆羲和与夏蘂纁一同从珠帘后迈出,冲着我微一拱手,便兀自坐在了主座上。
“呵呵,我这哪里是风趣,明明是风寒。”
“呵呵,事情,蘂纁已经和我说了,之后,你们只要听我安排就是了,不过……”隆羲和吹散了茶盖下的香烟,轻抿一口,“希望他们,不要让人失望才好啊。”
“怎么会呢?殿下。”夏蘂纁双目朝我一转,瞬间,便又移去了。
……
安庆节,到了。
隶王隆羲和带了一票人,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一路上,高架的盆火,悬挂的五色灯笼,装饰了各处的鲜花,将所行之路,点缀的有如白昼般通明透亮。
大宴群臣,高高在上的主金位上坐着晋王,红扑扑的脸,肚子有些滚圆,不像个皇帝,倒像个和蔼可亲的屠夫。
宴席开始,满场皆是锣鼓齐鸣,人声鼎沸,场中舞衣翻飞,竞献歌舞,吟诗作对者有之,觥筹交错者有之,品评畅谈者亦有之,又有何人知晓场中少了三人的踪迹。
说实话,我倒是真有点佩服夏蘂纁了,这么复杂的地方,几多殿,几多室,几多阁,几多楼,他硬是找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
内苑藏宝阁。
“我道你要干嘛,原来是要做小偷啊!可是,这么多人驻守,怎么进去,又不能变成苍蝇。”我压低声音,暗暗的说。
“今日节庆,入宫的人颇多,这里的守卫比平日还要多呢。”夏蘂纁浮出一抹浅笑。
“靠,那你还今天来!”
“我们走吧。”
“唉?等等我。”
不多时,夏蘂纁领路来到了一处荷塘,枯的枝梗直直的耸立着,显得特别寂静。“靠,都缺水了,还养荷花,真他娘的腐败。不过,你不是要去藏宝阁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闭气。”夏蘂纁镇静的说道。
“哎?啊!”三个重物落入了塘中,噗通噗通的鼓了一会儿泡,就没有了踪影。远处,姗姗走来了一排巡逻的侍卫,他们,没有发现这里的动静。碎在塘里的月影,又合上了。
……
“啊噗——呼呼呼呼,差……差一点就要祭水神了,耶?这里是……?”在水中,只能模模糊糊的跟着笑蘂纁的背影,奇怪的是,荷塘的另一端竟然会是一个溶洞。
早已上岸的两人拧着身上滴水的湿衣,也在四处张望着,随即传来夏蘂纁的声音,“晋国的藏宝阁分为两层,上下分隔,上层多是普通珍宝,下层才是晋国重要之物。当然,有我要的……”忽而看向了书钺,“也有你要的。”
书钺像是坚定了神情一般,看着夏蘂纁,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溶洞里并不是很黑,倒是出乎意料的充满了晋国难得的潮气,夏蘂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霍霍然明亮,竟是一颗夜明珠,于是,身边的景物便看的更清楚了。
夏蘂纁和书钺带头走着,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等我的眼睛完全适应了洞中的色调,我才发现,石壁上描画着各色各样的图案,在时而宽的有如一个屋室,时而窄的又只能容下一人的石道里走着,忽然,空间变得敞亮了,一个偌大的石室。
不是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倒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杂七杂八的花花草草。或在石壁上蔓生,或生在盆中长枝,或在洼处伏趴着根茎,鲜少见到绿色的,竟都是各色的居多,四壁微微的透着湿润和清凉,这应该是地下吧,竟是通风的。
“这些……是宝贝?”我弹了弹身边的几片肥大的叶子,
夏蘂纁走过去,一路轻抚着花叶,“晋国虽然水源稀少,但是,却是大内秘药珍贵药材的出处,然而,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知道这些药材到底长在哪里。呵呵,想不到,竟是在这地下。看,这株红的,叫做‘红尘落’,入药后,只需一剂,前尘往事竞相忘却,永不再记起。这颗七星斑的,叫做‘煞美人’,吃下它,一年内可以功力大增,甚至容貌亦会变至姣美,但是,一年后,经脉尽断,容颜枯槁,生不如死。而这棵……”他的手停在一棵不起眼的小黄花上,花蕊中央有颗红豆,“这棵就是‘天香红云’了,可解‘黑魔’的毒。”
“这颗就是‘天香红云’!太好了!”书钺兴奋的正想去摘,却被夏蘂纁止住了。
“蘂纁姐姐?”
“不是不让你摘,而是……‘天香红云’一旦离枝,便只有半个时辰的活期,只要枯死,药性全无。”
“那……怎么办!”
“无碍,你看这里……”夏蘂纁指着花枝底部的一个木瘤道,“每过半炷香,这里会滴出汁液,这个瓶子你拿着,等接满半瓶,就把‘天香红云’放进去,可以将活期延后二十日。或许,时日上够了。”
“好。”书钺拿过瓶子,兀自接了起来。
我拍拍夏蘂纁的肩膀,笑道,“呵呵,你倒是懂得很多嘛。看来,小家伙是来找这个东西的,那……你呢?”
“我?呵呵,我……是来找它的!”
阴谋
顺着夏蘂纁的手看去,若隐若现的,在一簇白底红斑的碗口大的花枝上,看到了一小尊玉佛,半臂之高,暗中,竟有丝丝翠光发出,莹莹的,与花枝相得益彰的素雅。
我和夏蘂纁走近,他抚摸着那尊佛像,神色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悲伤,等意识到我也在身旁时,便瞬间制止了自己情感的宣泄。
“夜光佛,果然名不虚传。”留恋的,像是一件期盼已久的珍玩。
“这里的东西,你好像都很清楚嘛!”
“当然……清楚……”虽是笑着,可笑里隐藏的痛和恨却让人忽视不了。“这些,有很多,都是我娘的。”
“哎?”
“我娘……是晋国人,联姻到了隋国,呵呵,起初两年很是受宠,之后,父皇的新欢一个接着一个,我娘又不是会邀媚讨宠的人,之后,她死了,我无依无靠的……呵呵,可想而知。”
我知道,事情不会是他说的那么简单,明明是个皇子,却要做女儿家的打扮,那又是为什么?他这次来,只是来拿他娘的遗物?
夏蘂纁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坠,原来是那天看到的玻璃球,他拿在手中抚摸着,眼却看向玉佛。忽然,他把手伸向了佛像的右胸,喃喃道,“佛在……心中?……”
仔细一看,那里,有一道小小的裂缝,看上去,更像是一枚钥匙口,哪里有这么小的钥匙啊!
他把玻璃球比在了佛像的心口上,一会儿又拿回,想了一会儿,忽而又看向了我。
“翼飞,可否帮我?”
“干嘛?”
“给我这个水球的素姨说,这个是关键,要我好生保管,你怎么看?”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神仙!”拿过水球,我将它对着眼看了好久,里面除了一些透明的液体,却是空无一物。
“不用看了,那里面没有东西。”夏蘂纁说。
“佛在心中?佛……佛……佛……”闭着眼,想了好久,忽然,我展开掌心,水球在我掌中,夏蘂纁也看着,我一翻手,水球径直坠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破开了。夏蘂纁仍是浮现着笑意,没有因为我的举动而过多的慌乱,这时,这个我一向认为阴冷的人突然间好像显现了一种王者气度,处乱不惊,抑或是……
信任?
我俩都蹲了下来,借助夜明珠的光,在碎片和残液中,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过了一会儿,在逐渐干去的地上,一块形状奇怪的水渍引起了我的注意,伸手一摸,冰凉的,却是一个实物,一把精致的水晶似的钥匙,当浸在液体里时完全看不出,现在却显出了水一样的姿态。
“你怎么知道的?”夏蘂纁拿着钥匙,不知道为什么,眼中的情绪是未曾见过的复杂。
“呵呵,我想呆着也是呆着,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一搏。或许,佛在心中,是指这尊佛,也不是。佛寓不是说,万法皆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哈哈哈哈哈,算了,我承认,我只是运气好!”
夏蘂纁拿着钥匙插进了佛像心口的锁孔,一转,“啪”,玉佛从中整整齐齐的裂成了两半,他双手掰开,里面却是空心的,但好像还放着一个东西。
一块血豆腐?
这冰箱也太袖珍了吧!
拿出来后,才知道,那是一块血玉。夏蘂纁把血玉收在怀中,又从袖子拿出了两块东西。此时,书钺已经储好了汁液,“天香红云”也浸泡进去了,他走到了我们的身边。
“这两块,是隋国的皇宫内侍牌,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凭这块牌子可以自由进出外殿和内廷。”
“蘂纁姐姐……”书钺拿着牌子,似有一点不舍。
夏蘂纁拉着我,“翼飞,你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走了几步,夏蘂纁另一只手在一颗黑色的叶丛里一晃,植株动摇了几下,无人察觉。
一回头,夏蘂纁抚着我的脸,眼神是一种得胜后的喜悦,“翼飞,你知道吗?”他的指在我的唇上描画着。“要是可以……”声音渐低。
“嗯?”
突然,他猛地向我袭来,激烈的吻住了我,黏滑的,让我来不及封闭住唇齿,便带着一味苦涩滑进了嘴里,拥住我后背的掌,一击,顺势的,我咽了下去。本来他快要离开的唇,却又在与我对望的一瞬,又粘合了起来,风雨势来的,是抵制不住的压力和狂吻。像发疯了一样的癫狂,吸进人的灵魂似的,没有一丝柔软。
唇离开后,他后退了两步,“要是可以……我真希望你死掉。”
书钺赶来,惊呆了,“蘂纁姐姐?你……你们……”
“噗——”一口血喷出,连我自己也有点奇怪。
不可能啊!我应该不会中毒的!这又是……
“哈哈哈哈哈哈,放心吧,‘□草’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化功散,翼飞,你的武功不弱,可是,没有了内力,你又会怎样呢。”
“呵呵。”身体的力气逐渐散去,“‘□草’?听名字,更适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时候,翼飞还这么风趣啊。”
从石壁外逐渐传来了阵阵人声,脚步整齐而有力,显然来者不少。
书钺从震惊中醒来,刚想上前扶我,却被夏蘂纁一掌击中,“钺弟,翼飞一个人在这儿会寂寞的,你就留下来陪他吧!”
