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打回一盆水,说:“你先洗洗,我让伙房里留着饭呢。”水源说着出去了,小萍洗了把脸儿,简单收拾了一遍,把自己的头巾,扯在窗子上,微风一吹,红红的头巾,像一面旗帜,在晚风里飘扬。
水源端回饭来,一碟儿炒腰花,一碟儿拌黄瓜,二两米饭,两个馒头。小萍不再像以前,变得很文静了,优雅地咬着馒头,慢慢吃着饭,不时地瞥一眼水源,轻声问道:“云芝也住在这儿吗?”水源的眼皮闪了一下,说:“不,在西面的小楼上,不远,明天我领你去找她。”小萍淡淡叹息了一声,说:“还是不去吧。你跟云芝说,我给她捎来东西,让她过来拿。”水源嗯了一声,又没话了。
小萍说:“水源,家里要分地呢。”水源说:“我知道了,中央75号文件下来一阵子了,实行联产责任承包。”小萍看着水源,幽幽地说:“咱们分一口人的地。就我一个人的。”水源愣了一愣,一笑说:“跟爹娘爷爷奶奶分在一起,不少地呢,够你种的了。”小萍叹息了一声,闷声说:“有个孩子就好了,多一口人,多分一口人的地。爷爷快急疯了。”水源放下筷子,看着小萍,苦笑着说:“你来就为这?”小萍说:“就为这。”
楼道里有了说话声,小萍赶紧往嘴里塞了几口,把饭端开了。水源说:“你吃你的。”有人咚咚地砸门,说:“开门,开门!”听动静是几个人,有男人有女人,小萍赶紧坐到床上,半边脸扭向窗外。
水源打开了门,涌进来一帮子男女,分明看见小萍了,大家起哄说:“水源,怪不得不看电影去呢,原来金屋藏娇。你小子,吃独食儿!嫂子,啥时来的?”小萍红着脸儿,冲大家笑笑,水源说:“刚到。看的什么电影?”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说:“《庐山恋》。董水源,别转移话题,快给我们介绍介绍。”水源没法儿,介绍完了小萍,指着漂亮的女孩子说:“梅子,老家是西集公社的,咱们还是老乡呢。”梅子点点头,看水源的时候,眼波闪闪的亮亮的。水源介绍另一个男老师,说:“西海,住在咱们隔壁。”几个人闹了一会,梅子说:“西海,咱们走吧,别破坏了人家二人世界。”梅子的话音酸酸的。
趁水源不注意,小萍把纸包里的东西,倒进水杯里,眼神慌乱,好像做了亏心事儿。水源静静看着小萍,不跟梅子云芝比较,小萍不丑,关起门来,小萍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雪白的膀子,丰满的胸脯,圆润的腰线,水源的脸上慢慢红了,说:“睡吧。”小萍心里有一把火,淙淙地燃烧起来了,很快弥漫了全身。
小萍说:“你把灯关了吧。”水源关了灯,小萍背转身,把衣服剥下来,像一截葱白儿,戳在床前,水源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小萍钻进被窝里了。两人搂抱着在床上疯了一阵,床板儿吱吱呀呀地响着,好像床下坐了一窝老鼠,不停地咬牙,一会儿又像猫舔水,呱唧呱唧地舔着盘子,一会儿又像鱼儿打挺,噼叭噼叭地甩着尾巴。
小萍甜密的呻吟着,无比幸福地呢喃着,一会儿像在天上飞升,雪白的云,缕缕的风,她被托起来了。一会儿像在水里,清澈的透明的水波,漾起来又伏下去,水源的呼吸把小萍的脸盖住了。
窗外嘎地一声,小萍把水源紧紧抱住了,水源喘着说:“宿鸟争窝呢。”小萍侧耳听了一阵,吃吃地笑了两声,忽地想起了啥,把耳朵贴在墙上,小声说:“兴许西海听见了呢。”果然,墙那边嘎嘎地笑了两声,西海大声说:“水源,明儿把床修修,还让人睡不睡?”小萍害羞地捧住脸,说:“该死的西海!羞死了,我没脸见人了。”
第二天一早,在楼道里碰上西海,小萍羞得满面通红,西海装作没事儿一样,跟小萍微微一笑,过去了。昨天没看清西海,西海是个很好的人,高高的个子,一撇一捺两撮小胡须,水源悄悄跟她说,云芝正跟西海恋爱呢。云芝说:“西海,一会儿过来吃饭。”西海很高兴,撮着口哨走远了,很快又回来了。
小萍没厨房,门外拐角的小空间,支了一个煤球炉子,一把烂椅子,放了一块菜板,油盐酱醋在椅子底下放着。西海看着小萍煮面条,小声说:“嫂子,昨晚上我可啥也没听见。”小萍绯红了脸,低声骂了一声:“西海,你作死!”西海嘎嘎地笑了起来。
水源给巧姐打了电话,巧姐不情愿地说:“晚上过来吃饭,我给你包饺子。”水源下了课,提了小米和家里预备的东西,和小萍一道儿往明义家去。路上,水源说:“二伯心情不好,中央一纸文件,退到二线上来了,他还不到退休年龄呢。”小萍说:“啥叫二线?”
水源说:“二线就是不管事儿。二伯进了省委顾问委员会了,说起来好听,说明白一点,就是退下来了。”小萍疑惑不解,张着嘴巴说:“二伯犯错误了?”水源苦笑着说:“没犯错误,犯错误的一鞭儿赶。”小萍还是不解,说:“这叫啥事儿,不明不白的!”水源摇着头说:“这年月,不犯错误就是犯错误。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二伯也糊涂了。”
巧姐调好馅子,等着水源进门包饺子,她不喜欢小萍,小萍偏偏来了,不知水源哪根筋搭错了,找这么一个女人。心里不痛快,和了一团儿面,扔在案板上生气。听见门响,巧姐嘟着嘴巴开门,一眼看见小萍,脸儿就沉下来了,小萍跟她说话,也是待打不理。