锁链翻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夏蘂纁转身,却在几步远时停了下来,回过头,正与我四目相对,盈动的眼波,像是经历了几世的劫火。绕过我的身边,又摘去了一捧花叶,不知是什么。
离去了,渐渐模糊的身影……
我看了看身边晕过去的书钺,打算运气,丹田处一阵火热,身体的力量已经在流失了。
“呵呵,竟然被那小子阴了。”勉强支起上身,一声大喊。
“四鬼现——”
……
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本打算在和爱人们成亲后,便遣散四鬼,毕竟身边总是有人窥视着一举一动,让人很是不舒心。可也因为那几人的胡闹,而让我暂时忘了这回事,或许,我该感谢这四个人,毕竟,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跟着我了吧……
被四鬼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出了晋国皇宫,宫外,街上,熙攘的人群中,没人会留意几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极快的,像是一阵风。
深暗的巷子里,我靠着墙坐下了。
“魑魅留下,魍魉回兰国,把我的消息告诉他们四个,让他们不要担心,之后,魑魅你们就留在他们身边,我估计他们的身子……反正,拜托了。”
“是!”
两个人影又消失在了夜色里。
“魅,你去找些衣服来,我们换上。”
“是!”
看着晕在地上的书钺,身体瘫软,我闭上了眼,“魑,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事。”
“是。”魑走近,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替他把了把脉。“无大碍,只是伤了点皮肉。”
月上枝桠。
我们换好了魅带回的衣裳,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了。
整整一晚上,我都在养神,等醒来后,我发现,内力彻底的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书钺有些呆滞的依靠着床头。
我把桌上的粥喝得嗦嗦作响,吧唧嘴外带抖脚,“嗯,粥不错,哎,小钺啊,我说,你快来吃啊,不然,我就吃完啦。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还有,我救了你,你怎么连声谢都不会说啊。”
影响形象的龅牙,已经被我摘除了,转而被我换上了一撇英俊的小胡子,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白衣白裤黑头靴,自己倒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
“你……你……你怎么还吃得下,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老子都已经被废了武功?我就说了,不是自己的,它要着不踏实,看吧,拿着还没有两年,就没了吧。”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唉,小娃娃,那……又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哦,对了,这个……”我捏着手里的小瓶子,在耳边晃荡着,端着盛满粥的碗,呼哧呼哧的又喝了起来。
“我的‘天香红云’!你还来!”书钺本想抢走,却因为脚下不稳,狠狠的砸在了我的身下。
“哎呀呀,大清早的就投怀送抱,我这方面可是意志薄弱,受不起诱惑啊。”扶着他的腰,我呵呵笑道。
“你……”
“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就还给你,我这人吧,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从不强求。”我朝他眨眨眼。
他叹了一口气,“我……是康国人,两个月前,我父亲被人暗算,中了‘黑魔’之毒,大夫说,已经回天乏力了,只能听天由命。恰巧那时不知为何,蘂纁姐姐找了上来,说能救治我父亲,可是,必须要我和他同去拿药,家里人不许,我……是偷跑出来的。”
灌了一大口鲜粥,我含糊着说,“那你为什么又会在兰国皇宫里,还偷窥我这么久?”
“什……什么偷窥!我才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见你,哦,不对,是……想见龙子。”
“咳咳,想见龙子?我欠你钱啊!”
“只是……父亲曾经提过,龙子,于我书家是很重要的一个人。而且,蘂纁姐姐也说要我去看看。”
“呵呵,该不会……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吧!哈哈哈哈哈哈……”
“休要拿此事开玩笑!”书钺一脸的不高兴,显然,不喜欢我拿他们家取乐,不说就不说呗,一脸正色干嘛!
喝下了最后一口粥,我伸了个懒腰,“喂,你接下来想怎么样啊!”
“啊!糟了!鲁妈妈!”书钺一惊,从座位上喯的就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就往门外冲。
一把抱住他,按在怀里,“小东西,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我早让人去把她接来了,她现在就在隔壁的房里。”
他疑惑的一回头,却是眼神飘忽的不敢看我,“你……”
“马车也已经备好了,就在门外。”看着呆住的小傻瓜,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走吧!”
书钺看着走出门外的白翼飞,又摸了摸被他碰到的鼻梁,不禁触电似的又弹开了,自己……怎么了?想到就要和他各分两路,心中到底有几分难言的心绪。
……
刚上马车的书钺,不解的盯着一同坐上来的白翼飞,纷繁的思绪一下子解不开一样,“你……干嘛!”
“上马车咯!”
“你……你上马车干嘛!”
“去你家咯!靠,你这可是不厚道啦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念完经就打和尚!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你,还不兴我到你家去蹭饭吃啊!”
“你……”
同在马车上的鲁妈拍了拍书钺的肩,“少爷……”示意他不要推辞的眼神,转而又看向了我,“那就有劳白公子了。”
靠!知道夏蘂纁现在不在了,一路上有我这个打不死的蟑螂,咳,不是,是神勇的白坚强相护,到底会少出一些麻烦。
好辣的老姜啊!
魑魅的马鞭一甩,马匹蹬蹬的开始跑了起来。
“少爷,‘天香红云’可是拿到了?”
“嗯,在这里。”书钺拍拍前胸。
“那……夏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书钺低着头,手指在衣摆上绞了又绞,断断续续的,把我们的那一段经历讲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啊,要说夏蘂纁想要解决我们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什么偏偏选在那个地方,应该不是私仇。干嘛又要找来书钺和他同行?如果说是有意加害的话,为什么又要在我们的身上留下隋国的皇宫内侍牌?他既然不知道我们会在那样的情况下逃出来,那就是料定了我们会被抓住,那这样一做,不是摆明了和他隋国有脱不了的关系了吗?如果我们被抓,晋国再耗些时间的话,不难查出我们两人的身份,那和兰国、康国又扯上了。光那些花花草草的,还可以解释的清,但夏蘂纁拿走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为什么它会在满是植株草药的藏宝阁下层?他说过那里的东西是他娘的,这件事又和他娘有什么联系?
唉,一桩桩、一件件,眼看着一些蛛丝马迹出了头,可是就是难以深究。
麻烦啊!麻烦!
算了,又不关我什么事!
书钺一掀车帘,颇有些焦急,看着车外急驰而过的风景,他握拳一把捶在了车垫上。
“晋国到康国,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我怕到时候‘天香红云’它……”
“白公子,可不可以请你再快点……”鲁妈闻言,也拽了一把袖口。
“再快也没用,你都说了,最快也得一月有余,这马再好,它也是吃草长大的,出不了翅膀。”
“那……那不是白忙一场了吗?而且父亲的身体……”书钺气急,使劲的咬着下唇。
我打了哈欠,膝盖一曲,头往上一耷,“我倒是有办法……”
“什……什么?”
“白公子要是能救我家老爷一命,老妇在此叩拜了。”
“哎——等等,我可不是想让老人家跪我啊!救人嘛!本与我无关紧要,但是,想让我帮忙,总得给我好处不是。”
“你……你不是龙子吗?你要什么没有!金银财宝,高官厚禄,绝世美人?这些……你会稀罕吗?”
我一吹手指,“呵呵,现在怎么肯承认我是龙子了,不过,原来你这么看得起我啊!”
“你倒是说啊!你要什么!”
“叫我!”
“啊?”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还没有好好的叫过我呢。”
“你……我……”书钺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局促了,像只感应到了危险的鸵鸟似的,极力想把自己藏起来,不知道,这人……真的很奇怪!
“白……白……白……”
“别‘伯伯’了,我还‘叔叔’呢。”
又一咬下唇,“白大哥。”
呵呵,憋了半天就出了这么一句,搞得跟让你叫我爹似的。在他脸上轻轻的一掐,嘴角不自觉的上提了。
“从普通的路走的话,是要花上月余,那是因为绕道了,不是还有一条捷径吗?”
鲁妈听了,不觉一动,“等等,公子说的,莫不会是五国间的禁地,‘死人窟’?”
“哎?我只从魑那里知道还有条捷径,原来,还有个这么威猛的名字啊!”
鲁妈皱眉道,“白公子,此事可开不得玩笑!公子可知,那‘死人窟’是五国间的禁闭之地,不属于任何一国,也无一国管辖,任其自生自灭。而凡是路过那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出来的,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也没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这么多年来,那里已经是人迹罕至了。白公子此时要去那里,岂非凶多吉少?不可,万万不可!更何况……我家少爷年幼……”
听到这一句,我还没说什么,书钺倒是抢先了。“鲁妈妈,不要说了,此刻要在二十日内赶到康国,从‘死人窟’过,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况且‘天香红云’一旦失效,想要再拿一颗,就更难了。”
“可是……”鲁妈还在犹豫。
“鲁妈妈,没有可是了,鲁妈妈!”
为防止八点档的肥皂剧在马车里展开,我适时的制止住了,“等等,他是个男人,早就不是一个不能经历风霜的娃子,若不走这条路,你们家那个中毒的仁兄就一定会呜呼哀哉,若试试,也许还有希望,我话已至此,您就自己想想吧。”
麻烦!
……
马车凛凛的前行,而方向却是朝着一个人人视之为虎的地方。
……
死人窟!?
石阵
死人窟,不是埋满了死人的地方,如果那样,就得改叫乱葬岗或是八宝山了。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没有活着的人从那里出来,而出来的又都不是活人。所以,没人知道那里的情况。
再所以……
“再过不远,就是‘死人窟’的入口了,少爷、白公子,要多加小心啊!”
入口是一个极窄的山涧,二人并行不足以过,当我们几人行至中间时,有一些碎石的粉末簌簌的从石壁上滑脱,我往上一看,极高的只有刺目的日光。
“主子,小心。”魑轻声提醒了一句。
我点点头,“嗯,知道了。”从山涧上面落土,别告诉我是上帝在抠脚。
出了山涧,荒凉的果然无一活物,石沙上错错落落的尽是两人高的巨石,形状千奇百怪,惶而如森罗人骨,惶而如飞鹰扑食,惶而如跃马奔腾,总之,透着一股阴冷,杂着让人发毛的凄然。
风,从其中的洞孔穿过,呜呜的发出鸣叫,无尽的哭声似的,让人心中安静不下来。
正当我领先预备走进去时,鲁妈伸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白公子,请慢。”
“嗯?怎么了?”
“这石头,老妇觉得……有些蹊跷,待老妇前去一看。”说着,便转身朝向更高的石壁攀援而去。
“哎?是吗?”茫茫的,远远的一片巨石,杂乱无章的耸立着,两石之间的缝隙又被另一个所遮住,没过人头高的巨石,人只要处于其中,恐怕就只能顺着石柱中的道路走了。
我弹了弹衣衫,席地而坐,“鲁妈到底去干嘛了?”
书钺道,“或许,这些石柱真有些古怪,鲁妈妈本身对奇门遁甲之道颇有钻研,而且,我看这石路虽显乱,但却刻意掩去了锋芒之势,只在外望,便有无路可寻的感觉。莫非……这是个阵法?”
“没错!”回来的鲁妈拂去了身上的尘土,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潮红,晶亮的双目似在闪耀着兴奋。
“龟甲阵!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就是龟甲阵!这石阵外圆内方,内格块分,方、圆、曲、直、锐五形变化,静则口口相对,动则门门扣死,生门便是死门,生死相依,却不知其所在。九环九状,变化多端,鱼鳞、鹤翼、雁行、月弯、鏠矢、衡轭、长蛇、翔鸟、虎翼,方、圆、疏、数、锥、钩、冲、轮、玄囊。九行九数,开了生门的同时,也化作了死休之门,环状相组,行数相合,有九九八十一之变数,根本难以敌对。况且,阵内设有毒烟、飞矢等各种机关,石柱伸缩移动自如,料想轻功再好,也是难济。好,好,好啊!”
都说人对于喜爱之物是难以抗拒的,越是等级高,越是兴奋,哪怕是敌手。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恍然大悟,继而眼神十分诚实,“我还是不懂!”转过身问向魑魅,“你们两个有把握能过得了那个阵吗?”
两人摇头。
鲁妈接着说,“唉,这阵法稀奇古怪,我也只是略通其道,恐怕天下间能过得了的人除了设阵的人,就很难再出其他了。”
“这……”书钺脸色有几分为难。
空气里又是一阵寂静,山间呼呼的传来隐约的鸟类沙哑的鸣唤。现在想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能破阵了。
“回去已是不能,破阵又……”书钺习惯性的咬着下唇,这动作像极了他。
月牙儿。
我恍惚的用拇指抚住了他的唇,倒是他,惊得后退一步,咬的更紧了。我避过他的眼神,耸了耸肩,顺势两手划开伸了个懒腰。
“哎呀——既然破不了阵,呵呵,那就别破了。”我顺了顺眉毛。
“什么意思,路也是你带的,现在你想打退堂鼓?哼,还以为龙子是怎样的人物,也不过如此!要走你走,我自己去!”
一把拉住他跨入石林里的脚,往后一扯,任他不稳的倒在我的怀里,不安分的挣扎着,尽是不甘。
一只手圈住他的身子,我拍着前额笑道,“年轻人,不要冲动嘛,我只是说不破阵,又没说不过去。”
听到这句话,书钺十分惊奇又疑惑的抬头看向我,那无辜又有几分猜忌的眼神,简直十足的惑人。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别拿我取乐。”
倚靠着的身体,让我的腹中有几分温暖。
“呵呵,我问你,要是一条铁链锁住了你的手,而你又找不到钥匙。你该怎么办?嗯。”
书钺眼眉一低垂,立刻又抬起,“你的意思是……?”
“砍了它!”
鲁妈闻言,望向石柱,对我一闪而过的眼神颇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味。“可是,纵使武功再高,这根根石柱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毁掉的。”
我一抹鼻子,双手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得用它了。”我手一翻掌,从魑魅那里各接到了两个扁长的小盒子,打开来,从中拿出了一枚铁弹丸。
“就是它!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蛋蛋’,江湖人称‘轰天雷’,只不过,这个要比那个威力大上几倍罢了。我给的配方,有心人士自创研发,呵呵。”拍了一下魑魅的肩膀,我点了点头,“回去替我谢谢老伯啊,呵呵,好嘞,各位观众,请看效果!”
把盒子递给魑,只见他手拈一枚,在一指来长的引子上一点,掌风犀利,呼的一声,铁丸便飞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就没入了石柱之中。
“轰——”
伴随着我哼唱的《西游记》片头曲,石块、石屑飞沫横生,袅袅一阵灰烟。紧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开天辟地锣鼓鸣了,我捂着耳朵,在势与炸雷比声高的气势下,翻着白眼唱着刘欢的《好汉歌》。等歌停了,石阵的中央也贯穿了一条新开的路。
手一伸,我特绅士的弯了一个腰,“请。”
我们直径走出了那个石阵,鲁妈时而望着我,低头沉思着,只有书钺还在滔滔不绝的自语,拿着一枚铁丸就啧啧称赞,“想不到,此物虽小,但威力却是大的惊人,区区几枚便毁了一个阵……”我发现他的眼神忽然有点激进,“……若是……若是用在行军对阵上……那定是无坚不摧……”他有点恍惚的瞟向我,试探性的眼光移转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理睬,或许是因为我突然的寂静,他也知趣的不再说下去。
没有看向任何人,我自顾自的走路,对着眼前的虚空,我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的一般的说道,“这世上,有的事可为,有的事不可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正为无可奈何,反为大逆不道;可为而不为之,正为深谋远虑,反为薄情寡义。我宁用钢铁为心爱之人做上几根发簪,百年之后或许还有个念想,但忆往昔还有一难舍之人,便足矣。也不想以此炼铸那利剑,或杀人饮血,或斩毁生灵,倒不是因为心善,或许,我这种人现在要的,也就是安宁二字了吧。有些东西,一两人用,倒无所谓,用的人多了,便也危险了,毕竟,我们猜不透别人,也看不懂自己。”
温文的,是一字一句,这个男人的话,好像随时都能榨出一壶苦酒来,初尝甚是苦涩,久饮便也就能体味其中之妙。
书钺自己都么有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觉得这个人才是龙子,才应该是龙子。等意识到了,便又潜意识的去模糊了这种观念,或许,他想让这个人是龙子,又不想……
白翼飞的声音,淡淡的飘散开来,有一种本性中的淡定和凄凉,冰冷却又温暖。
其实,我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说刚才那样一番话,现在的气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一路上,所有人都闷不做声。
哪知,一不留神,脚下一软,只剩下了身后魑魅的大喊。
“主子——”
“啊——”我在降落过程中的呐喊。
“咚——”我着陆时臀与地面的吻响。
“唉哟——”摸着屁股,我嚎着。
“咦?”与地面接触的臀部传来点点刺痛,随即便感觉有一些滑腻绵长的条形物体在我身上攀爬着。
我抬抬头,顶上几米处是一个通亮的窟窿,四个人正往这下面张望着,尤其是书钺,张着口,喉咙间似乎有什么难以发出的声音,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站起了身,等眼睛开始适应这里的光调时,才发现这是一个砂石洞,而头上的地顶只有薄薄的一层,难怪我一脚就下来了。
可是……
请问……
我脚下的地面,地面上的岩壁,乌压压一片,重重叠叠,在从破开的洞顶透进的光下闪耀着鳞色辉煌,交叠蠕动,直立着三角头,甩动着响尾的条状物是……
长得有点像蛇……
屁股的疼痛又唤回了我远游的神智,我往后面低头一看,靠!我能不疼嘛!
七仙女啊!
七条色彩各异的蛇,呈北斗七星状挂在我屁股上,长牙深深的刺入了我坚实的臀肌,眼光再往下落,可以看到,地上有几条,不,是几片蛇,不,蛇饼。估计是我原有的体重加上自由落体运动的重力形成的毁灭性的压迫。
或许是我身上的热力引起了冷血蛇同志们的注意,扑扑啦啦的都开始往我这边涌了。身后的那几条还挂着,我突然响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小龙人》,“我头上有犄角。犄角,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尾巴,尾巴……”
噗嗤的,我笑了出来。
“喂——你……你快上来啊,你……不要命了。”
身上爬蔓的蛇越来越多了,在我肢体上一圈圈的环起来,手臂、腰、腿,身体被压得有点重。
怎么总觉得自己有点泰国蛇魔的感觉……
头上的呼声不断,我终于无奈的呼呼出声,“好像……我已经无法使出轻功了,你喊破了喉咙也没用,能飞我还不飞啊,我掉的是蛇巢,不是鸟窝。”
“主子……”魑魅正想说什么,我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跳下来,不过……
“等等,你们先别行动。”感觉到身上蛇们的缠动开始松脱。
我开口制止了。
隐隐约约的,从远处传来了更大的一阵悉悉索索声,调整视力,便觉得也有一双眼睛看向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满地交缠的蛇开始在密密麻麻的堆积中,主动让出了一条空路。渐渐的,黑暗之中透出一点金色的暗光来。我身上的蛇已经完全移开了,顺着我的脚游向了排开的蛇堆。
嘶——
嘶——
嘶——
更响亮的信子吞吐的声音越来越近,连带着一种像是从喉咙深处溢出的腥味,腐败而呛人。
我一动不动,盯着声音的来源静静的站着,顶上洞外的四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个从黑暗里逐渐伸出的压力,没有再发出声音。
看见了!
看见了!
缓慢出来的……
一条比我腰还要粗大的……
蟒!
紫色的信子,血红的眼,皮鳞是金色的。
曲扭着粗壮而绵长的身体,在透进的光亮的照射下,像是划开了一条金色的河流,鳞子像波浪似的,流动着盈亮。
在滑到我的脚下时,它开始抬动它的身体前端,慢慢的,有条不紊,像是极细致的端查着我身体的每一处。我不怕蛇,但在这个大家伙面前,我竟有些毛骨悚然,一点一点的,蟒的视线滑过的肌肤,有些发凉和发麻,直至它停在了我的眼前,比我略小一圈的满是鳞甲的脑袋就这样直盯盯的定住了。
它,离我的头不到一指之远。
就这样,一人、一蛇,像是雕塑似的定格在了那里,我听到了从头顶上传来的书钺的抽气声,有些急促,又有些隐忍,显然,他是捂住了自己的嘴。
圆似的光柱下,一人和一蛇,像是静默了百年的木枝,黑色的周边,无尽的,蔓延的黑暗的,像极了一部舞台戏,荒诞至极,却也真实至极。他们直直的,呆立着,两双眼,四只目,一动不动,眸子就像给粘住了一样,只看着对方。
良久、良久……
我闭上眼,嘴里喃喃几句,便笔直的倒了下去,光下的尘土逐渐四散开来。
巨蟒在原处仍旧直立了一会儿,在我身边转悠了几圈,最后在我的双脚下停住了,张开了嘴。
直躺着的我,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脚下的蛇头,眼光朝上一移,轻轻的说。
“是时候了!”
闻言,魑魅纵身下来,魑立在了我身边,将我扶起,两手在我腋下一提,便出了洞。洞里的魅,站在那里,喉咙里嘶嘶的发着奇怪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一条蛇都没有近,倒是那条巨蟒,像是灵性似的抬头看了我一眼,便慢悠悠的移走了。
“出来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把你一人留在那里,我瘮得慌。”魅一点足,便也从洞里出来了。
“主子,可还好?”魅问是问了,可是用的一听就是陈述语气。
“你……这……那里……”书钺显然还没有从惊恐中走出来,有点手足无措的在我、魑魅和蛇洞来回移游着眼神。
我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道,“哦!我忘了,我这位朋友,略通一点制兽之道,一般的飞禽猛兽之类的,她都能对付。”
书钺不听倒好,一听,忽然来了一腔的怒气似的。
“那你为何不早叫她帮你,还让人在外面替你的安危捏着一把汗。”
我蹭了蹭鼻子,呵呵笑道,“嗯,因为……呵呵,挺好玩的,开始我是想和它比谁先眨眼的。”
“你……”
“后来,我才想到,蛇是没有眼皮的,就眨不了眼了,我就躺下了。”
书钺的声音明显的有些焦急,几乎是吼着出来的,“躺下有何用,你这人,简直是无理取闹,你……”
我苦着脸,无奈的解释,“其实,我躺下是有十分重要的原因的……”
书钺没有说话,起伏的胸膛说明他现在已经忧极生怒了,可是,听到这里,不免还是朝我这里移了移眼。
“我躺下,是因为……我很好奇想看看,它会从哪端开始吃,是从脚呢?还是从头呢?”
“你……”
书钺紧紧的咬住了下唇,额间的“川”越来越深。
我也知道,自己的胡闹的确让他吓了一跳,不过,看到他的怒气,我竟觉得有些高兴。伸手,用拇指抚摸了一下他紧抿的唇。
“别气了,下次……不会了。”
书钺没有躲开,也没有动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表情已经软化了下来。
“我哪里生气了,只是觉得,你这人也太不自爱了,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家中的那些……”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脸色又阴暗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猛然,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落,他飞也似的走过了我的身边。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唉,难懂的小家伙。
不过,或许真是胸有成竹了,我才可以那样的漫不经心,虽不是十足的把握,但也就因为那仅剩的几分难以控制,人生和生活才会变得有些乐趣和刺激。
又或许……
是因为小家伙焦急的神情,让我有点……
留恋……
……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几位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没走几步,便不知从何处闪出了两个人来。
真是新鲜啊!我竟然在这传说中的五国禁地看到了一个和尚还有一个……咳得半死的病痨鬼。
那个和尚,素袍一件,挂着的佛珠,每一枚竟有拳头那么大,两道眉毛倒是神采奕奕,非同凡响,只不过,是连成一条了。
他这一问,我倒来神了,竖掌胸前,惟一弯身,“我等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啊哈哈哈哈哈哈……施主,真爱说笑!和尚从来都没有听闻过施主口中的‘东土大唐’,施主莫要那和尚取乐。”
“啊哈哈哈哈哈,是给和尚取乐,又不是给和尚娶妻,有何不可?”这个和尚,倒是有趣。
“呵呵,我倒是愿意施主为和尚娶妻,只恐,无人肯嫁啊!”
“和尚不守戒,倒要求色,不在寺庙里,倒在这蛮荒之地?和尚奇怪,说的话,也奇怪。”
“和尚奇怪,奇怪和尚,人要□,人要出远,和尚是人,所以,和尚也要色和出,和尚先是人,然后才是和尚。”
“咳咳咳咳咳,不要多说了……快快将他们处理了便是,哪来这么多废话啊。”
“呵呵,这人有趣,和尚倒下不去手了。”
“咳咳咳,别忘了这里的规矩。”
“唉,施主,对不住了,和尚如果不杀人,就要受罚,可和尚不愿意受罚,和尚就得杀人,所以,施主就得死,和尚虽不愿施主死,可和尚更不愿自己受罚。”
和尚双掌拉开,一股风流响动,直接鹰冲过来,一推一拖一顶,气势凌厉,我急忙往后一退,魑魅挡身在前,正欲出手。
哪知书钺不知是怒气未消正想找人出气,还是有别的原因,竟是一把铁扇“霍”的展开,旋身劈空一斩,剌向和尚的下腹。和尚警觉,后背一收,腹中一缩,立时弯成了弓形,立掌就像书钺的后颈刺去。书钺眼角一提,铁扇开向和尚手臂内弯,翻身一转,从他腋下一个旋转,闪至身后,大喝一声,提气向和尚后心一掌。哪晓得,和尚竟不再动作,拱臂成环,马步扎紧,鼻中哼出一声响来,颈上青筋毕露,瞬时,一张脸便微红起来。书钺在他身后,自是看不到和尚的情形,运足力的一掌,在我想要出声提醒前早就已经出手了。
“噗——”书钺一口血喷了出来,溅红了和尚的素袍子,刚触及和尚后心的手像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给弹了回来。我一急,忘了自己已经内力全失,伸手一接,哪里知道,刚刚碰触到书钺的身体,五脏六腑之中便像被巨锤擂了好几下,也咳出了几口血来。
我用身体护住了书钺,两人齐齐落在了地上。
书钺被内力反弹,被冲击飞起,但落地时,直觉后背一软,竟无甚疼痛,等回头一看,却看见白翼飞口吐鲜血也要护住自己,心中竟是一软。等回过神来,竟发现白翼飞倒地不起,双目紧闭。
该死!自己竟忘了,这人的内力已经……
“白……白……白大哥,你醒醒,你别再吓我了,你刚才才说过的,没有下次了,你快醒醒啊,白大哥,白大哥……”
不知为何,书钺只觉心中的一道防护破开了,什么东西开始往外溢,热热的,酸酸的,苦苦的,那是他一直害怕的东西,一直害怕着……
他知道,心中的那道石壁一旦破了,就无法弥补,他会从涓涓细流,变成汪洋大海,那是他不想要的。
他一直觉得男人是值得憎恨的,因为他们的责任会无形或有形的伤害很多人,男人肩上的重量,有时会伤了自己,或许,还会伤了别人,哪怕,是最亲最爱。
爹,就是如此,娘,就因为如此……
他害怕男人,厌恶男人,甚至自己。那是因为,他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对于夏蘂纁,他只觉得喜欢,不讨厌,自己便觉得这种感觉弥足珍贵了。
直到……
遇见他……
父亲说的,于自己的家族至关重要的男人。
龙子。
白翼飞。
是他!
其实,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兰国的比武场上。自己跟随夏蘂纁的使团一道观看了比试的全程,那时,还不知道他就是龙子,只觉得那个人很有趣,行事做的出奇,新颖,也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留意着的,还有他看向那几个人的眼神,温柔而多情,像一股温泉,把他注视的人都淹没了。只一瞥,他觉得,这个人不能深交,否则,自己……
而且,有种熟悉的感觉……
直到他道出了自己的身份,直到他的婚礼闹得红红火火,直到……
自己在忙碌的氛围中,发现了独自呆在屋顶喝酒的他,远远的看着,不经意间,那人像要飞走一样。那时,心中便有了一点别样的感觉。
两次见面,都只是自己的远眺,模糊的,他就像只是一个黑影罢了……
不知道,为何,自己有点放不下了。
于是,窥视了他这么久,又于是,真正的,第一次的相见,如此的近呵。
现在,那人依旧躺在自己的身下,自己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他的鼻息,不应该的,不应该的,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自己不应该对着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
“咳咳,好重啊,书少侠,你坐够了没,软垫只能做一时,我做不了一世啊。再不起来,我就跟刚才那几条蛇皮差不多了。”
“你……没事?”书钺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却也立刻感受到了身上的剧痛,口中又是一口血吐出。
我立马起身,虽然身体动作因为余波还有些僵硬,但是,毕竟咱体质,被那些药给催的,还是有点特殊的。
哪怕没有内力,还有铜头铁屁!
忽的,书钺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搂着他,只见他虚弱的喘着气。
我冷笑,“和尚不仅要破色戒,还要破杀戒,看来,和尚不是好和尚。”
光头呵呵一笑,连带眉毛颤了两颤,合掌一揖,“阿弥陀佛,和尚是好和尚,不过,你们却不是应该在这里的人。”
两拨人马有了剑拔弩张之势,呼呼的风中,只有时时的那个病痨鬼的咳声。
我抱着伏在怀中的书钺,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
石阵,蛇窝,和尚,病鬼,这里,恐怕不止是有这些吧。就算我们能在这里打赢了那两人,可力量也必将亏损,若再有其他人伏击,就更棘手了。
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伸手挡下魑魅和鲁妈的出击趋势,笑对和尚,“和尚,敢问你们是不是还有领头的?”
回答的却是那个病鬼,一身黑衣,脸色蜡黄。“咳咳,你都要死了,知道这些有何用?”
“说得好,你都说了,我都要死了,偏偏我死前就想知道这个。”我看向和尚,“和尚,出家人慈悲为怀啊!”
“呵呵,和尚说了也无妨,没错,我们还有头儿。”
“那我们非得死吗?”
“没错,这是规矩。”
“规矩是可以变的。”
“或许。只不过,和尚变不着,也变不了。”
“呵呵,是啊,和尚是不能,但是,你们的头儿能,带我去见他吧!”
“呵呵,施主又说笑了!”
“我可没这么多的笑料。”
“哈哈哈哈哈,不过,和尚凭什么带你去?你又凭什么认定我们头儿会见你?”
“龙子……你们知道吗?”
此话一出,两人的神情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带我去见他,我就告诉你们,关于龙子现在的消息。”
“哈哈哈哈,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要带你去?”
“凭人欲!”
“哦?”和尚和病鬼看了看我。
“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有无穷尽的欲望,这么偌大个地方,五国更不为通行,我不信,你们只有几个人。当然,人多了,欲望也就多了,你们是人,你们的头儿也是人。得龙子者,得天下。传言虽神乎其神,但是,必有几分真。要什么,求什么,他,或许能帮的上。呵呵,况且,就算要杀,也要辨清我是否在扯谎再杀,那时,也不迟,否则,岂不可惜?”
只能利诱了。
“那……”和尚明显的有些迟疑了,低着头沉思着,在旁的病鬼,这次却没有阻止。
“那……姻缘的事,龙子能帮的上吗?”
靠!老子又不是保媒拉纤的媒婆!
不过,事到如今……
“呃……或许……能吧……”
这两人,奇怪!
一路被领着来到了一块空旷的沙地,满眼的,都是黄沙。
和尚和病鬼两人忽然走开了十几步,在一处停下了,欢快的……
挑起了踢踏舞!
呃,确切的说,是两人来回的踏着怪异的步伐。
等他们停下时,就在我们不远处,沙子开始往下陷,慢慢的,裂出一条缝隙,缝逐渐越来越大,直至看到了开口下面出现的一排石阶,上等的大理石,打磨的异常光滑。
我抱着书钺,颇有些吃力的走了下去。
地面下不黑,因为亮着火把,走得久了,有点阴冷,终于,到头了,倒真是出现了一个不错的小房间。
我把书钺往床上一放,自己也有点虚脱了。
“你们现在这里呆着吧,不过,别妄想逃出去,这一路来机关重重,是因为我们带路,你们才没事的,所以,你们就安心的呆着吧。”
说罢,两人就消失了。
……
只是在他们走远时,我听到了一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难道他们本来就想找龙子?
……
话说,和尚和病鬼两人出了地室,便直奔他们大当家的寝居,刚到门外,便听到了里面一阵脸红心跳的喘息。
“啊……啊……啊……嗯……嗯……”
“尘儿……叫出来……叫出来……尘儿……啊……你的身子……真□……”
“啊……不……别……啊……”
“我说过的……呃……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两人在外面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家的恐怕知道他们来了,若此时走……可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尴尬的不知怎么办。
忽然,屋里传出一声冰凉的声音,声线硬的像是利剑一般,霸道的很。
“事情都处理好了?”没有流露一丝情迷意乱。
“嗯……”
“有话快说!”显然,声音的主人有点急躁了。
“闯进来的那几个人说是知道龙子的下落,所以,我们就把他们留了下来,现在正关在地室里。”
屋内另一个声音,闻言一惊,“龙子?!啊……”
“不许你对其他男人这么关心……看来,你的精力还够去想别的人啊!”随即声音对着门外的人说,“你们下去吧。”
两人随即如获大赦一般,一溜烟跑了。
……
“啊……啊……太……快……啊……不要……啊……啊……”
“呃……哈……尘儿……我不让你想别的人……你只能有我……”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和霸道男人粗重的喘息中,迎来了又一轮的沉沦……
……
我摸了摸书钺的脸,冰凉凉的,鲁妈已经给他输了一些内力治疗,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身体可能还会虚弱一段时间。
“还好吗?”手背抚着他的额头,我轻轻的问道。
“嗯。”他点点头,却是有意的避过我的手。
身后传来了响动,走了近两个时辰的和尚回来了,“走吧,我们大当家的,要见你们。”
“好,不过,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低头对着魑魅轻声说道,“护着他!”
“鲁妈,照顾好他吧。”
“知道了,公子,我会的。”鲁妈半跪在床头,握着书钺的手,满脸的不忍。
我转身欲走,忽然衣角被什么抓住了,回头一看,书钺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嗫嚅着,却是不语,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来。
“小心。”
我笑笑,点头。
“嗯。”
出门后,和尚用黑布蒙住了我的眼,抓着我的手一路蛇行,也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弯道,只把人旋的迷糊。
靠,这样的路,你就是给我一张地图,我也走不来。
渐渐的,耳边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嘈杂声,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脂粉香和酒气,艳而不俗。
等到真正走近了,便也就真真切切的觉得已经置身于一群人中了,声音络绎不断,有女人娇媚的撒气,也有男人扯破了嗓子的豪迈。
这……到底是……
眼上的黑布被除了下来。
我睁开眼,顿时,眼前的情景,让我的心中有点不安分的小小雀跃。
赌场!
百来人的赌场!
人群拥挤着,在各自的赌桌前甩下大把的银子,每个人都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我这个外人,显然没有多少人关心。
不时的,其中穿插着几个妖娆柔枝的姑娘,扭着腰,摇着手里的绢帕,带着一阵香气。
和尚带着我从中路上一条行路的过道走上前,不时摇摆着几个酥到骨子里的女子和男子,朝我抛着媚眼。
“哟,哪来的俊公子啊,真是喜了奴的心啊。”
“公子,奴叫好好……”
“呵呵,快看啊,来新人啦……”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招呼了一声,呼噜噜不知从哪里窜出一群涂脂抹粉的男人和女人。
“三个六,豹子,通杀!”
“靠!老六,你已经开了三桩豹子了,你他奶奶的是不是使诈啊!”
“买手,离手啊——”
“啊呀,又输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老子今天手气太他娘的好了!”
……
兴奋的咆哮不绝于耳。
然而,正中人群的案几上有个男人,一张双雕麒麟扶手虎皮大靠座,身后一张烈火焚尸执头踏鬼修罗灭煞屏风,屏风上血色的火焰照亮了座上的男人。
此人乌发不束,眉心上系一条饕餮银头护额,右耳着缀狼牙古铜圆环,红色内衫,外罩一件鹿皮单襟斜肩。
剑眉英挺,线条硬朗,一双鹰眼尤其是在看到我时,充满着一种难掩的恨意,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只不过,他怀里还抱着个人,手穿过那人的腰际,那人的头便被按在了他的胸口,动作与他的神情却是不符,小心的,深怕自己伤到了怀中人。
“当家的,人带来了。”和尚把我往前一推。
怀中那人闻声,立刻转头,男人因为这个动作而十分不悦的皱起眉来。
“先带他下去,打个半死再带上来!”声音中是明显的怒气。
哇靠,老子没招你惹你,干嘛一上来就动手啊,还打个半死。
“等等……”怀中那人拨开了散在面上的发,竟是……
“白公子!真是你!”
“你……木尘?!”
“住嘴!我说过的,不许你对其他人这么亲密!来人,把他拉下去!”男人显然不高兴了,不,是十分生气!
靠,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要把我打得只剩半条命呢,吃醋啊!可是,老子才和他说了一句话,还只是叫了个名字,怎么就看出他对我亲密了!
木尘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声音颇有一点虚弱,却是一种自信满满的笑意,“你若是伤了他,便替我准备好棺木吧,记住,我要上好的红木。”
“你……他……放开他。”男人咬牙切齿。
“放开我,我要和他说几句话。”木尘推着那人箍得自己铁紧的手。
“不行!”
“放开!”
“不放!”
“你……”木尘的脸色忽而柔和了下来,瘫软着身子,笑着抚摸着那人的脸,“屏山,我就上前说几句,难道你还怕我飞了不成,我答应你不走,便不会失言。屏山,屏山。”
“那……你得答应我,今晚……再陪我。”
“你……刚才不是已经……”
“刚才是刚才,今晚是今晚。”忽而,男人笑的十分狡黠。
木尘一咬嘴唇,“答应你便是。”
随后,木尘缓缓的走了下来,行至我面前,深深的低头,“木尘不得给公子请跪,失礼了。”
“不碍,我想……你也不方便吧。”从他怪异的走路姿势,再加上他们旁若无人的谈话,我大致也猜得出,不久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找我?”
“是,木尘因为私事,犯了园规,本应回园受罚,但是……”
“走不了?所以,你既不想暴露了你们园内的事情,也不想让园内的人知道这里的情况,故而,你想找到我,让我帮忙?”
“天下间能帮木尘的,也只有您了。”
“别把我说的那么伟大,不过,你想怎么样?”
“我要离开。”
“正巧,我也想离开,但是……”我撇了撇座上的男人,和身边那些,一个和尚,一个病鬼,本事就不一般了,若是这么多人……
“园内人不得与外人私通,这是规矩,若我不回去受罚,遭灾的就是他了。”
“呵呵,看来,你心里倒是有那个人的。”
“唉,他待我如此,我也不是铁石心肠……”
“反正你先把他安住,等我想好了办法,再来找你,不过,我们在这里的几日,便要你多多照顾了。”
……
之后的几天,木尘没有再出现,而我们的住处当然也换了地方,不知是怎么走的,竟是便娟小阁好风景,一日三餐自有人伺候。
几天的调养,书钺的身体也恢复了八九分。看他老是避着我的样子,我很识相的没有再近他的身。
秉着天生的自来熟的崇高领导精神,在虽然看着不顺眼,但我必须承认还是有点可观性的大当家的默认下,我顺利的和这里的大老爷们儿、小老爷们儿、大老娘儿们、小老娘们儿混熟了。
这天,刚和和尚还有病鬼他们杀了几把色子六回来,其实,和尚不能只叫和尚,因为他的眉毛,他的法号是“一眉和尚”,病鬼是纯正的病鬼,人称“病痨鬼”。
男人嘛,一兴奋,难免嘶声力竭的叫喊,虽然,我差点输了个裤头松,但是小兴奋的也流了好些汗。
身后跟着魑魅,我刚回到自己的房中,就听见里面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似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走
我一推门,手足无措的书钺顿时定了下来,我一愣,没想到是他,等回过神来了,也便径直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有事吗?”我咽下一口。
“我……”一开口,他又停住了,张着嘴,只抖了几下,神色便马上镇定了下来。“我……我……”他结巴着,好像是在想在这里的理由,好像有了这个理由,自己才能正大光明的来找我。“我……哦!对了!我是来问你,这已经过了五天了,我担心回去的时日……”
我放下杯子,抹了一把嘴,对于这个小家伙这样的欲盖弥彰有点偷笑,“放心吧,这里是条捷径,只要在五天内我们能出去,之后的十天再赶到你家应该不是问题。”
我用袖子抹着汗,偷偷的看着书钺的表情,他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却是定住不动,一点出去的趋势都没有。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好像没有了……”他向外跨了几步,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哦!对了!还有,还有,刚才你说五天之内走,如果我们五天之内走不了呢?”
“嗯……”我刚要说,便见开着的窗户外呼的飞进一个黑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房中的帏帘后,书钺发现,刚想开口提醒,我一指点住他的唇,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我笑笑,这人来了,那人恐怕也快了……
果然。
木尘跨入房中,站定后,屈膝一跪,“见过公子。”
“起来吧,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兴这一套,以后就别这样了。”
木尘一笑,“遵命。”
“呵呵,今天倒是热闹啊,不来都不来,一来都来了。不若我再去炒几个小菜,大家今天索性促膝长谈,聊个一宿,哈哈哈哈哈。”
“公子,木尘今日来,您会不知用意?”
“哦!那件事啊——”我故意朝着帏帘后放大了声音。
“公子可有什么办法了?”
“呵呵,当然……有了……”我招呼所有人都坐下,自己也靠了一把椅子,捶着腿。
“木尘洗耳恭听。”
“那就是……把那个大个子……杀了……杀了他,这里就乱了,那时我们再趁乱逃走。”帘后的那人当然知道“大个子”指的是谁,慢慢的,竟是沉不住气的漏出了一丝杀气,但是,很快又收敛了回去。呵呵,这里可是有他不想打草惊蛇的人啊!
“不行!绝对不行!”木尘忽而神色一慌,惊恐的眼神,好像我已经把人给大卸八块了似的。
“那好!那就下毒,毒了这里所有的人,我再给他个大分量的,让他躺上三年五载的,想追你都追不到了。”
“不行!”
难怪说,恋爱中的人智商等于零,果然。我这明显的玩笑,那个一向聪颖的木尘竟然当真了。
我继续当我的反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没辙了。”
“公子……”木尘柔声一叫,若是常人怕早就软了三魂六魄了。
“公子?呵呵,你现在就是叫我公公也是白搭,这么好的两条办法不用,你还想……哦!我差点忘了,他是你的小情人,你不愿意也是应该的,原来……你对他用情如此之深啊!”后面一句,我又加大了声量。
人嘛,要厚道点,打一棒,给一蜜枣。
木尘低着头,默然无语。
我又往自己的杯子里添了好些茶水,对着木尘和书钺两个人,话却是不止说给一个听。“你说你,明明爱着人家爱得紧,你想着自己有难,怕牵连了人家,人家可能还不当这灾祸是一回事呢。比起被暗中的敌人盯上,失去自己的所爱,恐怕更是让人恐惧。有时,你以为自己给别人挡了灾,可指不定,人家会当那是更大的苦。人啊,往往在不知中,想去移去别人手中的一杯苦茶,但却是给人家挖了一口苦井……”
那个男人,我也是识得的,风南楼那位险些要了我的命的老板,小心眼的男人,男人的小心眼。那时,便看出来了……
轻呷了一口茶,“喜欢就喜欢,他娘的,想这么多,这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可不就是因为什么都藏着掖着,误了多少的大好姻缘,人啊,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人,它不容易,抓住了,许就是一生的幸事,放走了,有时难得再求。我问你……若我现在杀了他,你会怎么办!”
木尘轻轻的抬起了头,像是在想着,想着我真杀了那人,他会怎么样,可是,也只是想想,心中便不由来的一阵苦闷和压痛。木尘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陷得深了。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的。不应该在那人火热的视线下逐渐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应该在他误伤了自己后用身子去安慰苦痛自责的他,不应该贪恋一时的非君不可的烈火之爱,不应该默然的承受那人加诸自己的一切,不应该……不应该啊!
木尘起身,微眯着眼,抬手摔下了一个茶杯,苦笑的低吟,“公子,这世间有些人能为己所为,乐己所乐,可了了一生的念想,便是百年之后也是无牵无挂了。但是……有些人却是不能,苦的长了,痛的长了,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所以,怕的也多了。木尘不是公子,公子不惧,木尘惧,公子不怕,木尘怕,公子把这世上的事都不看做事了,木尘不行。就像这茶杯,碎了就碎了,就算是它自己努力不想,可是,无力回天,公子,这是命啊。”
“放屁!”我回嘴。
“屁话!”帘后的人咆哮着揭帘而出。
难得啊,难得有人和我有这样的英雄所见略同!特别是那个“屁”字,用的精辟,用的出神。
曲屏山把一时蒙了的木尘紧紧的抱在怀里,直到他喘不过气来。
“你不该瞒着我!”语气里竟是抱怨,却又有难掩的深情。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疑问过后,木尘转脸盯着我,我一回头,把面目朝向了书钺,对着他猛眨眼,“哎呀,我屁股有点抽筋,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了,小钺啊,出来替我揉揉吧。”
把木尘和曲屏山留在了房里,任他们海阔天空、青天白日、哼哼哈嘿了……
并行的书钺起先是低着头,转而猛地抬了起来。
“你故意的?”
“是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顺了顺自己的眉毛,呵呵笑道,“光我们来时的阵仗,你以为我们逃得了?”
“可是……这样那个人就更不会放他走了。”
找到一块两人可坐的大石,我拨了拨面上的尘土,坐下,“非也,非也。不知才不会放手,知了就松开了。”
书钺也坐了下来,“什么意思?”
“呵呵,你还小,有些事,你是不懂的。”
闻此言,书钺顿时立目,“我哪里小?你也不比我大几岁,竟摆起了这等老夫子的架势,哼!”
随即便怒气冲冲的走开了。
望着他渐远的背影,我喃喃自语。
“你……不懂……”
……
当晚,曲屏山来到了我的屋中,虽然神色依然是那么的霸道,但终究没有再洋溢着那股欲置我于死地的杀气。
屋子的桌子上,我添了一把红泥小火炉,火上正煮着一小壶酒,就着火气,苒苒的,满室的淡淡的酒香,我往里送了几颗梅子,又拨了拨炭火。
桌上,放着两个杯子。
曲屏山看看杯子,又看看我,“你知道我会来?”
“或许吧……看他在你心中的重了。”
“说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尘儿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你……不先问问我是谁吗?”
“没兴趣!而且,大致知道。”
“哦!呵呵……好,有时……我真喜欢你这种男人。”
曲屏山一蹙眉,“有屁快放!”
“让我们走!”
“你们可以,他……不行!”
我笑,拨小了炉火,分别往两个杯子里添了半杯的酒。
伸手递给曲屏山一个,“你可以捏碎这个杯子吗?”
曲屏山眉头一松,二话不说,把杯子拿在手里,只见他两指一使劲,啪的一声,杯子碎了,酒水流了他一手,他甩了甩沾在手上的酒。
“你这是干什么?”
我一勾唇,把自己手上的酒杯置于鼻下,嗅了又嗅,最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
“好酒啊好酒……”我招呼他坐下,把手上的酒往他那边一送,“曲兄,再好的酒,也要用器皿盛着,它才能入口,才能入腹,才能入心,这丝丝沁香便也就别有趣味的溶入五脏六腑之中了。品酒之乐,在于舒心,在于养性,在于宽松,在于恣意,不可拘束,不可急促,不可强饮,不可硬得,于此,酒趣之乐便也就出来了。你看你,握杯之手稍一用力,便杯破酒失,杯也没了,酒也没了,兴致也没了,岂不可惜?”
看他盯着酒杯,开始沉思,我站起身来,步步环着他。
“人都说物久必生性,是以妖精有之,花养的久了,不还有花仙了吗?不过,这养花重在适性,顺其自然之天性,缘情而生,缘性而长,天天浇水灌溉,岂不知,爱之深,乃毒之切。曲兄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
曲屏山一抬头,我俩心有灵犀的对视了半日之久,终于,他面露笑意,一把将身边的酒一饮而尽,离开了。
我勾画着杯沿,回头一笑,“聪明人……做事也聪明。”
……
第二天,我们被送出了“死人窟”,照样是被蒙着眼,绕了许久,只不过,同时出来的人,还多了两个。
“屏山,我说了,你……”
“我也说过,你这一世休想离开我的身边,便是死,我也不和你分开。”
“屏山……”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止住两人的继续,我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够了!够了!别在这儿‘你是风儿我是沙’了,都说了你们的事最后我来搞搞,不谢我这个大恩人,倒自己个儿在那儿甜蜜蜜,还上不上路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已经被刺激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倒是木尘,掩嘴一笑,“呵呵,倒要白公子费心了。”
“呵呵,我费的心可不止这点呢。回去那里,我会试试的,靠,什么年代了,还不让人自由恋爱,搞什么封建包办啊,我一眼就看出来,那几个老头儿老太太都是光了一辈子的,估计是心理不平衡,人性阴暗面作祟,什么破规矩,以后,得让我家的小狼狼好好的破破它们。”
“嗯?可是……”木尘苦笑。
“走吧,明日苦,明日乐,自有明日当,更何况,有一个厚实的盾牌在你身边呢。你们去兰国,呃,记得……告诉他们我很好啊,还有,就是……小尘啊,记得让狼魄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受风,多吃些补品,你……也多照顾着他。”想着狼魄的身边也的确需要一个心腹照料着,木尘又和他是同门,这小曲,也还有些分量,以后,在密园里做个后援也算的上有力。
“公子……是,木尘知道了。”
而后,木尘和曲屏山两人相视一对,激起的火花又让我好生冷了一把。
……
捷径不愧是捷径,十天,我们及时赶到了康国。
不过,不知为何,街上虽也是热闹非常,但是每个人都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或而聚集起一群人谈论着什么,露出几分惶恐的神情,摇摇头,便又散开了。
“这是怎么了?”做为本地人的书钺也是一副不可知的样子,迷茫的做不了任何解释。
忽然远处一对兵马急匆匆的渐起一路尘土,书钺则仍做沉思,似没有听见由远而近的人马声,待发现时,已经近了,鲁妈一声大喊。
“少爷,小心!”
“啊!”他回过神来。
我一把抱住了他,急急往后退了好些步,魑魅也往我身前一护,倒没伤到什么。
马蹄过后,我望着呆立自己怀里面的人,无奈的笑道,“想不通什么也别往马脚下送啊,被踩几下也不会清明的。”
书钺伏在我怀里,可能一时紧张,抓的我紧紧的,贴的也密实无缝。忽然,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状态,猛地把我一推,神色惊慌。
“走……走吧……就快要到了……”
看也不看,就径直走去了。
我垮下脸来,低头嗅了嗅腋下,最后一声咆哮。
“靠!我也没狐臭啊——”
……
总算是到他家了,赤红的大门前两尊威武的祥瑞麒麟,虎虎生威,但是,只此一眼,便觉得有种重负在身的压抑,因为肃穆和威严,让人只能感受到府里的拘谨和束缚。
或许,书钺的离家,和这种氛围有一定的关系吧。
书钺有点犹豫,放在门环上的手提起却没有落下,倒是鲁妈,接过他的手,咚咚咚的敲了起来,不一会儿有人开了门,一见是书钺和鲁妈,便喜不自禁的欢了起来。
“天啊!少爷,鲁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老太君这回可是真动了雷霆之怒了,幸而,幸而……少爷,老爷现在卧床不起,您要是再不回来,我们下人可都掉了几十颗心了,夜里听着什么风吹草动,就急火火的见看,还当是您回来了呢……”开门的人一边自己絮絮叨叨着,一边着手引书钺进门,完全忽略了书钺脸上挣扎不悦的神色。及至看到了我们一行人,这才住了嘴,惶惶的看着他们家的少主子,不知到底是迎还是送。
“他们是和我一起的,让他们也进来。”
“是。”
说着,便也领着我们进了门。
书钺刚一进门没多久,就有人急忙赶去通报了,及至书钺刚从正厅赶过时,里面一声重物杵地的巨响,紧接着,威严的老妇声。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
老太太!
书钺一脸不奈何的走进正厅,双膝一跪,给一个鹤发肃颜的老妇人磕了一个头。
“孙儿不孝,给老太君请安了。”
正座上那个老妇人看也不看,只把手中的金头拐杖又在地上磕了几磕,闭着眼,急速拨转着另一只手上的佛珠。下人们恭恭敬敬的两行排开,没有一个敢出气出声的,鲁妈同跪,却也是不敢吱声。
我们一群人应着这排场和阵势,也本着别人家的媳妇儿少动手动脚的精神,没有去管他们家的事,只做了旁观。
此时,站在老妇人身边的一个女人开了口,看样子,该是女人堆的二把手了,想必,就是书钺的继母,苏慧娘了。
“哟,我道是谁呢,一回来就闹得家里动静这么大,原来是我们的大少爷啊。你可是出去看好了?玩腻了?家里面的事你不管,倒是知道出去耍子。哼哼,还有鲁妈妈,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知道你宠着他,护着他,但是也别什么都顺着他啊,这府里上下还有老太君明眼做主呢,倒不知道是哪个下贱胚子拐带着大少爷乱窜当。”
“夫人……少爷是……”鲁妈妈还想说,却被那个牙尖嘴利的女人抢先了一步。
“哟,鲁妈妈,别说我不尽情理,这便是哪个大户都没有这个规矩的,父亲卧床在家,自己却不知道哪个地方游乐去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以为是我们教子无方呢。”忽然,苏慧娘眼中望见了我们,更是欢喜起来。“呵呵呵呵,这倒是好了,老太君你看,连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都被带到家里了,堂堂总督府,都被当做什么了!”
座上的老妇人微微睁开了眼,先是斜了眼跪着的书钺,然后,轻声吩咐,似觉得我们果真是什么狐朋狗友,连看的力气都懒得了。“来人啊,闲杂人等,乱棍打出。”
这两个老女人一来一去,一唱一和的,再加上看到书钺有苦难言的样子,我心中的那点星星之火,彻底燎原了!
摸着自己新贴的两撇小胡子,我一步跨进了门内,刚有几个不识相的要来赶人,都还没近我的身,只见魑魅双手一动,空中完美的散出几道人肉弧线。我呵呵笑着,将地上的书钺扶起,这小犟驴竟似吃了秤砣似的,硬是不肯动。
我摇摇头,看向老妇人。
“不错,在下不才小小人的确是不三不四,闲杂人等,但是……呵呵,初春未至,为何见府上雌犬吠春,声绵不止,嚷得人心中真是有几分烦扰,有犬如斯,不若早赶出去的好,一来不守看家护院之责,只知狂吠对人,二来不懂礼数尊义,以貌取人,妄加定论,三来……也不是什么好鸟,留有何用?”
“你……”苏慧娘只把嘴张了个吃蛋大,却气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老妇人把眼一睁,冷笑道,“孽障,看你交的‘好友’!”
这老娘们儿,就你会摆谱啊!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在下虽是少吃了几两饭,但毕竟也读过几年书。虽觉得忠言实逆耳,良药却苦口,但是,若要为治病,只一味苦药,终让人受不住,呵呵,劝谏教导本是好事,但他人总觉得要把这事做绝了,做透了,做毕了,才算是忠了,孝了,仁了,义了,自己招冤,与人无益,却执着不住手。岂不知,纵是钢铁,受力太多,也会断吗?人才刚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听,一味唱和着自己的‘谆谆教导’,难道不知不听不明的道理吗?”
“哼,好一张利嘴!”苏慧娘哼笑。
我不加理睬,朝书钺看去,“你也是,跪着一句话都不说,当然没人知道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不辩不解,等把你骂死了,你老爹也差不多了。”
书钺忽而抬头,眼中带着几分怨气,“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管。”
一句话,我停住了,两个女人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我笑出声来,大呼,“好啊,好啊,既然和我没有什么关系,那这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我伸手递给了魅,“这个……好像是叫什么‘天香红云’吧,好、好、好,小魅,待会儿做红豆沙就给我把它放进去一块儿煮了,我倒要看看它有多香。”
“‘天香红云’!”两个女人异口同声的唤出。
“是,你们没听错,我说的也不是臭豆腐。”我把玩着手中的小瓶,欲往外跨去,喃喃道,“哎呀,要不然就把它种下,看看来年的今天,它是会长出一棵苗儿呢,还是……一副枯骨。”
“公子,请留步!”
“白大哥!”
应了这声“白大哥”,我止住了。有事就叫“白大哥”,没事就是“闲杂人”,靠,老子是男人,老子的尊严呢!老子的自尊呢!老子的人格呢!
……
一回头,我笑脸相迎。“何事?”
老妇人起身,拄着拐杖就朝我迈了几步,“这位公子,恕老身眼拙,倒不知公子是哪路英杰了,若有怠慢,还请包涵,刚才多有得罪,公子还请息怒。”
我一听,人年纪一大把就识时务的服软了,我再有什么大啊爷的,不就显得不大气了嘛。
“哪里,哪里,若真是被几句话就给打回去了,我也就不来这里了。”
书钺回头,隐隐的想从白翼飞的这句话中品味出一点别的滋味。
我一展手,给老人请了个坐势,待她坐定,我也往边上一坐,“老人家,我是外人,或许不该说什么,但是,书钺,您的孙儿,的确是无过有功,这瓶‘天香红云’本是他拿得的,倒也受了一些罪,若果真他坏了家门规矩,这一路来的艰辛也算是处罚了。我和他,此番相遇,也算是缘分,所以,基于朋友道义,呵呵,也算是应了自己的闲心,互相照顾,便也送他回家来。哪知一进门……呵呵,不提、不提了。”
“哦?听公子这么一说,我是明白了。”老妇人眼皮往下一搭,掩住了锐利锋芒中的一丝慈爱,看向仍然跪着的书钺时,说不清的无奈和压抑的怜爱。轻轻的一叹,“从小便是这样,竟都不曾改过……”
呵呵,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儿不是吗?或许,只是恨铁不成钢的遗憾作祟吧,老人的眼神在与书钺岔开时总有一种难掩的忧伤。被脸上的坚韧所掩盖的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骗不了人的。
老妇人摇了摇手,对着跪着的书钺摆了摆,“你先下去吧,看看你的父亲。”遂对着苏慧娘点了点头,“惠娘,把‘天香红云’带下去,照着那个大夫留下来的方子配好药。”
“是。”刚还尖牙利嘴的女人,此刻只是温柔的一应,只是最后走时眼中留下的,是深深的怨恨。
然而,却不是对着我的,而是书钺……
这个家……
当天,听说书钺他爹吃下“天香红云”后,吐了一些蚕丝似的东西,便昏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书钺陪了一晚上,我,没有再去看他。
之后的几天,我除了睡了吃,吃了睡,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经历了,恍而有点想起了家中的那四位,不知……
脑海里,忽然显现出我被扒光了五花大绑在铜柱上,手脚被宫离月的冰针钉住,身上正不停的被兰络秋的鞭子抽打着,狼魄抱着一柄剑面无表情的守备,君莫惜一边咬着糕点一边狐狸样的诉说着我的惨状。随着鞭子的“啪啪”声,还有兰络秋的气喘,“我让你逃,我让你逃……”
铜柱上霍然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千古罪人!
打了一个寒战,我不禁觉得这个血腥又不失现实的幻想有点过分的残忍。
我无聊的在行廊的走道上打着哈欠,远处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
书钺急匆匆的赶着,忽的看到了我,正准备转身换另一条路,我懒懒的伸出一条腿,用松散的声线慢慢的说,“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
“这几天,你都不见我,为什么?”麻烦,我还是比较喜欢开门见山。
“我……父亲初愈,我要……”
“你总不可能一整天都和你老子吃喝拉撒一块儿吧,躲就躲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我都说了,没有。”书钺有点气恼的回过头,正巧我准备低头扳回他的身子。
这一低一转,两张脸就贴在了一起。
“啊——”书钺急忙退后,一脸惊恐的神色。
我眉头一紧,把他往身上一拉,紧紧的抱住不松开,“靠,老子又不是千年大便,万年山妖,做为一个对自己的相貌还颇有自信的男人,你的这个反应,直接让我想狠狠的……教训你!”
我高高的抬起了手,书钺也是条件反射的一闭眼。
手,轻轻的落在了他的后脑,唇,也把他压得死死的。
靠,别干睁眼不张嘴啊,看来,只有强行突破了,哎呀,咬我?好!你自找的。
我身一转,把书钺按压在了墙和我的身体之间,紧密的,不留一丝细缝。滑腻的舌,带着湿软的诱惑,向着明显不经人事的书钺大肆掠夺着,含咽着他的细小的唇,一只手紧紧的压住他的后脑,不让他动弹,另一只早已经滑遍了他身上所有的敏感带。起初的细微的反抗像是调情一般的酥艳,及至我隔着衣衫在他乳上一捏,他啊的一声叫开。我一伸,口中便探入了一股芬芳,狭窄的口腔,进而逐渐激烈的舌的碰撞,没来得及吞咽的水渍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分外的,淫靡的味道。
“钺儿,钺儿,我的钺儿。”
唤着他的名,我忽然止住了,望着那张已经沉醉的细红的脸,我眼中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
钺儿!
月儿!
我的脑子里忽然勾起了很多东西,那是一个雪天中的暖亭,那是一次初开的心的告白,那是一声刻印在一个人心中永恒印记的三个字。
还有,月牙儿的身世。
或许,我不该想得太多,简单的,自己的感觉和冲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逐渐淡化了自己的自私的坚持和执着,依循孤独的快乐生存的自我,好像开始走向内心深处。
或许,是从第一眼看到他们开始吧……
书钺因为白翼飞动作的停滞而微微睁开了眼,他猛地一惊,不是因为看到了白翼飞的沉思,而是因为他身后的那个人。
“爹!”
书钺的声音将我唤了回来,我感觉他微微发颤的身体,竟是恐惧的没有推开我,而是回抓着我的手。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男人。因为大病初愈,还带有几分倦色,脸上的纹路,细细的展开,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分明刚毅的脸却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眼中是惊异,是悔恨,是痛惜。
这就是书聚海?康国的漕运总督?手掌全国经济命脉的大人?家世显要,身居要职,为何是一副受伤野兽的姿态,那不是一时的悲伤,而是长久铭心刻骨的痛聚集而成。
我把书钺挡在身后,抱拳向着书聚海,“见过书大人,书大人身体近来可好些了?”
像是没看到我一般,书聚海刻深了脸上的表情,“钺儿,过来!”
“是……父亲。”
不知为何,看着书钺强忍着走向他父亲时,我总觉得有点可笑,如果,有些事是真的的话。
我跨前一步,搂住书钺,书钺想挣扎着让我放手,我牵紧了他,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分,“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明明就喜欢我,说实话,我也喜欢你,这里男人爱上男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为什么会这么怕!我喜欢你,他娘的,老子喜欢你,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放手,我马上走,发誓这辈子我都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他娘的,喜欢一个人干嘛这么婆婆妈妈,老子就喜欢了,老子就爱了,我碍着谁了。真他娘的麻烦!”
“你……”书钺站着,没有再动,几次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再说下去。
我看着书聚海,冷笑道,“书大人,若是你也有喜欢的人,或者该说,如果你也曾爱过,就应该知道,活生生被拆散,是怎样一件事。”
书聚海闻言,呆住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钺儿,你先下去,爹,有事要和这位公子谈。”
“爹……”
“下去。爹,不会为难他的。”
书钺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我的脸,又看了看我的手。我放开,任他走远。
“年轻人,你……”
我讨厌麻烦。
“你应该有两个儿子吧!”
如惊雷一般震惊的神色浮现他的脸上,他身体晃了晃,靠着木柱,勉强站住了,头往后仰着,使劲的闭着眼。
“他们……你怎么……”却始终说不出一句整话。
“死了,都死了。”我淡淡的说。
书聚海的喉咙里传出一阵细微的咳嗽,声音渐而增大,胸口起伏的愈加剧烈。紧闭的双目终究没有睁开,或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里有不能让别人看到的感情。
过了许久,他才微眯着眼,侧过身去,一步,一步,扶着墙,走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
“我……不会是你。”
他定了定,静默了好一会儿,终没有停下步伐。
我忽然一笑,笑里有几分痛。
月儿,看来,这世上,不光是只有我一人会为你流泪的,纵使不知,在远处,也仍旧有一份情为你牵着。
呵呵,你的父亲,你的家,还有……你的兄弟。
双梦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吻书钺的事被哪个眼尖的混蛋瞅着了,一把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万,终于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
我低着头,看着满满一桌的佳肴,想着我怎么老吃鸿门宴呢,我喃喃道,“干嘛呢这是?”
苏慧娘假意笑了笑,“公子自己不是知道吗?何必明知故问?”
“呵呵,我还就真不知道了,要不然,大娘你告诉我。”
“哼。”她眉梢一翘,显然对“大娘”这个称呼很不满。
老太太倒是气定神闲的,什么都没说。
最后一顿下来,唉,一个男人和两个老女人的晚宴,有什么美感可言吗?
待侍从收拾好了东西,老太太嘬了一口清茶。
“这几日倒是唐突了,从钺儿那里知道,公子姓白?呵呵,五国之间,这‘白’姓倒是很少,不知公子是哪里人氏?”
“我?呵呵,这就难说了,要是随我自己吧,我是无国无属,要是随了我的那几位内人,呃,倒是哪个都行。”
“你……你已经娶亲?竟……还有几个!呵呵,钺儿果真是好眼力啊,哈哈哈哈哈哈。”苏慧娘又开始咆哮了。
老太太又抿了一口茶。
其实,刚来那会儿,我还有点惧,担心自己一出门就被人认了出来,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按理说,我这么拙劣的易容(两撇小胡子)是相当容易被看出的。但是……
当我在“死人窟”里看到五国之间流用的各种版本的龙子图像时,我安心了。有貌若天仙男身女相型,有高大英勇肌肉疙瘩型,有虎背熊腰长毛覆面型,有独眼的,光头的,缺胳膊少腿儿的,更让我叹为观止的,竟还有三头六臂头上长角的。
嗯——
或许是因为正式场合下我的距离本来就比较远,婚礼那天我又没露过面,以至于……
惊为天人,惊为天人啊——
我刚喝下一口茶,老太太就问道,“公子,觉得我国怎么样?”
“不错、不错。”
“就是不错?”
“呃……就是……好像每个人都忧虑重重的样子……”
“呵呵,白公子可知为何?”
“愿闻其详。”
“国之乱,人心动,边邻之国也不得安生。”
“何意?难道……是哪个国家动乱了?”
“隋国政变!”
“嗯?”
“隋王宣召退政,其大皇子身死宫中,二皇子贬为庶民,三皇子做了辅政大臣。”
“嗯?若我没记错,隋国就只有三个皇子,那皇位……”
“怪就怪在,政变之时,隋王下诏,皇位传给四子,民间有传闻,那位四皇子身居简宫,从不曾外出,听说此子有真龙之相,出生时红云漫天,是皇室血脉之正统,但传闻他命中天生多煞,在即位之前,不得为凡尘俗气所扰。故而,从没有人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四皇子,可是,隋国易主,此等大事,却如此仓促,不免让人生奇。而且,近来多有奇怪的传言……”
老太太定了定,两指捏着杯盖,浮了一下茶面,轻吹一口,微微一抿。
“进来不知从何处广播传言,说此子不但是隋国真命,还有一统天下帝王之相,这五国再过些时日,怕是都要姓夏了。”老太太说的不轻不重。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传闻毕竟只是传闻,游戏而已,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
半晌,没有声音,老太太喝下一杯茶后,咳了几咳,“听说……公子对我家钺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太太,也太跳跃了吧,话题怎么一转就到了这上面了。嗯?该不会还有下文吧。
“没错,我是喜欢书钺,老夫人要是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呵呵,公子若真是中意钺儿,倒是我们书家的福气了。”老太太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慧娘,示意她离开。
难道……书钺已经告诉他们我的身份了?
“钺儿他……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自己去了晋国,和你一同取了药来,一路上还好心护送,鲁妈也是这么讲的。只不过……我听闻龙子近来在兰国出现,还和四位佳人共结连理,但不知为何,成亲之后竟不再现身,听说……龙子已经离开了。呵呵,可巧,龙子和公子同姓呢。”
老太太忽然脸色一正,微曲其身,低头道,“老身只求公子一句话,公子是否是……”
“我……”为什么仅凭这几点,这老太太就觉得我是龙子了呢?记得书钺曾经说过,龙子于他们家似乎很重要,为什么?书家和龙子这个身份有直接的关系吗?
思及此,我点了点头,老太太忽而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神色,正要屈膝拜跪,我一把拦住了。
“老夫人,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才隐瞒种种,今日也算是有缘,老夫人又话里有话,我信您,所以才开口,不过,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的猜测。”
“凤子!”老太太仰头一笑。
嗯?凤子的事除了密园,天下间也就只有我和那几人知道啊,怎么……
难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书钺就是小五?
“老夫人你……”
“公子听罢,当初钺儿出生之时,身有灰色凤翎纹,恰逢当日,有一老人无声进府,道‘此乃龙之逑,凤之子’,日后当配于龙子。这么多年来,钺儿总是避开男子,我也知道,因为……一些事,他恶了这世道,恶了男儿,可如今,我见他对公子你……却是不同。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故而起疑,再加上最近关于龙子的传闻,我就大胆一试了。”
我点点头,起身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夫人赐教。”
“公子问吧。”
“您的孙儿,不止是……书钺吧。”
老太太猛地站直了,“你……怎么知道!”
“老夫人自己说的,这世上的缘分真是剪不断,冥冥之中注定了相遇的,违不了的。他的兄弟,是我的人。”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尽的,仿佛呼不出的悲哀,一字一句,像是痛极了,也像是麻木了。呆呆的,老人的眼望向了远处,似乎只有这样,回忆才会淋漓的展现,像在揭一道成年的疤痕。
“没错,当初,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